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伤痕
“澜澜!”隋唐再也顾不及,直接冲上了阳台。
姚星澜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里的烟头都掉在了地上。
隋唐抓着他被烟头烫伤的手臂,不由分说,立马把人拉进房间里,然后在床头柜下面翻出消毒棉签和创口贴。烟尚未燃尽,甚至还能看到一点橙红的火芯子,就那么直接用力摁着皮肤上,表皮都被烫烂了。
“你忍一下。”隋唐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可说出来的每一个音都在微微发颤,拿着消毒棉签的手也不太稳。
知道自己大概是把男人吓到了,姚星澜低着头,垂着眼皮,一言不发。消毒棉签滚过伤口时的刺痛也只是令他咬紧了牙,却压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就如隋唐曾经认为的那样,他是善于忍耐疼痛的,无论是肉体上的还是心灵上的。
贴好创口贴后,隋唐才开口:“先这样将就一下,明天我带你去医院。”
姚星澜还是垂着眼,低声说:“不用去医院。”
这句话一出,两人之间一下子陷入了缄默。他不说话,隋唐也没说话,只是紧紧握着他的左手,紧得都能看到男人手背上的青筋。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到隋唐深吸了一口气。
隋唐伸手把他的脸抬起来,拇指轻轻地拂过脸颊,感受到了尚未干涸的泪水。
“澜澜,你能看看我吗?”隋唐的声线是沙哑而几近哀切的。
沉默了很久,姚星澜才缓缓抬起眼,与隋唐对视。他看到男人的眼中满是心疼和未散去的惊慌,是他从未见过的恐惧又悲伤的情绪。
隋唐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像害怕弄伤他一样,哑着嗓子轻声问道:“澜澜,你是身体哪里不舒服,还是遇到了什么事,能告诉我吗?”
“我……”姚星澜的睫毛动了动,似是犹豫了一下,又移开了目光,“没有。”
这种回避的态度再一次刺痛了隋唐,他的指尖都在发颤,声音哽咽喑哑:“澜澜,是不是我有哪里没做好?如果有什么事,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
手颤了颤,姚星澜的呼吸又急促了起来,好像在害怕什么一样,整个人都瑟缩起来。
“不,不是的……”他努力着让自己平复,不让这看上去脆弱不堪的样子继续展现在爱人的眼中。
隋唐被吓坏了,赶紧抱住他,不断亲吻他的脸颊和头发,嘴里不停喃喃着:“没事的,澜澜,没事的。我不问了,不问了好吗?不怕,我在这里。”
“隋唐……”姚星澜低头抵着男人的胸口,肩膀都在抖动。
“在呢,我在呢。没事的,不想说就先不说了,好吗?我抱抱你。”隋唐紧紧握着他的手,感觉到他的手心里一阵阵在沁出湿汗。
姚星澜大口呼吸着,眼泪不受控地滴落了下来,落在男人的腿上,湿了一片。他感到自己说不出来,想要坦诚却不敢,喉咙跟被什么堵住似的,只有气息不断在往外流出,整个胸腔都是滞涩的。
他死死掐着隋唐的手臂,努力着让自己安定下来。可越着急就越是精神紧张,这些生理性的症状就越不受他的控制,直到被隋唐紧紧抱在怀里。男人的身躯和体温完完全全将他包裹住,他们似乎一样在颤抖,两颗心一样因为害怕而战栗,空气中都是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眼泪把隋唐的肩膀都弄湿了,明明是水,他却觉得那一块皮肤都像被火烧似的在剧烈疼痛。各种惊慌无助的情绪令他的脑子里一团乱麻,他从未有过那么一个时刻感到自己好像根本抓不住眼前的人。跟和初恋分手时完全不一样,他不知道他们之间还要面临着怎样的考验。看到姚星澜站在阳台上的那个举动时,他仿佛看到的是黑暗从下方急剧升高,那一点点燃烧的香烟的光斑熄灭在皮肤上,也熄灭在黑暗里。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隋唐抱着人的手臂都麻木失去知觉,姚星澜才恍恍惚惚地轻声开口。
“隋唐……”他顿了顿,喉咙里发出了不明意味的几声,像是话语的意志在与生理的本能做抗争。片刻后,他才艰难发出了声音:“我,我有病……”
在方才漫长的缄默中,隋唐其实已经猜想到了。种种迹象结合他之前听公司那个音乐学院毕业的录音师说过的话,大概率就是这个情况。
“抑郁症吗?”这几个字几乎是从他的喉咙里挤出来的。
