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
孩子是张隻吃不吐的嘴,单身母亲隻赚一份钱,一个人的吃穿用度掰给两个人,隻能说是两个字:勉强。
苗母本没有相亲的意图,说到底,苗烟的父母是非常相爱的,父亲失踪那么多年,母亲一直在努力寻找,隻是毫无消息,石沉大海。
日子久了,再多的不甘心也会被磨平成一句接受结果。
但相亲也并非那么容易。
苗烟就算长到二十五岁,也不会忘记那年每次去相亲,来的男人都会上下打量她,在苗母看不见的地方露出对她不耐的神色。
一个小孩,根本就是拖油瓶。
所以苗烟有时候会在想,是不是因为带着自己太难二婚,母亲才逼不得已做出这样的举动?
就算这种心声越来越强烈,但苗烟还是怀着信任,走过夏季的暴雨,迈过秋日的落叶,再到冬天的第一场雪,等母亲的到来。她始终为母亲找补。
和章寻宁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半年,出了一件大事。
那天正在上课,临近中考,课程很紧凑,轻易没人请假。章寻宁却破天荒推了工作,到学校来,亲自向班主任说明需要带苗烟离开一次。
那天苗烟隐约有不太好的预感,她牵章寻宁的手,那时还比章寻宁矮半个头:“小姨,我们去哪里?”
章寻宁隻说:“去见你的妈妈。”
冬天的青山市车站拥挤,章寻宁带她坐一班到安时市的大巴。
那时苗烟跟在章寻宁身后,看她背影,心底想小姨这样一副书香卷气息浓厚的人,也会为她来挤这样令人讨厌的车站。
人流涌动,摩肩接踵,章寻宁清瘦的脊背却总是笔直,永不会动摇。仿佛隻要牵着她的手,就永远不会走到岔路。
车上,章寻宁向她慢慢说事情经过。
具体是怎样的话语,当时又是怎样的心情,苗烟已全然忘记了。在经历剧烈的衝击时,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会模糊掉、甚至忘掉一部分记忆。
很多年后,车上那段对话,隻成为苗烟记忆里的一句精简却不能忘记的话。
她的母亲已走到绝症末路,再见已是阴阳相隔。
那句“隻要你留在这里,妈妈一定会找到来见你的路”,原来是这样的含义。
隻是这趟路由苗烟亲自来走。
在安时市下车后,苗烟跟着章寻宁一起奔波,见了苗母遗体的最后一面,苍白而冷,甚至与记忆里的面容都不像了似的。
医院里,消毒水气味突然变得刺鼻,并非是消毒水本身的原因。而是苗烟那一刻突然懂了母亲将自己送到青山市,以及绝症这件事到底有什么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