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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药

 

第二天气温骤低于前几天,天空雾蒙蒙的,在出门时飘起了雨丝。江知许折返回去取雨伞,然后乘地铁去学校。

因为比平常司机送的晚一点,他在校门口碰见了刚从车上下来的裴宇,alpha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头顶一根头发翘得老高,看见他后挥挥手,然后小跑着过来搭话:“昨晚幸好你提前走了,你不知道玩到后面有多疯狂,不知道谁磕嗨了撞倒一垒香槟塔,轰然倒塌,满地的玻璃渣和酒液。”

“你们昨晚闹到几点结束啊?”他看似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实际不动声色地与alpha拉开距离。学校里的谣言是小部分原因,更大的原因是他身上沾满了傅琛信息素的味道,早起用香水从里到外喷了三遍才堪堪遮住乌木的沉香。裴宇和傅琛关系亲近,他不想让人闻出来。

边聊边走进校门,林荫道两侧拉起横幅,上面的加粗大字是辩论赛的辩题。江知许才记起这周是文化交流周,每班都要准备一个节目,他们班选择了演讲,上周班主任刚让他交了一份演讲稿去办公室。

活动在第二节课课后开始。他们因为是高三,又是一班,所以按顺序排列是第一个出场。

这周与以往不同,遇上教育局领导来校视察工作,听说随行的还有市长。学校方面高度注视,班主任让他去主席台下的房间先候场,上台不要紧张,正常发挥就行。

他应了好,推开半掩的门进去,结果一眼撞见alpha正在脱上衣,露出流畅的肩背线条。

那一瞬间江知许感觉空气都停止流动。他尴尬不已,又联想到昨晚的事,恨不得立马转身离开,但权衡利弊之下还是强装镇定地开口:“老师让我来这儿候场,我看外面的门半遮半掩,就以为里面没人…”

解释间对方已经动作利索地换好衣服。一身主持人的标配,白衣黑裤加皮鞋,正装衬托得整个人更加挺拔,气质出众。

“可能是刚才出去的人忘记带了。”傅琛想忽略掉这个话题,指着旁边的办公用椅道:“你可以坐下背稿子。”

他佩服自己,更佩服眼前oga。他们都有强大的心理素质,能在一夜情之后第二天照常上学,面对面还能坦然交流。

江知许咬咬下唇,走过去坐下。

手中的演讲稿有三页纸,不多也不少,可他全无心思再看下去。如果说从家出发到推开这扇门之前,他还能把昨晚的一切当作无事发生,继续和傅琛像同学、朋友那样相处,那么在推开这扇门之后,他才明白自己在自欺欺人。

后颈处的轻微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变了质。而标记所产生的影响,让他开始排斥其他alpha的靠近。早上刻意远离裴宇,这也算理由之一。

他坐立难安,盯着稿子上的字迹,却一个也记不住。

傅琛见他不在状态,正要开口说话,就被门外探进来半张脸的班主任催促道:“傅琛,快整理一下上台了。还有知许,你在傅琛后面,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就上台。”

早上出门的坏天气一扫阴霾,竟然升起太阳。霞光映照下,alpha一身白衬,笔挺地走上主席台,面向全体师生以及台下各位领导,露出公式化的标准微笑。

青春校园剧里的校草大抵就是如此,品学兼优,出类拔萃。裴宇在底下感慨:“怪不得这么多oga喜欢,要我是o,我也爱他。”说着做了个比心的手势。

陆斯泽和他站在一排,闻言故意恶心他:“你是a也不妨碍大胆追爱,放心,我不歧视同性恋。”

“你神经病啊。”

台下窸窸窣窣的轻响,台上alpha已经字正腔圆地念完开场白,举着话筒说道:“那么接下来有请,高三一班,江知许同学为我们带来演讲——xxx”

下面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江知许捏了捏掌心,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好状态上台。先问好,自我介绍,再进入主题。稿子接近两千字,如果换做平时,他断然不会出现中途忘词的失误,尤其在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评委席坐着的都是外来领导,最中间穿白衬行政夹克的是柯市长。

