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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

 

陆玄明手中捧着一个小匣子,他微微颔首,看向皇城的方向:“是啊,京都水深,你不该来此。”“我倒是无事,只是担心陆兄一人来京城,会被扔进大牢里。”孟渡心想,按照她曾经看过的许多武侠话本和仙侠话本,她在凡间界是没有什么敌手的,只要没有遇到抬手摘星辰,跺脚破灭宇宙的修真者,也没遇到来下凡玩追妻火葬场渡情劫的各路仙尊魔尊。陆玄明冷淡的眼眸划过一抹笑意,与孟渡告辞:“很快此间就能事了了。”“陛下,谢珪是名满天下的文道领袖,您不重用就算了,怎么能以谋逆罪将她处死?仙人都动怒,来救这位谢山长了。”“臣听闻仙人那日降临,还一剑劈了京郊的道观。这足以说明,陛下您先前宠信的白眉道人就是个妖道!”天子高居御座上,神情无比阴沉:“朕都是受了白眉妖道的蒙蔽,他之前还敢逃匿,现在妖道白眉已经送入刑部,朕要用他的头颅来祭祀真正的仙人。”看着这些又重新高呼天子圣明的朝臣,这位御极多年,权势尽皆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帝王感到了一阵满意,压下了心中的不安。他是天子,是上天之子。雷霆是帝王之怒,甘霖是帝王之恩,山川五岳是帝王权势的象征,神秘莫测的天象都是为了天子的一言一行才诞生。他可是天子!下朝后,回到了宫殿,不知为何,许是天气太冷,他总觉得宫殿今日总有些阴森森的。黄昏时分,宫殿里陷入了一片安静。天子觉得一阵困倦袭来,渐渐地,他支撑不住,往宫殿后面的寝殿走去。一道道混杂着血气的黑色身影从御花园的那座观星台而来,奇怪的是,路上的禁卫军都像是看不到一样。黑影重重,依稀能分辨出他们有的穿着宫娥的衣裳,有些是内侍的衣服,这两类人最多,还有身穿道袍的少年们。无一例外,胸口处破开一个大口,缺了最重要的心脏。他们越靠越近,层层叠叠的黑影凝聚成一个庞大的身躯,心脏处空空荡荡,被着凛冽寒风吹过。黑沉空洞的瞳孔里映照着一点微弱的灯光,飘荡到了最中央的宫殿。“嗬……”天子躺在床上皱着眉,他梦到了那一日被仙人伸出手邀请乘鹤的人是他,只是为何天上的空气如此稀薄,为何他的耳边没有仙乐,只有哀嚎。什么人?谁在哭?谁在哀鸣?“陛下,陛下,您为何要那般待我?陛下。”天子在睡梦中极其不安稳,他的耳边总是传来悠远的呼唤,那声音忽远忽近,时而缱绻,时而幽怨,时而如泣如诉,时而指责他的狠心。他挣扎着睁开眼皮,就看到一个女子正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那女子相貌美丽,五官精妙,皮肤白得可怕,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气质,放在以往天子定会为她驻足,此时却只剩下了恐惧。她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他的脸,手上的温度冰冷如寒潭,她状似缱绻望他,瞳孔却如死物般没有影子,她很白,白得像死了三天都不止的人。见到天子醒来,她死物般的瞳孔扩散开来,嘴角挂上了欣喜的笑,“陛下,您终于醒了,害得妾身久等。”“你你……”天子脸色煞白,“你不是……不是静妃吗?”“是臣妾,陛下,您终于想起我了,”静妃欣喜道。“可你……你明明死了,为什么会在这里?”被说死了的静妃敛下了笑容,她垂着头,静静看着他,整个人毫无生气,“是啊,我死了,陛下,您为何要杀我?