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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入青楼

 

小五默默在心中记下曲名。

“谢谢您。”羞涩一笑后,小五指着古琴问,“对了,我想问问,这张古琴您打算怎么卖啊?”

老板伸出两根手指:“二十两。”

二十两银子?!琴行老板给古琴的报价b她这个人的身价还要高出一倍。

小五没立即回复,背过身,拿出藏在怀里的荷包,用手掂了掂分量。

虽说古琴的价格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但乌柳给的银两应该足够支付这笔开销,而且乌柳也亲口说过,无所谓她花多少,哪怕要以她的名义赊账也可以。

即便如此,小五还是无法心安理得地付钱。

她想买下琴,也想尽可能多省点钱,不让荷包完全空瘪地跟她回去。

小五问:“老板,能不能再商量一下?我家里并不富裕,二十两这个价格怕是负担不起。”

“那就给你便宜五两,十五两。”想了想,老板改口道,“做这把古琴的斫琴师可是个中好手,更别说琴身和琴弦的用料了,就是我也是排了好久才等到。”

小五有些心动,但也没忘问:“这琴既然这么好,您为什么不自己留着呢?”

老板张着口,没能立刻说出话,但他很快就换上了遗憾的表情:“我何尝想自己留着,可我这个人虽然做着琴行的生意,在古琴上实在没什么天赋,如果为了私心将琴留下,反倒辜负了这把琴,还不如将它交出去,或许能落到有缘人手里。”

小五清楚琴行老板这番话只是托词,但她也实在不想错过这张古琴,内心纠结过后,报出她所能接受的最高价位。

“再便宜五两吧,十两怎么样?”

小五睁着一双又灵又亮的眼睛,让人招架不住,没过多久老板就心软下来,咬牙点了点头:“行,十两就十两。”

小五笑弯了眼,数了十两银子交给老板后,就急急伸出手,要把古琴抱到怀里,可她太过瘦弱,才抬起琴头就已经非常吃力。

琴行老板见状,好心提议:“你一个小姑娘怕是拿不动吧?你可以先走,等会儿我找人帮忙把琴送过来。”

“那可真是太好了,谢谢您!”

“谢什么,应该的。”老板问,“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住在哪里,我得知道地方才能把琴送到啊。”

“我住在归梦楼,您把琴送到归梦楼就行。”

小五沉浸在购得古琴的喜悦中,全然没在意旁的事,听到问题就答了,话一出口,见到琴行老板愣怔的脸,还有周围客人或诧异或打量的眼神,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一阵平静后,一名妇人露出厌恶的神se,冷冷道:“好nv不为娼,小小年纪就这么不知羞耻,真不知道是脸皮厚还是不要脸。”

渐渐地,其他客人也随之议论起来,有人嫌弃地别过头,也有人捂着嘴偷偷发笑。

来自周围人的鄙夷和恶意像是一盆水,兜头泼下来,让小五刹那间浑身充斥着冷意,她仿佛被冻住了,在原地一动不动,话也不说。

深深低着头,跟个罪人似的。

琴行老板看她这模样实在可怜,忍不住开口:“有话可以好好说啊,为什么非要出口伤人呢?”

老板本意是想劝解,不曾想那妇人听后态度更加恶劣。

她几步走到柜台前,对着老板嘲讽道:“做生意做到妓nv头上去了,怎么,你也想哪天上门当她的客人啊。”然后手指指向小五,破口大骂,“就你这种千人睡万人躺的贱货还弹琴?也不怕把琴弄脏了!”

没人敢再多说什么,小五更是越发感到羞愤,整张脸涨得通红,袖子下的手搅在一起,恨不得能搅出麻花来。

忽然,一片雪白的衣角越过门槛,衣角的主人一进来,锐利的眼神直直s向那名妇人。

“这位夫人,你怕是犯糊涂了。”

捕捉到了熟悉的声音,小五下意识抬起头。

果然,她的感觉没错,说话的男人的确是她认识的人——乐师玉山。

小五一时愣住了,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玉山。

那妇人也是一愣,待她回过神来,脸se瞬间沉了下来,声音也提高了几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面对质问,玉山神se不变,没有丝毫要退让的意思,只见他直视那妇人的眼睛,发问:“夫人方才所说,是不是认为出身青楼的nv子都肮脏低贱?”

妇人双手环抱x前,眼神中充满轻蔑和鄙夷:“我难道说错了?这种只要男人给点小钱就可以脱掉衣服陪睡的nv人,就是肮脏低贱!”

玉山眼底陡然转冷,嘴角g起,讥讽地笑了:“当然错了,照夫人你这么说,倘若nv人被男人碰就是脏、收男人钱就是贱,那像夫人你这种不收钱就愿意被男人碰的nv人,是不是不仅同样肮脏,还更加低贱?”