姚星澜的身体瑟缩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隋唐痛苦地闭上眼,浑身都在发痛,痛得他神思溃散、意识模糊。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的声音低哑,语调带着一丝极力控制却依然难以压住的哽咽。
姚星澜只是沉默,垂着头不回答他。
不是说不出来,是不想说。不过也不需要姚星澜开口,他回想了一下姚星澜开始有些反常的行为,想到此前就在手腕上出现过的烫伤疤痕,知道大概是因为什么了。
或许是感觉到他的手把自己掐得生疼,平静了一些的姚星澜轻轻回抱住了他。
“我还没有去确定……但,但不关你的事。”姚星澜闭上了眼,有些语无伦次地低声坦白,“是以前就有过的。对不起,我一直瞒着你,从来都,都没告诉过你。明明是已经好了的,我真的治好了的……我,我不知道为什么还会这样……对不起……”
此时此刻,姚星澜还在自责,还在安慰他。隋唐才带着烧痛的心感受到,原来和他在一起是一种如此大的折磨和不幸。手握刀子凌迟这个人的不是安允,而是他自己,他才是那个刽子手。姚星澜义无反顾爱上的是一个在毁灭他的人。而他在这段关系中,一直在加紧步伐把这个男人拖垮。
隋唐抬起他的脸,拇指轻抚着他的脸颊,红着眼眶说:“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又不是你的错。澜澜,明天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好吗?”
“我自己去就行。”姚星澜移开了眼神,明显有些抗拒。
“让我陪你去,可以吗?”隋唐再一次坚持。
姚星澜沉默了良久,最终妥协地点点头。
隋唐浅浅呼出一口气,扯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吻了吻他的额头。
“那我们现在睡觉,好不好?我抱着你睡。”隋唐轻声哄着他。
姚星澜垂着眼,点了下头。
躺进被窝后,隋唐把人抱在怀里,忽然觉得怀中的躯体那么轻,轻得就像随时会消失一样。他不由收紧了手,又低头吻了吻姚星澜的发顶,似乎想要确认这个人还在自己的怀里。
“澜澜,晚安。”
大约是晚上这么折腾了一下有点累到,姚星澜竟然过了一会儿就睡着了。但隋唐却睡不着,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一动不动地抱着怀里的人。他害怕自己一闭上眼,醒来后身边又是空荡荡的。
第二天下午,他驱车带姚星澜去了海市知名医院的精神专科。虽然心里有准备,诊断结果还是狠狠捅了他一刀。
面对医生,姚星澜的表现还是很配合的,把近期身体和心理感受情况详细说了。在医生问到最近是否有经历一些令他感到情绪很受冲击的生活事件时,他显然有些犹豫,低着头不太想回答。隋唐诚实地说出了两人之间因为初恋而发生的感情危机。
医生听完后告诉他,姚星澜在医院是有病史的,同样是因为感情问题引发的。当时被男友欺骗、受到激烈校园暴力,再加上高中时校园暴力所留下的阴影,对姚星澜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创伤。这次诊断的结果和当时一样,也到达了中度抑郁的程度。而且姚星澜已经表现出了对死亡的好奇以及有用烟头烫自己这样的自残行为,虽然本人还能控制住,但这种迹象表明他的抑郁程度已经偏重,如果没有及时就医,很有可能就会发展成重度抑郁。医生表示绝大多数患者在康复后都会经历至少一次的复发,姚星澜没有严重的慢性病、药物滥用或酗酒的习惯,诱发症状的还是应激性生活事件。
诊断结束后,医生给他开了一些助眠和调节情绪的药物,嘱咐了一些日常注意事项,并建议他定期进行心理治疗,以帮助康复。
离开医院后,隋唐带姚星澜去附近的公园逛了逛,放松一下心情。
他们拉着手,谁也没说话。姚星澜的脚步比往常慢了些,落后他半个身位,他也放慢了脚步,始终保持和自己的男朋友并肩同行。
“晚上我们外面吃好不好?”走着走着,隋唐问道。
“嗯。”姚星澜始终低着头,情绪不高。
“想吃什么?”隋唐继续问。
“都可以。”姚星澜似乎从来没有表达过想要怎样或者不想要怎样。他的回答仿佛这个人是无欲无求的,这样也行,那样也行,无论怎么样都没关系。
隋唐想了想,凑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问道:“这附近一家日料店和一家法式小酒馆都不错,我都挺喜欢的,但选不出来。你能帮我挑一家吗?”
