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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大雨落下带小狗回家

 

陈榆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答应了这个提议。

抛开其它原因,给话剧社拍照不光轻松,还有正当理由偷懒,机会难得。

在周末这两天,c城气温急剧升高,短暂的春日消逝的无影无踪,仿佛三月从未来过。

太阳不断蒸腾着这片土地,企图将土壤深处的水分都掏个干净,但c城的群山怀抱在江河之中,阳光会带走半空的水分,却带不走那不断流淌的河水。

于是在亚热带气候的多重作用下,c城变成了蓄势待发的涨热气球,随时都会爆炸,迎来一场连夜的大雨。

在这样沉闷的换季时节,c城却发生了好几件夜间遇袭事件,大家开始对城内的治安议论纷纷。

“好闷热啊,”万馨声如细蚊,懒洋洋地趴在桌面,“今天一定会下雨。”

“你带伞了吗?”陈榆问。

“带了,一直放桌子里的。”万馨摸到自己的雨伞问,“你今晚一个人回去吗?”

“怎么了?”

万馨直起身,迟疑片刻说:“你听没听说前几天的事情,有个女生回家的时候遇见了暴露狂。”

“那个暴露狂不是被抓了吗?”

“但谁知道不会有第二个呢?”万馨皱着眉头,“总之你晚上回家一定要小心,要是我跟你同路,我就陪你一起回去了。”

陈榆听见后笑着说:“不用太担心,我家离得近,走不了几步。倒是你,有叫家里人来接你吗?”

“……叫了,”万馨脸色更不好看,“我爸妈没空,叫我哥来接我,不出意外,等下出校门后我零花钱肯定要少一大半。”

关于万馨的哥哥,陈榆略有耳闻,隔壁三中的体育生,用万馨的话来说,就是她哥感觉这辈子都没吃饱过。

不幸的是,出了一中的校门,两百米外就是美食街。

总之,今晚万馨的钱包会有大难。

想到这里,陈榆对她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放学的前半个小时,大雨疲惫赶来,匆匆忙忙降落到人们身边。

陈榆跟着放学的人潮走到校门,费力地举着伞,在汪着路灯的积水里一步步往前走。直到脱离了拥挤的人群,她的视线才开始宽阔起来。

离家笼统不过十来分钟的路程,陈榆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时刻注意着自己周围的情况。

刚走出一百来米,她便发觉了异样。

来来往往的学生里,似乎一直有一道视线没有离开过她,就在她身后不远处。

若近若离,犹犹豫豫的。

察觉到这一点,陈榆回过身,在五颜六色的雨伞中,她找到了视线的来源处,一把深蓝色的伞下。

雨伞的主人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往前走了几步。

雨幕遮挡,陈榆看不清伞下的人是谁,

“喂,你——”她刚出声询问,那把深蓝的雨伞往上抬了抬,露出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在看清伞下人后,她愕然止住了后半句话。

几天未见的宋池正眼神躲闪地站在离她几步之外,肩膀被磅礴的大雨淋湿了一半,他张了张嘴,似乎说了什么。

一声惊雷从乌云深处传来,轻易淹没了他的声音。

“你说什么?”陈榆一个字也没听清。

雷声滚滚不停,一声接着一声跑出厚重的云层,陈榆走到宋池跟前,盯着他好奇问道:“下这么大雨,你跟着我做什么?”

面对陈榆的问题,宋池眼眸轻颤,不敢看她的眼睛,小声道:“我想……”

“什么?”陈榆听着伞面上凌乱的响声,一头雾水问。

送你回家。

宋池这么回答她,他微微缩着肩膀,双手握着伞柄,眼睫上似乎都沾染了水雾,眸色漆黑,像是一只淹没在水坑里的蝴蝶,狼狈又可怜。

城市下了这场暴雨,把连日的骄阳撕开了一道口,放了风进来。

宋池穿得单薄,校服里只有一件洗到发透的短袖。他呆呆地站在雨里,想去看陈榆的表情却迟迟鼓不起勇气。

最后,还是陈榆打破了沉默开口:“如果我没看见你,你是打算一直跟在我身后?”

宋池点点头,握着伞柄的手更紧了些。

“……”陈榆一时找不到话回答。

要是她没看见他,被人大半夜这么“送”回家,很难说是恐慌还是放心。

“要送我回家的话,”冰凉的雨水溅到了陈榆手背,她停顿了一下说,“可直接告诉我,用不着这么偷偷摸摸的。”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听了陈榆的话,宋池表情终于稍稍放松,用鼻音“嗯”了一声,抬眸看向她,在她脸上停留一秒后又默默挪开。

“轰隆——”

闪电划亮远处的山峰,霎那间照亮了山顶的轮廓。

“跟着我。”陈榆转身扔下一句话。

学校门口人多眼杂,她不想跟他并行。

宋池什么也没说,听话地点了点头,始终与陈榆保持着恰当的距离,安安静静地跟在她身后。

走到十字路口,拐个弯三四百米便到了陈榆所在的小区门口。

她停下脚步,回身看着宋池说:“我到家了。”

