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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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佣)早上好

 

“我确实与您说过我想要个兄弟。”我说道。

“他的弟弟就是你的弟弟。”母亲说道。

我说我不明白。母亲说,他是因为生不出弟弟才被父亲锁在这里。

“你想见爸爸吗?”他问。

我说想。只有见到爸爸,我才能把他杀死。

黑纱上的纹路宛若那张面孔的碎片,他看着我,欣喜里又带着几分哀怜。那几分怜悯宛如太阳光下的浮冰,很快在他眼底消去。

是的,他不会一直是我的母亲。既然他是我父亲留下的遗产,那我理应有继承权。

他注视着父亲的肖像,浸没了烛光的双眼看得我有些发毛,使我想起树脂里青亮的甲虫。“你是德拉索恩斯,”他对我说,“永远都是。”

我站在他身边,想道,父亲平时也面对着这样一双眼睛吗?烛光下男人的侧像有如实体,在我身上投下一大片阴影。

母亲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反应,他往我的影子看了一眼。他倾了倾手,倒下烛台点燃大厅的桌布,在女仆的尖叫声响起之前,一大片亮光瞬间吞没了所有的暗影。“毁灭,”他说,“毁灭只会带来暂时的解脱,它会再生,正如他会再生。”他的衣裙荡起涟漪,像有谁在火光外抱着他跳舞。

女仆撤下了烧焦的桌布。母亲把我留在这里,与一大股焦味待在一起。余后我总能闻到那股若隐若现的焦味,焦味在我肺中留下一片阴影。桌布的焦边是命运拖曳的裙摆。一直伴随到我十八岁。女仆们一直叽叽喳喳,她们说我有个疯母亲。她们说在老爷去世前,她在他身边像个安静的花瓶,不曾笑,也不曾哭,冷硬的神情是花瓶上泛着冷光的花纹,直到他去世,花纹碎裂,露出她原本的暴怒和乖戾。

我的母亲恨我,我清楚这点。他的拥抱在壁炉边也显得很冷,他的长裙总有如雨水滑过,我伏在他的双膝上,他垂着眼睛,做着无眠的梦。火苗如同金币般跃动。

到我十八岁那年。母亲问我,“你想不想成为你爸爸?”

是的,我想,我想取代我的父亲。我和他到了父亲的房间里去,一切宛如早晨的倒带,黑色的丧衣落到他脚底,那具身体宛如被花刺割伤的棕木,每一条伤痕都是杰作。我忽然理解父亲为何如此痴迷于摄影术。此刻的一切都值得记载。

他吻我,不止作为一个母亲。把我重新塞回他的身体,我的某部分在他体内开始生长。在我即将跨越与母亲与情人的关系的临界点时,他不知从哪拿来一把长长的银刀。我的肋骨下部一片温热又一片冰凉,比他那天抱着我的手臂还冷。

我从他的怀抱里脱落,宛如新生时我脱离他的身体。一片熟悉又温暖的意识包裹着我。在死亡的最后一刻,我终于见到我父亲的真正面目。

……

萨贝达看着眼前男子的尸体,那双本手开始发白,长出尖长的指甲。“你醒了,约瑟夫。”他颇为不耐地说道。

“呵呵,好久不见,萨贝达。我也十分想念你。”那只手拔出了捅进胸口里的银刀。

end

鬼母——邪性与母性,残暴又柔情的妈妈????:

在它从王后高高隆起的肚子诞生那一刻,王后的血成了流金,溢得满地都是。国王的夙愿实现了,所点之处,皆是财富。一双手把它从尸体的腹中抱起,一只蓝色的蝴蝶飘在他身周。

“以后他会是这个国家的国王。”身旁冰冷的女声说道。

“它?”抱着它的人问道,“一个杀死母亲的小怪物。皮肤如纱布一样白皙,眼睛湛蓝如水母,头发金得像毒蛙。”

“我为守护这个国家而生,保护王室是我的职责。”女人说道。

“怀古。如果这两句话前后矛盾了呢?”它就在他怀里,安静且均匀地呼吸着,他随时可以把它掐死——如果不是在女人的枪口下。

“我从不这么认为。”她举着枪,“思明。遵照王后的遗旨。以后你会是这个孩子的……母亲,”她顿了顿,似乎疑惑着她是否听岔,“她说,希望你像母亲一样、爱着他、保护着他。”

“妈妈。”那个不似真人的孩子说道。思明仿佛被吓到了,手一松,那个孩子跌到地上。

怀古的枪仍指着他。

他把它抱起。孩子的脸裂了几条缝,它仍扭过头来,呼喊着,“妈妈。”

