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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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在公司这种地方泄身也不错吧

 

“黎总监。”邢峯开口。

黎纪周慢条斯理地擦嘴,抬眼看他。

邢峯一笑,“您对我就这么不满?”

“没有,你挺好的。”黎纪周难得没有呛声,他起身收拾碗碟,包括邢峯面前的。

“我来吧。”邢峯主动帮忙。

“不用,我怕你洗不干净。”黎纪周躲开他,扭头就走。

邢峯:“……”

黎纪周站在水槽前,反复清洗着餐盘,试图在水流声中找寻一丝安宁。

他听见邢峯和人说,只和特定的,感兴趣的,“喜欢”的人做。

当时的黎纪周,不受控地因为那两个字而心跳失速。

然后是沉甸甸的失落。

那种纯粹无杂质的感情,是黎纪周从不奢望的,近乎神圣的东西。

从他为了面子将邢峯归类为“炮友之一”,彼此的位置很明晰。

炮友间是谈不上珍视的,所以邢峯才会在做的时候践踏他的自尊,还说他喜欢被打屁股。

人怎么可能喜欢挨打?黎纪周回想起来,脸上热气翻腾。

他在邢峯眼里什么都算不上,而他却总被邢峯简单的三言两语,深深牵动情绪。

被欲望牵着鼻子走的样子,实在太难看了,太廉价了。不该放任自己继续陷下去,黎纪周给自己脑内刻上四个大字,及时止损。

发呆的间隙,一双大手握住黎纪周暴露在水流中的手指,“怎么用凉水,总监这么漂亮的手,要好好爱护。”

餐盘从手里滑落,邢峯反应极快地接住,放回到架子上。

邢峯帮他关掉了水龙头,年轻男人特有的沉稳中略带张扬的声音离得很近,“在想什么?”

邢峯的掌心很暖和,像能把潮湿冰凉的水珠给蒸干,黎纪周手指被握着,细细地摩挲,整个人也被圈着。

指间暧昧而无意义的交叉触碰,让黎纪周心乱,他感到无形的压力,要想离开原地,就只能出声让身后人放开,邢峯从没将他的拒绝听进耳里过。

黎纪周终于下决心将手抽出,“邢峯,昨晚的事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所以呢?”

“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没有必要这么亲近。”

“没必要?”邢峯笑了一下,“为什么?难不成黎总监的性伴侣,全都是拔屌不认人的那种?”

“对每位床伴都这么关怀的话,你不累吗?”黎纪周将问题抛回去。

“那些人未免也太差劲了。”邢峯故意叹气,“对待您这样的,就该像宝贝一样供着。趁早把那些垃圾都除名吧,从您的性伴侣名单里。”

邢峯蹭着他的颈窝,“以后只写我一个人的名字。”

黎纪周心跳错了拍。又来了,用这种调情的话害他动摇,他强撑着道,“我腻了,这么说懂了吗?”

邢峯一顿,“什么?”

“我说,对你已经腻了,以后要做这种事也不会再找你,没必要浪费口舌对我说这样的话。”

邢峯脸僵了一下,笑了,“原来您才是拔屌无情的那个。”

“可以放开了么?我一会儿要出门,你自便。”

“出门?我现在恨不得把您绑在床上。让您把刚刚说的那些,一个字一个字地吞回去。”

“邢峯,这是犯罪。”黎纪周听得胆战又脸热。

“您可不就引人犯罪呢么。”邢峯回完嘴,又觉得没意思,他不可能真的强迫黎纪周,索性松了手,只是心里那股憋屈劲无处发泄。

黎纪周如获大赦,用纸巾将手上的水汲干,快步远离邢峯。

邢峯盯着他的背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黎纪周倒没瞎说,真就收拾收拾准备出门了。

邢峯又叫住他。

“黎总监,断也有断的规矩,您得按规矩来。”邢峯上前两步,倚着门框。

一块儿专属于他的糖果,尝了两口,发现美味至极,现在让他包装好,原封不动地放回去,可能吗?

黎纪周和他隔着几米远,“什么规矩。”

“理由没有,分手炮得有吧。”

黎纪周皱了皱眉,怀疑地看着他。

“您这是什么眼神,我当您明白的,不信去问问徐总,这是不是必要环节。”邢峯大言不惭地道。

黎纪周沉默了一秒,“我和你没在一起过,谈什么分手?”

“一次以上的,都得算。”邢峯伸出两根手指,“我们俩,正正好好。”

“无聊,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你别当人傻。”黎纪周懒得理他。

“没关系,您可以欠着,只要记得有这回事就好,等您想要的时候,再来找我就是了,在那之前,您说的话,都不作数。”

“我不会找你。”黎纪周把话说死。

然后,嘭。把门关了。

一门之隔,黎纪周当即后悔了,他为什么要把邢峯关在他的房子里。

一门之隔,邢峯电话呼叫外援,“徐总,江湖救急。”

徐子杨还睡眼惺忪,“怎么了?起火了?”

“没哄好,正闹分手。”邢峯言简意赅。

“操。”徐子杨骂了一声,“你到底干什么好事了?一晚上还没哄好?先说好了啊,我是站纪周的,你要真有什么对不起他的,我饶不了你。”

两个自来熟靠喝一回酒建立的友谊,到底不及多年白月光的地位。

干销售的有几个不狡猾的,邢峯面不改色地利用着信息差,“放心。您就帮我个小忙,黎总监要管您问起什么床伴之间‘分手炮’的事儿,您就哄哄他,说确有其事。”

“分手炮?”徐子杨满头问号,“还挺讲究!”

结束对话,邢峯反思了两秒,不怪他总想哄骗他那纯情总监上床,实在是床上的黎纪周,比较坦诚好说话。

门被打开,邢峯一副要走人的架势,和还没走人的黎纪周对上。

邢峯一笑,“黎总监在等我?”

黎纪周看他一眼,没说话,头也不回地走自己的。

邢峯在后面跟着,两人一前一后,中间相隔的距离很宽敞,看着实在不像一路的,但邢峯又确确实实在跟着。

黎纪周余光扫他一眼,加快步伐。

他的目的地是一处小动物救助中心,单层,占地面积不大,放眼望去,收容的对象清一色的都是小猫。

相较于其他的动物收容站,这地方显得干净过了头,两侧竖着防护栏,又被厚实的钢化玻璃隔断,供人通行地方几乎没有什么气味。

“黎哥,来啦。”照看动物的年轻姑娘很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她捏着手里胖橘猫的前爪,冲黎纪周挥了挥小肉垫,“饭团,看,金主爸爸来喽。”

“咪呜。”大胖猫发出和体型不符的叫声,妄图挣脱束缚往黎纪周身边凑,被从小门里送回隔间。

黎纪周露出一个和煦的笑,“饭团又胖了。”

“饭团爱吃大白米饭的毛病现在还没改掉呢,绝育后食量增大了,老是偷吃,吃得粘牙膛,还得我来清理。”年轻姑娘偷偷往他身后瞄了几眼,“黎哥,这位是?”

“不认识。”黎纪周想也没想。

除了黎纪周,小姑娘还没亲眼见过这样外貌出众,身材比例也跟模特似的男人,声音都放软了些,“您好,是想要领养么?我们这是预约制的,您得先填个单子。”

“我先看看,谢谢你。”邢峯笑道。

年轻姑娘没敢看太多眼,给邢峯泡了一杯茶,把领养意愿单、小动物的名册,还有一支笔,一齐放在桌上。

邢峯坐在了一个群猫环伺,视野绝佳的位置,不少猫猫在歪头打量他。

另一部分凑到了许久未见的黎纪周跟前,蹭着玻璃和他亲近。

黎纪周从柜子里取出食材,按照配比制作猫食,过程很娴熟,他将一部分食物交给那个小姑娘,一部分由他自己,用一个小手似的工具抓着,通过玻璃上的圆洞,送进猫猫栖息的隔间里。

很快有小猫凑过来大快朵颐,发出呼噜呼噜的满足声音,黎纪周隔着玻璃看着猫咪进食,整个人都散发着柔和的气息。

邢峯则专注地看着他的背影。

洁癖,但喜欢小猫,可怜兮兮的别扭感,黎纪周这人就像个拧巴的麻花。

黎纪周跪坐在一个软垫上,上身挺得很直,裤子布料尽责地包裹着他的臀部,却掩盖不住那两团圆鼓鼓的饱满形状。放松的坐姿下,两瓣臀肉被挤压变形,看着就很柔软。

邢峯有些舌燥,是个正常人都不会一直盯着别人那处看,但他克制不了。

黎纪周屁股再抬高一些,上身再伏低一些,便是昨晚上被肏时的姿势。

他还记得浑圆雪白的臀肉被撞击时是如何抖动回弹的,黎纪周又是怎么发出小勾子似的,比发春的猫叫还勾人的短促呻吟,死死地绞着他不放的。

一团火在下腹聚集,邢峯突然站了起来,惹得救助站的小姑娘又忍不住看他。

他背过身,走了。

“这是…?”那姑娘摸不着头脑。

黎纪周淡淡地道,“别管他了,他不会领养的。”

心想着终于走了。

踌躇一阵,黎纪周躲进侧边的小房间,给徐子杨打电话。

“喂。”徐子杨接得很快。

黎纪周:“徐子杨,我问你…”

话还没说,徐子杨自己先演上了,“哎呀你说,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连分手炮都不愿意的绝情家伙啊。”

黎纪周:“……”

徐子杨:“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你说,散伙前温存一下怎么了?”