妇人愣愣听完,半晌没有说话,等她反应过来,脸顿时红一阵白一阵。

“你说的都是什么歪理,我看你就是故意来找茬的!”妇人抬起手,哆哆嗦嗦地指向玉山。

玉山似乎觉得妇人此时的嘴脸很是丑恶,别过大半张脸,一点不用正眼瞧她:“我要更正一下之前的话,这位夫人,我看你不是偶尔一次犯了糊涂,而是心眼坏、揣着明白装糊涂,自以为高人一等就看不起人。你也不想想,要是这些nv子背后有人撑腰,她们又怎么会沦落青楼今日受你欺凌?在谁哪里受了气就找谁撒气,别拿无辜的人泄愤。”

一番话说完,周围人的目光褪去恶意、带上责备,转而汇聚到妇人身上,妇人承受不住,跺脚转身,灰溜溜的背影很快从琴行消失。

不多时,琴行恢复原样,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小五这才敢抬起头。

正当她在原地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向玉山道谢时,玉山先朝她走了过来。

玉山问:“决定以后要用心学,所以来这里买一张属于自己的古琴?”

小五点点头。

玉山又问:“让我看看,你选了一张什么样的琴。”

小五乖乖领着玉山来到放琴的柜台前。

玉山看了片刻后,屈起手指,指节轻轻敲击琴身的同时,弯下身去听声响,等他再起来时,脸上多出了真心的微笑:“最近这些年,不知怎地斫琴师里流行起用桐木造琴,以杉木为材质的古琴越来越少,没想到今日被你遇见了。b起桐木琴,杉木琴的音质更为刚劲醇厚,也更能承载琴曲的淡雅和高远。”

小五沉默地笑了笑。

其实玉山说的这大段话,小五一句也没听懂,她只能从中玉山的语气和表情推测出,玉山是真心热ai音乐,而且对音乐的了解远b别人多得多。

之前在琴房学琴时,小五没少挨玉山训斥,后来又从别人口中听到了对玉山不好的评价,难免先入为主,认为玉山是个尖刻又难相处的老师。

但现在仔细想想,玉山之所以会对来上课的学生严厉到过分的程度,不是因为他本身为人有问题,而是出于他对音乐发自内心的敬畏。

独自沉思间,小五抛下了对玉山的偏见。

这下,小五终于能鼓起勇气向玉山道谢,只见她深深鞠了一躬:“先生,刚才多谢您替我解围,要不是您,今天我就”

还没等小五说完,玉山就摆手打断了她,只见他正se道:“刚才我不是为了替你解围才开口的,只是看不惯那人的行径而已,你与其跟我说这些没用的话,不如多想想,以后要是遇到这样的情况该如何应对,不是每次都会有人出来帮你说话的。”

没料到自己的感谢换来的竟是这样一番惊呼训责的冷淡话语,小五既委屈又难过,好不容易伸出去的脖子又缩了回去,站在原地怯怯的样子得令人觉得可怜。

玉山端详了她好一会儿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五。”

“嗯?”

小五一抬头,就对上了玉山的眼睛,玉山正认认真真盯着她:“人生在世,总会有许多身不由己,但对不住的人,只有自己就够了。”

顿了顿,又道,“这是从前有个人说的话,我觉得很有用,现在送给你。”

人生在世,总会有许多身不由己,但对不住的人,只有自己就够了。

是啊,若非身不由己,她也不会靠卖身讨生活,她只是做了唯一能做的选择,即便是错的,可只要能好好活下去,别人的声音又算得了什么。

反复琢磨中,小五心中飘起一丝微妙的感觉,仿佛有束光照进了她的心里,虽不足以驱散其中的迷雾,却也让她对前方的道路该如何走,有了更明确的方向。

小五认真回视:“先生送给我的话,我记住了。”

玉山:“既然记住了,就别在我跟前傻站着了,赶紧回去吧。”

说完,看向琴行门口。

顺着玉山的视线望去,小五才发现小梅已经回来,正在琴行前等她。

于是她连忙和玉山道别,朝门外的小梅跑去,两人同之前约好的一样,一起过来一起离开。

小五脚步不停,头却不受控制地往回转,目光穿过门口,直直落在一道背影上。

玉山仍在琴行里没有离开,一身轻薄白衣,端直立着,如同天上皎洁的明月,不太温暖,却确有足够照亮黑夜的明朗。

仿佛心中有根弦被拨动,小五感觉到,有种难言的情绪在她x口danyan开来。

拥有属于自己的古琴后,小五好学的心达到了顶峰,可惜能去长阁听课的日子不是天天都有。

负责授艺的六位老师都另有主业,b如玉山,根据打听来的消息,他平时在一家名叫做闻仙庭的乐馆演奏琴曲,空闲下来才会到归梦楼来。

长阁不时时开放,小五只得独自在屋里练琴,她勤奋又专注,每天把大多数时间都用在弹琴上,不过在古琴前坐久了,难免会感到枯燥,尤其到了晚上,来自前厅的谈笑声混在舞乐中飘进窗里,她就越觉得坐不住。

这天,小五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凑到乌柳近旁:“姐姐,你今天也要去见客吗?”

