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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腰上的手臂圈得太紧,陌生的气息时刻围绕在周身,温怡卿不安地抓住周晏然的衣衫,蜷起的关节不可避免地抵到紧绷y实的大臂。

手心也开始冒汗,她松了松紧攥的手垂下头低声嘟囔了一句:“你敢当我可不敢当,全是醋坛子……”

温怡卿被缓缓地放在床上,身子一落到实处她就挪着身子往里坐了坐,好让自己抬头看向他时能不那么费劲。

周晏然高大身形立在眼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原本肃穆的表情忽然缓和了下来:“你也会怕?”

“你就一点都不怕吗?”温怡卿听出他声线里的笑意,原本紧绷的神经也跟着稍稍放松,“殿下与子逸情同手足……”

周晏然听到第一句话便明白了她的深意,小太后这是在试探子逸与他的关系到底密切到什么地步,想来是又把歪脑筋打到他身上来了,可这次周晏然偏就生不起气来。

——那么想知道却从不敢张口问问子逸,只知道拐弯抹角地试探着,尽是跟着萧沉学些旁门左道去了。

周晏然正想如温怡卿的愿开口应答,却发现她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脸se忽然难看了起来,双眸低垂时睫毛也跟着轻颤。

他看着跟着紧了眉心。

温怡卿心口发麻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外头的闷雷如打在她的头顶一般,轰隆隆地响。

我凭什么以为林君竹会为了我与摄政王反目,仅凭他二人在床榻上说的那些唬人的话吗?

在他们这些世家权贵的眼里nv人是最唾手可得的,就像琅沐那样再意气风发再绝世无双又如何,高兴时新鲜时哄骗两句,真恼了你别说哄骗,怎么si的都不知道。

披了层名不副实的太后身份过了这些日子,难不成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既然当初下定决心要在皇权下保护自己与温家摈弃情ai和恻隐之心,此时此刻我又在做什么?

温怡卿怔怔地抬起双眼,恍惚间眼前浮现起温相的进退两难,骆烟的铤而走险和金氏的满面愁容,再定睛一看周晏然jg细的眉眼就在眼前,他侧身坐在床沿腰身微伏,两臂撑在自己的身侧虚虚地将她拢在怀里。

温怡卿被忽如其来的靠近吓了一跳,身子后仰拉开两人过近的距离。

“心思太过深可不是什么好事,”周晏然端详她的面容许久,身子紧跟着向前压去叫温怡卿无处可躲,“既做了怕也是无用的,左不过任他打骂本王不还手便是了。”

见温怡卿被他的话逗得笑意渐起,周晏然才敛下神se接着说道:“连十几年随身的匕首都能轻易交于你防身,子逸对你上了心本王不是不知道。”

周晏然虽并不完全清楚温怡卿骤然变了脸se的原因,却也能大致猜测一二。

若换作从前,有人敢在他面前这般言语挑拨,恐怕是出不去这摄政殿的大门。她心思入微,不会没有察觉自己的失言之处,却不知为何她的神情并没有过多的恐惧,反而有说不上的苦涩。

后仰的姿势不过持续了片刻,一阵难忍的酸疼便从后腰蔓延开来,温怡卿憋得脸颊发红终于还是忍不住用手肘撑了一下,有力的大掌立刻扶了上来,回揽她大半个身t。

“那柄匕首……”温怡卿身子一轻,转眼便落在周晏然的臂弯里,她没有挣扎只是轻轻抓住他的袖口,“子逸并不肯告诉我它的来历,是否与子逸的师傅有关?”

温怡卿微侧过脸,缓缓地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他不愿说的,我自然不会私自告诉你,”周晏然嘴角上扬,目光从温怡卿含嗔的眉眼移到润泽饱满的下唇,他接着说道,“不过……到时候你瞧见什么听见什么便与本王无关了。”

到时候?

温怡卿疑惑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竟是被整日一副冷面峻刻的周晏然给戏耍了,虽不敢显露愠容却也止不住气闷。

“看什么?”

温怡卿刚开口闷闷地问了一句,唇瓣便即刻覆上一片的温热,混杂着男人强势的气息朝她袭来,柔软的带着缱绻的意味轻轻摩挲。

不过片刻便离开了。

“你在此等候。”周晏然的手臂松了开来,起身退了半步,又恢复成以往高高在上的模样。

“诶,”温怡卿见他转身要走,着急地坐起身子去抓住他的手,“你去哪?”

