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
江平京第二天一早就把他朋友的孙子、s级alpha的联系方式推过来了。彼时江知许正在吃早餐,收到信息后打开看了一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对面的沈庭书问他怎么了?他扶了一下额角,开口道:“爷爷给我介绍对象呢。”
“老爷子倒是比我们还急,”江酌言评价一句,紧接着对儿子道:“你别理你爷爷,不想加就当没看见。”
江知许觉得他爸和他爷爷之间好像幼稚园的小朋友拌嘴后彼此暗戳戳地较劲。他和沈庭书提过一次,beta表示他也深有同感。
“我昨晚都答应爷爷了。还是加上见一面吧,不合适就当交个朋友。”
儿子都这么讲了,江少校也不好多说。吃完早餐江知许去了后花园,在一张躺椅上坐下,打开手机添加江平京推荐的联系人。他刚发出申请,对方那边就通过了。头像是一张跑车的图片。
江知许觉得这照片很眼熟,他记性好,稍微细想就能记起,是周五晚上柯靳开的那辆车。
“不会吧…”他忍不住自语,聊天框里弹出对方除了打招呼之外的第一条消息——
周五晚上我们才见过面。
他一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首都的s级alpha屈指可数,倒是都让他遇见了。
社会学中有个理论,叫做七人定律,意思是指每一个人都可以通过自己认识的六个人,认识到世界上任何第七个人。
江知许坐在咖啡店里,面前摆着一杯已经快要凉透的卡布奇诺,他伸手拿起金柄小勺,垂着纤长的眼睫剜了剜浮在表层的奶泡,再一搅,拉花的爱心图案和咖啡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我一直认为我爷爷目光狠、准,独具慧眼,看来他也有看错的一天。”
对面oga抬起一双勾人的凤眼,悠悠说道,随着他的动作金属制小勺磕在瓷杯杯沿,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是么?那我应该感谢江爷爷在你面前替我美言。”
alpha丝毫不觉难堪,亦或是恼怒,反而露出笑容,盯着oga那张近在咫尺的美丽皮囊大言不惭道。
江知许蹙眉。他不喜欢眼前男人,从开学第一天彼此的目光在空中交错那刻起,他就生理性地感到厌恶。
“柯靳,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招惹我?”
他坐直身体,歪起头。
alpha很难得在人脸上看见这么天真无邪的表情,他觉得有趣,取下手腕上佩戴的佛珠拿在手里把玩,挑眉问:“你真不知道?”
oga不解地摇头。
他心情不错,面上抬起细纹,眼睑收缩,眼尾泛起褶皱。
“因为傅琛。因为我不喜欢他,甚至可以说是厌恶他,所以我要去招惹他,他身边的人,他的兄弟、包括他的爱慕者。”
毫无保留地脱口而出,也不失坦诚。江知许听后面无表情,只是不想继续这场完全是在浪费时间的交谈,拿起手机起身要走。
柯靳没有拦他,身体后仰以一个更惬意的姿势坐着,目睹oga回头的一瞬间突然僵住的身影。
傅琛和施瑾正从外面推门而入,alpha手里提着一个礼盒,跟在oga身后,另一只手伸过oga头顶,替人推开有些沉重的玻璃门。
江知许停下的脚步突然像灌满铅一样重,几乎要抬不起来。他侧过身,眼神冰冷地盯着一脸玩味的alpha。
“你想干什么?”
柯靳耸耸肩,露出无辜的表情:“别这样看我,我有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怎么会知道外交部部长儿子和他男友的行踪?”
