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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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er01 谁说我今晚只陪一人睡?

 

“上将杜里·阿尔伯特,你是否理解婚姻是一个圣洁的联盟,并且愿意接受泠玫女士作为你的合法妻子,无论疾病或健康、贫穷或富有,直至死亡将你们分开前,都向她承诺你的爱和忠诚吗?”

年迈的牧师唱诵婚姻誓词,教堂后方的唱诗班随之祝祷,弦乐器的鸣奏悠扬渐起。

“我愿意,”杜里庄重地执起了泠玫的手,将手中备好的戒指推在了泠玫的无名指上,“我,杜里·阿尔伯特,愿意将这枚戒指奉献给你,作为我爱和忠诚的象征。”

泠玫激动,眼圈发红,有点不知所措,在短暂的沉默中,才想起流程,手忙脚乱地把手捧花放到地上,拿出男士戒指,戴到杜里的指上,压着哭腔,“我愿意成为你的妻子,我爱你。”

牧师颔首,将掌心放到圣经上,“我以基督耶稣的权柄,宣布杜里·阿尔伯特和泠玫为夫妻。”

穹顶天窗泻下了光,打在二人身上,杜里拉着泠玫的手,将她轻揽到怀里,低头吻她。

台下的人不算多,大部分是杜里的亲友,填不满诺大教堂的四分之一,众人目光聚焦杜里和泠玫,掌声夹杂着祝福声,产生了回音,和着弦乐和歌,倒也不显得冷清。

和谐的氛围中倒是有一人实在突兀。

那人发色浅金,穿着低调,独自坐在教堂最后一排,抽着烟,入场的请柬被丢在一边,沦为了烟灰缸。

他吐了口烟在面前,缭绕的烟雾模糊了那张姣好的侧脸,他有意将自己和这幸福场景隔开,又随手把烟头按灭在请柬的合照上。

——准确地说,是按在杜里的脑门上,将那张脸烫成了一个黑洞。

他举起了照片,掸了掸烟灰,看着杜里的身子上只剩一个通光的洞,神情满意,嘴角弯出解恨又得意的弧度。

下一瞬,泠玫的脸出现在这洞中。

那人吓得抖了一下,火速将照片藏到屁股下,摸了摸鼻子,佯装无事发生般抱怨,“你过来怎么一点声都没有,要吓死谁?”

“阿栀,怎么来坐在这种角落里?”泠玫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我找了你好久,以为你没来。”

“顺路而已,”被唤作阿栀的人其实叫泠栀,他敷衍极了,扭过了头,余光却没移开。

他看泠玫穿着婚纱,鱼尾白裙是丝绸质地的,手工钩织的蕾丝拖尾甩在身后。

是极美的。

但在他的印象中,泠玫很少穿得这样素。

“这个是我留给你的,”泠玫从身后拿出手捧花,“我听牧师说,新娘的捧花可以传递幸福。我不太信……不过,也不是个坏事。”

手捧主花是玫瑰,配上了杂花,香气逼人,泠栀被这股异香冲得心头发腻,目光落在泠玫的婚戒上,钻石的火彩刺眼,不悦浮上了脸。

“怎么结婚后的女人这么好骗,”泠栀不屑,抬手甩开了那束花,起身离开,“要是一束花能传递幸福,我立刻开个公司,批量生产,卖给不幸的人,成为世界首富。”

杜里从侧面走来,叫住他,“泠栀,感谢你能来见证我们的婚礼。”

“我说了,顺路而已。”泠栀没有看他。

“我今天婚礼有些忙,没来得及和你打招呼,有照顾不周的地方吗?”杜里礼貌问询。

泠栀别过了头。

没有。

这婚礼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婚礼的举办地,是源远流长的圣心教堂;证婚的牧师,是闻名遐迩的主教。

场地装点,用的是泠玫最爱的花,石柱上的长明蜡烛,被专人清理过蜡痕、剪过烛心,看得出筹备之人的用心,让人挑不出任何错漏。

再说杜里·阿尔伯特。

杜里出身北欧贵族,样貌英俊,机缘巧合初遇泠玫,便钟情于她。得知泠玫身份后没有嫌恶,力排众议,向泠玫求婚。后入伍七年,步步高升,军功显赫,上将的任命下来,立即为泠玫举办了这场隆重的婚礼。

一切都很完美。

即便是非要说有什么问题,那也是允许出身红灯区的泠玫和他自己,不应该出现在如此神圣而庄严的地方。

可泠栀就是不喜欢杜里,从回家拿……欸?欸?你怎么走了?”

男人不等他把话说完,听他说“不要了”,掌心中的珠子啪嗒一声转到了腕子上,转身离去。

泠栀眼疾手快,回身,跪在长椅上,抓住了男人的风衣带子,扯着他,不让他走,“你干嘛去?”

“回家。”男人被拽得顿了一下,深邃的眸子里充满了不解,反问,“你不回家吗?”

“不是?你?这就回家了……?”

一阵冷风刮过,卷起的树叶呼在了泠栀的脸上。

他摘下脸上的叶子,扔了出去的同时,还闻到了一种味道,有些苦,像是甘草……

还没等泠栀回过味来,这男人抛出了一个灵魂问题。

“你不回家在这里坐着,不冷吗?”

“……”

冷啊,能不冷吗!贼他妈的冷!

冷风属土拨鼠,这不就直往脑瓜子的洞里钻吗!

泠栀真不知道自己是搭错了哪根筋,怎么会在三更半夜的大冷天,和一个穷逼磨磨唧唧了半天,简直是疯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回到了自己的车里,暖风已经舒适,却吹得他心烦意乱。

不是,他神经病啊?

泠栀又回想了一下自己刚说的话,尴尬得砸了一下方向盘,小玛莎代替泠栀发出了尖锐的鸣笛声!

滴——

泠栀把脑袋从方向盘上抬起来,隔着挡风玻璃,看到那男人正回头看自己。

他怎么还没走?

泠栀顾不上这许多,轰了一脚油门便倒起了车,车速起来的时候才想起来后面是个台阶,他的车来的时候就拖了底。

泠栀心下一惊,急吼吼地去踩刹车,发现自己已经平滑地倒了出来。

奇了怪了,离了谱了。

泠栀从后视镜看回去,发现那边道台阶处,安装上了便于车辆通行的临时斜坡。

没等他研究,后视镜里又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姐,你怎么来了?”泠栀把窗户摇了下来。

泠玫神色匆忙,里面还穿着晚宴礼服,外面裹着白色的毛绒披肩,看样子是从失乐园的方向过来的。

车窗摇下来的瞬间,泠玫皱起眉,一把拉开了车门,蹲下去,摸着泠栀的脸,满是关切之意。

“阿栀,怎么被打得这么严重?”

“小伤,没事。”

泠栀推开了泠玫的手,不自然地问道,“你怎么来了,婚宴应该还没结束吧?”