乌柳的手漫不经心在妆匣里拨弄,挑选着要戴的簪钗:“当然,见面才能生情,我要是不去见客,只怕没过两天,客人就会把我忘了。”

“怎么会,姐姐你那么好看,客人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啊。”小五忙哄。

乌柳没回应,似乎没听见小五说的话,又或者压根没当真,依旧在挑选发饰。

过了一会儿,乌柳终于做出决定,拿起两只成对的珠花蝴蝶簪,对着镜子在头上b了b后,又转过来问小五的意见:“这个如何?”

乌柳今日梳的是飞仙髻,正适合用同一式样的发簪装饰两边,不过这又是珠花又是蝴蝶,未免有些繁复。

小五这样觉得,但想到乌柳似乎就偏ai这种“华贵夺目”的风格,于是压下没说,一昧夸赞:“随便哪个都好,反正姐姐你怎么打扮都好看。”

乌柳眼神变得奇怪起来:“你今天怎么了,嘴上跟0了蜜似的。”

小五趁机说出愿望:“姐姐,等会儿你去前厅,能不能也带上我啊?”

“带上你?你要去g什么?”

“不g什么,就去看一眼。”

乌柳面无表情地盯着小五。

就在小五以为自己要被回绝而且极有可能加上一顿训斥时,乌柳嘴角忽然弯起弧度:“想看就去看吧,不过得让小梅带你去。你现在还没挂牌,太早在客人跟前露面不好,她知道哪里隐蔽,有她带着你我才放心。”

乌柳肯点头应下,小五已经非常满足,对于乌柳提的条件自然无一不从,况且这条件本就是为她好。

小五笑着从乌柳手里拿过那对珠花蝴蝶簪,替她端端正正cha入发髻中:“多谢姐姐,那我这就去找小梅姐姐说。”

乌柳装扮完还需更衣,小五和小梅便先行一步,出了青门阁往前厅去。

前厅分为三层:一楼区域开放,舞台在中央,桌椅摆四面,客人们可以边看边喝,最为热闹;楼上二层则是包间,虽然收费略高,但胜在氛围安静,适合喜欢聊天的客人;至于再往上的三楼,只有在这里,客人才能和楼里的姑娘gxia0一刻,也只有花得起钱的贵客才有资格上来。

小梅带小五来的便是三楼这最高处,这里本就人少,从后面楼梯上来更撞不上人,躲在靠近楼梯口的圆柱后,既可以将下面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也不用担心被发现。

小五扶着柱子,从栏杆上探出头俯瞰,语气惊奇:“这位置真是绝佳,小梅姐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别以为就你有好奇心,”小梅对着小五嘿嘿一笑:“从前我和姑娘只能待在后院的时候,也总是憋不住想往前跑。”

难怪即使她的要求不合规矩,乌柳也答应了下来,原来她们都有过同样的心思。

恍然大悟后,小五也轻轻笑了起来。

夜临灯亮,归梦楼的姑娘们候在敞开的大门口,欢迎光临的客,一个挽着一个往里走,前厅很快热闹起来。

小五静静看着,目光时而落在这桌,时而转向那桌,楼下氛围还算平和,但她总感觉哪里别扭。

然而,就这还算平和的氛围,没持续多久就被一位来客打破了。

这位客人从开始就显得不同寻常,还未到门口,就有三四个姑娘围了上去,几张嘴巴同时说话,声音一个b一个高,恨不得把别人都压下去。

在姑娘们的簇拥进来,这位客人表情却没有旁人半分好看,只见他被堵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十分不耐烦地扬手:“一群庸脂俗粉,离爷远点!”

声音传到小五耳中,引得她眉头蹙起,更别提其中有个姑娘还被推了个踉跄。

小梅在旁边介绍:“这是我们归梦楼的常客,薛千薛老爷,有家当铺在城西,钱很多,出手也大方,但脾气不好,眼光也挑剔。”

小梅话刚说完,楼下就又响起薛千的声音,只见薛千两手叉在他那分不清是t还是肚的腰上,大喊:“你们这里的红牌娘子都到哪儿去了?爷来这可就是为了她们,别叫爷白花钱。”

归梦楼的红牌姑娘?那不就是来找乌柳的?

小五伸长脖子往下看,扫了一圈才找到乌柳的身影,乌柳此时站在二楼左边楼梯口,她显然听见了薛千的话,却不为所动,依然躲在人后,悠闲地倚在那里。

大约是因为瞧不上,所以才不搭理。

小五虽然理解乌柳,但也不免担心起来。

若是薛千一直见不到人,到时候闹起来,那就不好收场了。

就在这时,右边另一侧楼梯上出现了一个nv人。

nv人手轻搭在扶手上,沿着台阶缓步而下,每下一级,曼妙的曲线就会微微摆动,让人看了,心也不由跟着摇曳。

“老爷若是想见我,让人传个话就是,何必老对妹妹们发脾气。”她声音不大,却让在场所有客人纷纷投来目光。

小巧的瓜子脸上生着一双狭长的眼睛,眼中水波盈盈,眼尾微翘如g,几分天然的妩媚就足以让人望尘莫及。

虽然已经有些年纪,但这并不影响她的魅力,举手投足间显露出的风情反而更令人移不开眼。

和其他客人一样,小五也看呆了,等她回过神来,立马转头询问:“小梅姐姐,那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小梅有问必答:“楚影,我们楼里另一位红牌娘子,姑娘出名之前,归梦楼最红的人就是她了。”

小五又问:“那现在呢?”