“派人跟踪也未尝可知。”这个说辞显然没有说服力,世界竟然真的那么小,oga不相信。他觉得眼前人在装疯卖傻。
alpha不管他相信与否,微抬起下巴朝门口一点,示意俩人过来了。
先看见他们的是施瑾,上次的事他没有当面跟oga道谢,此后一直想找个机会,所以在不期而遇后,便鼓起勇气主动打了招呼。
“知许,好巧,在这里遇见你。”
oga的声音很软,很轻,像棉花糖。江知许之前没注意,现在不由得想,原来傅琛是喜欢这种类型的o么?像一汪春水般滋润人心。
心底泛起涟漪,可是面上仍然波澜不惊,他把目光投向身后,玩笑似地说道:“来约会?这也太没有仪式感了。施瑾,你应该让他带你去米其林餐厅,还要订上一大束玫瑰。”
对面人闻言耳根爬上一抹绯红,解释道:“不是…我们就出来走走。”
傅琛没说话。可在将视线转到柯靳脸上时,微不可察地压了压嘴角。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他像同学见面寒暄那般问道,换来alpha一种似是而非的口吻——
“你觉得我们在干什么?喝下午茶聊天?还是相亲?”最后两个字被念得变了味。柯靳眼神尖锐地盯着alpha的脸,试图从他脸上捕捉到什么微表情,不过很遗憾。
“那我们不打扰。”alpha的反应出乎意料,拉起身旁oga的手走到最右边一排座位去了。
江知许看着俩人远去的背影,无法抑制地感到心脏一阵揪痛。柯靳目的实现,心情大好,问oga要不要转场?还是继续留在这里,只可惜咖啡都凉了,人的心也冰凉。
最后一句话的指示意味太明显,玻璃窗外的阳光蹑足而入,他甚至可以清楚看见oga黛色的长睫在眼睑下方形成一块扇形的阴影,脸上的血色也在一点点褪去。
就在他以为对方会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时,江知许却轻笑一声,走近两步,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他,反问道:“是这样么?你一次又一次地招惹我,仅仅是因为傅琛么?”
在咖啡厅待到下午三点,施瑾提出自己要走了。傅琛不想让他左右为难,开车送他到小区门口便停下,然后目送oga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之内,才重新启动车子扬长而去。
第二天他订了最早的一趟航班去见苏云洲。oga来机场接他,俩人见面给了对方一个简单温情的拥抱,松开后,oga边拉开车门边道:“去吃饭吧,我订了餐厅。”
餐厅放着舒缓的轻音乐,大家都在安静吃饭,交谈声低低的。
“你父亲昨天打来电话,跟我说你谈恋爱了,和一个oga。”
苏云洲开门见山,语气没有一丝起伏。傅琛闻言动作一顿,盯着餐盘里被切割成四块的牛排,放下刀叉。
“他想让你劝我么?”
知子莫若父,反过来也是对的。和傅尧臣在同一屋檐下生活这么多年,他把alpha的脾气摸得很清楚。
oga既不点头称是也不否认,傅琛默认是前面一个答案。
“你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苏云洲再开口时神情有些淡淡的哀伤。他自己就是政商联姻的牺牲品,为了家族利益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成为外人眼中光鲜亮丽的傅太太。
“我只是想提醒你,你现在羽翼未丰满,贸然忤逆你父亲,我担心你会受伤。”他说着将目光投向对面alpha,才发觉时间竟然过得如此快,当年抱着他的腿撒娇的小男孩如今已经高出他半个头了。
傅琛察觉到oga的情绪波动,安抚般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说道:“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受伤。”
小长假结束复课返校,第一节课班主任就给他们带来一个重磅消息——被教育部取消的自主招生计划将会在今年重新实行,而各大高校的录取标准除了自主招生考试之外,还将参考本周的期中考试以及学期末的期末。
此话一出,班上有些同学坐不住了,裴宇就是其中之一,下课后缠着江知许问人能不能分出一点时间帮自己补课?
裴少爷难得低声下气地求人,陆斯泽在旁边看笑话,对人道:“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你要知许帮忙补课,补课费可不能少。”
裴宇幽怨地瞪人一眼,刚要开口说话就听oga附和alpha的话赞同道:“斯泽说得有道理,我可不当免费劳动力。”
“好好好,”裴宇受不了俩人一唱一和,认命道:“知许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不犯法我都能满足。”
课后补习的事情敲定下来,裴宇每天下午放学和江知许去学校附近的咖啡店学习两个小时。店里有不少同校学生,埋头奋笔疾书,看来大家都好卷啊。alpha放下笔感叹。
江知许无奈地用钢笔轻敲一下他额头,指着手腕上的表提醒:“你还有十五分钟,最后两大题一字未动。”
“我这是放松眼睛,抬头看看窗外,不然容易用眼疲劳。”
alpha脑子不笨,甚至可以说是灵活,尤其在数学方面思维敏捷。只是有一个致命缺点——无法长时间集中注意力。而自主招生考试分为上下两场,一场两个小时,中间只有短暂的十分钟休息时间。
“你一直没法集中注意力是不行的。”江知许认为自己既然答应了alpha,就要尽最大的努力。“我建议你可以尝试做一些集中注意力的训练,比如射击,在某一时间里只盯住一个目标,而不为其它事物所动。”
“好的。”裴宇一口答应下来,弯起眼道:“知许,你真是太好了,以后要是有哪个alpha娶了你,简直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江知许神情一僵。他又想起了傅琛,想起了施瑾,想起他们在一起那么般配的画面,还有沈庭书那句你以后和喜欢的人也会幸福的。他才明白人是真的会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扰一生。
而裴宇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脸上表情略显尴尬,摸摸头试图转移话题。
“欸,我看最近上课柯靳老盯着你看,他想干嘛啊?”