小区门口的保安亭里亮着灯,在雨幕中分外显眼,白炽灯下的中年男人注意到了几米外的陈榆和宋池,端着保温杯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路灯下,少年少女面对面站着,大雨肆意,如同海洋淹没陆地般,只留下两个消瘦的影子。

“我说,”陈榆又重复了一遍,“我到家了。”

暴雨被风吹偏了方向,吵吵嚷嚷地灌进伞下,宋池的校服衣袖变成了暗色,他抬头看了眼小区门口,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而是说:“我看着你进去。”

陈榆没了脾气,看着宋池有些执拗的态度,耸了耸肩,正要转身时却看见了宋池被雨几乎淋湿透的衣裤,沉甸甸的蓄满了水,贴在皮肤上,看着十分难受。

“喂,宋池。”陈榆举高,任由风雨灌进来,大声问:“你会做饭吗?”

宋池眨了眨眼,面对陈榆突然的提问,愣神了好一会儿后才点点头说:“我会。”

“我爸妈出差去了,家里没人,你给我做顿饭,我现在很饿。”

末了她补充道:“给你两百块。”

“我可以做饭。”宋池顿了顿,“……陈榆你不用给我钱。”

雨势太大,陈榆没多少耐心。

她收回视线,直接转身,扔下一句:“要不要随你。”如她所料,刚走没几步,身后的人便默默地跟了上来。

在电梯里,陈榆长舒一口气,斜眼看手中倒挂的雨伞,伞尖不断滴落的雨水流淌到电梯的地板上,一路延展向前,流到了宋池脚边。

宋池的球鞋很旧了。

鞋面上的折痕很重,沾满了一路上的泥点和水渍,网面因为使用时间太久转而变成了灰白色,在陈榆的注视下,这双鞋的主人悄悄地后退了半步。

“陈榆?”宋池小心开口,不太理解为什么陈榆会盯着他的鞋发呆。

“对了,被子那些收到了吗?”陈榆想起之前给宋池买的快递。

“嗯……收到了。”

听见宋池的声音,陈榆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接着移开自己的目光,抬头去看电梯上的楼层显示。

数字一层层变大,很快就到了陈榆家所在的楼层。

电梯门打开后,陈榆正要走出去,低头的瞬间余光再次捕捉到了宋池那双旧球鞋,外面大雨连天,宋池的身上衣服湿透了大半,不出意外,雨水也打湿了他的鞋子。

从这里回他打工的烧烤店,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暴雨期间很难打车,如果放他离开,这一路淋回去,发烧是逃不了了。

想到这里,陈榆叹了口气,烦躁地揉了揉自己有些湿润的头发。

冰箱里的东西有许多,是妈妈出差前专门跑了一趟超市为她准备的,虽然知道陈榆懒得做饭,也做不好饭,但出于安心的目的还是将冰箱给她塞得满满当当。

宋池显得有些拘谨,在玄关处踌躇半天,直到换好鞋的陈榆不耐烦地出声提醒他。

陈榆给他拿了一双新的拖鞋,扔在地上时说了一句:“就在这里把衣服都脱了,包括袜子,然后去浴室洗个澡。”

说完转身走了两步回过头加了一句:“内裤也脱了。”

宋池静静地站在门口,盯着脚边的那双白色拖鞋犹豫了一分钟,最后还是按照陈榆所说拉开了自己外套的拉链。

被雨淋湿的衣料离开皮肤的霎那,难得的舒适感瞬间回到了宋池的身体,像是被海草缠住的人,一番挣扎后重新游回了海面。

他刚刚脱完外套,陈榆已经拿了一套家居服过来,递到他面前说:“这是我爸的旧衣服,将就一下。”

“你就用走廊边那个浴室,里面有新拆的毛巾。”

“换下的衣服……”宋池接过衣服,小声问道。

陈榆扫了一眼他脚边的外套说:“放地上,等会儿扔洗衣机。”

即使知道换下来的衣服之后会被揉成一团塞进洗衣机,宋池还是仔细地将每件衣服叠好,整齐地放在了玄关的一角。

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陈榆递给他衣服后便消失了,房子静悄悄的,仿佛一个人也没有。

宋池换上的衣服很干净,衣料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皂香,洗完澡后他身上暖烘烘的,再也没有半点寒意。

“陈榆,你还在吗?”他试探出声,走出浴室后止住了脚步,待在原地等着陈榆再次出现。

十来分钟过后。

里侧走廊的一扇门打开了,同样换好衣服洗完澡的陈榆一边用手拢着头发一边走出来,抬眼看见宋池说:“厨房在左手边,冰箱里的东西都可以用,你看着做。”

“陈榆,”宋池欲言又止,“你有什么不吃的吗?”