黎纪周:“…这很有必要吗?”

“有啊,当然有了,真当人是动物吗?子子孙孙一送就完事儿啦?!人可是非常感性的生物,这是种仪式感,嗯…仪式感!象征着…好聚好散!”

徐子杨说得自己差点都信了。

“那你去好好儿仪式感吧。”黎纪周挂了电话,神色复杂地出来。

救助站的小姑娘也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四目相对。

“怎么了?”黎纪周问。

“啊…没,没有。”那姑娘目光闪躲,左手一只三花猫,右手一只奶牛猫,溜了。

黎纪周继续帮忙喂食,随后花时间对了下物资的账单,给救助站的账户打了一笔款,就离开了。

桌上那张没填完的领养意愿单被小姑娘收进了抽屉里。

那张单子,只有第一行留下了三个遒劲有力,又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大字。

1您希望领养的猫猫的名字是?要好好爱护它哦!

上边写道:黎纪周

离了动物收容所,邢峯一路看看景吹吹风,才算把体内那股邪火给平息了。

他的车在黎纪周居住的小区路边停了一夜,晚上人又在黎纪周楼下晃荡了半天,一跃成为巡逻保安重点盯防对象,进门时不免被多瞄几眼。

不想走,好像走了就输了似的。

卸掉游刃有余的伪装,邢峯靠着车盖站了一会儿,又蹲在路牙子上连着抽了三根烟,心思也还是乱。

原本也只打算搅浑水把徐子杨的好事儿给坏了,不曾想这好事能这么落到自己头上。

酒精真是个好东西,他的外套落得真不错,徐子杨,人也还可以。

他现在看什么都顺眼,除了自己,因为黎纪周想把他给踹了。

邢峯不免回忆起这段时间怎么熬的,每天上班下班,偶尔加班加点,优质社畜一枚。除了做梦都在把他那位非直接领导上司翻来覆去地吃了个透底之外……一切正常。

邢峯垂丧着头,在大脑充血的憋闷感中抓了抓头发。

他就像个被天降翡翠白菜砸中的傻缺,从一个正直阳光向上的好青年,直接砸成了性欲怪兽外加尾随变态。

哦对,还有看到黎纪周就来劲,想和他肢体触碰,想看他害羞,想被他骂,瞄他屁股一眼都能差点当众举枪的魔怔病症。

邢峯手指夹着烟,注视着缭绕升空的烟雾,长长地叹了口气。

总不会是憋的吧。

他正经交往过的寥寥几任,都是热情直接主动追求的类型,把他的渣衬托得异常明显,毕竟提不起兴致碰人家。

最后分起手来也闹得轰轰烈烈,弄得他直接举旗投降,高呼独身万岁。

如邢峯所愿,他当了足够长时间的独狼。回看目前这重度发情的生理和心理状态,难不成真憋坏了?

邢峯当即否决,要不是那天黎纪周“持醉行凶”强吻他,摁开尘封已久的开关,他哪至于上头成这样?

可他拱了白菜,还能赖白菜么?

白菜不要他,他不赶紧抽身,反倒气急败坏起来,为什么?

邢峯又问了一遍自己,为什么?

脑内警铃大作,跟cpu烧了似的,甚至闻到一股子焦糊味儿。

“快,帮帮忙!挪下这车,车主联系不上,占道了!”有人在高呼着求助。

邢峯一回神,耳中规律的警笛声瞬间放大数倍,原来真有消防出警,也真有地方烧了。

他跑过去帮忙,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脏不脏,随着热心群众们的“1、2”一起发力。

占道的车总算被挪开,消防车顺利通过,抵达近点准备救援。

邢峯一路跟着,找到滚滚浓烟的源头,心里咯噔一下,正是黎纪周住的那栋,一数楼层,起火点在楼下。

周围人声嘈杂。

“户主呢,联系到没有?房间里有人没?”

“电话,电话没人接啊!”

“我认识这家人,一家三口,这个时间一般都在家吧,怎么办啊…”

“楼上的人通知到没有?都出来了没!”

火势蔓延得很快,阵阵黑烟给明亮的天空沾染了一片混浊。

邢峯看了眼时间,距他从动物收容站离开已经有一阵子了。

黎纪周…应该还没回吧?

他点开通讯录,反应过来连黎纪周的电话都没有,他只得再次从最近通话里调出号码,直接拨给徐子杨。

“喂,你们俩有完没…”徐子杨拖着长音,没等他不耐烦完,被邢峯的气势镇住了。

“黎纪周的电话给我。”

徐子杨:“…咋了?你没他电话?”

邢峯:“他住的这栋起火了,快。”

徐子杨也严肃起来,“知道了。”

他几乎一秒就把号码发了过来,邢峯顺着拨过去,忙音,估计是徐子杨那头也在打,又或者…邢峯不敢想。

他脸色难看地在离警戒线最近的位置来回踱步。

“小伙子,你住上面啊?”一位大婶见他额头上的汗,好心地递了张纸巾,安慰道:“哎……只要人没事…人没事就好,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看开点。”

邢峯硬挤出个笑道了谢,把头发往后拢了一把,往小区入口的方向张望,手机还在尝试拨通黎纪周的电话。

远处一个熟悉的人影,由模糊的一小点,慢慢占据他的视野。

“回来了。”邢峯喃喃着,心也沉了下来,他快步绕开人群,奔向那个同样步履匆匆的身影。

黎纪周走得焦急,右手提着个购物袋,徐子杨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正从附近的生活超市出来。

“邢峯…”

看见朝他走近的人,黎纪周深吸一口气,眼底的无措被清明镇定的目光所替代。

“我来吧。”邢峯止住了脑内不合时宜的拥抱念头,顺势接过购物袋。

灾难前的等待十足漫长,大火被彻底扑灭,不幸中的万幸是没有传出人员受伤的消息,现场紧绷的氛围总算轻松了许多。

邢峯与周围人攀谈询问才得知,是楼下住户电器的电路故障导致的起火,事发时没人在家,直到起了大火才被其他住户发现。

受影响最严重的有三层,围观群众只道是无妄之灾,纷纷宽慰。

黎纪周的住所正好在最中间,明火把他阳台给撩着了,相邻的卧室被烟熏火燎地破坏了近半,墙壁成片的乌黑,散发着浓重焦味,到处灰扑扑的,残渣粉尘漫天,一般人待这环境都会不适,更别说洁癖患者。

面对突如其来的一片狼藉,黎纪周眉头紧锁,很快陷入洁癖引发的焦虑不安,脸色都差了许多。

这是他只身离开黎家后,第一个固定居所,他还从未考虑过有一天这里会变成无法居住的样子。

阳台种的绿植是他长年累月的陪伴,今年还没来得及开花,黎纪周垂目看着花盆里枯败的植物,心里不是滋味儿。

邢峯正观察他的反应。处事不惊的黎总监哪怕再能伪装,这会儿也露出了脆弱的神情。

他尝试着伸手揽黎纪周的肩膀,轻轻拍了拍,黎纪周并没躲开。

执意要来的徐子杨此时终于到了现场,心里还有点发虚,毕竟不经意间一语成谶,有点乌鸦嘴那意思。

徐子杨顺着满地狼藉绕了半圈,“挺严重啊,这房子一时半会是住不成了,等做完鉴定再重新装修还得不少时间,当务之急是找个能住的地方。”

黎纪周轻叹了口气:“我睡办公室吧。”

徐子杨当即反驳:“那哪儿行,据我所知,你加班到凌晨都不愿意睡休息室,你那儿淋浴间都还是新的,还不是住不习惯!”

邢峯闻言一抬眉,摸了摸鼻子。

“再说,办公室这私密性安全性都没保障,你能克服?我家倒能住,关键你也不乐意往我跟前凑,对吧?要我说,这时候就该给机会让小邢好好表现。”

黎纪周不解,“你说什么?”

“还能什么,还装呢?你和小邢住一起不就行了?可别说你没住过他那儿。”徐子杨冲邢峯抬下巴,将话头抛给他,“是不是?小邢。”

黎纪周嘴唇微张,否认的话卡在喉咙眼,徐子杨倒也没说错。

邢峯当然顺着:“徐总说得对。”

徐子杨一拍手,“这不就成了?”