稍作停顿是正常的,只要是三秒之内,所以台下观众并没有意识到不对劲。而傅琛离他最近,全程一直默默关注他的微表情、说话的语气,自然注意到了这和普通停顿之间的细微区别。

他目光一错不错盯着对方,见oga在停顿结束后环顾四周,果然选择了临场发挥。快速组织语言,表情要求自然,江知许面对台下乌泱泱的一操场人,临危不乱地即兴演讲。

好在最后完美落幕。下台时班主任递过来一瓶水,拍拍他肩膀说辛苦了,他没有回答,怕一张口就要当场呕吐,所以只牵动嘴角一笑,匆匆回了教室。

胃里一阵倒海翻江,江知许撑着洗漱台的边缘狼狈作呕。紧急特效药的副作用在这时显现出来,恍然间令他想起前几年做过一次胃镜检查,细长柔软的管子通过食道伸入胃部和十二指肠部位,搅动、牵扯。这种滋味他没想到生平还能体会第二次。

从卫生间出来什么胃口都没有了,简繁不知情,过来问他一起去吃饭么?听说食堂今天出了新菜品。可在走近看清他的脸色后也被吓了一跳:“你怎么啦?脸色惨白惨白。明明在台上的时候还好好的。”

“大概是昨天吃坏了肚子,所以刚才吐了。”江知许随口扯了个理由敷衍塞责,取下腕间的黑色皮筋扎起微微汗湿的长发。

简繁伸出手背贴了贴他前额,冰冷黏腻,不过没发烧,他缩回手,由对方的话想起早上听来的八卦,便凑近了点道:“我听说昨晚有人在卫生间闻到了很浓的信息素味,应该是某对小情侣追求刺激留下的…”

剩下的话不用赘述,他们都是成年人了,自然都懂。恰巧这时傅琛从门外进来,不清楚有没有听到简繁的话,只是在路过他们身旁时垂下眼,彼此目光在虚空中交叉,又心照不宣般移开。

alpha的发q期不会只持续一天就结束,显而易见昨晚并非意外,而是人为。傅琛心思缜密,在事发后第一时间就想到是酒有问题。可昨晚在场的其他人都没出现异常,那么摆明了是冲自己来的。

柯靳这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且素来和他八字不合,他想不出除了对方之外还有谁会干出下药这么卑劣的手段,让信得过的人去查,结果一无所获。

背后大概是有人掩护。

大家族间再怎么暗斗,也不能把撕破脸摆到明面上。何况肇事者本人已经在国外逍遥快活,就算查出是他做的又能怎样?傅琛冷笑,自己总不能专门飞去揍人一顿。

他攥紧拳。想这笔债,总会有还的那一天。

十月很快步入尾声,十一月的第一周周末是个温度适宜微风和煦的好天气,不少父母带着孩子外出来公园野餐,美味的点心和格子桌布,空气中充斥欢声笑语。到了晚上,江家别墅装饰得像“豪华版野餐”现场——是一场大型聚会。

宾客考究的穿着、香槟和空气中沁人的花香,裴宇调侃这难道就是英国十九世纪末的遗风?但江知许没有时间同他闲聊。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绸缎衬衫,领口用一枚银白色镶钻的胸针系着蝴蝶结,脸上薄施粉黛,涂抹淡色的唇釉和一点点腮红用来遮掩面色的苍白。

今天是江酌言的生日,政界和军部来了一半以上的官员为上校贺生。沈庭书专心科研,一向不爱应付这种场合,所以迎接宾客的任务自然落在儿子头上。和来宾问好、聊天,如此程序江知许不知道机械地重复了多少遍。他感觉自己笑得面部肌肉已经僵硬。

当然不止他一个人需要面对那些难缠的大人,傅琛和陆斯泽他们也好不到哪儿去,尤其傅琛,因为傅尧臣的缘故,对他奉承谄媚的人特别多,江知许在得空中眼神与他擦过——对方被几个中年男人围住,举着高脚杯正在交谈。

自古以来就有酒桌文化,而像今天这类场合,江知许酒量浅得一杯就倒也要装装样子,面不改色抿几小口,然后胃里又一次翻涌,强烈的反胃感让他不禁用手背贴上唇,难耐地闭了闭眼。