陈榆窝进沙发,随手打开电视,没有回头说:“我不挑食。”

得到明确的答复后,宋池默默地看了一眼陈榆的背影,乖乖转身进了厨房。

为了方便,宋池将衣袖挽到了手肘处,腰上系了围裙。

他打开冰箱,翻找一遍后心里有了简单的菜单,都是平常的家常菜,做起来会更快一点。

长期的烧烤店后厨打工经历多多少少锻炼了宋池一部分厨艺,外加他平日不在学校的时候需要自己解决三餐,有时还要做完店里所有人的午餐。

宋池做饭的速度很快,能算得上娴熟,在陈榆看完一集电视剧后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三菜一汤。

电视正大声地播放着剧集的片尾曲,男女主在快速闪过的片段里争吵亲吻,陈榆一动不动地看着屏幕放空,完全没有注意到剧集快要放完。

直到宋池走到沙发背面,伸出食指,小心地戳了戳她的肩膀。

“陈榆,我做好了。”

听见宋池的声音,陈榆回过头,后知后觉闻到了空气中新鲜的饭菜香味。

长桌上的饭菜在灯下冒着热气,一缕缕地飘散开来,给暗沉的雨夜带来了一丝温馨。

不过桌子上只摆好了一副碗筷,陈榆看见后问宋池:“你不吃吗?”

宋池摇摇头,“我不饿。”

“我一个人吃会显得很奇怪,”陈榆拉开椅子,“再去拿一副碗筷,陪我吃。”

宋池迟疑片刻,在她眼神催促下去拿了一副碗筷,坐到了她的对面。

两人面对面坐着,一股奇异的陌生感让陈榆有了片刻恍惚,她几乎没有太多和他人一起吃晚饭的经历,宋池同样。

在饭菜的香气围绕下,彼此陷入了沉默。

陈榆夹了一筷子土豆丝,放进嘴之前习惯性地闻了闻,一如野外找食的小动物。这个细小的动作被宋池注意到了,他好奇地看着陈榆,期待她接下来的反应。

土豆丝切得极细,看得出宋池刀工很好,脆生生的,是传统的酸辣口。

看着陈榆细细咀嚼的动作,宋池问道:“好吃吗?”

她嘴里包着饭菜,没办法开口回答他,只能用点头表示。

“……太好了。”

接收到满意讯号的宋池松了一口气,或许是意外之外的开心,他下意识往前凑了凑,眼眸亮晶晶地盯着陈榆,满脸写着让她多吃一点。

陈榆又夹了其它的菜,正要跟宋池反馈时发现他忘了解下围裙,刚想开口提醒他,视线却被宋池一脸期待被表扬的神情吸引了过去。

有时候陈榆真的会怀疑宋池的时间观跟其它人不同,在他的世界里,时间或许是非线性的,未来与过去并非捆绑在一条锁链上。

他能随时抽离出来。

“陈榆,这是什么。”宋池指着桌边的几个相框问。

三四个大小不同的相框放在了长桌右侧,旁边还放了一个花瓶,里面是花期过半的鲜花。

“我小时候的照片。”陈榆头也不抬道。

宋池低下头去看相框里的照片,认出了上面还是儿童的陈榆。

小小的一个,坐在游乐园的长椅上,手里拿着一个棉花糖。脸上没有笑容,反倒是闷闷地撅着嘴,似乎不太高兴。

宋池看了看照片,又抬头看了看眼前的陈榆,喃喃道:“好神奇。”

“神奇什么?”

“你的小时候。”宋池拿起那张照片,“小小的,然后变成你现在的样子。”

宋池捧着那张照片,看了一会儿问:“陈榆,这是你多少岁的时候?”

“八岁。”

她记得很清楚,那是她八岁生日那天,父母带她去了趟游乐园,因为没有坐到旋转木马,她哭了整整一下午。

接着陈榆喝了一口汤问:“宋池,你小时候长什么样?有照片吗?”

宋池将相框小心地放回原位,视线仍旧落在那张被好好保护在玻璃框的照片。

“我没有小时候的照片,所以我不太记得自己小时候是什么样子。”他语气听不出太多变化,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陈榆喝汤的动作微顿了一瞬。

她正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宋池继续道:“不过……跟你应该不一样。”

洗衣机滚筒不停旋转着,发出细微的噪音。

听完宋池的话,陈榆放下汤碗,一只手撑着下巴,略带困意地看着他,眸色晦暗不明,像是出神又像是在懒散地思索。

宋池以为陈榆有些累了,于是没有再说话。

夜雨不停,一如潺潺流淌的小溪,听不清也看不尽。

“宋池,等会儿想玩个游戏吗?”

“什么游戏?”

“扔骰子,谁大谁赢,输的人受惩罚。”

宋池犹豫了几秒后点点头,“好。”

陈榆踩在椅子上,抱着双膝说:“外面雨很大,今晚不用回去了,就留在这里。”

“好。”

还是一样的反应,宋池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只是点着头。

寂静的凌晨时分,陈榆把宋池带进了她的房间。

空气中有淡淡的熏香味道,被雨水连夜冲刷地更加清晰,细小的分子飘散在各处,每一步都被相似的气味包裹着。

宋池动了动鼻子,恍然陈榆身上的味道原来自于这里。

陈榆坐在了床边的地毯上,拍了拍面前的位置,示意宋池坐到她的对面。

她拿出一个骰子,扔到两人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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