黎纪周通透如玻璃球般的眼珠一转,审视的目光落在邢峯脸上。

邢峯被瞪得酥了一秒,镇定道,“要不就…先按徐总的安排?我晚些再跟您解释。”

“……”黎纪周忍住了没发作。

此时的邢峯脸上还粘着灰,别着的袖管脏了一角,徐子杨也是家居服配外套,两人皆不修边幅。

看着他俩的样子,黎纪周也不好冲谁发难,相反,内心还有点感激在,不是独自面对这惨状,至少心里轻松些。

房间里只有为数不多的衣服和物件幸免于难,即使没有损毁也沾上了让黎纪周难以忍受的焦糊味儿。

收拾了一部分,邢峯看着被抛弃至角落的花盆,思来想去,叫住了徐子杨,“徐总,我先出去一趟,位置发你。”

徐子杨比了个ok手势,继续帮着黎纪周打包东西,然后撺掇着另叫了一台车,把黎纪周连人带物一趟送到了邢峯家门口。

邢峯也刚到不久。

第一回见如此野性狂放的装修风格,徐子杨有些惊讶,他朝邢峯投去个“你小子”的眼神,啧啧感慨,“到底是年轻人,没想到纪周喜欢这个调调,行了,都送到这儿了,我不多打扰了。”

“走了。”徐子杨故意撞了下邢峯肩膀。

邢峯低声回道:“谢了。”

黎纪周发现他俩的小动作,暗暗讶异于两人的关系竟然变得这么要好。

邢峯的房间和黎纪周上回看到的区别不大,杂乱随性。

他收拾出沙发一角,腾给黎纪周坐,“黎总监…您先坐,给我半小时。”

黎纪周阻止道,“不用特地收拾了,我没说我要住这儿。”

“您东西都拿来了。”

“可以再带走。”黎纪周坐下,修长笔直的双腿交叠,不紧不慢地道,“先说说,你俩怎么回事。”

“就…昨晚上聊得投机。”

“投机?”黎纪周眯起眼睛,显然没那么好糊弄。

邢峯意识到这马虎眼是打不过去了,只得坦白从宽,一五一十把昨晚上的事情给说了。

黎纪周听完便犯了头疼。

和下属搂搂抱抱当场被人看见,出门一趟房子烧了,他鲜少能接连这么倒霉。

他揉着太阳穴,“情侣……你和他聊那么多,就没想着解释一句?”

“总不能说我俩不是情侣,是炮友吧?为您的风评考虑我也不该往这方向引。再说,徐总…和我多少还有点儿竞争关系呢,我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邢峯理直气壮起来。

黎纪周瞪他一眼。

邢峯接下眼刀,厚脸皮的劲头反倒噌地上来了,“别说,徐总还真有眼光。您情史丰富,照理说应该不至于被往这方面猜,可徐总偏偏认定了我和您是一对儿,您说,他是不是眼光特好?”

“…我会找机会和他说明白的。”

黎纪周懒得听他得瑟,无意中瞥见原本没打算带着走的花盆,竟一个不落地摆在角落。

邢峯顺着看过去,“我知道您喜欢这些植物,刚拿去给附近认识的花店老板看了,说…这种程度是活不了的。”

“我当然知道活不了,拿过来做什么。”黎纪周话里透着落寞。

邢峯知道他心情差,哄道:“那就重新种,我连供花苗的厂家都找出来了,我们就用原来的盆,养一样的花儿。您要是想,咱们有什么养什么,把我这儿弄成植物园都行。”

“不是什么都适合放在室内养,你这光线又不好。”黎纪周嘴上打着反口,目光随意地扫一眼邢峯。

邢峯立马牵起嘴角,露出个憨态可掬的笑容。

只是那故作憨厚的笑容,和并不怎么老实的脸,怎么都搭不上边,一看便知是装的。

刻意讨好的意图,让黎纪周觉得好笑。

他还没有特别仔细地观察过邢峯的脸,也极少见到邢峯露出这种表情,不免多盯了几秒。

“漂亮姐姐,送给你……”

“哥哥,抱。”

黎纪周一怔,目光再度仔仔细细描摹邢峯的眉眼,鼻梁,唇形。

人长大后是会变的,五官会长开,轮廓会变化,身形会拉长,但总归会留有最初的影子。

小黑团子。

黎纪周心里微动,迅速移开视线。那个不告而别,没良心的小家伙。

邢峯注意到他的变化,“黎总监?”

这回黎纪周没看他,“……我不大舒服,想先洗澡。”

邢峯却是眼神都亮了。

嗅到黎纪周愿意住下的念头,邢峯忙不迭地帮着收置行李,一口一个“总监”,叫得热络。

“黎总监,这个放抽屉行么?”

“好。”

“我柜子还空,不介意的话我腾一半给您,或者定制新的?”

黎纪周像是看见了翘上天疯狂甩动的尾巴,“不用麻烦了,我没多少要放的东西。”

“黎总监,购物袋里的东西我就直接给您收着了?”

“嗯…”黎纪周从行李中取换洗衣物,有些走神,总监这个称谓到底生疏,但他没想好,私底下该让邢峯怎么叫自己。

孩童时期的记忆多半是模糊的,邢峯压根不会意识到两人除了上下级和炮友外的联系。

“您快去洗澡吧,我来收拾就是了,私人物品我不碰。”

黎纪周点点头,带上换洗衣物进浴室。

他依旧只借用了淋浴,细小水柱冲刷带来的清洁感,稍稍缓解了散发的低压。

他倒不是抱着回忆生活的人,但那段记忆,是他回到纪家后冰冷又漫长的数年里,为数不多的愉快时光,那个短时间悄悄闯入他生活的小家伙,就算称不上寄托,对他也有不一样的意义。

这么多年过去,就在黎纪周再度意识到孑然一身无处可归时,他又恰好在身边,热络地给他容身之处。

偶然多了,难免会给人一种命定的错觉。

黎纪周还算清爽地出浴室,继续一件件归置自己的物品。

邢峯忙前忙后把屋子收拾了一遍,再看这房子,终于顺眼了些。

他觍着脸邀功,向黎纪周讨要同床睡的待遇,竟没遭到反对。

夜深。邢峯忍着肢体触碰的念头,一动不动睡在黎纪周身侧。

他被“翡翠白菜”砸得心花怒放,又顾虑黎纪周的情绪,怕自己过于喜形于色,不敢动手动脚,想尽可能地让黎纪周自在。

直到黎纪周翻身朝向他。

“…这墙上画的狼头,多少有些影响睡眠。”黎纪周说得还算委婉。

邢峯借夜色瞟一眼墙壁上的涂鸦,的确面目狰狞。

“这还是我一朋友,在我刚搬来的时候画的,以前没留意,大晚上看确实有点慎得慌,您先忍忍,明天我处理掉。”

“既然是朋友画的,就好好留着。”黎纪周闭着眼,语调平稳。

“无所谓的,我们挺随意,没那么多讲究,那会儿人比较幼稚,喜欢这些张狂的,现在沉稳多了,就…一般吧。”

“沉稳多了?”黎纪周轻笑了一下,表示怀疑。

他原本的戒备和似乎悄然褪去了,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这种态度上的反差,让邢峯止不住嘴角上扬。

“黎总监。”邢峯又叫他。

“嗯?”

“您要不…靠我怀里睡?这样就不怕被影响睡眠了。”邢峯试探着,往他身前拱了拱。

黎纪周明显呼吸一滞。

没等来投怀送抱,也没听到拒绝,邢峯干脆手一伸,奓着胆子把黎纪周搂进怀里。

黎纪周愣了一下,随即松弛下来,没说话,也没抗拒,安安静静。

两人的体温融在一起,邢峯嗅着独属于黎纪周的浅淡香味,难免心猿意马。

他低声耳语,“您购物袋里,除了食材、调味料,还有…套,我看见了。”

黎纪周面颊一热,起了推开的念头,“…是你说要分手炮,我才买的。”

“我…”邢峯被噎了一下,“您买错号了,小了,分不了。”

“不做更好。”黎纪周微微挣扎,想赶紧揭过去。

“我不是那意思。”邢峯不撒手,“您怎么这么坏,管撩不管喂。”

“我今天很累,你也累了吧。”黎纪周不反驳,只是抬眼看他,“一定要现在?”

温热的气息就呵在颈间,邢峯心脏漏跳了一拍,“那倒不是。”

他赶紧为自己找回话语权,“要不还是不分了吧。”

“本来也不是那种关系…”黎纪周声音闷闷的。

“要不…再发展一下?”邢峯突然道。

黎纪周顿了一下,才问:“你说什么?”

邢峯摸索着攥住他的手,“您觉不觉得,我们很契合?”

黎纪周听到这话,倏地紧张起来。

“不如我们就,借此发展成固定的…”

邢峯脱口而出后,迟疑数秒。他的犹豫,和黎纪周的紧张,在同一片空气中缠绕回旋。

黎纪周被握住的手指有些不安地微动了一下,邢峯屏住的呼吸也随之微不可察地泄了气。

“床伴。”邢峯快速道。

黎纪周怔然,眼神落空,跟着复述了一遍,“固定床…伴。”

“既然您有需要,我们又契合,这样很合适。毕竟您决定在我这儿住,这段时间肯定得和我同吃同睡,我俩又都在一个地方工作。”邢峯自顾自继续说。

黎纪周打断他,“所以你觉得,很方便?”

“这样的话,您就不能和其他人做了,相对应的,我也不会和除您之外的任何人发生关系,对彼此而言都挺好的,不是么?”