江知许有时候会被alpha令人堪忧的情商折服,淡笑着反问:“我难道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
“还有,你看他盯着我看,不间接证明了你其实也盯着我看,你干什么?喜欢我啊?”
“当然不是!”裴宇立马矢口否认,可说完只觉得更尴尬了。
他之所以经常盯着柯靳,是不想让有心人有机可乘,毕竟像江知许这类貌美成绩好还是s级的oga在校的受欢迎程度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他可不想江知许和别的a在一起。
然而今天自己脑子似乎不太好使,尽说了些让人误会的话,他不甘心,尝试着为自己找补:“我只是想告诉你,柯靳他不是什么好人,你离他远点。”
“嗯?”oga闻言饶有兴致地问:“怎么说?”
“你看不出来么?他一眼渣啊,绝对是那种新鲜感不超三个月、会辜负oga真心的渣男!”裴宇为了使自己更有说服力,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铿锵有力,惹得周围人纷纷投来探究的目光。
江知许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笑里藏着刀:“裴宇,你再不好好写卷子,我就告诉陆斯泽上次是你把咖啡洒他书包上的。”
期中考试在周五进行,前一天中午江知许约裴宇去图书馆,翻开两大本笔记本,在字迹端正隽秀的纸上用红笔勾划出重点,让人回去记。alpha对他感激涕零,拉着他的手说一定要请客吃饭。
“可别。”他边说边抽出手,兀自活动有些泛酸的手腕,说道:“你请我吃的饭还少么?我自己都要不好意思了。”
“上次虽然是我要吃,但是是陆斯泽请,最后还是傅琛付的钱。”
对方跟他扣起字眼,江知许回答当时说的是玩笑话,你别当真。但裴宇这人不喜欢欠人人情,见请客吃饭不成就说那下午我们去商场逛一逛,我挑个礼物送给你,作为答谢。
江知许无奈,只好接受。整理好课本抬手看了眼腕表道:“时间不早了,去食堂吃饭吧。”
他们最近走得极近,吃饭放学都黏在一起,一个是a一个是o,让有些同学看了很难不想入非非。简繁就是其中之一,课后过来问江知许,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为什么这么说?”当事人听后一脸茫然,甚至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简繁眼神往旁边的空桌上一瞥,压低声音道:“还不明显么?你们最近形影不离。”
“昨天下午我陪我妈去买包,看见你们从xxx的专柜出来,我当时怕你们尴尬,就没打招呼。”
江知许笑出声,否认道:“我们只是朋友。”
“真的?”oga半信半疑地靠近,他被逼得头不得不往后仰,举起手发誓:“真的。我帮了他一个大忙,他送我礼物,礼尚往来。”
“好吧。看来是我误会了。”oga一脸失望地坐回去,撑着下巴无聊地转笔,突然想起什么,环顾四周才放心地说:“你知道傅琛的对象么?二教3班那个叫施瑾的oga。”
“嗯,他怎么了?”在听到这两个熟悉的名字后,江知许有预感,接下去对方说出口的应该不太会是好消息。
果然,简繁凑近了对他道:“这次期中他考得不太理想,平常都是前一百名,这次竟然排到三百多名去了。”
“这未免差的太大了。”
高三学期的每一次考试都至关重要,检验着学生一段时间以来有没有认真学习。施瑾平时稳居年级前一百,这次期中排名掉至三百多,在外人眼里看来都是落差极大的。
“对啊。”简繁也觉得诧异,继续道:“我男友就和他一个班,施瑾成绩一直很稳定,而且很努力。”
他说着想到上上周班群里发的视频,猜测道:“是不是心理压力太大了?考试紧张没发挥好。”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江知许张张口只能如此说,简繁还要继续讲,可被班长的声音打断了——
知许。班主任叫你去一趟她办公室。
一教和二教老师的办公室都被安排在同一层,以教学科目分类。二教三班的班主任和他们班主任都教语文,所以被分在一起。江知许刚要敲门进去,就见施瑾从里面走出,oga垂着头,路过他时手肘不小心蹭过他的手臂,说了声抱歉。
他想叫住对方,可是想不到安慰的话,几番欲言又止,最后看着oga有些瘦削的身影拐进楼梯转角,消失在视野中。
施瑾沿着楼梯一直来到天台。手机调了静音,他自从出成绩后就一直没看,贴在校服口袋里像一块烫手山芋。
他找了一处相对干净的地面坐下,抬头望着十月份的天空,紫外线依旧强烈,射得人睁不开眼。
他安静坐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给alpha打电话。
那边应该是在忙,隔了大概有一分钟才接听。背景闹哄哄的,显然不在家里。
“怎么了?这个点给我打电话?”