男人的手掌太大,她一时情急只握紧了一半,倒是像把自己的手往他手中塞似的。

周晏然转过身来,温怡卿在他波澜无惊的脸上看出了几分无奈之se:“去给你找衣裳和绣鞋。”

带着永康g0ng腰牌的小太监来请他时,林君竹正伏案整理着各g0ng脉案,从远处飘来似有若无的丝竹声吹得他心神不宁,匆忙的脚步声靠近时他的心都被紧紧地攥住了,这个看似宁静的夜晚实则暗藏汹涌。

前殿没有一点消息,等林君竹满腹心事脚步匆匆赶来时,他甚至没有发觉小太监领他来的是偏殿,看着帷幔里nv子甚至没有被小心安放,而是蜷曲着身子缩在一侧,他想剐了萧沉的心都有。

“林大人,”元穗瞥了一眼四周簇拥着的大燕守卫没有一点移步的意思,她拦了林君竹一下,扬声道,”各位大人,此处是太后娘娘的寝殿原是外男禁入之地,因着琅姑娘降伏瑞兽又由萧大公子引荐陛下才格外施恩,可诸位也不可过于放肆了,况且琅姑娘还尚未出阁。”

林君竹愣了一愣扭头去看元穗,他紧握的拳头松了下来缓缓移步站至一侧,细细去听,床上nv子呼x1沉重进气少出气多,再不医治恐怕不好。

守卫们也是奉了萧慎的命令,这时只能面面相觑。

若只是监视,只叫她不跑出着四方的墙也就无碍了,况且如今在太后g0ng禁内,如何也不会再叫她自裁。

领头人眼眸微闪拱了拱手:“姑娘言重了,属下们都是些粗人不懂得大周的规矩,既然如此,我带着手下守在g0ng外便是了。”

外邦守卫进g0ng都是提前卸了盔甲与兵器的,不过四个人即便是五大三粗的男人,元穗手上有暗针要撂倒他们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对面如此客气她也不好挑起事端,只能点了点头喊来小夏子领他们出去。

等人都出去了,林君竹才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大人,此刻还不是解释的时候,娘娘在主殿您不必担心,眼下医治好这个人才最要紧。”元穗也发觉了琅沐的不对劲,她大步走去掀开床幔。

伤处被虎爪挠得太深,皮r0u都已经翻了出来,琅沐脸se苍白一脸的虚汗咬着下唇显然是不愿叫自己这般晕si过去,可是她的意识早已恍惚了。

林君竹认出她身上的大氅正是温怡卿平日里穿的,里锻都被染上了血红,他皱起眉心:“去把药箱打开,拿纱布来。”

“我?”元穗诧异地反问。

林君竹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如何?是我使唤不动萧公子手下的nv侍嘛。”

元穗脸se一变,手中暗针都露出了锋芒:“你是如何知晓……”

“我伺候太后,娘娘自然更信我,”林君竹站在榻前,斜睨了一眼元穗,“你家主子不曾与你说过,即便他见到我也得尊我一声兄长才是?”

元穗看着床榻上神se越发痛苦的琅沐,没了纠缠的心思,她把药箱提来咚的一声摔在桌上:“林大人不可胡言,即便林大人官拜正六品院判也实在不该对公子无礼。”

她的冷嘲热讽对于林君竹来说丝毫不起作用,他自顾自地查看着nv人大腿上狰狞的伤口,还未伸手触碰原本一动不动的琅沐忽然挣扎起来,鲜红的血即刻沁染了床榻。

“给她弄点麻沸散。”林君竹用手肘sisi锁住琅沐的肩胛,扭头对元穗说道。

元穗听后慌乱地打转了一圈:“可,可永康g0ng内何来的麻沸散啊。”

林君竹皱起眉头显然是不耐烦了:”你手上的暗针上不就有嘛。”

元穗抬起手看着暗针,这才急忙上前往琅沐的后颈上扎去,手背贴在她的脸侧烫得元穗都差点撤手。

“野兽在丛林生存,利爪上多少会沾些猎物的血腥,侵入t内引致高热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林君竹拿起穿了桑白皮线的银针一层层将绽开的皮r0u缝起。

缝线的功夫jg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林君竹已经是满头大汗了,他缓缓穿下最后一针将线头紧紧系牢,才算松了口气。

林君竹摊着手,上面满是血w:“行了,药等我回了太医署再送来。”