“怕你不开心又闹小脾气,我应酬了一轮就离场了,”

泠玫心疼,从手包里拿了个小冰袋,敷在了泠栀的脸上,冰得泠栀抖了一个激灵。见他又想推开,假意要拧他耳朵,不出所料,泠栀瑟缩起来,不再反抗。

“刚去失乐园找你,结果你不在,我听他们说你受委屈了,就拿了点药,想着你没走远,就来这边碰碰运气,还好赶上了。”

泠栀半边脸被冰得发麻,心底热乎乎的,含糊道,“结了婚了还管这么多……”

“我还不能管你了小兔崽子。”泠玫惩罚式地将冰袋又按了按,见泠栀嘶嘶哈哈地求饶,还比划着什么,停了手。

“这个给你的。”泠栀捂着脸,从副驾座位上拿出来了个小礼盒,包装得精美。

“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泠玫接过,打开,问道,“这是……白玉?好透啊。”

小礼盒里躺着一对铃铛。

晶莹剔透的,用料极佳,雕工也不俗,不是市面上常见的雕文,像是某些宗教的图腾,高贵玄妙,打眼一看,就让人觉得心静静的。

“识不识货啊,这不是玉,这是翡翠。”

泠栀瞪她一眼,解释,“是西奈湾的翡翠,很久之前搞到的了,刚听人说这料子最近升值了,你带着玩吧。”

“这是给我的新婚礼物?”泠玫放进了手包里,明知故问。

见泠栀又撅起了嘴,泠玫没再他雷区上试探,“行了行了,大冷天的别在这冻着了,跟我回家,你的房间我都叫人收拾好了。”

“我才不去杜里的家。”

泠玫见他这倔劲儿上来了,连蒙带哄,“那总要吃饭吧,给你留了你爱吃的,先跟我回去,吃完再说。”

泠栀本想拒绝,但奈何肚子确实空空,折腾一晚上,不提还好,泠玫一提,胃里饿得滚酸水,想了想,准备接受这个提议时,又听到了一个令人讨厌的声音。

“跟着我车后面一起走吧,想吃什么回去再说,我叫厨师给你开小灶,”

杜里的库里南停在了泠栀的小玛莎旁边,比他的车高了不少,衬得他的小玛莎,像个未成年。

顷刻间,泠栀的脸垮了下去,“凭什么我跟你后面啊?”

“你开前面也行,你带路。”

杜里早就习惯了泠栀的态度,知道他吃软不吃硬,索性随着他,从驾驶位下来之后,又走到泠玫这边,打开了副驾的门。

“……”

泠栀僵住了,他不认识路。

杜里也没有想为难他的意思,立刻给了台阶,“一起回去吧,不然你一个人孤零零的住酒店,多没意思啊。”

早些年,泠栀凭借双性的优势成为拜伽洛的焦点时,大多是住在失乐园的。毕竟是千金之夜,在这个笑贫不笑娼的年代里,没人愿意跟钱过不去。

泠栀本想有了积蓄后,就给姐姐和自己买个大房子,结果被杜里抢了先,订婚时便给了姐姐一座庄园。

人比人,气死人。

即便是如今泠栀有点小钱,买房不是什么难事,他也没再动过这个念头。

他一个人,只想图个方便省事,大多数时候,是住在酒店的。他不觉得自己的生活方式有什么问题,自然听不惯杜里的话,逆反心理一下子就上来了。

“谁说我一个人?谁说我孤零零?谁说我没意思?”

泠栀下了车,四周望了望,看到刚刚那个风衣男人并没有走远,正站着面对墙面,举着闪光灯,捣鼓着墙上的电表箱,不知道是在干嘛。

泠栀想也没想,拉着那人的风衣带子,扯到了自己身边,站在杜里和泠玫的视野中,当着他们的面,把那人押进了车里。

“今天晚上,他陪我睡!”

确认杜里的车没有跟上来,泠栀舒了一口气,再次发现刚才那股不寻常的甘草味,出现在了他的车里。

是这男人身上的味道,清苦,带着微弱的回甘。

“你要带我去哪里。”男人嗓音低沉,连问句都扬不起调。

“多谢解围哈,要不我送你……”泠栀转头看向男人,“回家”两个字生生咽了回去。

刚刚黑灯瞎火的,竟没发现这人长得这样不错,宽阔版型的风衣也挡不住比例完美的身材。不止身上好闻,脸也好看,身材更是不赖。

泠栀抿了抿唇,流氓般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向他裤裆处看去。

“你开车不看路吗?”男人被盯得莫名其妙。

泠栀不舍地收回了下流的目光,舔了舔唇,神情期待又紧张。

“你有老婆没?”

“没有。”

泠栀激动地打了个响指,对男人发出了正式邀请。

“前面有个半岛酒店,要不咱俩,去开个房?”

“?”

泠栀见这人没反应,想起来这人穷得连代步车都没有,担心他是怕睡不起自己,慷慨表示。

“今晚我请客,不要你钱。”

“?”

男人深吸了口气,脸色有些泛白,欲言又止的样子,一手按着眉心,另一手快速地转起了手中的,像是在转移注意力,没再讲过话。

泠栀哼着小曲儿,丝毫不觉得气氛尴尬。

半岛酒店。

几分钟的路程很快就到了。

泠栀住在这里的时日不少,混了脸熟,一边办着入住手续,一边跟前台的服务员闲聊。身后的男人却丝毫没有要等他的意思,直接去了电梯处。

“诶!”

“你等我一下啊!这电梯没房卡按不了,你一个人上不去的!”

泠栀拿着房卡直奔男人的方向去了,进了电梯,见男人从风衣内里拿出了钱包,刷在了感应器上。

66层的按钮自动亮起。

“你已经订好房间了?”

“嗯。”

泠栀靠在电梯侧边,大喘着气,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但又说不出来。

直到他跟着男人在66层下了电梯,刷开房间的大门,看到这房间的内部结构时,惊呼出声。

落地窗将全城的夜景尽数收集,地标性的建筑,风光一览无余。

泠栀经常入住半岛,但在他印象中,从没有被分配到过这层楼,竟不知道这家酒店,有着可以看到如此完整的夜景的房间。

正想走进去,贴近欣赏一下。

嘭——

男人关上了房门。

泠栀的鼻尖碰着外侧房门,笑容僵在了脸上。

“喂!你什么意思?”

“开门啊!”

“你让我进去啊!”

“……”

泠栀最后还是被放进来了。

准确来说,是男人实在忍不了他在外面滋哇乱叫,开了落下的锁,泠栀立刻闭了嘴,自己从门缝里溜进来的。

他进来时,男人的身影刚进浴室,哗啦啦的水声裹着潮热水汽,扑面而来。

这人还怪讲究的,办事前还知道要洗洗,泠栀暗暗想着。

那门半掩着,泠栀没进去,在房间里溜达起来。

这里不是个普通的房间。在门口窥见的落地窗,其实是个270°的环景天台,房间内的软装和泠栀平时住的完全不同,家具摆件都更有质感,布局讲究,往里走还划分了会客区,工作区,酒台,茶室……

俨然是个套房,看这面积,大概这一层楼,就只有这一间。

泠栀来这个酒店是临时起意,男人没有办理任何手续就进入了房间,看样子是长期包下的房间。

泠栀拿起了男人脱下的风衣,是克什米尔的羊绒和羊毛,肌肤触感,顶级的材料。

饶是泠栀再不动脑子,到底还是察觉到了这个男人的身份并不简单。

浴室的水流停了,泠栀正坐在吧台上,自顾自拿起了姜执己留在吧台上的珠串,端详着,听见脚步声出来,也没回头,只问了句。

“你到底是什么人?”