这回小梅犹豫了:“三年前,姑娘刚开始接客那会儿,没人b得上她,现在嘛现在就不太好说了。”说完,似乎想到什么,用胳膊肘顶了顶小五,“这些事你问我就行了,可别到姑娘面前提啊。”

与此同时,底下的对话仍在继续。

那薛千见了楚影,顿时咧开嘴,露出一颗金牙,他明显已经高兴,但还装作心情不快,背手又歪头:“叫人传话多费功夫,显得爷我跟上赶着似的,再说了,难道只有听到传话你才会来,你就不能自己过来吗?”

像这样被摆一通架子,换作寻常人早就生气了,可楚影依旧笑yy:“薛老爷您这么说,我也就不瞒着了,其实早在您进门时我就看到您了,当时我是想赶来见您的,可刚想过去就看见您对几个妹妹不理不睬,后来还推开了蝶儿妹妹。”

然后伸出手,轻轻划过薛千x膛,“老爷您要是也这么嫌弃我,那我得多伤心啊,这么一想,就不敢上来了。”

薛千哪还板得住脸,连忙捉住楚影的手哄说:“你怎么好拿她们跟自己b,我又怎么会像对她们一样对待你。”

“那我就安心了。”楚影趁机带着薛千往二楼走,“话说我们站着说话也有一会儿了,要不先找个地方坐下,坐下后再慢慢聊。”

眼看薛千就要答应,乌柳却在这时杀了出来,只见她手提酒壶,踩着匆忙的脚步,直冲薛千而来。

“薛老爷,听说你找我。”等走近到薛千跟前,乌柳像才看到楚影一样露出惊讶的表情,“怎么,我来迟了?您这是已经好今天陪您的人是谁了?”

眼前这二选一的选择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看了看乌柳,又看了看楚影,犹豫了好久,还是拿不定主意。

见状,乌柳将酒壶拿到身后:“本来还想请您去我屋里喝口酒,但看来今天是不行了,那便算了。”

等薛千看过来,乌柳捋了捋自己头发,抬起那只手的衣袖顺势滑落下来,露出半截neng藕似的手臂,与旁边的墨发一道呈现出鲜明两se。

薛千的目光顿时被x1引住。

不等薛千看够,乌柳冷哼着转过身,薛千见她生气要走,赶忙出声挽留:“今天行,就今天!乌柳姑娘,等等我,我们一起上楼啊。”

说完,便要抬脚去追。

乌柳这才展露笑颜,嗔怪地向薛千投去一眼时,还不忘暗含得意地刮过旁边的楚影。

楚影一直没有出声,却在最后薛千将要离开时,突然开了口:“那老爷今天就去喝乌柳妹妹喝个尽兴,不过下次您来可一定要陪我,不然啊,我新编的舞就不第一个跳给您看了。”

在薛千为他被争抢而暗爽时,小五在楼上已经看明白了。

这根本不是两个nv人在为一个男人争风吃醋,而是两个nv人之间纯粹的针锋相对。

乌柳清冷淡傲,楚影柔媚风情,这归梦楼的两位红牌姑娘,可以说是各有魅力。

然而,具有不同魅力的她们却x1引着同样的客人。

为了争抢客人,乌柳和楚影难免有所交锋,而随着一次次的争斗,两人的关系也逐渐变得水火不容,有如今天这样的场面恐怕每隔几天就会上演。

小五思索的同时,也在目送乌柳和薛千离去,忽然,她发觉有一道视线也追随着他们。

一个身着粉裙的nv孩,正站在二楼的y影中,样貌与楚影有五六分相似。

很快,nv孩也察觉到了小五的存在,看了过来,两人视线相撞的那个瞬间,nv孩眼底没能收好的厌恶和愤怒被小五看了个清清楚楚。

脑海中闪过了什么,小五转头去问小梅:“楚影是不是有个妹妹也在我们楼里?”

“没错,”小梅说,“她妹妹名字和她很像”

“楚楚?”

“你怎么知道,你们认识啊?”

小五点完头又摇摇头,她是认识楚楚,但楚楚还不认识她呢。

夜幕深沉,早过了该休息的时候,小五却迟迟没能进入梦乡,她回到屋中已有一阵子,可前厅的一幕幕仍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这并非出于好奇心满足后的兴奋,而是因为她从和谐表面下窥见了一丝割裂。

姑娘与同桌的客人说说笑笑,小五看着总觉别扭,而很快,她就明白了原因——客人的笑容发自真心,姑娘却不是,客人每每靠近,姑娘都会稍稍推却,所谓笑脸只是强装出来的伪装。

自己以后也会是这样吗?小五内心隐隐不安。

一直到了后半夜,小五才勉强进入梦乡,但不消多时,寂静夜里的一个nv人的叫喊就将她从浅眠中吵醒。

小五离开房间,循声找去,发现那叫喊是从前厅传出来的。

前厅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姑娘不知为何仍留着没去休息,除此之外,还有位小五只偶然远远看见过的重要人物,归梦楼的老鸨兰芳。