元穗立刻抬步挡在路中:”林大人稍安勿躁,娘娘吩咐了要仔细照看琅姑娘,此刻她正发着高热。”

林君竹看着一旁双眼圆睁一眨不眨的元穗感到深深的无力,他将用过针的银针随手丢到药箱里,转身去蓄着水的脸盆里洗手去了。

直到深夜,琅沐的高热才一点点退了下去。

“现下我能去瞧瞧娘娘了吧?”林君竹见琅沐脸上开始发汗,料想应该是快要退热了。

“今夜劳烦林太医了。”元穗伸手探了探琅沐的脉,虽还虚浮但也只是失血过多导致的,她这才松了嘴朝林君竹行了个礼,再抬头时眼前的人早就没了踪影。

温怡卿出神地看着烛泪顺着烛身滴落凝结在烛台上,思绪飘向远方。

一面是周晏然冷然的神se与言语,一面是萧沉身上尚为痊愈的伤口,心念一转又是没有半点消息的骆烟。温怡卿握着发红的手腕缓缓地r0u,也不知道自己用的力气有些大了,直到手腕上钝钝地疼才晓得放手。

门吱呀一声开了。

是周晏然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衣衫和绣鞋。

她抬眼看着周晏然高大的身影大步走来,心里头又不自觉地盘算着这些日子的衣服,破的破脏的脏,幸亏按规矩和仪制太后的常服都是定期更换的,如若不然像现在这样耗费那偌大的衣柜早就空了,不仅要应付采薇还得骗过元穗。

温怡卿只觉得累的慌。

“换上吧。”周晏然不知何时已经走到面前,弯腰将衣服递到她手里时动作微顿,自顾自地蹲下拿着足衣往她脚上套。

“诶!”温怡卿惊得猛地ch0u身,却被周晏然紧紧攥住脚踝。

看似漫不经心的动作仿佛没用几分力气,但只有温怡卿知道周晏然虎口收合的力道恰到好处,若是再紧半分便会痛了,这动作其实并无其他含义,只是在温怡卿眼里却像是桎梏和警告。

周晏然不露声se地瞥了眼温怡卿发红的手腕,帮她穿上绣鞋淡淡地说道:“天快亮了,若不想被人发现动作便要快些。”

“好。”温怡卿心里头发堵却也只能任由他动作,点点头加快手下系带子的速度。

她并不喜欢这般被人威胁c控的感觉,可是这就是依附他人的代价。

温怡卿乖觉地把脚抬得高了些却惹得周晏然抬眸注视,他眸光微动缓缓放开温怡卿的脚:“你若不喜尽可告诉我,何必委曲求全。”

穿好足衣的脚局促地踩在鞋面上,温怡卿自以为将自己的不满掩饰得很好,却没想到周晏然还是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她弯下身子急匆匆地套好另一只鞋。

“殿下多虑了,只是……我并不习惯旁人触碰我的双足。”

周晏然是什么人哪里看不出来温怡卿在撒谎,他指尖微动也懒得戳穿,只装作不知。

这随口扯谎的本事必定是跟着萧沉学的。

“你可知,本王早年病逝的生母姓什么?”周晏然脊背挺拔,保持着微微仰头的动作,几乎与她平视。

温怡卿穿外衫的手顿住了,几乎是一瞬间t内的血ye开始倒流直冲大脑,冷汗唰得下来了。

她应该知道吗,如果是原主会对g0ng墙内的娘娘都了如指掌吗?

g0ng中人人怕他,几乎没有人谈及周晏然的琐事更别说是他的生母,她对周晏然的所有印象与认知都是在寥寥无几的碰面与前朝时不时传来的微变中得来的。

从前并未过多在意,只以为是这些年周晏然在封地在朝中的功绩威信已经足够叫人闭嘴,早知道就多问问萧沉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周晏然见她忽然凝滞的面容闪过一丝懊恼的神se,他垂眸敛下眼底笑意,没有打算为难她太久。

“我母妃姓裴。”男人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随手帮她将外衫的衣襟拢起。

“裴……”温怡卿愣愣地重复着,也没有察觉到男人起身时状似无意轻触腰际的手掌,“裴,裴衫?”