“姜执己。”

泠栀哦了一声,显然是没有从脑子里检索到这个名字,模仿着姜执己的样子,转起了手中的珠子。

哒——哒——

这手串莹润有光泽,在光下透着钢色的光圈,每颗珠子上都打着金托。

泠栀皱起了眉,这黄金完全盖住了本料的气质,俗气不说,还晃眼,泠栀想起刚刚男人说自己没钱,不禁问道。

“你这么有钱为什么要装穷?”

“……”

姜执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泠栀拎着珠子上的跑环,饶有兴致地拨弄起来。

“好玉不镶金,西奈湾的料子,怎么还用黄金配?”

“我不懂这些,别人送的。”

姜执己话音刚落,泠栀放下了珠串,目光落在姜执己身上,看到一副令人血脉喷张的一幕。

泠栀那张城墙厚的老脸,罕见的泛起红。

姜执己裸着上半身,肌肉线条流畅有张力,水珠从黑发上吹落,顺着肌肉纹理淌下,没入腰间,被裹着下半身浴巾吸收。

泠栀几乎是闪现到了姜执己身前,许是洗过澡的缘故,他甘草的清苦之意散了去,此刻只剩回甘。

怪好闻的。

泠栀小狗似地嗅了嗅,开始动手动脚,想要去触摸姜执己腰腹上的肌肉,刚伸手就扼住了手腕。

“你要干什么?”

“干成年人该干的事啊。”

见姜执己没有反应,泠栀尴尬地抽回来了手,揉了揉被捏得通红的手腕,在姜执己的注视下,解开了身上的衣服。

反正都得脱,既然姜执己不脱,那他也可以先脱。

一边脱着,一边心里吐槽这男人看着不小,怎么还这么害羞。

上衣被泠栀丢在一旁地上,下衣和内裤从臀腿落下。

泠栀从衣服堆里走了出来,酥胸微晃,上面布着尚未消退的情欲痕迹,可以被盈握的腰,弯出了不属于男性的性感弧度。

姜执己眼中闪过了讶异之色,只有一瞬,被泠栀精准捕捉。

他太熟悉这样的反应了。

他在无数男人脸上见过这短暂的诧异,他知道这阵诧异过后,是极致的癫狂之色。

古老传闻中,有海妖可以通过歌声,引诱男人成为大海的祭品,而他这副身子,正巧有着能唤醒男人荷尔蒙的魔法,如海妖歌唱,勾着男人坠入汪洋,和他翻云覆雨。

泠栀揽着姜执己的脖子,“想什么呢?”

姜执己反应了过来,退后一步,和泠栀保持了一个正常社交的距离,淡然道,“我不知道真的有双性存在,也没想到你是。”

这诧异的表情刹那间,便转到了泠栀脸上,泠栀惊呼,“你不是说知道我是谁吗?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是双性?”

“我认识你,但不知道你是双性。”

姜执己被他这一惊一乍的样子搞得有些烦躁,简单地解释了一句后,进了卧室。

“不可能,你不可能不知道我是双性。”

泠栀跟了上去,见姜执己已经躺了下去,毫不见外地掀开了另一侧的被子,钻了进去,直接对上了姜执己紧蹙的眉头,和厌恶的黑瞳。

不是?他这是什么表情?

嫌弃我?

怎么会?有男人?嫌弃我?

泠栀不可置信地向姜执己的下半身摸去,性器正安静地躺在姜执己的腿间,没有丝毫勃起的趋势,但依然能摸得出那优越的尺寸和形状。

好像软着也比今晚的那三根都粗一些,也长一些。

等等,软着?

泠栀心下一片惊骇,阅人无数的失乐园头牌,从没见过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在他赤身裸体勾引的情况下,还软着。

泠栀的目光艰难地上移,对上了耐心全无的姜执己,不知死活,但发自内心地问了一句。

“你是不是阳痿?”

姜执己不知道从哪里找了根绳子,压着泠栀的身子,从他的齿间穿了过去,勒紧。扼住了泠栀的嘶吼,在他的身后打上了定位的绳结。

他手法极为娴熟,像练过很多年一样。

泠栀死鱼一般挣扎,奈何没有体型优势,眨眼的工夫,就再也动弹不得,连着手脚一起,都被姜执己的绳子束在了背后。

“呜呜——”泠栀被勒着嘴,口齿含糊不清,但并没有放弃反抗。

“这绳子会随着你的挣扎收紧。我给你留了伸展的空间,但如果你继续折腾下去,今晚应该不会好受。”

姜执己沉声警告着,见那躁动的身子萎靡了,才坐了下来,再次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人实在太吵,不过好在他识相,省下了姜执己不少手段。

耳根子终于清静了下来。

再次确定了泠栀不会再掀起来什么风浪后,姜执己熄了灯。

泠栀本想蠕动到姜执己身边,将他踹下这床,却想起了姜执己睡前的警告,思考再三,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

识时务者为俊杰。

泠栀自诩俊杰,但不耽误他在心里,把姜执己的祖宗八代,论资排辈地提溜出来,挨个问候了一遍。不知排到了,看见罗兰德,立刻拉开了警戒线,立正敬礼。

警戒线内,杜里正和手下的人交代着什么,转头看见罗兰德到访,挥手让其他人下去了。

杜里上前一步和罗兰德握手,一脸严肃。

“罗兰德院长,事发经过我已经交代给警方了,接下来是检察院的工作,还要劳烦您带人加个班了。”

罗兰德感受到手心里的异样,是杜里递给他的东西,他神色微变,旋即又恢复了正常,嘴上说着这是他的工作,不用客气,然后双手插进了兜,说着些官方废话,交代检察院的人认真工作。

离开前,罗兰德又看了一眼这座庄园。

火势是从庄园中心蔓延而出的,看样子应该是主人房间,绝大多数仆人被安置在花园里,衣着整洁,没有半点火灾逃生的迹象。

事关贵族庄园失火,再加上杜里官至上将,阿尔伯特又是远近闻名的贵族世家,多方的人在这里乱作一团,外面还围了不少记者。

罗兰德找了处无人的角落,装作抽烟,拿出了叠成小块的纸条,外面写着泠栀的名字,看样子是杜里早就准备好,要他转交给泠栀的。

罗兰德打开了纸条,在看到里面的文字时,神色又凝重了几分,他立刻收了火机,快步离开了这里。

罗兰德打开了泠栀车门,没有上车,“我临时有急事,先回检察院了。”

“我姐怎么样?”泠栀急得声音发抖。

罗兰德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情况不明朗,你千万不能淌进这趟浑水。”

泠栀满目茫然,罗兰德左右查看了一下,人群都围在庄园门口,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默默将兜里的纸条放在了泠栀的副驾上,语重心长地嘱咐了他一句。

“听大人的话,这里不是给你乱闹的地方。”

泠栀的心跳错了拍子,烟熏火燎的味道堵得他眼睛和嗓子都在痛。他急忙打开罗兰德留下的纸条,两行字,落款是杜里的名字。

——“失乐园有人杀你。”

——“科萨坶街,16号,redvalley红谷咖啡馆。”

外面的车越来越多,大多鸣着警笛,泠栀红着眼睛,望着那烧得只剩断壁残垣的庄园,打了方向盘,逆着车流掉头而去。

redvalley红谷咖啡馆。

这是一间24小时营业的自助咖啡店,酒水、简餐也有。

快到午夜了,红谷咖啡馆的灯光是自动感应的,店里没有什么人,灯光感应不到顾客的存在,此时全熄了。只有角落里闪着微弱的光。

——是泠栀的手机屏幕。

他坐在角落里,独自看手机,从人群熙攘,坐到了路灯都熄灭。桌上一杯冷掉都没喝过的意式浓缩。

?杜里上将新婚,庄园晚宴失火,新娘泠玫下落不明,疑似有人故意纵火?