黎纪周听着,心脏一点点沉了下去。

邢峯说完,长舒了口气,这种要求,黎纪周不可能答应的。

不过上了两三次床,就草率地提出想当真情侣,他实在是头脑发热过度。

他从没对谁产生过特别强烈的情感,讨厌家族牵绊,更厌恶被控制,他眼里的情感向来悬浮,喜欢一个人的真正感觉,脑内并无记载。

与其唐突让两人难堪,或是日后单方面伤害,倒不如赶紧打住。

胡思乱想一通,邢峯唯独避开了一点——他不想听到黎纪周口中的拒绝。

黎纪周对他说“腻了”的时候,他是极度失控的,哪怕表现得再圆滑也瞒不过自己的内心。

如果换作“固定炮友”这种无理要求,哪怕被拒绝他也会好受许多,谁都不当真,哄一哄,这事儿也就翻篇了。

两人都陷入长久沉默。

半晌后,黎纪周缓缓地吐出一个字,“好。”

邢峯以为自己幻听,“什么?”

“不是要当固定床伴么,我说好。”黎纪周声音颤了一下,掩饰得不露痕迹,“你说得对,各取所需,又方便,是挺好的。”

邢峯当场愣住,哑口无言,没有意料之外的欣喜,反倒怅然。

他静止了几秒才道,“那就这么定了。”

“时限呢?”

“到您想从我这儿搬走的时候吧。”邢峯交出选择权。

“好,那就这样,我要睡了。”黎纪周试图转身。

邢峯没放开,突然叫了他名字。

“黎纪周,我能亲你么。”

“我都说了今天不想…”

邢峯道:“接吻而已。”

一眨眼的功夫,黎纪周便被摁在身下堵了嘴。错乱的呼吸和舌头纠缠出的声响占据听觉,狠戾地宣泄着深入骨髓的渴望。

“舌头…不…呼唔…”口腔,上颚饱受柔软又强势的摩擦,黎纪周整个人酥了半边,糟糕的情绪被强势卷走,他无法思考,鼻头酸涩,眼睛不由自主地湿润,像是纯粹的生理反应。

他的软弱被包裹在一副必须强硬的皮囊之下,看似洒脱的选择中,是仅自己可见的凄楚。

为一个完全不把他当回事的男人交付身心,因为一句“不会和除您之外的任何人发生关系”而妥协。

好不争气。

一点都不像他黎纪周。

狂暴的吻持续了一会儿,逐渐平息,黎纪周被啃得有些麻木,人都呆滞了几分,经历了难以言喻的性快感,下腹酸酸麻麻,被揉进一个宽阔的怀抱。

算了。黎纪周想,他拥有的从来就不多,哪有事事顺意,眼前的一切,他还能抓得住,就已经很好了。

确定关系的次日,一向自律的黎纪周,在邢峯不讲道理的过度索求下,回笼觉睡到日上三竿才下床。

邢峯到底没让这段肉体关系太无聊。

墙上令黎纪周诟病的狰狞狼头,被他用两个粉色爱心遮了双眼,只剩下彻头彻尾的滑稽。

两人一起栽培植物,在带来的空花盆里种下花苗。邢峯像个乖宝宝学徒,悉心培育,日复一日等待月季抽芽分枝。

他对照食谱亲自下厨,悟性极高,几乎没有做出过失败的菜品,他天天用新鲜的食材,锅碗瓢盆洗三遍,反复研究摆盘,只为了让黎纪周能不继续水煮一切,接受一些家常菜色。

他还一改往日的懒散习惯,强迫症似的努力保持房间的整洁,一点灰尘不落,任何东西都得整理好对齐摆放。

他不知用什么途径摸索出集团大楼的全部监控死角,在意想不到的地点和黎纪周擦身而过,偶尔趁其不备亲一口,为黎纪周错愕羞窘的神情傻乐。

他能说会道,能逗黎纪周开心,年轻体壮需求旺盛,黎纪周就像随波逐流的小帆船,晕乎乎地由着他掌舵。

他表现得堪称完美情人,完美得像是幻觉,让人泥足深陷,又好像随时会消失。

集团销售部门的部长,因年龄退居二线,人事经历了大变动,新上任的年轻部长资历不深,邢峯靠业绩稳扎稳打当了组长。

大小也混成了个领导,干起活儿不再需要事无巨细亲自跑腿,他有了很多空余时间。

工位换了地方,他和赵晴共用一间办公室,桌面都宽敞了许多。除了配备的工作电脑,桌上还摆着一台他的私人笔记本。

邢峯翘着腿,手指在私人电脑的键盘上一下下机械地敲着。

屏幕上编写的代码停留在一个位置,光标规律地闪动。

“礼物。”底部有会话弹窗,邢峯眉毛微挑,把它关了。

“这么努力啊,小峯峯。”赵晴在他身侧一晃而过,“你说你这么能赚,跟我们抢饭碗图啥?”

“攒老婆本呢。”邢峯随口应和,显得十足无所谓,“凭本事都一样,我干这行不也挺好。”

赵晴:“你还要攒呢?主要咱们小峯峯浑身上下真是没哪个地方像敲代码的,说得对,销售部头牌非你莫属。”

邢峯听笑了,“晴姐,您这是偏见呢?还是偏见呢?”

视线落回到屏幕右下不起眼的一角,小小的窗口内,音频波形不规律地跳动。

徐子杨饭后找黎纪周闲聊,满脸的笑,“气色不错啊纪周,看来最近过得挺滋润。”

黎纪周在茶水台前冲煮咖啡,眉毛微动,“能不能说点工作上的事。”

“休息时间谈什么工作,对了,下个月你去么?校友聚会。”

黎纪周暂停往滤杯中注水的手,回应了一句,“我去也没什么意思,都不熟。”

“别啊,你知道请了多少商界名流大咖吗?总不可能我一个人去吧。”

黎纪周轻笑,“徐总还怕吃不开?”

徐子杨煞有其事地道,“别说,我还真不行,全仰仗我们黎大总监。”

“得了吧你。”

徐子杨正色道,“我是说真的,你要没什么特别的事儿,到时我来接你。”

“倒用不着麻烦你。”黎纪周将萃好的咖啡液分别倒入两个杯中。

徐子杨一听,乐呵呵的语调里夹了些酸味儿,“那是那是,这不有黎大总监的专职司机小邢嘛,轮不到我。”

黎纪周瞪他一眼。

午后,黎纪周受邀去了一趟良焳团队签下的新厂区,不出所料又遇到纪焳,像是掐着点等候他到场。

纪焳手底下主要的几人他都认识,这回多了个新人,一位美艳的卷发高马尾职业装女性。她戴着细细的银边眼镜,嘴唇嫣红,颇有几分成熟韵味,但看得出来年纪并不大。

黎纪周看她眼熟,但又想不起来,于是多看了两眼。

厂区负责人带他们参观了几个重点区域。隔着透明窗,身着无尘服的工人们正在作业。

纪焳和工程师沟通,“新厂哪怕是参数设置完全一致,工艺效果也不好把控,多费点儿心。”

“放心,厂子新,我们不新。”工程师看着年轻的大老板,玩笑般地道。

纪焳似笑非笑,没多说。

负责人带着他们继续参观,纪焳的手大喇喇地搭在身侧的女性肩上,两人凑得极近,一副站不直的样子说笑耳语。

黎纪周眉头微皱,纪家家教极端森严,这样的画面压根不该出现,但一想到纪焳的真实面目,默默将目光落到别处。

纪焳歪着脑袋和女人咬耳朵,戏谑的眼神扫到黎纪周,深邃了些。

黎纪周感受到视线,脚步迟疑了一下,迈大步想径直越过纪焳。

纪焳叫住他,“哥,走这么快干什么,躲瘟神?”

纪焳从不在人前刻意隐瞒他们的关系,外人来看,兄弟间气氛微妙的问题自然出在黎纪周,很显然,黎纪周更像是被纪家放弃的那一位。

大庭广众,黎纪周不得不放缓步子,“纪总有什么指示。”

纪焳撇开女人,手肘反搭上黎纪周的肩膀。

黎纪周的生理厌恶在体内翻涌,他深吸了一口气,“你干什么?”

“非得干什么?兄友弟恭的假象都不肯维持,你也太让人难过了,哥。”

纪焳凑近时,眼皮上的伤疤在黎纪周的视野中清晰起来。

“你很好奇她么?总盯着看。那女的还不错,我留在身边了。哥,知道我每回做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你应该更尊重人家些。”黎纪周克制着内心的动摇。

“嗯,对,就是这样,再多说教我一点。”纪焳轻笑着,“真想回去那个只有我们两的地方,哥会不会也很怀念?我经常回想起来,一刻都忘不掉。”

他用柔和的力道轻抚黎纪周的后背,“黎纪周,你也该永远记得,你欠我的。”

黎纪周像是被针扎了一般退开,引来周围人探究的目光。

那个年轻女人也在看他。

黎纪周强忍着没让自己的表情太难看,“我去趟洗手间。”

“我带您去。”有人帮他引路。

“谢谢。”

黎纪周快步离开,走时听到纪焳含着轻蔑笑意的啧啧声。

还没到洗手间门口,他便反胃得想吐,他掏出手帕捂住口鼻,闷闷地说了句“抱歉”,示意带他来的工作人员回避。

“好的黎总监。”对方点点头,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还是走开了。

黎纪周步履艰难地走进洗手间,摘下手套,用随身携带的消毒液对准盥洗池狂喷,拧开水龙头冲洗手部,持续了好一会儿才缓和了些。

他关掉水,抬起脸,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自己。

手机在响,黎纪周呆滞地接起电话,听到熟悉的声音,恢复了一丝神采。

“在哪?”