这是今天的第三次了。他在心里默数,早晨洗漱一次、中午吃饭闻见那盘红椒虾仁炒莴笋的油香味一次、第三次就是现在。如此频繁他当然意识到自己身体出了问题,一个最接近的答案就摆在眼前,可他不愿面对。

怀孕。

明明吃了紧急避孕药,还会怀孕吗?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躲在卫生间里忐忑不安地等待。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像伊甸园里的亚当和夏娃,违背上帝的禁令偷尝禁果,就注定要受到惩罚。

果然,检验了三次显示结果都是两条红杠。

就算早有心理预测,那一瞬间的无措和惊慌依旧让他乱了方寸。要怎么做呢?告诉傅琛吗?还是自己偷偷去打掉?思绪纷呈到最后他只坚定了一个念头——留下是绝不可能的,他不会在十八岁的年纪挺着肚子上学。

上网咨询医生,如果孕周较小,可以使用药物流产,不过存在风险,一旦残留物没有清理干净就要面临做清宫手术的可能。

另一边的傅琛在交谈过程中心不在焉,眼神飘忽不定,时不时往某个方向瞥。他对面的几位都是老狐狸,修炼千年快成精,见此便自找理由到别处去了。傅琛第一次庆幸他们善于察言观色,把还剩三分之一酒液的玻璃杯放在路过侍者托举的托盘上,刚要迈开步子往oga的方向走去,就见从台阶上跑出一个小男孩,三四岁的样子,留着西瓜头,对江知许边喊哥哥边举起手中一根白色棒状物。

oga应声回头,却在看见男孩手中的东西时脸色倏地变白,肉眼可见地血色尽褪。

江知许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一瞬间停止跳动,时间也静止了,周围一切的人和物都被定格。

小时候看动画片主角使用超能力让时间停止救下行人免于车祸的情节竟然也会发生在现实中。抬眼和不远处的alpha四目相触之时,他觉得有种电光火石般的东西直击内心。

或许仅仅是十几秒,傅琛思维敏捷,已经反应过来,几个跨步挡在男孩面前,顺势抱起他利落转身的同时压下他举起的右手,面不改色地说:“哥哥带你去那边玩游戏。”

男孩并不认识这位突然将他拐走的大哥哥,下意识地挣扎,嘴巴里高喊着你是谁?快放开我,我要去找我哥哥!

小孩子大喊大叫起来很难不吸引周围人的注意。傅琛冷冷斜了男孩一眼,释放出微量信息素,不足以引起骚动,但足以威慑一个还没分化的小屁孩。

果然,聒噪的声音立马在耳边消失,男孩趴在他肩上乖巧、顺从、一动不敢动。

他抱着分量不轻的男孩快速穿越人群,避开监控死角,找了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放下人。

下一秒小男孩就看见比自己高出不知道多少个头的坏哥哥伸出手,随即不容置喙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把你手上的东西给我。”

心脏重新开始运转,血液却似乎还未供给上,双手冰冷,脸色白得像脆薄的纸。

江知许再没办法装作无事发生,匆匆回到卧室紧锁房门,拉开书柜最下层的抽屉,翻找夹在精装书本中的检测笔。

一共三支,缺了一支。好在alpha眼疾手快,才没有酿成大祸。

他跌坐在地毯上,精神高度紧张一松懈下来感觉浑身像被剥皮抽骨,疲软地要命。

门外响起脚步声,紧接着是指关节的敲击声,一声比一声急促。江知许还以为是保姆得了谁的指令喊他下楼,扶墙站起来,调匀呼吸,去拧把手。

然而外面站着的人根本不是保姆,而是傅琛,alpha逼近一米九的身高快要与门框齐平,江知许看着他动了动唇却发不出声音。对方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才道:“不让我进去说话么?”