?据悉,有目击证人爆料,泠栀曾在举办婚礼的圣心教堂与泠玫发生口角纷争?

?警方调查显示,泠栀在事发当晚曾在半岛酒店开了房间,但并未在房间内现身,疑似故意伪造不在场证明?

?犯罪嫌疑人泠栀今早在拜伽洛,持枪绑架检察院院长罗兰德……?

泠栀没有看完这条消息,手机电量耗尽,自动关机。

他面无表情地放下手机,靠在了身侧的玻璃窗上,冷凝水珠顺着他下颌流淌,冰冰凉凉的,让人不得不冷静。

一辆库里南闪着灯,停在了路边。

泠栀麻木地转过视线,看到杜里从车上下来之时,站了起来,在杜里推门而入之前,率先拉开了门,对着杜里的面中,来了一拳。

杜里生生挨了这一下,正过身子后,又被泠栀接上了一拳,身形被打得趔趄,血也顺着嘴角下来。

杜里浑身散发着噬人的气场,本想纵着泠栀发泄,没有还手,连着挨了泠栀不少招式,见泠栀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才抬手抓住了泠栀接上来的拳头,擒着他的腕子,反手压着他的胳膊,将他按在了咖啡店的桌子上。

“如果你不想明天看见有新闻报道,犯罪嫌疑人泠栀深夜殴打杜里上将,就不要再闹了。”

泠栀被他死死压着,胸上肿胀的伤口抵在桌板上,疼痛复现,潮水般涌来,冲垮了泠栀磊建的理智堤坝,让他所有的情绪,随着眼泪一起泛滥。

泠栀的哭腔再也压不住,吼得撕心裂肺。

“发生什么了?我姐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我姐到底怎么了啊!”

这哭腔凄入肝脾,狠狠拨动动杜里的神经,像是触及到了他的死穴,让他的手顷刻间软了下来。杜里的手猛地一抖,松开了泠栀,看着他艰难地从桌子上起来,才发现他动作很不协调,领口里能看到一片淤紫。

杜里立刻抽出了枪,干脆利落地上了膛,警惕地察看四周。

“你身上有伤吗?已经有人追到这里了吗?”

“用不着你管,你就告诉我,我姐她现在在哪!”

杜里确认四周安全后,收起了枪,避开了泠栀的怒视,沙哑着声音开口。

“你姐姐死了。”

啪——

泠栀抬手甩了杜里一个巴掌,也许是不满意,也许是不相信,再次问道,“我姐在哪?”

杜里没有再对他动手,又给他重复了一遍,“你姐姐死了。”

啪——

泠栀的手震得发麻,碧绿色的眸子浸泡在淬了毒的杀意里,咬牙再次问道,“我姐姐……”

“你姐姐死了!她不在了!你听不懂吗!”

杜里的声音低沉,却透着撕心裂肺的痛楚。泠栀的身子瘫软地使不上力,直直地砸进沙发卡座里,他目光呆愣,像是消化不下这样几句简单易懂的话。

他听不懂杜里在说什么,目光落在窗外的库里南上,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独自跑出了店门,冲着那辆车唤着。

“姐,你怎么不出来?”

“姐,我跟你回去还不行?”

“姐?”

泠栀猛地拉开车门,整个人在冷风中僵直了起来。

副驾上空荡荡的,没有人,只有一条泠玫昨晚见他时的毛绒披肩。

杜里追了出来,见他对着副驾怔愣,压着眼底的酸意,走了过去,递给他了一个钱夹。

“你的车上了通缉限制,明天天亮之后就不能开了,所以你今晚就要离开这里,这里面有我给你准备好的钱和新的身份证件,离开这个国家,随便你去哪里,反正不要再回来,更不要和任何人提起你认识泠玫。”

“她是我姐!是我唯一的亲人!”

“可你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泠栀的肩线陡然一震,随后惨然笑出了声,独自拿起了车上的毛绒披肩,抱在怀里。

这话伤人,直往泠栀心砍里捅刀。

杜里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他知道泠栀对于泠玫的重要性,即便是为了泠玫,他也会尽可能地对泠栀保持耐心和理智。

“你还需要什么别的东西,我叫人尽快去准备。”

泠栀侧过头,绝望问道,“我需要一个真相,你能给我吗?”

杜里沉默了。

意料之中,泠栀扔掉了杜里给他的钱夹,只带上了泠玫的披肩,独自离开了。

泠栀开着车,离开时,刻意经过了拜伽洛,隔着车窗向巷口里张望。

警局和检察院的人轮岗执勤,层层警戒线封住了拜伽洛所有的出入口,告示栏上滚动播放着“失乐园头牌泠栀,涉嫌谋杀阿尔伯特上将之妻”的新闻报导。

不像是追拿逃犯,倒像是警告逃犯这里不能回来。

泠栀略略扫了一眼,心下了然,杜里所说不假,看了一下时间。

凌晨5:12分,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

来得及。

泠栀心里有了盘算,打了方向盘,直奔瑰丽山庄的方向驶去,途中路过了自助加油站,泠栀用车上的工具,撬了加油站储藏室的玻璃,拿了几个积着油垢的塑料油桶,和三四个密封的塑料袋子。

泠栀拎着油枪往里灌油。

他的车没什么储物空间,油桶被他塞进了后排座位,油垢蹭在他的车内饰上,格外扎眼。视车如命的泠栀,此刻看见了车上的脏污,面不改色,又往里塞了一个。

塑料大袋子不知哪里漏了,泠栀一边灌,它一边漏,怎么也灌不满,索性就这么稀稀拉拉地全扔上了车。

瑰丽庄园的正路也有专人值守,看样子像是杜里的亲卫,泠栀啐了一口。围着山脚绕了两圈,从没路的矮灌木坡道上开了上去。

这路本不是为车行设计,更不适合泠栀的低底盘小跑车。

石子树枝刮蹭底盘,不住地发出刺耳的声音,泠栀却像是没听到一般,不顾车损,油门踩死,一路左冲右撞,在荆棘里生生开出了一条路,直到车的轮胎开始空转,才停下。

泠栀下了车,发现车卡在了一个极高的土石坎上。这里地势不平,凸出的部分撑住了车的悬挂,翘着动力轮腾空,泠栀踹了轮胎两脚,车却纹丝不动,是卡死了,如果不叫拖车救援,很难再挪动了。