“新厂区,晚些就回去了。”黎纪周的声音很轻。

“具体定位发我,我过来接你。”

“不用,我坐其他高管的车来的。”

“早些回吧,这种不是我们的直接合作方的,也没什么好看的,你觉得呢?”

“可是,很远…”

邢峯直接道,“可是我想见你。我走高架桥,二十分钟到。”

黎纪周没了反对的意思,邢峯在电话那头亲了他一口,“等我,很快。”

邢峯赶到的时候,黎纪周正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蹲在路边,像被遗弃的小猫小狗。

他将黎纪周带上车,一起挤进前座,把椅子放平了些,好让黎纪周能靠着他。

仔细端详黎纪周缺乏血色的脸,邢峯的手在口袋里摸索着,单手挤开糖果的玻璃纸,将一颗浑圆的糖球塞到黎纪周唇边,“张嘴。”

海盐柑橘味的硬糖,甜而不腻,很清爽的口味。

黎纪周半睁着眼,搂着邢峯的脖子,他深切怀疑邢峯有什么异于常人的超能力,能够预判他的一切。

“你这算不算翘班?”

“放心,我有轻重,工作上的事情不会耽搁的。”邢峯轻揉着他的发丝,等黎纪周抬眼看他时,自然而然地封住他的唇。

嘴里还塞着酸甜清凉的糖球,甜津津的口感使大脑松弛,口腔在甜味的刺激下分泌律液,身体被调整成了一个便于迎合亲吻的姿势,一切水到渠成。

他像个乖乖挂在邢峯身上的挂件娃娃,由着邢峯又亲又舔,发出甜腻的水声。

如果邢峯的手能老实点,不在黎纪周两团臀肉上流连,这样小孩儿抢糖果一般的亲吻也许不至于令人心生旖念,可事实上,两人或多或少都起了反应。

糖球在亲吻里融化开来,黎纪周闭着眼,像在认真品尝,又像在努力从邢峯的唇齿间夺回糖果。

他的嘴唇恢复了血色,双颊也染上绯红,雌穴不久前才被肏开过,身体还没来得及忘掉上一回被填满的滋味,竟又不堪地渴求更多。

黎纪周不受控地发出轻吟,直白的生理反应让他无措,“…别摸。”

邢峯目光如炬,将黎纪周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不想吗?”

邢峯语调像在引诱他,又有点刻意撒娇卖乖,“就一次,好不好?”

黎纪周的背脊线隔着衣服布料,被大手肆意地摩挲,不堪的欲望悄悄燃起,他竟期待邢峯抚摸他后背的动作能更色情一些。

“嗯…”黎纪周垂目,拿出一贯的纵容和默许,由着邢峯解开他的裤子。

车内一个座位的空间容纳两个成年人到底狭小,腰被邢峯的手臂锁着,黎纪周便找不到任何发力点脱离桎梏。

上身衣物完好,裤子被褪去一半,露出浑圆白皙的两团臀肉,紧张地颤动,湿淋淋的小穴被骇人性器磨来磨去,又忍不住诱惑般地主动磨蹭硕大的龟头,前后滑动。

黎纪周抿着嘴,露出因为欲望而苦恼的神情。

工业园区的位置偏且空旷,几乎没有来往行人,划定的停车位也都空着,只有一辆车孤零零地停着,小幅晃动。

空间限制下,两人无法大开大阖地动作,黎纪周软坐在邢峯身上,整个人都随着快速的操干颠簸。

饥渴的软肉被不停地磨擦,又酸又麻,含着水的甬道被撑得满满当当,死命地裹紧体内的性器,邢峯就死命地往深处顶。

层层叠叠的细密快感每一次都像在将黎纪周抛向顶峰,他头晕目眩,眼里浮着一层水汽,嘴唇微张着,不住倾吐呻吟。

“嗯…啊…慢…一点…要死了…呜呜…”

邢峯的喘息粗重,忘我地舔吻黎纪周的脖颈,黎纪周敏感瑟缩,又躲避不开,发出呓语一般的含糊叫声,小腹紧实的皮肉微动,被骇人的性器顶出了朦胧的饱腹感。

黎纪周在持续猛烈的抽插下,感到有些缺氧,手紧紧攀着邢峯的肩膀,嘴里嗯嗯呜呜地发出泣音,鼻尖和眼角都泛着委屈的红。

粗壮的性器堵不住外涌的淫泉,滴落在座椅上,下身不断传来咕啾咕啾的水声,体内燃起的快感扩散到极致,黎纪周眼冒金星,神情涣散,死死扣住邢峯的肩,下身痉挛着达到了高潮。

精液浇在了体内最深处,黎纪周脱力地软在邢峯身上,挺翘浑圆的肉臀不住颤抖。

“糟了,不小心射进去了,干脆给我生宝宝好不好?”邢峯的语调带上了释放过后的懒散,很性感,说出的话却让黎纪周无奈。

“我生不了。”黎纪周还在轻喘着,他手攥着空心拳,不轻不重地在邢峯肩膀上敲了一记。

两人黏连的地方湿湿黏黏,高潮的余韵绵长,肉穴呼吸一般轻吮着全根没入的粗壮性器。

“操,好舒服…这一定世界上最会按摩鸡巴的小肉穴。”邢峯由衷地感慨,却让黎纪周大惊失色地捂他的嘴。

“你闭嘴。”

“我不。”邢峯五指捏他裸露在外的臀肉,“舒服也不让人说啊?”

“你闭不闭?”黎纪周威胁似的道,可他还被插着穴,没有半点威慑力。

“再来一次,我就闭嘴。”邢峯讨价还价。

“不行,你说过就一次。”

“你也说点好听的,我就闭嘴。”

“…说什么好听的。”黎纪周有不祥的预感,局促起来。

“就那种,老公好大,干得人家好舒服,下次还要?之类的。”邢峯说得面不改色,然后故意叹气,“咱俩都做了这么多次了,你一直表现得这么抗拒,害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样,我也是会失落的。”

“老公…”黎纪周犹豫地吐出这两个字,一瞬间只觉得浑身蚂蚁爬似的难受。

邢峯眼前一亮,“对,多来点。”

“不说了,你放开。”黎纪周感觉到嵌入体内的性器又变大了,惊惧地挣扎起来。

好不容易就快抽离,邢峯在他侧腰搔了一下,黎纪周下盘一软,又跌坐回去。

“啊…”黎纪周敏感地不住打颤。

邢峯喘着气,死死盯着他,“再来点,求你了,嗯?”

黎纪周神情抗拒,“老公好大…嗯唔!”

邢峯不打招呼,上了发条似的又开始了一轮凶狠的操干。

“不…你…不讲理…嗯啊…啊…”黎纪周再度挣扎无果,认命地岔着腿,经受下一轮情潮。

天色由亮转暗,从黄昏到入夜,停靠多时的车才发动。

从城市外沿的公路往中心行驶,相比来时的路弯绕了些,但胜在视野开阔,能将沿途景色尽收眼底。

简单处理后依旧无法忽视的粘腻,让黎纪周忍不住皱眉,他手肘搭着车窗看着外边,以分散注意力,浅浅发了会儿呆,目光又不自觉回到邢峯脸上。

空气里弥散着不安定的情绪。

黎纪周也只在情事上容易被牵着鼻子走,其余时候多半是敏锐的。

他注视邢峯的脸,“你怎么了?”

邢峯手把方向盘,没料到黎纪周会问他,搪塞道,“我?没事儿啊,就觉得…意犹未尽,还没够呢。”

黎纪周讨了个羞臊,瞪了邢峯一眼,“以后禁止在车上发情。”

“好好,我的错。”邢峯赔着笑说,“这附近有个挺出名的小吃街,不少人大老远地赶过去,我们正好顺路,去逛逛?”

“…一身的汗,都要臭了,还有心思逛。”黎纪周满是嫌弃。

“哪儿臭了?你浑身都是香的,我尝过,我作证。”

“你…”脑子里的闪过的画面过于羞耻,黎纪周撇开视线快速道,“我身上难受,下次再说吧。”

邢峯当然不强求,打着转向灯留意左侧的来车,“下次,这可是你说的,也不是硬要吃路边摊,就想和你一起感受感受,烟火气。”

黎纪周心里微动。

晚风还算舒适,吹散激情过后的些许困倦。

……

日上三竿,黎纪周终于清醒。他睡眼惺忪,一时竟使不上劲从床上坐起。

身侧是空的,邢峯显然已经起床了。

他算是看清了自己,迄今为止,他就没哪回架住邢峯的软磨硬泡,只要两人独处一个空间,最终落点总归是上床。

昨晚上又做了两回,多少也频繁得有点过头。

他半夜醒了一次,手指都抬不起来,很快便睡去,只记得那时候的邢峯坐在电脑前,不知道忙活些什么。

到底是什么体力怪物?

黎纪周暗自叹气,扶着酸软的腰侧身,摸索放在一旁的手机。

打开搜索栏,有些耻辱地输入了一个自认为愚蠢的问题。

同居对象性需求过于强盛,怎么解决?