傅琛的声音一如既往,给予他从小就缺少的安全感。施瑾情不自禁鼻头一酸,眼泪滴在校服裤上洇出一片深色。他把手机贴近耳朵。
“没事。我就是…有点想你了。”
这段关系好像从一开始就不对等,尽管傅琛在小心翼翼维护他的自尊,可阶级的差异和原生家庭的打压让他敏感又自卑。尤其在江知许出现后,看着oga与裴宇他们融入一体,嬉笑打闹,他更加无地自容。
现在他连唯一可以拿出手的成绩都没有了。
或许他母亲说的是对的,自己妄想的一场美梦也该结束了。
傅琛处在名利场中心,人声嘈杂。他离开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停下。
施瑾那边或许是信号不好,声音卡顿,他没听清oga的最后几个字,只知道对方说了我什么…
“今天是周五,晚上我去找你吧。你妈妈应该会同意你出门?”
屏幕另一端一直没有回响。傅琛把手机从耳边移开,打算挂掉发信息给对方,这时施瑾才开口。
他的声音好像含着细沙,有些哑。只说了一个字——
好。
江知许把班主任要求他准备的演讲稿交过去,从办公室出来时,看见了走廊上的oga。
施瑾对他笑了笑,素白的脸显得疲倦,哑声说道:“我刚才去你们班找你,裴宇告诉我你在办公室。”
“嗯,老师吩咐我完成一个任务。”江知许边说边轻轻带上办公室的门,走到人面前问:“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他们去了学校附近的休闲餐厅。施瑾对这里印象深刻,搅着杯子里的咖啡说,当时多谢了你的烫伤膏。
江知许微微抿起唇,想了想才道:“你不要灰心,还有期末考试以及接下去的自主招生。”他总觉得自己的安慰有些苍白,便又在后面添上两句:“如果你心理负担比较大,找不到人倾诉,可以来找我。”
“嗯嗯。”oga这次竟然点了头,可随即说出口的话让江知许脸上表情一怔。
“如果我在国外觉得孤独,我会尝试联系你的。”
“什么意思…你要出国?”
“是啊,这是我目前最好的选择。”oga说着露出明媚笑靥,那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可也带着说不尽的遗憾。
“我妈一直希望我考上一所好大学,国外那所高校,虽然比不上帝国理工,但也不错。我努力学习,拿到学位,将来应该可以找到一份体面工作。”
江知许觉得oga此番决定太过莽撞。他知道他们学校和国外一所国立大学一直都有长期合作,每年会给出几个特定名额。学费方面由大学支付,生活费就要靠自己了。
“只是一次失意,并不代表你不行。你真的不用再考虑一下么?”
“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施瑾想自己从小到大都活在他母亲给他定的目标下,考附属高中,考帝国理工。他没什么主见,跟傅琛约会alpha问他想吃什么他只会回答随便,我都行。但这次他要为自己做一次主。
见oga心意已决,江知许不好再劝,只问:“什么时候走?”
“下周一。我已经把表格填好交给班主任了。”
“傅琛…”他犹豫着说出这个名字,试探性地问:“那他知道么?”