这东西能称之为生物吗?思明想。他很遗憾刚才那一下没有摔断它的脖颈。

妈妈的眼睛是蜂蜜似的流金色,像融化的黄油。妈妈的头发宛若海的波纹,它是被打湿的沙。妈妈像银亮的餐刀,映出点金碎饼似的脸。母亲的爱像刀刃,切入软绵的蛋糕,把点金缀满草莓和奶油的那一面撕给他看。

“小怪物。”母亲说着,“你以后会是这个国家的国王。”它盯着他亮闪闪的胸花,它咬上他的小指。

啪。它被他重重地摔在地上。母亲走近了它,又把它抱起。“若培育你是传说的那条新路,那我也不必去毁掉旧的。”

“只有你能拯救这个国家,”他说,“在我把你的脑袋彻底摔烂之前。”

它抬着裂开几条缝的脑袋,对他咯咯笑。母亲也笑了,他抱着它朝房间走去。

它不会算数,甚至不会数到十。母亲脸上既没有流露出失望也没有露出窃喜。他让它伸出手。

钢笔尖刺入它的指头。“看好。”母亲将沾血的钢笔从它指尖抽出,“当你的全部指头都感到刺痛时,那就是十。十字架的十。”

“一呢?”它问。

“你在用餐时不慎打落餐具。就是一。从你的大拇指开始。”他说。

它没有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流血的手指看,母亲接过它的手,往上方吹吹,含进了嘴里。

母亲的唇舌很温暖,比眼睛还像蜜,可这么柔软的口腔里为何会藏着话语似的刀?母亲是护卫,他在保护着点金需要成为的国王。和点金一点都不像。

母亲教会了点金算数,他耐心地扎着点金的手指,从大拇指开始,一直过渡到小拇指。现在点金能从一数到十了,一是从大拇指开始。十以外的算数它并未学会,母亲的耐心只在于这十根手指。

母亲捆扎着它的手,并往小指上捆了个蝴蝶结。它的十根指头都被紧紧缠连着,动也不能动。母亲似乎很喜欢算数游戏,在点金还没开始答题时他就已经开始扎它的手。

“有进步。”他对它说道。那张算数纸被血染了一个角,写上的“一”已消失不见。它喜欢母亲给他捆扎的蝴蝶结,它说,我想要蓝色的。

母亲给它找来了蝶豆花,用小勺染上那个蝴蝶结。

“就像妈妈身边飞舞的蝴蝶。”它说。

“加入柠檬汁,它会变紫。”母亲说。他在蝶豆花水里滴了柠檬汁,宛若晚霞中的蝴蝶被落日灼烧后堕入大海,在海面下盛放出一大丛勿忘我。

水甜甜的,母亲在里边加了糖。他拭去它嘴角的水。

“我本该在王后的水中加些蝶豆花。”他说。

点金说它喜欢蝶豆花。母亲摸了摸它的头。

点金只学会了十以内的算数。在国王的考核里,它从未及格。它只是人类愿望的载体,它只知道人们想要,至于如何实现,神不会亲自告知。母亲离开了它。神也未告知点金原因。那疯长的金枝想抓住母亲的衣角,母亲逃了。点金未参加授封仪式,它的权杖是把亮闪闪的金斧。它确实为这个国家带来了财富,人们下葬时能睡进精美的金棺。

它抓到了母亲。不,是母亲抓到了它。身着蓝色服装的人们把它关进一个铁制的小牢房里,铁链锁着它的全身。他们和它玩母亲与它玩过的算数游戏,从大拇指到小拇指,只需依次数过去。他们没母亲扎得痛,母亲有认真在扎,他最清楚扎哪里最痛。

母亲来到了牢房,他问它痛不痛。

它说,它想要妈妈。

母亲微笑着,他把浑身锁链的它搂进怀里,开始唱他陪它睡觉时的摇篮曲:“一个小孩砍金树……斧头砍呀砍……金树落果实……脑袋嵌斧间……滚到山坡下……”

母亲看着它安然睡去,他把一捧蝶豆花放在它身边。

断头台上,人们一个接一个的,队伍仅是一条直线,而不是一个圆。这是母亲教它的几何,断头台上队伍和人们,都是首尾不接的线条。

点金正好是第十个。它是那个被系上蓝色蝴蝶结的小指。

它的妈妈,蹲在断头台的另一端,他伸出手,让它过来。点金主动钻了进去。

“乖孩子,”他说,“你一直很听话。”

妈妈,它说,我可以得到你的蓝色蝴蝶结吗?

“我会把蝴蝶结系在你头上。”母亲说。

它笑了。他的吻蝴蝶般落在它的额头上,与之并行的是脖颈落下的刀。点金能把别人的血液变成流金,唯独不能拯救自己的血。血溅了母亲满脸,他从地上抱起它滚落在地的头颅,毫不介意地吻着它额头上的裂痕,“晚安。我的孩子。”它听见他说道。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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