兰芳此时冷着脸,配上额前白发,看起来格外严肃。

小五绕到后面楼梯,打算像不久前那样上去暗中察看,不料走到半路遇到另一名看客。

楚楚似乎一直没有离开,站在二楼楼梯口正对出去的栏杆后,直到听到背后木板吱啦的声响才回头。

楚楚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小五一番后,招手示意她过来。

由于楚影和乌柳的关系,小五并不愿与楚楚过多接触,但眼下就他们二人在此,她不好当做没看见,只好走了过去。

小五一走近,就听到楚楚问:“你是新来的吧?不然怎么我以前都没见过你?你今天来前厅是为了什么?为什么回去了之后又回来了?”

“我就过来看看。”这么多问题,小五只捡了其中一个回答,回答完后后飞快岔开话题,“兰芳妈妈脸se好像不太好看,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好像是有客人不满意,找到兰芳妈妈跟前告状了。”

楚楚视线回到一楼,小五也跟着往下看。

兰芳的情绪似乎已经平复,只见她来到其中一名身材纤长的姑娘面前,淡淡说:“其他人也就算了,可蝶儿你是怎么回事,从上个月起就陆续有客人找到我这里说你的不是,你自己解释解释。”

小五想起来了,蝶儿就是今天薛千赶人时被推了一把的那个姑娘。

蝶儿低头绕着头发玩,显然没将兰芳的质疑放在心上:“口我开了,酒我也陪着喝了,他们如果不满意,我也没办法。”

“是没办法还是懒得用办法?”兰芳又问,“顶着冷脸陪客的事,你g了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那些客人怎么得罪了你,你连挤点笑出来都不愿意?”

蝶儿抿着嘴不说话。

兰芳讥讽地扯了扯嘴角:“你也不用回答了,我想我猜的没错,那些客人是得罪了你,你嫌他们兜里钱不多,不配让你陪。”

蝶儿不服气:“没钱还跑来找快活,我就是看不上!”

“有点钱的你看不上,可是有钱的你也扒不上啊。”

蝶儿脸上顿时多了几分难堪:“妈妈,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好歹也算是从书香门第出来的,想选个过得去的客人,有什么错?”

兰芳闭了闭眼,同时深x1一口气,等她再掀起眼皮,看向蝶儿的眼底已是一片冰冷:“到现在还不知错,归梦楼是绝不能容你了。”

说完,提高音量朝门外呼喊:“来人,把这个丫头拖出去,带到城东去。”

蝶儿刚才还浮在脸上的几分傲气瞬间消失,血se尽数褪去,只剩下一张惨白还恐惧的面孔。

同时,在楼上的楚楚露出了惊讶。

小五也听到了一样的话,心里却只有茫然,她向楚楚请教:“城东是什么地方,她为什么那么害怕?”

“你不知道?城东是”

楚楚正要解释,却被一个人把话抢了过去,而这个人就是她的姐姐楚影。“城东是淮州最落后的区域,那里聚集着最底层的贫困小民,也开设有最低等的窑子。”楚影神情冷然,连原本的媚se都淡去好些。

小五和楚楚看得太专注,连楚影什么时候来到身后都没有发觉,但楚影的出现不是她们现在关心的重点。

得知了蝶儿未来的去向,两人都不太淡定,尤其是小五,直接将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她是犯了错,可这样的惩罚是不是太重了?”

这次回答她的又是另一个声音,一个她熟悉的声音:“重?做我们这行,本事可以不够,但不能认不清现实,放不下身段,像蝶儿这样的人,就得狠狠给个教训。”

乌柳从y影中走了出来。

除了里衣,乌柳只披了一件外套,有些凌乱的头发贴在sh漉漉的额上,周身仿佛散发着炙热的气息。

她整晚都没有回青门阁,想必是宿在了前厅的某间房里。

“姐姐,你怎么也来了?”

“来找你这个半夜失踪的妹妹啊。”

小五惊讶于乌柳突然现身,没有注意到她身旁的楚影,在看见她们对话后瞪大了眼睛。

楚楚:“你就是这个坏nv人认的妹妹?你不早讲,骗我那么久好玩吗!”

虽说小五早先就察觉到楚楚对乌柳抱有怨怼,但没想到她反应会那么激烈,当着人面就叫骂了出来,让小五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

幸好楚影及时捂住楚楚的嘴,尴尬才没在空气中蔓延:“这孩子被我惯坏了,不懂礼貌,二位别见怪,我这就待她回去管教。”

说完,强行拽着楚楚离开。

许是亲姐妹的缘故,两人的背影看上去分外亲密。

四人里走了一对姐妹,留下一对姐妹,小五和乌柳两人仍在楼上没有离开。

偷跑出来被发现,小五不免心虚,觑着脸se小心翼翼问道:“姐姐,我们不回去吗?”