天擦了亮,但阴沉,渗着湿冷的雨,今天不会有日出了。

又是下雨。

水腥味弥漫在空气里,沾到头发上总也散不去,要用洗发皂混着精油洗才能去除。

这是他九年前,被卖到拜伽洛的时候,泠玫亲口告诉他的。

九年前。

一辆送海鲜的半挂货车,从海港接了货,刚打捞上的帝王蟹,用网兜装着,吐着白色的泡,那是新鲜捕捞的标志,用以满足名流权贵在凌晨之时的口腹之欲。

这样的车数以百计,没人注意到,驶向拜伽洛的那一辆里,整兜整兜的蟹堆下,有一双蒙着灰的碧绿色的眸子,时明时灭,奄奄一息。

司机将货车停在了拜伽洛专门用来运货的巷道中。

螃蟹和海货已经被人卸了去,但拜伽洛几个出了名的老鸨依然围在车前。司机从蟹网里剥出来一个人,老鸨们开始不安分地叽喳,评头论足,却面露犹豫之色。

网里裹着一个赤裸的人,身体裸露的地方布满了细密的伤口,还有些泛了白,像是被蟹钳蟹腿割出来的。

司机见几个老鸨态度不明,不顾那人的反抗,将他胸前的渔网剥开,露出了不属于男性的双乳,又忙抓着他的腿,在众人面前,强行分了开来。

“天哪!怎么长这样……?这是男的还是女的?”

“不会是人妖吧?问你呢,怎么不说话?”

有一个老鸨皱着眉凑了过去,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而那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开了钳制他的司机,一脚踹在了那老鸨身上,呜呜地叫着,碧绿色的眼睛里,淬着浓郁的杀意。

“不好意思哈,我忘了把他绑住,他不会说话,是个哑巴,没有调教好。”

司机没想到这人居然还能有力气,怕他毁了自己的生意,亲自上了货车,对着那张脸,狠狠地甩上了几个巴掌,又踩着他的头,按到了车厢积起的臭水里。

“这次算了吧,什么货色啊,光脸蛋好看有什么用?不会说话怎么行,”一个老鸨捂着鼻子,不愿再围在这腥臭的车前,率先离开了。

紧接着有人附和,嫌弃车里的人是个小哑子,还是个畸形怪,怕他这样的,顾客吓跑。再加上他身上的伤口太多,恢复起来也要钱,万一留疤,更是卖不上价。

一众人频频点头,不论司机如何挽留、推销,还是散了去。

司机本以为这人足够特殊,能多卖些钱,没想到事与愿违,不甘心,又问了几家,结果就是拜伽洛里这么多大妓院,竟没一家愿意接手车上这人。

司机暗骂晦气、赔钱货,想着找个地方把这人埋了。

开到接近拜伽洛出口的偏门处,发现了一家店,招牌上的灯都坏了一半,依稀认得出失乐园这几个字。

这里是拜伽洛最边缘的地区,没想到还会有店开门,门口还站着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老女人,浓妆艳抹着招揽客人。

本着试试的心态,司机停下了车。

那老女人一眼就看出了这车的意图,进了店将老板叫了出来。

这店的老板是个极其漂亮的年轻女人,她走出来时,司机看得直了眼,连开车门的动作都迟钝了不少。

货箱里的腥臭味道,在开门的一瞬间爆发了出来。

女人微微皱眉,看到里面有个人缩在角落,粗糙的渔网裹在身上,只露出来一双碧绿色的眼睛,充满了警惕,像受伤后应激的小兽。

女人眼里多了几分心疼,向他招了招手,柔声道。

“我叫泠玫,是失乐园的老板。”

车厢里的人听到泠玫的声音,又害怕地往里面缩了缩,司机看着着急,想要进去把这人抓出来,却被泠玫一个眼神杀了回去。

泠玫将声音放得更低、更温柔,向他伸出了手,“你愿意跟我走吗?”

“去……哪里……?”

那人的声音极其沙哑,几个字吐得很不熟练,像是,应该是后来的调查人员留下的。

泠栀转上楼梯,白橡木的材质,喷涂过防火层,在火灾中幸存了下来,他沿着走廊进到了那个四周焦黑的房间。

这是火灾的源头,事故的发生地。

房间内部大量的家具摆设已经完全炭化,几乎看不出功能和用途,零星一些金属制品在灰烬中保持着原状,泠栀蹙着眉头在房间里观察。

火灾可以带来这种程度的毁灭吗?

泠栀不知道。

他蹲下来,从一堆看似是饰品架的灰烬中,扒出来了几件泠玫之前常戴的饰品,才确认这真的是泠玫的房间。

“你居然真的在这里!”

罗兰德的震惊地喊出了声,又立刻捂住了嘴,走了过去,小声道,“你知道你现在是通缉犯吗!你怎么还敢来这里?”

泠栀没有被他一惊一乍的声音吓到,冷声反问,“你觉得我应该被通缉吗?”

罗兰德恨不得找个巨形罩子把泠栀罩起来,转移走,走回了长廊左看右看,在对讲机里打发走了所有可能会经过的人员。

“我的小心肝,我的小祖宗,你到底想干嘛?”

“来看看杜里瞒着我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泠栀没有理会他,自顾自翻着灰烬里的残余。

罗兰德眼皮突兀地跳了起来,“你怀疑杜里·阿尔伯特?”

泠栀从灰烬里,扒出了一枚钻戒,是新婚当日,杜里亲手给泠玫带上的那枚,他在衣服上擦了擦,钻石的火彩重新散发出来,在黑暗中格外璀璨。

泠栀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拿着那枚钻戒,四下环顾。

他想要在这里,找到一些属于泠玫的痕迹,但入目只剩焦枯,空气中的灰吸进肺里,堵得他喘不上气,眼底得湿意泛了上来,涨得眼眶酸痛。

墙纸上的丝绸,炭化的痕迹明显,但看得出玫瑰的纹样。

大火带去了穹顶壁画的所有色彩,但雕刻精美的中世纪天使依然保留了下来。

这是杜里·阿尔伯特,在七年前,失乐园的开业典礼时,向泠玫求婚时送给她的庄园,里面的每处细节,大到色彩风格的搭配,小到穹顶吊脚的雕刻,无一不是按照泠玫的喜好来的,就连庄园的名字,也是取了泠玫名字中的瑰丽之意命名的。

泠玫在杜里心里有着何等的分量,泠栀作为旁观者,在这几年中看得清清楚楚。

且不说杀了泠玫对杜里没有任何好处,就算是杜里真的想下手,也不会挑在新婚之夜动手。

他不喜欢杜里是真,但他不怀疑杜里也是真。

他相信杜里没有害他姐姐,只不过……

泠栀将目光移开,看向罗兰德,红着眼眶,一字一句,声声泣诉。

“杜里·阿尔伯特,他绝不无辜!”

锐利的气场从泠栀身上炸开,罗兰德被他破碎的调子摇荡,下意识想上去抱他,又怕去触碰他眼底冰冷的恨意,站在原地,只露出了心痛的神色。

“罗兰德,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我姐真的死于火灾吗?”