他于是错开身,在alpha进来后反手关上门,垂下眼盯着地毯上繁复的花纹。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不告诉我。江知许在心底细细咀嚼这几个字,感觉此情此景好像情侣吵架,alpha既气又急地在质问赌气的伴侣。可他们不是情侣,甚至连关系亲近点的朋友都谈不上。游艇上的那一晚,彼此间都默认翻篇了。

说不委屈是假的,但他好像习惯了把负面情绪藏心里,不外露。因此镇定自若地答道:“告诉你有什么用?反正迟早都要去打掉。”

傅琛闻言神色一僵,大概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理智得过了头竟显得有些冷漠。不过说到底自己才是罪魁祸首,精子能力太强,事后吃了特效药还能中奖。

“对不起,这一切都怪我。”

他只能道歉。江知许不知道该说什么,喉咙发干,眼眶也发涩,咬了咬下唇,感觉那股才平息不久的恶心感又涌上喉口。

然后他听见alpha迟疑着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我不去医院。”

去医院就会有记录,尽管医院方有义务依法保护患者隐私和个人信息,但他不想让除了当事人以外的任何人知道。

傅琛很快明白了他的顾虑,上前一步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说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事到如今这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他停了停,似乎在斟酌用词,随后用一种恳求的语气继续道:“裴宇家是开医院的,我会提前和他打好招呼,你放心,不会留下任何记录。”

“你决定好时间,给我发消息,我陪你一起过去,行吗?”

江知许看着alpha眼底流露担忧,他好像是第一次在对方脸上看到这么“精彩纷呈”的表情,犹豫片刻后疲倦地点头,表示同意。

谈话暂时告一段落,亦或者结束。他打算请人离开,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就听见门外保姆的声音,说准备切蛋糕了,先生让我来喊您下楼。

回了知道。等保姆走后他们才出来,一前一后沿着楼梯拾级而下。傅琛走在后面,隔了两个台阶的距离,角度原因他几乎一垂眸就能看见oga从领口中露出的一截白皙后颈,由此联想到那夜的记忆。

在欲望的海洋里迷醉颠乱,载沉载浮。

他把视线投向楼下金碧辉煌的大厅,大家在谈笑风生,推杯换盏。突然开口:“待会儿下去,还是尽量别碰酒了。”

江知许脚步不由得放慢一拍,但没有停下,也没有回答。

楼下一众宾客中刚才那个险些酿成大祸的“西瓜头”也在,小孩子眼尖,离挺远就看见了江知许,正要开口喊哥哥,却在看见身后的傅琛时舌头一个急刹车,闭了嘴。

他有些畏惧地偷瞄了alpha一眼,刚好与人四目相对。

傅琛用一种打量的目光盯着对方,不说话,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效果。小男孩被他盯得毛骨悚然,想起方才高阶信息素的压迫,很有自知之明地躲回他母亲裙后,决定还是不喊哥哥了。

江知许在旁边观察一大一小的眼神戏,他对刚才的突发状况还心有余悸,也明白童言无忌。不由得拧起眉。

小男孩是他大伯的孙子,所以才有资格随意进出自己的房间。

而傅琛看出他难以言说的顾虑,给他喂下一颗定心丸:“他不会乱说的。”

江知许看着他,莫名有一种心安的感觉。吐出两个字:“谢谢。”

这下轮到alpha拧眉欲言又止了——他的负罪感和愧疚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淡忘,反而在今晚的一首插曲后像是给心里那把火添了助燃剂,由火舌舔舐烧至现在的熊熊大火。

“知许,其实你最不应该对我说谢谢,你明明应该恨我的。”

路边绿树和路灯的身影飞速朝后掠去,像老旧录像带按键回放一样。傅尧臣坐在副驾,抬头看车内后视镜,镜中反射出alpha有些冷厉的眉眼,眉间压出几道褶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傅尧臣忙于工作,疏忽家庭,不了解儿子真正的性格,以为他还沉浸在被单方面分手的痛苦中走不出,见此冷哼一声,开口道:“你如果真那么在乎,现在就可以买机票出国,顺便还能看望一下你母亲。”

傅琛听后不想搭理。他还没从今晚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中理清思绪——江酌言在切蛋糕的时候将他拉到一旁,从上至下打量一番,目光傲兀,像叼在嘴边那根高希霸雪茄。来自身居高位且比自己年长的alpha的来回扫视令他不适,不过也只能强忍,好脾气地问一句:“江叔叔,我脸上是有什么脏东西吗?”