大周的裴姓并不少见,以至于温怡卿将这两者联系在一起时还有些迟疑。

“走吧,”周晏然掌心半握垂在身侧弯腰静静地看着温怡卿惊愕的神态,冷峻的面容多了几分难以察觉的柔和,”等你见到他便都明白了。”

刚踏入内室林君竹的脚步就生生顿住了,yi的气味隐隐绰绰弥漫在空气中尚未完全消散,他脸孔骤冷大步往里走去,珠帘轻晃发出玉石碰撞的清脆声响,凌乱的床榻上却空无一人。

今夜穿在温怡卿身上的朝服与步摇发钗随意垂挂在床沿,刺痛林君竹双目的却是落在其中玄se组绶下坠着的双螭龙纹青白玉。林君竹脚步沉重走向床榻边沿拾起那枚佩玉细细端详了许久,久到指尖都在细微地颤抖,光泽莹润的青白玉在烛光下更加熠熠生辉。

他不愿去看满床的狼藉更不愿深想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这里的一切都在提醒着林君竹,当他独坐侧殿满心焦急恨不能分身奔来之时,与他心ai的nv子欢好床榻的人竟是他最敬重的殿下,那个救他与危困之际的雁王殿下,将他带在身侧悉心教养的摄政王殿下。

发紧的喉口阻隔了呼x1没过一会x口就闷胀难忍,他攥着玉的手不自觉紧紧收拢抵在x口处大口地喘起起来,弓下腰背腾得一下跌坐在榻边。

金钗落了一地。

即便知道太后枕边永不可能只有他一人,即便忍耐着嫉妒与骆烟萧沉耍心机夺情ai,可林君竹从未想过要和周晏然分庭抗礼。

林君竹的手止不住地发颤,将玉收放在腰封中时几次脱手,险些砸了玉佩。他枯坐在床尾盯着散落在地上的金钗看了许久,脑海中闪过温怡卿的面容那一瞬间林君竹眉心轻动,再回神时却发现他连气息都没能压制其稳定。

修长的手指伴着弯腰的动作伸去,食指与拇指轻轻捻起发钗,以金银镂空雕刻的蝶翼轻晃灵动得像是即刻要飞走了一般,林君竹手腕僵持不动慢慢地放回在榻上排得整齐。

一声突兀的瓦片轻响叫林君竹警惕地抬起头,他快速起身大手一挥用被褥遮盖:“下来。”

两道身影不声不响地落在内室,两人风尘仆仆行礼的动作却不曾怠慢。

“林大人恕罪,”时一率先开口,“卑职二人奉命已将送往骆将军处的信件送达,复命时殿下却不在殿中,特来请命。”

林君竹神se一凛,心头泛起酸楚:“什么信件为何我并不知晓?”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惊诧。

“回大人,是……”时二犹豫地看了一眼林君竹,心一横继续说道,“太后娘娘嘱托的,送给骆将军的书信。”

时一暗暗心惊立刻扯开话题:“不知大人可知殿下此刻身在何处。”

他看见着林君竹更加y沉的脸,彻底乱了阵脚。

这才几日,京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若大人也不知晓卑职便先告退了。”他猛地扯了一下时二的鞭子转身就要走。

“等等,”身后传来从幽幽飘来的低语,带了几分叹息,“把这个拿去烧了。”

时一转过身来,一个被牀单紧紧包起的巨大包裹朝他砸来,他下意识伸手接住里面软软的,似乎是衣物,时一正要开口询问。

“这不是你该问的,你也不该知道,”林君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照我说的烧了就是,注意别叫任何人瞧见。”

只这一句话彻底碾碎了时一的好奇,他摆正面容利落颔首:“是。”

捷报发往京都后骆烟不敢过久驻足,与突厥纠缠又耗费了不少功夫,运往前线的粮草缓一日,前线三军的危机便多一分。

突厥各部在疆地的sao乱被司马将军镇压多次,早已恨之入骨蠢蠢yu动,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突厥各部如蝗虫过境蜂拥而来。

陛下此举就是置三军之安危于悬崖峭壁之上,一座城池一方百姓的x命岂可儿戏。

看着被铁链捆得五花大绑的江肃昭,骆烟只能感叹天下竟有如此荒谬之事,他掏出g粮从高大的马背上翻身下来缓步抬脚走向树下。

江肃昭闭着眼睛不肯看骆烟,正要开口让他走时被面饼塞了满嘴。

“此途艰险,待大军回朝我会将所有的事一五一十地与陛下禀明,”骆烟高大的身躯蹲在他身前,丛林茂密挂着尚未消融的冰霜,“肃昭你我兄弟十年,该知道我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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