是臣妾哪里做得不对吗?陛下,臣妾那般爱您,还怀了您的骨肉,那孩子,才刚刚成型。”已经确定是死了的静妃的天子恐惧地往后退了一步,嘴里不停说着:“不是朕,不是我,静妃,是那妖道,他告诉朕,你腹中孩儿灵气充足,是炼丹的上好材料,静妃,你要相信朕,朕从无害你之心。”静妃歪头看他,没有说话,只是双眼渐渐凝出了血泪。天子畏惧,他又往后退了退,摸到底下一片濡湿,低头看去,他的龙床不知什么时候被血浸透了,那些血,似乎都是静妃身上流出来的。他顺着血慢慢抬头望去。只见静妃身上萦绕着若有似无的血雾,她低着头,胸腔处破着一个黑洞,洞内空无一物。他咽了咽口水,想趁静妃发呆的时候逃离,忽然看到静妃身后还有虚影在晃。他不知道那是什么,直觉告诉他不能去看,却还是忍不住再看一眼。才发现那哪是什么虚影,那是数不尽的人头,人头上是一张张惨白可怕的脸,每双眼睛都如出一辙的血红,眼中都闪着贪婪的光。他认出了好几张脸,都是被他献祭炼丹的,怎么会,他们怎么会……他吓得踉跄在地,马上就想跑,身后却伸来了无数双手,死死将他拖住。“你们……你们这些妖物,快放开朕,朕是五九至尊,朕是天子,朕有真龙护体。来人,快来人……啊……”天子被那些鬼手死死拖着,一直往尸鬼的方向拖去,直到被拖进墙壁内,都无人听到他的求救。宫殿之外,本该守着夜的宫娥提着灯一如既往地守在殿门前,她面无表情,一双眼睛被黑雾缭绕,手腕上一抹黑色符咒若隐若现。听着殿内传来的凄厉惨叫,她置若罔闻,本分地提灯照亮这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地。孟渡与陆玄明刚要道别,忽然听到皇城的方向传来一声丧钟,接着满城缟素。“天子突发恶疾,驾崩了!”孟渡的一双杏眼眨了下,她打开系统地图,找到皇宫的位置,天子的姓名在地图上被黑框框起来了。死得还真巧啊,省得她动手了。陆玄明也是皱起眉头,这个无道昏君死得未免也太巧合了。

孟渡看着神情严肃的陆玄明,提醒道:“陆兄,宫中不太平,你还是万事当心。”先帝驾崩,新帝还未登基的时候,对于大臣们来说是最为危险的时候,无论是当炮灰还是去跟随新帝有个从龙之功,稍有不慎都有可能丢掉性命。孟渡总觉得陆玄明看着皇宫,好像很想进去掺和一下,相逢是缘,她还是提醒一番才是。陆玄明一双锐利的眼眸定定地盯了她好半晌,许久后才双手作揖,朝孟渡谢道:“孟姑娘好意,陆某心领了。”陆玄明朝着孟渡微微颔首,往人群中走去,转瞬不见了身影。站在一处街巷的转角处,陆玄明站定在原地。一行身穿玄衣的人来到陆玄明跟前,朝他鞠躬道:“来人可是儒道陆尊者?皇宫内发生了怪事,我等已向仙门求援,还望尊者跟我等进宫一趟,查个究竟。”陆玄明沉默地点了点头,跟着他们离开时,他朝着来时之路回了一次头,先前那位孟姑娘并不在了原处。孟渡顺着人流而去,听到人群里有人在说:“白眉妖道得罪了仙人,被天子赐死。可是白眉妖道犯下的那些事,要不是天子默许,哪能成啊。”“不可乱言啊,被皇城禁卫军听见你可不要命了。”“天子被仙人厌弃,遭了天谴。现在京城里谁敢乱抓人,这些皇城禁卫军也怕被仙人惩罚。”孟渡摇摇头,他们这些人说的仙人如果没猜错,应该就是她吧。但是,孟渡知道她可没有诅咒惩罚功能的卡牌。她喟叹一声,有些感慨:“没想到刚来京城,什么还没做。白眉就已经被斩首,天子也驾崩了。”“人族有言:善恶到头终有报。”小肥啾言简意赅地说道:“活该。”“没想到现在你可以说出这般有哲理的话,等回去了西山,给你做小鱼干。”在回去之前,孟渡先来到驿馆边,牵走了黑马。那匹神骏的黑马被忘在驿馆三四天,鼻子里喷着气,孟渡好言安抚,又许诺了很多黑豆,这匹黑马才跟在孟渡的身后来到江边。