“嗯……”

泠栀猛地站起来,拎着罗兰德的衣领,大颗的眼泪断了线一样落下来,染着哭腔的调子尖锐又极端,泠栀大声质问。

“那为什么她所有的饰品都在这里?火烧得那么大!她怎么可能来得及摘戒指?”

罗兰德被问得身形一僵,避开了泠栀的视线,他不敢去看这双碧绿色的眼睛,推测道,“也许是要睡了,才摘下来的吧。”

不可能!

泠玫的作息习惯和他差不多,宴席散场后也不会立刻睡觉,即便是休息,以泠玫的习惯,也绝无可能摘下和杜里的婚戒。

泠栀摇着头,他有一千种一万种理由去驳回罗兰德的结论,但是他没有证据。无力感从地底爬起,蔓延到他的四肢躯干,拽着他沉进不见天日的沼泽。

他哭得身子软了下来,肩膀抖得似筛糠,罗兰德才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我送你出国吧。”

泠栀惨笑,但没有推开他,只是眼里的脆弱消失不见,声音恢复了冷静,淡淡道。

“除非找到是谁杀了我姐。”

罗兰德见不得他这般执迷不悟的样子,他从怀里的文件夹里,拿出了一张纸,举到了他面前,语气凝重,“你姐姐死于火灾!尸检报告都已经完成了,所有证据链已经闭合,这案子已经结束了,你到底要闹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

泠栀抬起了布满灰翳的眸子,目光落在那张尸检报告上,他略过了死因剖析那一片狗屁话,失神的眼睛只聚焦到落款的文字上。

——h?pitalderouedudhara,départehologieédi-légale

法轮医院,法医病理部。

尾部的名签龙飞凤舞,泠栀默念,拼读出来一个名字,臻如理。

泠栀记下了关键线索,眼神多了几分决绝。

“你要去哪?”罗兰德满脸担忧。

“法轮医院,”泠栀语气平静,没有半点情绪起伏,冰冷得像个机械,“既然你们都不愿意告诉我,那我只能自己去找了。”

罗兰德急得捶胸顿足,“就算凶手真的另有其人,连杜里都拿他无可奈何,你又能怎么办!”

罗兰德见他没有收步,连忙补充道,“从事发到现在,军方、警方、检察院全被调出来了,所有的证据都是堆在一起塞给了我,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这是逼着我结案的意思!你所谓的凶手,连面都没露过,就可以同时驱使这么多部门,我和杜里对他来说,都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

“这个凶手到底涉及到了什么阶层你懂吗?”

“你以为他们想杀的只有你姐姐吗?你非要把自己赔进去才肯作罢吗?”

泠栀起身,眩晕感随着身子站起,从地面陡升,又在脑海中炸开,罗兰德的话太多了,字词堆在一起在脑海中聚成了浆糊。

泠栀一天没吃东西,有了低血糖得症状,他扶了扶额,平息了脑海中的胀痛,捕捉到了罗兰德最后一句话,回了一句。

“我能赔上的,就只有这条命。”

说完,泠栀苍白的脸上扯出了一个自嘲的笑,他看了看远处的乌云和雨幕,喃喃道,“但愿……够用吧……”

罗兰德此刻看着泠栀,只觉得陌生。他以为自己是了解泠栀的,他知晓他贪财,知晓他好色,轻佻、幼稚、做事总是由着性子胡来,他明白泠栀其实是个不入流的货色。

可他就是喜欢泠栀这副美丽的皮囊。

他不在乎泠栀内里的灵魂是如何粗鄙,或者,他其实是希望泠栀拥有一颗浅陋的、可以被随意摆布的灵魂。

但此时,罗兰德看着泠栀离开的背影,捕捉到了一丝超脱他理解的情绪,那一种他无法掌控的东西。

——赴死一般的决然,近乎信仰的勇气。

凌晨四点半,法轮医院。

泠栀步行穿了整个城市,雨水混着泥水,顺着下颌滴答,雨衣遮住了浅金色的头发,遮不住满脸的狼狈。

他拿着一个盒子,敲了敲门卫的玻璃,扬声喊道,“臻如理的包裹,要他本人签收。”

保安打量了他几眼,拉开了小门缝,生怕被脏雨淋到,快速塞出一张临时通行卡,嘱咐了一句,“走那边的货梯,不要影响到前面客户,臻院长正在六楼值班。”

保安话音没落就关了小门缝,泠栀毫不在意,将通行卡挂在了脖子上,走向医院主楼。

他手机电量剩余不多,刚好够他在来的路上,查清这家医院的基本资料,以及,泠玫尸检报告上签字的人——臻如理。

法轮医院是六年前突然建成的,说是私人医院,其实是一家高端的体检中心,有着顶尖的资质医生和专家团队。在保护客户隐私的基础上,提供定制化的体检计划。特殊情况下,还会包括疾病预防、基因理疗、深度激素检测等高端项目。

关于法医部,泠栀没有查到任何相关的信息,他甚至怀疑这家医院是否有法医部的存在。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臻如理是这家医院能查到的唯一运营者,也就是法轮医院的院长。

泠栀走进货梯,把被抱着的空盒子扔了,混在货物来往的通道也不突兀,他随手推了一个保洁的推车,走进了医院的理疗区域。

这个时间点,来体检的人寥寥无几,又赶上换班,护士们匆忙交接后,开始了新一轮的查房,没有人注意到推着保洁车的泠栀,进入了开放护士站。

雨披和湿透的衣服被泠栀丢到了保洁车的垃圾桶里,泠玫的披肩被他挂在了肩上,他换上了护士的衣服,戴上了口罩遮挡住了大半面容,随便拿了一本病案夹,走出护士站,混进了客梯,到了六楼。

法轮医院的标识很清楚。

泠栀无障碍地停在院长办公室门前,他贴着门站,鼻尖嗅到了稀薄的木质门漆的味道,一手扶上了门把手,另一手,则握紧了从护士站拿到的手术刀片。

“院长房间里面有客人,刚进去没多久,你等一会再找他汇报工作吧。”

保洁阿姨好心的提醒从他身后响起,泠栀的手猛地哆嗦了一下,连忙将袖管中的刀片推了回去,松开了门把手,不自然道,“嗯,我在这里等他一会。”

这层楼没有门诊和住院区,保洁阿姨走后,显得格外寂静,仔细听,可以听到门内交谈的声音。

“给你送去的药都有按时吃吗?这次的指数有些不对劲……”

像是有人正在里面体检,泠栀竖起了耳朵,继续说话的还是同一个人。

“停车用的临时斜坡我叫人安好了,电费和店面租金也已经给你补交了,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泠栀的眉心拧了起来,那声音顿了顿,紧接着,又道出了一句让泠栀背心浸出冷汗的话。

“我看到半岛酒店有你的入住记录……”

叮铃铃——叮铃铃——

门内的电话声响起,打断了那个人,只听他疑惑道,“什么快递?没有送上来啊?你调一下监控吧。”

泠栀的瞳孔缩成了一点,手上颤抖,用力太猛,手心的湿意将袖管中的刀片挤开,割开了小臂的皮肉,暗红的血顺着指尖外淌,竟不觉疼,他还没反应过来,手下压着的门把手竟自己转了下去。

不等他推,门便开了。

清苦的甘草味扑面而来,泠栀惊恐地抬头,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眸子。

“什么叫送快递的人在货梯里消失不见了?那人长什么样子?他去哪里了?”