江酌言并不急于回答,吸一口雪茄,然后鉴赏从自己口中吐出的烟圈。

缭绕白雾在俩人之间缓缓升腾,看得傅琛有一种虎心隔毛翼,人心隔肚皮的感觉。他抿抿唇,耐心等待alpha接下去的话语。

果然,江酌言并没有晾他太久,取下含在口中的雪茄夹在指尖,挑眉问:“你有没有想过报考军校?”

“什么?”他一时未反应过来,年长者眼底浮现一抹笑意,把烟灰磕在玻璃缸的边缘,轻轻一抖,解释道:“抽雪茄的时候抖烟灰有个说法,不要像仇人一样碾碎它。我和你爸虽然不对付,但不会恨屋及乌。上次在医院,我承认自己说话方式不对,现在向你道歉。”

见alpha脸上的戒备依旧没有消失,江酌言也懒得拐弯抹角扯一大堆废话了,开门见山道:“军部今年改革,内部消息暂时还未公布——不再只对军校定向招生,只要是a级以上各项指标均达到的alpha,都可以报考。”

傅琛这下懂男人什么意思了。他微笑,问道:“江叔叔给了我一个建议,让我考虑报军校?”

“是。”

军部多年以来没有新血液,掌握实权的一直都是江家和廖家。江酌言深知新任的那位疑心病重,话里话外都透着对两家独大的猜忌。江平京前几天找他谈话,目的就在此。既然做不到保持高度集权统一,那么就要让那位知道他们的忠诚。

这是为什么今年军部新政策出台的原因,也是他找alpha谈话的真正目的。与其让别人捷足先登,还不如推荐傅琛。毕竟整个帝国的高层都知道他和傅尧臣不对付,他举荐死对头的儿子,至少不会惹人非议。

“为什么告诉我呢?世家子弟这么多,和江家交好的肯定轮不到我。”

江上校随口扯了个理由搪塞他:“因为你比例好,我刚才目测了一下,身高187到190之间,臂展和身高同长,进了军校说不定能入三军仪仗队。”

傅琛面不改色,心里却想您还能再敷衍一点么?可等到离开坐上车,他竟然真的认真思考起来——考军校,就意味着和傅尧臣为他规划的人生彻底背道而驰。他想起施瑾提分手那天哽咽着说他们不是一路人。怎么会呢?他很想告诉对方,他们明明都是不被爱的孩子,被父母掌控的傀儡。可现下oga已经去了国外,第一次反抗朱婷,第一次做主自己的人生。他感到心里的那把火烧得更烈,要把他整个人燃为灰烬。

“爸,”他下定决心,不要活得像个木偶。“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不打算报帝国理工了。”

即使没有抬头,傅琛也可以预想他父亲此时的脸色,如风雨欲来的天空,阴霾密布。

“你在耍小孩子脾气么?”

“没有。”他很坚定地摇头,车内光线暗淡,反衬得他目光格外深透。“我想报军校。我根本不想当外交官,只是你想我当。你想我成为下一任傅部长,可你从来不想我愿不愿意。”

男人并没有把这些话听进去。媒体前的形象只是为了亲民,真正的他固执、冷硬、控制欲强。不以为意甚至有些刻薄地斥道:“你是听了谁吹的枕边风?还是今晚看江酌言手握强权,风光无限,心驰神往?你真以为军队是那么好待的地方?肩上的功勋是那么好得到的?战场上子弹不长眼,s级又怎样?”

最后一句话嘲讽十足,傅琛不由得攥紧双拳。从小到大,这样的贬低他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中考那年他以全市第一的优异成绩进入附属高中,苏云洲从国外回来,一家三口打算一起吃饭,可一直等到饭桌上的菜凉了又热热了又冷凉,玄关处也不见男人踪影。苏云洲忍无可忍,电话里和alpha大吵一架,他那时站在半掩的门后,清楚地听见那句冷冰冰的、嘲弄的——不要以为考了第一就可以得意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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