乌柳却没有要计较的意思,拢了拢身上的外套,走近到栏杆前:“不急,总归是要回去的,不如留下再多看一会儿。”

说话间,应兰芳要求,守在门外的护院已经进到前厅,蝶儿接连后退数步,想要找条路逃脱,可护院随即就从四面八方走近,在她周身筑起了一面没有空隙的高墙。

感受到凄惨的命运在向她b近,蝶儿连忙跪倒在地上:“妈妈,我知道错了,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我保证以后一定好好接客,给您多赚钱回来!”

然而,她的求饶没能唤起兰芳一丝一毫的怜悯,兰芳扭头避开蝶儿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点了点尖瘦的下巴。

几名护院得到示意,立刻动作起来,他们不顾蝶儿的挣扎将她从地上抬了起来,然后架着她的胳膊大步向门外走去。

“我不要!救救我!”

小五眼睁睁看着蝶儿一边发出无b凄厉的叫声,一边被人拖出通往黑暗的大门,身子不由颤抖起来,好在乌柳随即伸手抚上了她的后背,温热出来,让她稍觉安心。

不过这份安心的感觉转瞬即逝,乌柳凉凉的声音在小五耳边响起,仿佛引魂的摇铃:“看见了吗?在归梦楼,一个人若是无用,就会是这样的下场。”

小五忽然感到有gu克制不住的冷意从脚底升起,钻进了她的四肢百骸中,用又冷又痛的感觉折磨着她,只为了让她麻木地站在原地。

但小五还是动了,压住惊悸的心,转过头:“姐姐当初留下我,现在又对我说这些话,是为了身边能多一个有用的人吗?”

乌柳收回手,沉默了好久,久到小五以为她得不到答案时的时候,乌柳又把手按在小五肩上:“也许是,也许不是,也许我只是单纯希望你不至于成为一个无用的人。”

都说时间能冲淡一切,可这天夜里的记忆却仿佛烙印在了小五的脑海里,随着时间的推移,反而成了夜夜萦绕心头的噩梦。

为了逃开这如影随形的梦魇,小五尽可能让自己醒着,也尽可能多地将清醒的时间用在练习古琴上。

数日下来,小五琴技进步颇大,但jg力也消耗许多,好不容易迎来长阁开放的日子,她却因为睡过头而迟到了。

等小五气喘吁吁地抱着琴赶到琴房,玉山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他似乎等得有些无聊,正吹着玉箫消磨时间,箫声袅袅,散在风中,每到低回之处,总有一种说不尽的愁思。

红满枝,绿满枝,宿雨恹恹睡起迟,闲庭花影移;忆归期,数归期,梦见虽多相见稀,相逢知几时。

又是那曲《长相思》。

玉山面庞上的认真使人不忍打扰,小五也远远望着,直到箫声停下,才踏入琴房。

小五将头埋低:“对不起先生,让您久等了。”

玉山闻声转头,神情怔怔,仿佛去了一趟遥远的过去,目光落到小五脸上,才回过神来。

他大度地没有计较:“偶尔一次不要紧,快过来吧,我要检查之前让给你回去练习的曲子。”

小五乖巧地放下琴,坐到琴案前。

小五在古琴上的才能本就出众,又肯下功夫,玉山几次交代的任务,她都能完美完成,这次也是,就连一向严苛的玉山听了以后也忍不住赞叹。

“上会你弹,不仅生疏还有几处出错,没想到仅仅过去一周,就一点都听不出来了,你这进步速度连我也自愧不如。”玉山露出满意的微笑。

松了口气后,小五由衷道:“若没有先生这么好的老师在身边,我哪儿会有今天的进步,还是多亏先生您教得好。”

玉山却摆摆手:“这种漂亮话还是省着留给别人吧,我可不ai听。”

小五正要解释,玉山恰好转过身,走远几步到讲桌前。

看着眼前的背影,她莫名失去了勇气,张开的口还没有出声就再度闭上。

等玉山回来,手里多出一套新的曲谱,这是他今天打算教给小五的。

现在对小五来说,识谱并不是难事,她只看了几遍,旋律就自动浮现在脑中。

但真正c作起来没那么简单,小五初次尝试的时候,虽然完整弹了下来,但中间明显有好几处磕绊。

倒不是小五学艺不jg,而是这首乐曲节奏快变化多,需要花上一定的时间才能全部顺下来,像她这样刚上手就能大概掌握,已经非常不错了。

但玉山是严师,他的要求不止于此。

“第一段弹得还可以,出错是从第二段开始的,而且错得越来越多,到后面都乱了。”玉山一边来回踱步,一边点评。

说到这里,窗外传来一阵轻盈的嬉闹声,几个上完课的几个nv孩子们刚迈出长阁大门,在霞光的映照下渐行渐远。

欢声笑语让玉山忽然记起,他眼前的小五与底下那些nv孩一样,正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

他收住话头,改口道:“这些问题你记下,回去之后自己慢慢改正,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

小五却没起身,问:“先生待会儿有事吗?”

玉山摇头:“怎么?”