“今晚就会知道了,正好把分手一起提了。”
“你们要分手…”
“异地恋就够难了,何况是异国恋。”施瑾说着眼眶还是红了,声音微微哽咽。“我们一直都不是一路人,坚持到现在,我已经知足了。”oga接过对方递来的纸巾擦擦眼角,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然后说道:“知许,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你为什么,会喜欢傅琛?”
施瑾走得决绝干脆,在那晚和alpha见面提出分手后就单方面拉黑了对方所有联系方式。
他回到家收拾行李,房门外是朱婷带着哭腔的辱骂,翻来覆去无非就是那几个词——白眼狼、没心没肺的东西。我和你爸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就这么迫切要摆脱我们?我们还没老就被你嫌是累赘了么?
他听得已经麻木,把衣柜里不多的几件衣服叠好放进行李箱。转身去拿收纳盒里要带出国的东西,却一眼就看见那个白色的正正方方的礼盒。
一串英文字母镶嵌其上,光看外表就价格不菲。他走过去拿起盒子,慢慢打开,是一枚戒指。
心脏一瞬间抽疼,施瑾想起那天在商场,alpha动作轻柔地牵起他的手把戒指缓缓套进无名指,然后说道:“素圈很适合你。”
爱里夹着钝痛感,而昔日的承诺都不作数了。他合上盖子,放进收纳盒,连同那些不需要的作废的,被第二天早起的清洁工人倒进垃圾车里,扬长而去。
一周后柯靳也要出国。作为柯市长最宠爱的独子,向来是要什么有什么,生日举办派对,那么出国留学当然就要举办欢送会。
江知许收到alpha的邀请,周五晚上和裴宇他们一起开车过去。
傅琛意志消沉,眼底下一片青紫。因为施瑾一声不吭的离开他疲于社交,却迫于家族压力不得不参加。傅尧臣对于他被提分手的事表现冷淡,冷淡的背后似乎说明这是意料之中。
陆斯泽几人都知道他心情郁结,而安慰的话太苍白,所以一路上沉默无言。连裴宇这个气氛组都给嘴巴上了封条,专心开车。
半小时后抵达目的地,柯靳出来迎接,边说边领他们上了一艘游艇。
游艇总共16层,每层都有对应的娱乐场所——ktv、酒吧、电影院,应有尽有。柯靳一掷千金包了整夜,邀请全班同学参加,打算通宵达旦,不醉不归。
大家都拍手称好。紫色灯光暧昧,台上dj花式打碟带动现场气氛热烈,人群随着鼓点强烈的歌曲开始舞动,肉体与肉体的碰撞、酒精与香烟的混合,大家都身陷在纸醉金迷之中无法自拔。
江知许借口去接电话,逃离那个令他头晕脑胀的地方来到卫生间。即使没怎么碰酒,他浑身上下还是无可避免沾染上别人呼出的酒气。以及衬衫的白色领口不知道被谁的口红蹭了,一抹艳丽的色彩逗留在上面。
他感到有些烦躁,暗暗懊悔自己今晚做了一个错误决定,不满意地“啧”一声,嘀咕一句早知道就不来了,殊不知身后有人。
傅琛和他一样的感受,因为无法忍受酒吧幽暗环境和嘈杂噪音而抽身离开。
然后就看见oga背对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衬衫的领口大了,还是oga的脖颈纤细,一低头就露出后颈半块冷白细腻的皮肤,在灯光照射下犹如瓷一般。
盯着oga的后颈看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傅琛知道,所以把目光移开,手握拳状抵在上唇轻轻咳了一声。
或许是大家都在酒吧里疯玩,所以四周安静得过分,即便是轻声咳嗽,oga看上去似乎也被吓到了。转过头来那受惊的眼神让他脑海中一闪而过某些不完整的片段。
自己好像在那里见过。
可当下的场景容不得他细想——江知许在看清来者是谁后有些尴尬地用手遮了遮领口,然而反效果,他看见了那个口红印。很醒目,自然也很暧昧。
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我出来透透气,里面有点闷。”还是oga找了话题开口,才不至于让周围落针可闻。他点点头,突然觉得经由对方一说,自己身上也开始燥热。
江知许觉得alpha今晚怪怪的,可他说不上来怪的点在哪里,见人点头之后像是没有其他话要说的样子,便打算离开。
在途经alpha身边时,却被一股拉力攥住了手腕。他回头,看见傅琛正紧紧握住他的手不放,力气很大,似乎要把他的腕骨捏碎。
“傅琛……”他只来得及喊对方的名字,剩下的话便淹没在一个充满威士忌酒气的吻里。
仅仅是唇齿相依,alpha没有再进一步。江知许脑中空白一片,行为却已经快过思想,先一步推开了眼前男人。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木质沉香,混合淡淡的皮革和烟草气息。江知许心跳激烈如擂鼓,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神色复杂地看着对方。
傅琛后退几步,与oga保持安全距离。他头脑昏聩,血液沸腾,闭眼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刺痛让他勉强保持清醒。
“你给陆斯泽…他们打电话。”简短的一句话却说得有些吃力,江知许知道,发情期对于ao而言有多痛苦,在没有伴侣的陪同下只能依靠抑制剂和强大的精神力支撑着度过。而且等级越高的ao发情期持续时间越长,对耐力的考验也越强。
江知许承认自己有私心,看着喜欢的人深受发情期的折磨他无法做到视而不见,打电话给陆斯泽他们有什么用呢?同性之间只有相斥没有相吸。这是基本常识,也是alpha变相的拒绝。
“如果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一个oga,你都不会表现得这么抗拒吧?”