在一堆牛头不对马嘴的答案里翻看,指尖停留在推送的一条语聊app广告。

介绍里隐晦的展示了成人话题和匿名聊天室功能,手指一动,黎纪周鬼使神差点了下载。

他的手机通常只用于接打电话,主界面干干净净,显得多出来的那个暧昧图标格外突兀。

启用模糊定位,以游客身份进入匿名聊天室。

仅有的三次发言机会,倒也够用。

聊天室内刷屏的速度并不快,他短暂看了看,确认是真人实时在讨论,于是抛出问题。

聊天室瞬间里热闹起来。

水友a:“对方性欲旺盛,说明现在正上头,而早前的私生活足够单纯,不然力不从心的,你赚喽。”

水友b:“有这种烦恼,不妨分给我一点。”

水友c:“什么样的对象?男的女的?我也接触过一个,年下男,肩窄腰发育好,特能伺候人。”

水友a:“展开说说。”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随着话题深入也越来越露骨,其中还混入了几个趁机卖货的游客号,发了好些情趣用品和壮阳药小广告。

黎纪周看着逐渐不堪入目的聊天内容,果断关掉了聊天室,几条私信弹窗一晃而过,还没来得及细看,邢峯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在看什么?”

黎纪周一慌,心虚地把屏幕倒扣,又暗自懊恼不该在邢峯面前这反应。

他稳住面部表情,抬眼看邢峯,“没什…”

只见邢峯穿着件粉蓝配色的爱心印花围裙,掩盖住勾勒出精壮身材的黑t恤,围裙的肩部还有褶子花边,少女感十足。

“……”黎纪周默默移开视线,不忍直视。

邢峯伏在床边看他,“要我抱你去吃早餐么?”

“不要。”黎纪周为了自证一般,卯足了劲坐起。

浑身零部件像被重组。

印象中倒是听谁说过,男人到了三十,各方面都会衰退得明显,他这还没到呢…

平时太疏于锻炼了?

走神的间隙,邢峯趁他不备,一把将他压了回去,追问:“到底在看什么?”

黎纪周一僵,他以为邢峯至少会给他点面子,不刨根究底。

也是,这小子恶劣着呢。

“说了没什么。”黎纪周推邢峯的肩,“不是说先吃东西,你别弄我…”

“是没什么,也就用用约炮app。”邢峯的目光落在不知什么时候翻转过来的手机屏幕上,一条条地念着,语调毫无起伏。

“器大活好,爱玩的来。”

“一米八壮男寻优质do。”

读到第三条,邢峯眉毛一挑,“让人这么上瘾,一定很骚吧?让哥也玩玩你的小…骚…”

黎纪周听愣了,“什…么?”

“同城消息。”邢峯没接着念,目光紧盯着黎纪周,“召来这么多脏东西,你是忘了我们的约定了?”

反手解了身上那条粉粉嫩嫩的围裙,邢峯贴身黑t恤下精壮的肌肉轮廓若隐若现,是黎纪周完全无法抗衡的级别。

黎纪周有些无措,“我没招他们…”

“不放饵料,哪来的小鱼小虾?”邢峯盖印戳似的,亲昵地在黎纪周唇上浅碰,“干什么了?说来听听。”

黎纪周一想到自己出问的蠢问题,没有半点分享欲,只想缩回被子里当鸵鸟。

邢峯哪能让他如愿,手还没抬,被子就被掀到一旁。

黎纪周如同猎物一般暴露在邢峯身下,大脑不过停摆一秒,贴身的内裤正在离他而去。

“你干什么!”他小幅挣扎。

“干我们平时干的。”邢峯道。

双腿被岔开,内裤可怜兮兮地挂在腿上,黎纪周只得放软了语调摇头央求,“真的会坏的…我不要了。”

邢峯一语不发,埋头,唇舌轻易触碰到了最为隐秘的花蕊。

被舌头碰到时的奇怪触感,让黎纪周忍不住泄出腻人的呻吟,为数不多的力气被顷刻间抽干,身体软化成一摊烂泥。

“别舔…嗯唔…”

仅有挨操用途的柔软小穴连吐出的汁液都是清淡的,邢峯品尝一般发出清晰的啧声。

软滑舌头卷出的水声在耳边回荡,黎纪周恨不得自己聋了才好,他紧闭着眼,一双手无处安放,先是难堪地揪紧床单,一会儿又捂住嘴妄图克制住声音。

过度使用的小肉穴十分不争气,敏感又兴奋地迎合,很快被搅弄得汁水充盈。

“不…嗯……”他在堆积的快感之下仰起头,双唇不受控地微微张开,摆出一副抗拒又被迫耽溺欲海的诱人情态。

邢峯耐心地观察每一次触碰下黎纪周的反应,乐此不疲。

他早就掌控了如何调动这具身体的感受,自如地给予频繁的刺激,精准地蹂躏隐藏在花瓣间的小核。

黎纪周含糊的呻吟愈发高亢起来,他无助摇头,却半点都抵御不住迅速攀升的性快感,紧绷的身体很快开始不受控地弹动。

唇舌适时离开,留下小肉缝呼吸似的拼命倾吐淫汁,汁水顺着股缝滑落,带来黏滑湿润的触感。

已然熟透了,是时候享用了。

与双人床相对的墙面上安置了一套投影设备,黎纪周这种严格划分自己生活区域的人,并不欣赏这种设置。

只是他同样拒绝不了邢峯拉着他一起观看,不论是打发时间的文艺片,还是助兴的色情电影。

邢峯将投影打开。

黎纪周还在努力调整呼吸,余光瞥见投影的内容变换到早前被他拒绝观看的惩戒类性爱录影。

情节很简单,在外拈花惹草的偷腥猫被主人严厉地惩罚。

邢峯总开玩笑说这些录像都是教学视频,黎纪周始终没法克制住羞耻心正常观看,因为忍不住带入自己。

作用也有,毕竟见识了前二十多来没见过的海量色情信息,他的确被比他年轻的男人,狠狠地补了课。

看得多了,也就被动接受了某些行为是做爱时的情趣,比如被后入时打屁股这件事,不是纯粹的侮辱。

邢峯很色,他自己也是。

这种感觉很割裂。

开朗随性的年轻销售组长,人前一丝不苟的公司总监,一个肆意展露着自己恶劣的支配欲,一个心甘情愿地雌伏,日夜交缠,将隐藏的b面完全袒露在对方面前。

色情录像开始播放,主角的双腿被人拉成一字,被漆黑的皮具束缚着刻意勒出肉感,马鞭沿着大腿内侧轻轻磨蹭,毫无征兆地在私处啪地抽打了一记。

画面里的人惊喘,但传出来的声音很小,邢峯会有意识地调低音量,不过度影响两人。

黎纪周扫了两眼,完全看不下去,双颊绯红地侧过身,以示拒绝。

邢峯从没让他真的疼痛过,但这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仍会让他犯怵。

邢峯注意力也不在录像上,就着黎纪周侧卧的姿势,凑上前与他接吻。

邢峯俯身,黎纪周便仰头,手自然地回勾邢峯的脖颈,亲得啧啧有声。

他沉溺在温柔的吻里,恍惚间被不打招呼地托住膝弯,拉开一条腿。

熟透的小穴怯懦地瑟缩,无处躲避,性器顶端在那处不住磨蹭挤压,对准微张的小口,顺畅又果断地侵入最深处。

“啊……”黎纪周被顶得眼睛上翻,顾不得亲吻,发出餍足的长叹。

待他稍稍适应,交合处传来规律的噗呲响声。

“不…啊嗯…不行…嗯唔…”

黎纪周揪着枕头,穴心被持续的碾磨撞击唤醒,擅自追逐起了快感,他连求饶的力气都快没了,深处却可耻地叫嚣着想要更多,想要被捣坏,被磨烂。

“呜…饶了我…我不要了…不…敢了…老公…嗯唔…”他在快感中几近崩溃,口齿含糊,什么话都往外蹦。

“什么不敢,承认了?哪里让男人上瘾?哪里骚?”邢峯蹭着他细腻滚烫的脸颊亲了一口。

“小穴…呜…你混蛋…啊…”黎纪周顺着说了一半,抵不住内心的羞恼,鼻尖和眼尾都泛了红。

他明明什么都没干,这样就好像,他真的背着邢峯和别人做了什么。

邢峯小幅抽插了一会儿,弄得黎纪周喘息哀叫,混乱不堪。又抱着黎纪周调整成更容易干到深处的姿势,和色情录像中几乎一样。

性器并未完全抽离,而是蹭着湿滑的甬道打了个旋,引得黎纪周一阵激烈战栗。

画面中的“偷腥小猫”双腿大开地仰躺在主人身上,被一根紫红的阴茎自下而上地顶弄,马鞭在皮肉上爱抚一般轻轻抽打,又猛地加重力道。

“啊…好疼…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啊…顶得太深了…主人…操死我了…好爽…呜呜…”

黎纪周同样双腿大开地仰卧在邢峯怀里,交合处成了个支点,屁股被顶撞得一颠一颠的,避无可避地与骇人的性器相向而撞,啪啪作响。

邢峯的手指熟稔地落在他脆弱的花核间,快速拨弄揉捻,不同的刺激混合在一起,叠加扩散,穴心更被开凿得溃不成军。

黎纪周无力地摇头,“不…哈啊…别弄了…不行…哈…啊…”