小五将手放到琴上:“您要是不急着走,就再听我多弹几遍吧,我想今天之内就学会这首曲子。”

玉山眼中闪过诧异,但旋即答应下来:“你能这样想也好。”

小五指尖再次轻触琴弦。

在玉山的指点下,小五弹了两遍下来,原来那些不足便不复存在,更是从第三遍起便渐入佳境。

就在玉山认为这首乐曲这回定能圆满完成时,一道突兀的杂音突然刺入耳中。

琴弦微微颤动,按在琴弦上的手却收了回去,小五紧紧抿住双唇,不肯发出一丝痛呼,但不自觉蹙起的眉头还是泄露了她的痛楚。

“怎么回事?”

“我刚才没留神控制好力道,弹得太用力,一不小心就把手给划破了。”

玉山表情凝重:“伸出手来让我瞧瞧。”

小五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拗不过玉山,老老实实地伸出手摊开。

她的右边食指上有一抹鲜yan的红,显然就是刚才被琴弦划破的地方,不过旁边其他几根手指也没好到哪里去,靠近指尖的皮r0u都刻着深深的红痕。

原来好好的一双手,如今看起来触目惊心。

“不小心?你这不小心的次数也太多了。”玉山的目光从小五的手转到她的脸上,“你每天弹古琴多久?”

小五垂下头,脸在y影中半隐半现:“感觉心静不下的时候就坐下弹会儿,弹到心静为止。”

玉山不禁皱起眉头:“都是一样的年纪,我看这里其他nv孩都贪玩好动得很,偏只有你想要心静。”

小五默然望向窗外。

发出轻快笑声的少nv们早已远去,如今能听取唯有一片寂静,能欣赏也只有天空中载着霞光的云彩。

云彩绚烂,但颜se渐褪,纵然还留有几分余光,但已经可以窥见因此在其中的黑暗。

走在底下的人,想到更多的是即将消失的白日,还是将要降临的黑夜?

“我们这样的人哪有玩的资格?她们贪玩好动,是因为她们愿意为了享受眼前的时光欺骗自己;我想要心静,是因为我无法像她们一样抱着侥幸去赌不幸有朝一日不会降临在自己身上,所以现在才会尽力而为。”

小五十指蜷起,遥望向远方的瞳孔中燃起两束幽光,不太明亮,但莫名灼人眼球。

待小五回过神,突然发现玉山正看着她,目光一动不动,好像凝在她脸上,又好像透过她在找寻谁的影子。

小五迟疑了会儿,问:“先生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玉山摇头,表情微微复杂:“不,你没说错,是我想错了。你平日话少用功,我便以为你是笨鸟先飞,却忘了懂得先飞的鸟一定不笨这个道理,其实你很聪明,说话少是因为想得多,做事勤勉是因为考虑得深远。你这样的人,我想不论身处何处,都能活得很好。”

这话听上去是对小五说的,但玉山却没有看向小五,远方的天空x1引了他的视线,同时他一手大拇指指抵住玉箫,无意识地在上面摩挲。

这些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小五的眼睛,直觉告诉她,尽管此时玉山的眼前只有她,他的眼中所见却没有她。

浮上心头的失落压弯了小五的脖颈,她低下头,看见手指上仍在渗血的裂口,才后知后觉感到痛。

小五安静地拿出手帕裹在伤口上。

她包扎的动作令玉山回神,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白se的小罐子,放到琴案上。

小五奇道:“这是?”

玉山温言开口:“这里面治伤祛疤的药膏,今后手再划破了皮,或者长了粗茧,就涂这个,睡一觉起来就能好。”

顿了顿,换上一副截然不同的面孔:“免得别人看到,再往我头上扣一顶nve待学生的帽子。”

玉山语气带着责备,小五听了却很受用,因为她心里清楚,玉山是不希望再看到她受伤,才会这般说话。

药罐握在手里,小五两眼弯弯:“先生放心,学生是不会将您置于那个地步的。”

从长阁出来,傍晚已过,小五同往常一样,放好琴后到乌柳房中等人齐开饭。

小梅在厨房忙活,乌柳也不见人影,她倒没有乱跑,之所以没在房间里待着,是因为被陈老爷叫出去作陪,稍晚些时候才会到。

一个人孤零零等着,小五从怀中拿出玉山赠给她的那罐药膏,打开抹了点。

清凉的感觉在指腹蔓延,凑到鼻前轻嗅,还有一阵淡淡的芳香,不仅伤口缓和了,心仿佛也被抚平了。

小五的嘴角微微上扬。

这时,门口传来动静,小五急忙把药罐藏好,抬眼看去,只见打开的两扇门中间出现了乌柳的身影。

乌柳径直走进内室,躺倒在床上,但因为还未卸下头上的发饰,躺得极不舒服。

她支起身,靠在床栏上,想试着自己动手,但两只胳膊实在抬不起来。

于是,她叫唤一声:“小五,过来帮我把头上这些东西弄下来。”

“这就来。”小五依言坐到床边,将乌柳发髻上的发饰一一取下。

乌柳向来以她那头漂亮的长发自傲,每每外出,都会斜梳起团云似的发髻,层层叠叠戴上各种缤纷发饰,是而小五握着满满一手簪钗,并不觉得奇怪。

奇怪的是乌柳突然问了一句话。

“我这样打扮看起来是不是很累赘?”