“毕竟只需要一个临时标记。”
oga太聪明,话里的潜台词总是一听就懂。可目前的形势超出他的预期,甚至连本人都无法预测接下去的走向。
傅琛看着对方如雾的眼眸闪烁悲伤,下腹的躁意更加强烈。他顶了顶腮,仅存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行。不能是江知许。
这时门外由远及近传来脚步声,两道男声随之响起,其中一人声音像糖果般甜腻,含笑着问:“为什么不去房间里?”
另外一个轻浮地回答:“当时是追求刺激啊宝贝,你今晚想用什么姿势?”
“说什么呢…混蛋…”
露骨的对话给身处悬崖边缘摇摇欲坠的理性最后一击。在外面俩人即将进来之前,傅琛眼疾手快推着oga走到最里面的一个隔间,反手上锁门。
几平米大小的空间显然难以容纳下两个身高腿长的成年男性,江知许被迫贴墙站立,傅琛就在他身后,滚烫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料传递到他身上,他感觉自己皮肤也跟着变得烧灼。
太近了,近到他可以明显感受到对方下身所起的变化,挺立坚硬让自己面红耳赤,不由得发出一声轻哼。
傅琛伸手捂住他的嘴,命令似的口吻:“别出声。”
外面的小情侣自然闻到了空气中浓郁的信息素味,其中alpha问:“难不成不久前有同学已经干过我们想干的了?”
oga对于这种事情还是有些难以启齿,闻言小声说:“那还在不在这里了?被发现的话多尴尬。”
门外的俩人对于走不走,留不留的问题起了争执,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江知许被alpha宽大的手掌盖住大半张脸,慢慢地感到呼吸困难,仰头难耐地喘息。
傅琛看着oga因为缺氧而潮红的脸,呼在他掌心的温度烫的惊人,感到找不到出口发泄的欲望在体内膨胀数倍横冲直撞,要一点点击溃他最后的心理防线。
再强大的alpha也无法违背本能,自制力在天性前就像人类在灾难面前一样脆弱,不堪一击。ao之间信息素的互相吸引在百年的进化过程中已经成为一种遗传基因根植于细胞。
门外小情侣最终还是走了,交谈和脚步声一点点远去。傅琛再无法抑制,欲望像脱缰的野马,对准oga后颈那微凸的腺体咬下去——
意识迷蒙间他想,傅尧臣的目光确实很准,他们甚至连信息素都是同一类型,木质香,一个是沉木,一个是冷杉。
裴宇今晚没有喝得醉醺醺。因为来的路上陆斯泽已经丑话说在前头:“你要还和上次那样我可不会再善心大发。”他自知理亏,也知喝酒确实误事,所以浅尝辄止,基本全程在蹦迪,累了就去沙发上躺下歇会儿。
陆斯泽也坐那儿,跟旁边几个oga聊天。看得出来他态度敷衍,只是出于礼貌不好抽身离开。
裴宇一过来,他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立马起身说自己有事,然后拉着人坐电梯直达顶楼。
这是一处极佳的观景胜地,可以俯瞰整个海面,远处几艘出海渔船的航标灯,亮与暗和谐地浮动着。
他们在露天泳池旁坐下,裴宇一直觉得身边空落落,像少了谁,可惜摄入了酒精的大脑反应迟钝,现在到顶楼被海风一吹,突然就无比清醒了。
“咦?傅琛去哪儿了?还有知许?”他一拍大腿总算记起来。
陆斯泽听人这么一问随口应道:“你管他们呢,总不可能开房去了…”
他话音才落,就听人崩溃大喊:“你干嘛拆我cp!我磕的是你和知许,你怎么能说未来老婆和好兄弟开房这种话呢……”
陆斯泽被他喊得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等回味过来骂道:“你有病吧!你这么爱当月老怎么不给自己牵条红线?”