“只能给我一个人干,知道么?”邢峯不客气地啃咬他的脖子,留下齿印,带来一丝痛觉。

“只给你…只有你…呜…”

耳边是录像里的淫声浪语,邢峯操干的频率比录像中还要快许多,黎纪周的自持在刑罚一般的性快感中彻底崩塌。

他无法自控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像被猛然抛向云层,又在颠颤之中下坠。

“啊…”他无意识抓住邢峯的手臂,连呼吸都一并停滞,只有穴眼咋在死命地吸吮,似要将喷薄而出精液一滴不落的榨干净。

大脑短暂地空白,黎纪周用力平复着呼吸,恢复些许后,气恼和委屈开始上涌。

邢峯的行为很怪异,幼稚又不讲道理。

正常情况下,哪会因为几个不相干的人的几句话起这么大的反应。

他从不在意邢峯是否会遵守他们间只有彼此的“口头协议”,因为他愿意相信邢峯,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上。

可忠诚的“炮友”,本身就是个悖论,邢峯并没有在用同样的眼光看待自己。

麻痹自己全情投入的背后,掩藏的失望一旦被触碰,就遏制不了地扩散。

性器缓慢抽出,臀肉还在不受控地轻微抽搐,开阖的嫩红小洞,将几股汁水挤出体外。

黎纪周神色黯淡,他背对邢峯,身体微微蜷着。明显拒绝的姿态,让邢峯清醒了一般,小心地从背后试图重新抱住黎纪周,“生气了?”

“…别碰我。”

“我做得不好么?你不舒服?”

“我…”黎纪周被他的话噎了一下,“…你放开。”

“不放,傻子才放呢。”邢峯表现得十足委屈。

邢峯在黎纪周脖颈上的齿印处小幅地蹭,“我就是看不惯那些…觊觎你的脏东西。”

“所以把气撒到我头上?”

“不是撒气…”邢峯的气势又弱了几分。

黎纪周深吸一口气,稍稍挣脱开邢峯手臂的禁锢,和他四目相对,“你到底怎么了?”

邢峯的表情难得地能用错综复杂来形容,他避开黎纪周的视线,“没事儿,我能有什么。”

黎纪周失望垂眸。

桌台上放着的那部几乎不被使用的手机突兀地响起,黎纪周的视线随之飘了过去。

原本还缠着他的邢峯迅速起身,拿起手机便迅速离开卧室区域。

黎纪周轻呼了一口气,突然间感到疲乏和厌倦。或许触及个人隐私,他一个外人,被回避也无可厚非。

可理解与失望不冲突。

那些枕边情话,炙热的占有欲,所有让他心软、心动的片段,和色情录像中的情节无异,不过为了上床。

两人从未真正地拥抱过彼此。

黎纪周边整理着心情,边慢吞吞地收拾自己。

“你要出门?吃点东西吧。”

邢峯接完电话,朝他走近。

黎纪周戴好手套,又理了一下衣服,道,“嗯,去趟装修公司。”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定方案签合同进场的日子,时间流逝得再慢,他总会逐渐回归自己的轨道。

邢峯没多说,手臂一托,在黎纪周的小声惊呼里轻松将他抱起,“先吃东西。”

“你……”黎纪周就像个抱着树的树袋熊,挂在邢峯身上,臀肉一被挤压,被过度使用的感觉便隐约传过来。

黎纪周实在没劲反抗,便由着邢峯抱他去,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前,相视无言。

下身的酸胀感半点没消退,黎纪周被那感觉裹挟,有些食不下咽。

面前是邢峯熬的一小锅青菜瘦肉粥,米粒煮得粘稠,青菜和瘦肉融入均匀,卖相不错,只不过两人一番折腾,粥已经凉了。

“我去加热一下。”

“不用了,这样就可以。”

黎纪周尝了一口,味道清淡,算是符合他的饮食习惯。

邢峯又道:“我送你过去吧?”

黎纪周瞥他一眼,“你手头的事情都完成了?销售分析报告做了?价格谈妥了?分清楚事情主次。”

“我们组有在跟进,已经做了需求分析,上回没谈拢的,正在对接重新约面谈时间,放心吧黎总监。”

黎纪周低头不语,安静喝粥。

“还有,你才是主,其他都次。”邢峯补充道。

黎纪周没说话。

见他不理,邢峯接着道,“我也得出去一趟,挺顺路的,让我送吧,嗯?”

黎纪周不带情绪地笑了一下,“既然顺路,我就不客气了。”

日头正好。小区内起火的楼栋外侧,此时已经修复得看不出炙烤过的痕迹。

稍显陈旧的商务楼外,行人三三两两,步履匆忙,邢峯将车短暂停在路边,黎纪周口罩手套全副武装,解开安全带,“走了。”

话音刚落,邢峯突然凑近,在诧异的目光下,拉下黎纪周的口罩,将柔软唇瓣吻住。

黎纪周体内紧随着突兀的撩拨泛起微弱酸麻。

他慌忙打开车门,重新戴好口罩,瞪了邢峯一眼,快步离开。

邢峯话还没说完,只得掏出手机给黎纪周发消息。

“待会过来接你,要等我哦爱心”

黎纪周过了一阵才看到邢峯那条消息,他盯着那扎眼的爱心看了好一会儿。

任谁看都是热恋情侣的表象,他却在突然间梦醒了,感受不到半分欣喜。

他喜欢邢峯。

能让他卸掉掉厚重防备,被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眼牵动心绪的人,在他的认知里,从未有过。

邢峯轻而易举地做到了。

是儿时硬塞给他的一支郁金香,还是两人一起栽种的满盆花苗?

是酒会上不经意的四目相对,还是停车场醉意朦胧的生涩亲吻?

是初次直抵灵魂深处的战栗快意?还是彼此相拥的每个漫漫长夜?

到底是哪个瞬间产生的?黎纪周也说不清楚。他不过是个自作聪明的傻子,放任自己在一场虚伪的肉体关系中沉沦。

“老板?这套方案,您意下如何?”工作人员叫他。

黎纪周恍然回神,重看了一遍图纸。

“可以。”

“好嘞,那就这么定下了,咱们尽快走完整套流程,师傅好进场动工。”

“好。”黎纪周点头。

装修公司规模不大,主力是几个年轻设计师,设计案例相对风格化又比较注重实用价值,公司内部维持得整洁如新,不论装饰还是熏香的品质都很讲究,这些细节也成了黎纪周选择的理由。

“这里再改改,不然白瞎了这么好的采光,得让我们家宝贝多晒太阳,你说对吧,宝贝?嗯?哪儿去了…”

洽谈的区域自由开阔,远不止一位客户,却并不嘈杂,仔细听的话,声音能传进耳里。

黎纪周闭目静坐等待,裤腿像被小勾子划拉了一下。

“喵呜。”

黎纪周一僵,迅速站起。

小猫也受了惊吓,两条短腿边打滑边蹿回了主人身边。

男人拾起不知何时脱手的宠物牵引绳,小猫不安地围着他转圈,牵引绳在精纺质地的西装裤上绕了近半圈,男人只好选择弯腰把猫抱起。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男人语速快而敷衍。

“没事。”黎纪周嘴上没事,人已经躲开了两米远,眉头轻皱着。

眼前的男人西装革履,像是工作之余抽空赶来,只是不合时宜地带着猫,看起来任性自由。

待人接物透着几分轻蔑,颇有家境优渥的纨绔气质,男人一细看黎纪周的脸,面上的敷衍便凝住了。

“黎纪周?”他定定地站在原地,一副很惊讶的样子。

“你是,许…”黎纪周认出他来。

男人抢道,“许意。”

“好久不见。”黎纪周客套地笑,面上云淡风轻。

许意称得上是黎纪周最不想见到的人之一。

一段同宿舍的过往,原本能让两人成为交情不错的朋友。

而许意生硬地逾距和词不达意,激起黎纪周的过度反应,最终在两人正要面子的年纪,闹了一出人尽皆知的大笑话。

就结果而言,给许意造成的负面影响更大些,自那以后,他的取向便成了公开的秘密。

“没想到能在这碰上你,真巧。”许意没有表现出半点不自在,看起来很高兴。

黎纪周笑,目光转向小猫,“没想到你会养猫。”

“怎么样?可爱吧,它叫‘超跑’。”

黎纪周听笑了,“因为腿短底盘低么,这名字起得很有意思。”

他本以为和许意怎么也称得上仇人了,时隔多年一见面,过去的是非对错,似乎也能放下,这要再早两年,两人间恐怕都不会这么和谐。

简单寒暄后,黎纪周才得知许意是为了方便管理分公司而选择暂时在这个城市住下,他豪爽地购置了一套带阁楼的大平层,仅供一人一猫居住。

许意的父亲是个十分低调的实业家,这几年花大气力培养许意,让他习惯抛头露面的日子,和大学时那副阴郁怕生的样子截然不同。

许意提议道,“这么久没见,不找个地方坐下来叙叙旧?”

“不了,我在等人,一会儿就回去。”黎纪周拒绝得很干脆。

许意失笑,“你还是这么不给人面子,不会还在记恨过去的事吧?”