孟渡从系统背包里取出她的小船,一人一马在这艘小船上,翩然而去。山花落尽山长在,山水空流山自闲。江上笛音渺渺,宛转悠扬,几朵梅花顺着寒风落在水边。回到西山,一晃又是半年过去,待到兰花又开的那一日,孟渡正带着自己心爱的兰花,还有小肥啾坐在一艘小舟上。水波轻轻荡漾,渭水之上,小舟里二人都坐着在钓鱼。河伯持着鱼竿,转头看向孟渡,态度恭谨地说道:“您又要出门远游了?”孟渡看着渭水,拉起鱼竿,把一条鱼放在鱼篓里,笑着说道:“是啊,听说塞北城是一座夏天去也是各处冰天雪地,还有冰雕的城池,倒是让我有些兴趣了。”河伯想了想说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您能答应。”“何伯还请说。”孟渡有些好奇地看着他,他家里怎么也得是王公贵族,些许小事不是很快能摆平了,怎么还要来请求她?“我有个认识的人告诉我,在距离渭水东面七百余里的地方,有一个人自称是河里的龙王,要人盖庙、献祭童男童女。”河伯叹一声,“我马上就要远行,无法前去查看,想来想去只能来拜托您了。”清风习习,渭水风浪起伏。孟渡微微颔首:“何伯你年事已高,也不适宜两处奔波。是不是真有恶人以此行骗,我去看看便知。” 空桑鱼妖孟渡收起鱼竿,划船靠岸,她站在岸边,对着河伯说道:“此事紧急,我回家安排一下事宜,这就启程。”渭水之上,何伯站在船上,对着孟渡深深一揖:“多谢小友了。待小友归来,我与夫人再请小友共饮一杯。”孟渡往前走着,没有回头,摆摆手,“小事耳。”她走到渭水边上的山林,山岩层层叠叠,山径蜿蜒曲折,鸟雀在溪边饮水,走兽在林中嬉戏。一声唿哨,白猿从竹林里飞快地到了孟渡身边,带着孟渡往西山而去。孟渡回首而望,渭水山林正在逐渐后退,她看见渭水上的小舟之上,一身白衣的何伯还保持着方才的动作,朝着她的方向一揖而拜。孟渡也不知道何伯看不看得见,她挥了挥手,心中感慨:何伯虽然初见时颇为倨傲,端着显贵人家的架子,但是今日看来,他倒是大节无亏。作为老人家致仕在家,明明可以安享晚年,却对百姓的事情这么记挂,以前当官的官声应该还不错。正想着,白猿叫了一声。孟渡抬头一看,前面就是西山。孟渡向着白猿道谢,“等下还要麻烦你送我一程。”白猿点点头,往西山山林里抓紧时间玩耍去了。孟渡回到西山,先把心爱的兰花放在屋中:“这次又要你独自在家了。”接着,她又去了屋后。屋后的一棵大树下,一匹漂亮又威风的黑马卧倒在树下打盹儿。见到孟渡过来,它立刻站起来,尾巴晃了晃。孟渡拿出一袋黑豆,摸了摸黑马的脑袋,温声说道:“我有急事要出门一趟,小煤球,你待在家里吃豆子等我好不好。”它用四蹄刨泥土,鼻子里喷着气,像是能听懂孟渡的话一样,围着孟渡走了好几圈,对着平日里最爱吃的黑豆饲料看都不看。孟渡担心地叹了口气,要是不带它走,是不是从外面回来,能看见它把自己饿死了。想到这里,孟渡只能说道:“好吧,那我带你一起去。但是先说好,路上可不许闹脾气,不然,我就只能让你自己一匹马回来了。”这匹漂亮的黑马从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孟渡的手掌心,接着低头吃那一袋子黑豆。孟渡喂完马,领着它来到一条河水支流,放出她的小舟,一人一马站在舟上,小肥啾飞到孟渡的肩膀上。一声唿哨,白猿飞快赶来,灵巧地跳到小舟上,撑着楫划动小舟。山川涧石,州岸草木,渌水荡漾清猿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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