裴宇正要据理力争,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提示音,于是他暂时放下唇枪舌战,打开手机一看,是傅琛给他发的消息,说江知许身体不舒服,自己先送他回家了。
裴宇:“……”
隔了半响,他眼神幽怨地瞪了一眼姓陆的,啐道:“死乌鸦嘴。”
傅琛在发送完消息后合上屏幕手机反盖在大腿上。他仰面靠在车座椅上,一手摁着有些发烫的机背,一手揉捏酸胀的太阳穴,心里一团乱麻。
今晚的变故打得他们双方都措手不及,可是事情既已经发生,就没有转圜的余地。江知许也是同样想法,在强忍着身体不适打电话和江酌言说今晚可能会闹到通宵,为了防止晚归打扰到你们休息,我就回市中心的房子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和父母撒谎,还是这么严重的事情。
江酌言要是知道宝贝儿子被情敌的儿子标记,弄得一身青紫交错,恐怕会拿枪半夜造访傅家老宅。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现在傅琛送他回市中心,一路上彼此缄默不言,各怀心事。
后颈的咬痕很深,留下一排清晰的齿印,脖子也好不到哪去,甚至因为皮肤白皙,反衬得那些痕迹更加触目惊心,像被施暴了一样。江知许不知道明天要以怎样的方式回学校上课,但他更担心的,是他们没有做任何防护措施…
alpha大概也想到了这一点——庆幸他没有忘记初中生理课上学过的知识,oga即使不处在发q期受孕率也极高。所以在司机路过药店时喊了停,推门下车,几分钟后递过来一盒左炔诺孕酮片和一瓶矿泉水。
傅琛微抿唇,第一次觉得有些话是那么难开口。
“店员推荐的是紧急的,不过她说这有一定副作用,服用以后身体可能会出现不适。”
他这时迫切地希望oga能够痛骂他几句,或者嘲讽,怎样都好,只有这样才能减轻自己的内疚感。可对方什么都没有说,顺从地接过,剥开一颗药和水吞咽。
“我知道了,”在咽下药之后江知许才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嗓子发干。“你让司机在前面小区门口停就行。”
“我送你下去…”
“不用了。”得到的是回拒,对方垂着眼应道:“我想你今晚也够乱,傅琛,我们都需要时间冷静一下。”
第二天气温骤低于前几天,天空雾蒙蒙的,在出门时飘起了雨丝。江知许折返回去取雨伞,然后乘地铁去学校。
因为比平常司机送的晚一点,他在校门口碰见了刚从车上下来的裴宇,alpha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头顶一根头发翘得老高,看见他后挥挥手,然后小跑着过来搭话:“昨晚幸好你提前走了,你不知道玩到后面有多疯狂,不知道谁磕嗨了撞倒一垒香槟塔,轰然倒塌,满地的玻璃渣和酒液。”
“你们昨晚闹到几点结束啊?”他看似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实际不动声色地与alpha拉开距离。学校里的谣言是小部分原因,更大的原因是他身上沾满了傅琛信息素的味道,早起用香水从里到外喷了三遍才堪堪遮住乌木的沉香。裴宇和傅琛关系亲近,他不想让人闻出来。
边聊边走进校门,林荫道两侧拉起横幅,上面的加粗大字是辩论赛的辩题。江知许才记起这周是文化交流周,每班都要准备一个节目,他们班选择了演讲,上周班主任刚让他交了一份演讲稿去办公室。
活动在第二节课课后开始。他们因为是高三,又是一班,所以按顺序排列是第一个出场。
这周与以往不同,遇上教育局领导来校视察工作,听说随行的还有市长。学校方面高度注视,班主任让他去主席台下的房间先候场,上台不要紧张,正常发挥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