黎纪周办半玩笑道,“哪敢,以前的事,我少说也得负一半责任。”

“打住打住,再说我该冒冷汗了。那这样,就在这儿聊到你等的人来,这总没问题吧?”

黎纪周点头,“当然。”

一家开在窄巷深处的古旧茶馆。

内里很冷清,大厅里就坐了两三桌人,都是品茶、下棋的老人。

邢峯推门进入,引来了几道视线,他提着电脑包,和这地方显而易见的格格不入。

邢峯快步往隔间走,一位比他年长不少,穿着讲究的中年男性正在等他。

“贺叔。”邢峯落座。

被唤作贺叔的男人笑了笑,将桌上的烟盒推给邢峯。

邢峯摆手,“我挺久没抽了。”

贺叔将自己指间的烟撵灭,“年纪轻轻突然间戒烟,有情况了?”

邢峯不置可否,“您就别打趣我了。”

“哎…都过了这么久了,当年你还闹别扭的时候,我就和你母亲说过,你是我带大的孩子,不至于拎不清,也怪我们,如果不是一步险棋把局将死,她也不至于急着漂洋过海,花大气力去培养别人。”

贺叔边说,用开水冲烫茶叶,洗了一道茶。

“我不会和小敏结婚。”邢峯道。

贺叔皱起眉头,“你看看你,我哪儿提了小敏半个字?”

“你总归要提的。”

“她能干又听话,在我们跟前比亲闺女还亲,哪点配不上你了。”

“是是是,讨长辈欢心是小敏的本事。至于听话?我看未必。”邢峯冷笑,“退一万步说,她看中的人能有善茬?”

被热水闷泡的茶叶散发出优质的清香。

贺叔放下茶壶,叹道,“都过这么久了,还在和你妈怄气。”

“与其劝我,不如让她收起没用的控制欲。”

“要不是和她闹那么僵,你至于灰头土脸地来找我帮忙?”贺叔一语中的。

邢峯厌恶道:“是我的问题?时刻提防被人监视的感觉,您要不也尝尝?”

贺叔打断他,“好了,不谈这些。”

他将一个小盒子推到邢峯面前。

“东西你先拿着,你电话里说当面谈的另一件事,现在说吧。”

邢峯不假思索道,“能不能尽快把成敏捎带回去?”

贺叔一拍桌,“没个正形,人家女孩子千里迢迢回来,你又想一句话把人打发了。”

“您要不看看她一天天的都在干什么?”

“干什么了?”

“她……算了,绕远了,我就随口一说。”邢峯把话咽下,指腹摩挲杯沿,“叔,我主要是想跟您打听打听…关于纪家的事情。”

贺叔陷入短暂沉默,哼道,“纪家,你还需要问我?”

邢峯反驳道,“这话说的,如果我需要明面上的东西,犯得着打扰您?咱俩谁是傻子。”

贺叔叩了叩桌子,“那我也坦白告诉你,如果诚心和我们走两条路,就别越界。”

“行。”邢峯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拿出电脑,“我昨晚上的成果,您先看看吧?至于这其中有什么,您应该比我了解,毕竟和他们往来密切的,不是我。”

亮起的屏幕在贺叔混浊的眼里映出光点。

过了好一阵,他长叹道,“你小子,真是一点没变。”

薄暮渐深。

黎纪周和许意在装修公司的休息区聊将点头之交的三言两语给聊尽,又在附近散步遛猫。期间黎纪周看了几次手机,没有来电,也没有消息通知。

他在和自己犟劲。

他完全可以选择不理会邢峯自己回去,又想看看,邢峯究竟能把他忘到几时。

如果主动询问邢峯到底打算让他等多久,多少又有些咄咄逼人式的失态和可笑。

无论如何,黎纪周都不想主动联系他,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不显得那么被动难堪。

意料之外的漫长等待,就连许意都有些待不住,他好奇道,“你在等的朋友,什么情况,女朋友?要不打电话问问?”

“就…普通朋友,男的。”黎纪周微笑着看向许意,“见笑了,要不我们今天就先聊到这儿?我联系下他。”

许意看着黎纪周,只觉得心里像在被“超跑”的小爪子抓挠。

那双温润明亮,藏不住事的漂亮眼眸,光看着,他便能回忆起很多。

沐浴后的湿发,留有余温的被褥,承载了他所有的原始冲动,想啃咬那双唇,想看那双眼睛满是氤氲。

这次见面比预想中的要更早些,算是个自然而顺利的开局。

如今的他,一定不会再让人跑掉。

许意拿出一张名片,又在背后写下了他另一个联系方式,“这是我的私人电话,你的呢?”

黎纪周将联系方式给他。

许意笑说,“你的这位朋友,多少有些失礼,下次这种时候,不妨叫我吧?我不会让你等。”

“晴姐,没搞错吧,这个时候把我召回去。”邢峯太阳穴直突突,“我不是说了今天有特别的安排。”

“老部长特地组的局,你不过来?难不成你指望组里那几个年轻妹妹跟他上桌喝?小峯峯,当组长还是得有点担当的好不好。”

“…行吧。”邢峯挂掉电话,有些烦躁地揉乱头发,“老头子身体都垮了一半了,还喝。”

这行可以说是内忧外患,数不清的招待和聚会,有时候酒桌上的本事比嘴上功夫更重要,也不怪刘部长养成这么个动不动组酒局的破习惯。

贺叔已经从茶馆离开小一阵,邢峯原本想自己安安静静坐会儿,这下没了机会。

黎纪周多半还在气头上,邢峯思考了下措辞,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抱歉,部门临时有事,我去一趟,晚些回。爱心

依旧没有回复。

邢峯收起手机,坐进车里,手中电脑包的侧边鼓囊囊的塞着一个长方形礼品盒。

他抽出礼品盒,端详一二。

黎纪周八成已经回去了,他只能先应付完聚会。邢峯将小盒子塞回包里,拉上拉链,扔到后座。

入夜,海岛顶奢的度假酒店海景房。女人坐在kgsize大床上,轻柔丝绸睡衣下一双豪乳呼之欲出。

纪焳坐在不远处柔软的皮质座椅上,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伸手一抛,一粒纽扣大小的微型录音设备落在女人腿间。

“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说?什么呀。”面对纪焳的质问,年轻女人并不露怯,继续悠闲地往手腕和耳后涂抹香水。

纪焳眼底闪烁着不耐烦,“你未免太狂妄。”

女人轻笑着理了理衣摆,她一起身,小东西便掉落在地,发出脆响。

她打开桌上的干红葡萄酒,倒上,晃着酒杯,坐上纪焳的大腿,柔若无骨地倚着他。

“小情趣而已,纪总应该不会介意,更不会毁了我们的约会吧?”女人像在研究他的唇形。

纪焳不悦道,“回答我的问题,东西在谁手里?”

她摇头叹气,“对替代品也该温柔点儿不是么?在厂区的时候,他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你一眼,而您……抛开公司设计组的选址不说,就连做爱的时候,叫的都是他的名字呢,真是可怜。”

纪焳猛地扼住女人的喉管,体内的狂躁因子随着脉搏一齐跳动,“成敏,我的事情,你少评头论足。”

高脚杯掉落在地,红酒倾洒而出,女人忍着痛苦的神情,弯起嘴角。

“你现在倒是装都不装了。”纪焳强迫自己克制住暴怒,松了手。

“只有我俩,装给谁看?您亲爱的哥哥么?”成敏揉着脖子,半点不受粗暴行径的影响,看也没看泼洒在地的酒液和碎玻璃。

提到哥哥,纪焳的愤怒好似突然停滞,目光也落向别处,“今天是他生日。”

一个从没收到过祝福的日子。

“有一回,他偷藏了一块不知道谁送的蛋糕。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他生日,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也想尝点甜的。我说,‘哥哥,我用全部的零花钱,给你买最大最甜的蛋糕,不要别人给的,好不好?’呵…他以为我在索要,二话不说就给了我,求我保密,让人知道他偷偷庆祝这个日子,会很难办。”

纪焳说着,面目又变得狰狞起来。

“从小到大,一贯如此,从不想站在我身边,不愿把我当成弟弟,接受别人的施舍,也不接受来自我的一丁点好处。只会摆出那副伪善的样子,一边可怜我,一边远离我。”

纪焳吐出的字句都透着森冷。

“我这辈子……最不想要的,就是他的怜悯。”

松开咬紧的后槽牙,纪焳轻笑起来,“说来也没什么不对,毕竟我也从没把他当哥哥。”

“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您的记忆力可真不赖啊。”成敏乐呵呵地恭维道。

“要不怎么被说是‘天才’呢,哪怕我不想记得的事情,也照样刻在脑子里。”

他漆黑的眼仁闪烁不定,“你能明白这种感觉么?”

“一般人应该很难懂吧。”成敏极近距离地注视着纪焳,拇指轻抚他眼皮上的伤疤,“可看着你的时候,我总感觉像在照镜子。”

“镜子?”纪焳被这说法给逗笑。

“纪总觉得不像么?”成敏轻抚她的面颊,“我也有过一个很重要的人。而他为了把我撇干净,宁愿放弃前途,和家里分割。”

她平静地说起自己的事情,没有什么情绪起伏,“我只能代替他扮演那个‘乖孩子’,无聊至极。其实我很感激他呢,我的机会,全都是他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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