臻如理厉声责问,而电话那边的声音却支支吾吾。

“暂时封锁这个人失踪附近的区域,派人找到他,下班之前给我交述职报告,安保部明天全部换人。”

臻如理挂了电话,目光瞥向正准备推门离去的姜执己,才想到自己刚刚问道一半的话,叫住了他,“等一下,姜十九!”

“我之前看到,半岛酒店有一个入住记录……”

姜执己身形踉跄了一下,像是没有想到臻如理会突然叫他一样。他不自然地转身,将身后的门带上了一半,回身掠了一眼臻如理,眼神中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

“你心里清楚,这不是你该问的事情。”

“照顾你,是我的职责,”臻如理重音咬在了照顾上,语意不明,继续道,“我会如实呈交你的各项身体情况,包括药物漏服的事情,你注意一下,如果再出了岔子,你怕是要亲自去解释了……”

臻如理的话没有说完,其中的威胁之意凝聚成了锋芒,姜执己的身子又歪了歪,有些僵硬,像是在和什么东西较劲,不等臻如理升起怀疑,又立刻整顿好,姜执己将话里锋芒还了回去。

“如何呈交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我不会干涉你的工作,同样的……”

姜执己的语气冷到了极致,“臻如理,我奉劝你,不要越我的界。”

姜执己语罢,直直地甩上了门,他隐藏在门后的手一直用着力,手背的青筋凸起,正牢牢地锁着泠栀的身子。

饶是泠栀带着口罩,隐去了大部分面容,但这双碧绿色的眼还是太有记忆点,姜执己在推门而出时便认出了泠栀。

方才谈话间,他将泠栀完全禁锢在自己身前,高大的身躯和宽阔的肩线,遮住了泠栀的身子。

直到确定那扇门将臻如理的视线完全隔开,姜执己才泄了力气,将怀里挣扎着的泠栀抵在了门侧的墙上,接下了泠栀的花架子攻击,腾出来手,捂上了他的嘴。

“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说,但如果我没猜错,臻如理正在派人找的,就是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无论你想查什么事情,都要留着命才能去查。”

姜执己将泠栀的口罩仔细拉好,俯下了几分身子,对上他的眸子里的光,认真道,“活下去,才能有真相。”

泠栀有话想说,可那话还没来的及吐出,就在姜执己的掌心中,化成了唔唔声。

他挣脱不了姜执己的限制,垂下了眸子,紧捏着刀片的手指,也松开了,无力地点了点头。

“拜伽洛暂时回不去了,我们先去半岛。”

泠栀瞥了一眼角落里的监控,跟在姜执己的身后,借助他的身形,躲开了摄像头的范围,在电梯里撞上了一波下班的护士,他还穿着护士装,倒也不显得可疑。

太阳未升,骤雨未停。

姜执己撑了伞走进雨幕,泠栀见状忙跟了上去,黑色的伞稳稳地撑在他的上方,安保的人员和他们擦肩而过,不知为何,竟无一人侧目。

半岛酒店。

“臻如理没有资格调取这里的监控,你可以暂时在这里休息。”

姜执己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将风衣挂了起来,转身看到泠栀木讷地站在门口。

这一路没有淋雨,但他的皮肤却浮着被雨水煨饱的白,他撑着门框,依着半扇门,堪堪站住,整个人透着力竭的虚弱,口罩边缘泛出了突兀的红。

“你发烧了?”

姜执己伸手便要去探,被泠栀挡了回来,皮肤碰触传递了警告般地滚烫,姜执己眼皮不由得一跳。

泠栀的头偎着墙面,墙壁的凉意带给他些清明,他费力地抬起眼皮,直勾勾地盯着姜执己。

“你带我来这里,是为了救我性命?还是想要告知我实情?”

姜执己目光微闪,凝视着他,像是在思考,目光中透着比泠栀有过之无不及的无力,几分自嘲,几分无奈,淡淡吐了一句,“都不是。”

泠栀闭上了眼,扬起了头,“你都知道什么?”

泠栀不知道面前的男人在这场事件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面前的男人和他不过露水情缘,这个人既不会像杜里一样,不敢和背后隐藏的势力抗争,而对自己有愧;也不会和罗兰德一样,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来换他以身相许。

到底为什么?

“没有骗你,我知道的不比你多很多,”姜执己尝试稳住泠栀的情绪。

泠栀碧绿的眼睛微眯起来,瞠目而视,盯着面前的男人,斟酌他说的话,到底又几分可信,他回想刚刚的一切,姜执己和臻如理在院长室的对话,言犹在耳。

半岛酒店的房间是臻如理开的。

aditya店铺门口的斜坡是臻如理安装的。

姜执己店面的租金和电费都是臻如理在替他交。

“那你知道我姐姐的尸检报告是臻如理签的字吗?”

姜执己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片刻后便消失不见,不知道是因为事不关己,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这个线索只让他怔愣了一瞬。

姜执己摇头,坦言,“臻如理是我的私人医生,他负责监控我的身体健康。我们一些有私人交情,他会提供给我生活物资,但我从不过问他工作上的事情。”

一般来说,医生检查体检人的身体数据是正常的,可是姜执己却用了“监控”这个词。

这是一个十分被动的词,听起来奇怪,又别扭。

泠栀试图从他身上寻找到任何和泠玫相关的蛛丝马迹,可是他失败了。

泠栀阅人无数,看人狠辣,很少有错,尤其是男人。

直觉告诉他,姜执己没有骗他。

线索又断了。

泠栀想不明白,也不甘心,连续几天的不眠不休,透支了他的体力,意识开始涣散,他靠着门框的身体越发酸软,直直地下滑。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姜执己心头一跳,眼疾手快地将他滑落的身子捞了起来,臂弯中的重量真实存在,却透着浓浓的不真实感。

姜执己眼中交织起复杂的神色,抱着泠栀到了床边,将他放下,顿了顿,摸了摸他的脸颊,下意识喃喃道。

“累了就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晚安……薇……”

九年前。

一个名叫薇薇安的少年,从一群男人的身下爬了出来,他的身上穿着胶衣,脸上挂着潮热的红晕,汗水浸湿了他浅金色的发丝,贴在脸上,粘腻不堪。

下身的敏感地带的胶皮被割了开来,暴露在空气中。精液顺着腹股沟、腿间下淌,他眼神有些涣散,意识开始模糊。

他脖子上挂着个牌子,上面写着“escve”,是狗奴的意思。

这里是个bds俱乐部,形形色色的人在这里进出,有主的狗奴都被人牵着,而不被牵着的,则成为了可以随意亵玩的公共母狗。

几个男人围着挂着狗奴牌子的薇薇安,胯间的性器还高高地挺着,尖端吐着不满足的黏液。

这是一场轮奸。

薇薇安挣扎着向外爬,但身体脱了力,他绝望,他目光始终落在一个方向,但周围观看的人实在太多了,人影遮挡住了他的大部分视线,他看不到他想要见到的人。

难道就只能这样了吗?