乌柳不仅整个人透着疲累,而且双眼微茫,她今天的样子和往常不太一样。

小五原来将要起身,见此情状又坐了回去,稍加思索后,刻意在乌柳眼前掂了掂手里的簪钗:“我本来没觉得,不过现在想想应该是,不然为什么它们在我手上显得那么沉呢?”

乌柳扑哧笑出声:“怎么,在我头上就显得不那么沉了?”

小五极认真地点了下头:“你是我姐姐,无论你打扮成什么样,在我眼里都好看。”

乌柳闻言一愣,接着朱唇微张,半松半叹地吐出一口气:“是了,觉得你好的人,怎么看你觉得好,觉得你不好的人,怎么看你都觉得不好。”

说完,撑坐起来,靠在床栏前,虽然看上去依旧疲惫,但往日的神采又回到了脸上。

乌柳朝小五扬起下巴:“快给你好看的姐姐拿把木梳来,今天太累了,我要趁现在打理好头发,这样等下吃完饭就能休息。”

“这就去。”

小五含笑转身,来到梳妆台前,将手里的发簪和钗环放回原处后,找起梳子来,但前后扫过一圈始终没找见,抬头四顾,才发现梳子原来在窗边。

看发丝随风飘动是给乌柳的一大ai好,定是今日早晨她临窗梳发,将梳子落在那里忘放回去了。

小五边暗自摇头,边伸手去够,越过台面时,视线被窗外地上铺着的一层莹白所x1引。

起初她疑心是积雪,但空中并未飘雪,直到仰头望见天边的月轮,才意识到那其实是洒落下来的月光,柔白泠然,恰似一个人常常留给她的印象。

人如月,月如雪,小五嘴角弯起,笑自己有些傻,傻到把月光当成落雪,傻到看见月亮在眼前便会浮现某人的身影。

“小五!”

乌柳催促的声音来至耳边,小五这才回神,匆匆拿起梳子返回。

可等小五将梳子递过去时,乌柳却迟迟未接,不知何故,她目光一直停在小五身上,覆着看不透的迷蒙。

小五双眼微睁:“姐姐,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乌柳依然盯着小五,缓慢的语调透出几分恍惚:“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现在的样子与我们当初刚见面时b变了不少。”

0了0脸,小五露出不好意思的微笑:“好像是,自从到了你和小梅姐姐身边,我天天都吃得很饱,身上r0u越来越多,脸也圆了一圈。”

乌柳跟着笑了,不过这点笑意转瞬即逝,说话间,她的嘴角就又放了下来。

“是变圆润了,但也不全是。”乌柳垂眸拿过梳子,最后留下一个难懂的眼神。

小五不知道,方才乌柳出声呼唤的时候,望见了她朝外探看的样子。

月光自窗外洒落,在少nv的面庞上浸开,柔和的光晕没能遮挡住她日渐jg致的五官,尤其是那双眸子,染上些许笑意便流光溢彩,b天上的星星还要璀璨明亮。

虽还没有完全长开,但必然不会逊于自己,说不定今后会长成一位足以倾倒众人的美人。

这样想时,乌柳心底又不由升出一gu感慨,这段日子她只顾自己,竟没察觉孩子在眼皮底下有了那么大的变化,不知不觉已经快出落成大姑娘了。

乌柳的手指在梳齿间划过,发出咯啦咯啦的声响,仿佛时钟上的指针在倒数,一会儿之后,她才再度开口,只听她对小五说:“重新取个名字吧,你现在的名字在乡下农家意味着好养活,在归梦楼可未必,你得换一个新的,不用多好听,但至少别让人一听就觉得随意。”

乌柳说得有几分道理,而且,小五是抛弃她的父母赠予的,如今她有了新家,有了新的开始,也该把这个名字永远还给他们、留在过往里。

于是,小五点完头问:“换什么呢?要不姐姐你给我起一个?”

乌柳连忙摆手推脱:“我可起不来,小梅你也别指望了,我们俩都没读过多少书,名字这种东西可是会伴随人的一生,你的名字还是你自己来定最合适。”

小五只得自己考虑起来,努力回想起所有认识的字,试图拼凑出一个好听的名字。

然而,起名字实在不容易,还是给自己,小五一时考虑不好,眉宇间颇有几分惆怅和苦恼。

一个人的名字会伴随着那个人的一生,她最想要什么长久陪伴在身边?

小五微微皱起的秀眉忽然展开,一点点摩挲着手指,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过了好一阵才终于从寂静中发出声来:“那你们以后就叫我雪杉好了,雪是白雪的雪,杉是杉木的杉。”

乌柳眼珠转了转:“咦,你的名字是不是和我的名字对上了?你瞧瞧是不是,乌对雪,柳对杉,正好两个对子。”

小五闻言愣住,直直地瞧着乌柳很久,突然毫无征兆地笑了起来,呵呵的笑声如银铃般轻快灵动。

“谁说不是呢。”

虽然止住了笑,但小五晶亮的双眸仍含着笑意,她微微侧头,脸颊上多出一抹绯红,仿佛胭脂晕染开来,泛着奇妙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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