他认命地闭上了眼,荧绿色的眸子失去了光彩,却在下一瞬,闻到了一缕甘草的清香,他感受到有一个人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又在他的脖颈上,勾上了一条链子。

这是一条可以救他于水火的链子。

他极力克制着心头的跳动,压着本能不去睁开双眼,保持着绝望的神色,懵懂开口,“你为什么要救我……”

抱着他的男人,将他往自己的怀里贴了贴,“因为我现在是你的主人。”

薇薇安靠在男人怀里,像是睡着了,不知道有没有听见这句话。

男人没有出言责怪,低声安慰着。

“累了就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晚安,薇。”

姜执己捏了捏眉心,驱散掉了涌上脑海的回忆,缓了神,起身帮泠栀换下了湿掉的衣服。那衣服滴着水,扔到床下,吧嗒一声就粘在了地板上。

泠栀的怀里有一条白色的毛绒披肩,像是动物皮毛的,看样子可以疏水,姜执己不知道为什么他宁可全身被淋湿,也不拿出来挡挡雨。

姜执己想把披肩拿下来,昏睡中的泠栀却不愿意放手,小兽一般抱着毛绒披肩,保护着它,侧身蜷缩了起来。

泠栀翻身,姜执己这才发现,他还捏着一个手术刀片。

那刀片锋利,在泠栀小臂上划出了树枝状的口子,深浅不一,不再出血,还被雨水泡得泛白,皮肉翻卷,看着骇人。

“医药箱,退烧药,处理外伤的工具,送到66层套房。”

“再准备一份简餐,不要海鲜和碳水。”

姜执己挂掉了前台的电话,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目光落在泠栀身上。

浅金的头发,碧绿的眼睛。

记忆深处的小提琴,奏响门德尔松的《婚礼进行曲》在循环奏响。

姜执己眸子幽深,他的心绪烦躁,太多的情绪翻涌,持续地冲击着理智的堤坝。他从没想过沉淀多年的记忆,还能在他的人生中再度泛出浪花,手中的珠串打得发响,发热。

掌心的炙热无时无刻地提着他的理智。

他清楚地知道眼前的人不是薇薇安。

他不糊涂。

他只是在衡量自己装聋作哑的代价。

酒店的服务人员敲响了门。

姜执己手中的串子停了下来,他取过医药箱,简单地给泠栀伤口消毒过后,缝合起翻卷的皮肉。

姜执己的动作干净、利索,持着弯针和线的手,稳得像机械。

泠栀的冷汗渗了出来,睫毛不住地抖动,是要清醒的前兆。

到底还是痛的。

姜执己加快了手下的动作,收了线后,才看到了泠栀缓缓睁开,又生涩眯起的眼睛。他走过去,调暗了房间的灯光,好让泠栀能够睁开眼睛,又把简餐的托盘放到了泠栀身侧的桌子上。

“先把饭吃了,再吃退烧药。”

迷迭香蛋卷、蜜瓜火腿、坚果酸奶杯……这不是半岛酒店常见的早餐。

没有海鲜、没有碳水。

泠栀愣了一瞬,猛地想起自己和姜执己提到过自己的忌口,没想到这个人真的能记下来,他没有去动姜执己准备的早餐,只是抬头看着姜执己。

“如果不知道从何问起,就从你觉得最重要的事情开始问吧。”姜执己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泠栀想要撑起身子,他浑身酸痛,缝针的手臂使不上力,痛得嘶出了声。姜执己见状,拿起身侧的遥控器,对着床,帮泠栀将床垫调整到了一个他可以坐起来的位置。

泠栀眼中的不解更甚,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思绪。

“关于我姐姐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瑰丽山庄失火,杜里·阿尔伯特的妻子泠玫,新婚之夜遇难,你是唯一嫌疑人,”姜执己沉声开口,“新闻上说的,我差不多都知道。”

泠栀的拳头窝了起来,恶狠狠地看着姜执己,“我没有杀我姐,我不是……”

“我知道,纵火的人不是你。”姜执己打断了泠栀的话,“你姐姐遇难的时候,你和我在一起。”

泠栀靠了回去,眸子也垂了下来,语意中透着些哀求,“你能不能……帮我做个不在场证明……?”

“然后呢?”姜执己平静地看着他。

“然后……”

泠栀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也不清楚然后会怎样。

证明自己不是嫌疑人,然后指望警方重启案子然后继续调查吗?

泠栀自嘲地笑了。

谋杀阿尔伯特上将的妻子后全身而退,制造所有的证据链逼迫罗兰德结案,还将脏水泼到了他自己的身上,连杜里都没有办法抗衡。

这样的凶手,难道指望警方就可以吗?

泠玫的案子充满了未知,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团迷雾,泠栀思绪乱得很,他不擅长动脑子的事情,尤其是推理,他抓着自己的伤口,企图用疼痛,镇静烦乱的思绪。

姜执己皱着眉,站起来,挟住了泠栀挤压小臂伤口的手,抵在床头,制止了他自残的行为。

“凶手的作案时间你是清楚的,杀人手法疑似纵火,目前待定,重点在杀人动机上,你姐姐,或者你姐姐的丈夫,杜里·阿尔伯特的家族有仇家吗?”

泠栀摇摇头。

杜里出身阿尔伯特家族,这是个源远流长的贵族,自成一脉,远离政治中心,鲜少树敌。

为数不多的几次引起媒体轰动,陷入舆论风波,泠栀都清楚。除了七年前,杜里购置庄园,命名瑰丽,以此向泠玫高调求婚,便是官至上将后立即为泠玫举办的盛大婚礼。

而泠玫,更是没有仇家。

最开始的失乐园,是泠玫母亲经营的一家小店,主要收留一些失去工作能力的妓女和妓子,靠着微薄的收入,勉强度日。

泠玫母亲过世后,失乐园继承给了泠玫。

泠玫接手失乐园,保持着和她母亲一样的经营理念,虽然捕蟹车上救下泠栀之后,失乐园因泠栀的存在迅速火爆,但泠玫没有局限于眼前的利益。

她带着失乐园的所有人一起,发动了性工作从业者平权游行。

泠玫倡导艺妓顾客互相选择的经营模式,抹杀了同行之间的恶性竞争,性工作从业者也不再受人剥削,拥有基本的人权——尊严、自由、生命。

在泠玫的呼吁和号召下,人口贩卖的产业在红灯区销声匿迹,拜伽洛的犯罪率直线下降。政府也出台了相关政策保护性工作从业者的基本权利。

拜伽洛合规管理后,不但没有萧条之势,反而成为了颇具规模的产业,带动了当地经济的繁荣,减轻了拜伽洛警方的负担,形成了双赢的局面。

拜伽洛的性工作从业者,无论在不在失乐园工作,都受益于泠玫。

泠玫一生的心血都花在了失乐园上,在拜伽洛备受爱戴,从无仇家。

姜执己思考了一瞬,递给他退烧的药和水,“既然没有仇家,那凶手想杀的人,真的是泠玫吗?”

泠栀接过的瞬间,瞳孔骤缩,身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凉意顺着脊柱向上爬,脑海中闪过罗兰德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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