姚星澜和他对视了一眼,又迅速闪开了目光,望向自己的脚尖。安静了一会儿,他才轻声说:“哪家近就去哪家吧。”
“好。”隋唐笑了笑。
隋唐觉得或许是之前姚星澜太过坚强的表现令自己产生了错觉,以为自己的男朋友是无坚不摧的。那么多残忍的伤害一直在强迫这个男人向死亡的深渊弯倒,宛如一只只恶魔的手,要把他所保有的、残存的那么点温情连着血淋淋的受伤的心一起连根拔掉。
但姚星澜一直是强大的。他从来都不甘于让自己被困在这样的命运的进程里,即便是在不断坠向深渊的过程中,他依然不停伸手去抓住任何一丝可能让他获救的机会。因此他只是在平缓地下坠,像悬浮在黑暗中一样,独自对抗着枯朽的恶魔,无望地发出哑寂的呼唤,渴望有一天这种隐秘的求救真的能被人听到。
他们昏暗的相遇发生在一个彼此难言的时刻,隋唐恣意汲取着他仅有的那一点甜美的血液,却不曾注意到他身后紧随着的、从未消逝的黑暗。
隋唐在心里痛骂自己曾经那么自私冷酷地对待姚星澜的感情。在知晓了这个男人对他的感情之后,他觉得只要自己不说穿,可以就那么一直下去。他享受着姚星澜的身体和安静沉默的爱,却不在乎姚星澜承受的痛苦。或许他也未曾想过自己真的会动心,或许他一直在回避着丝丝缕缕心动的痕迹,但爱情本就是势不可挡的,当感情真正毫无道理地降临时,他不可能再作出反抗。而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留下的伤害是那么深。
为了给一个浑然不觉的人以致命的打击,命运甚至不需要聚积力量,猛烈地扑上去。自以为不起眼的点点滴滴都会是促成毁灭的原因。生性乖张的命运乐此不疲。
即使听人说了姚星澜以前可能得过抑郁症的事情,他的警惕之心也消失在了令他忘乎所以的爱情体验中。他沐浴着甜蜜的爱情,却不曾注意冰山在海面之下隐藏的庞大的黑暗。毁灭的机会犹如熄灭的灯塔,在夜色之中令船只迷失方向,让黑暗的恶魔得以趁虚而入。
他忽然觉得每一个在姚星澜的生命中留下深刻印迹的男人,都是不经意在谋杀他的凶手。邵文慈是,他自己也是。
姚星澜本就敏感,看到他曾经给初恋写过的那些书信、听到安允说出来的那些话,怎么可能不受刺激?在爱情中受尽伤害的姚星澜只会觉得他并没有那么爱自己,觉得他所有的爱都已经给了另一个人,觉得他这辈子都不会像爱安允那样不顾一切地爱自己。所以姚星澜对他没有任何要求,所以会在那天问出那样一句话,所以不相信他们之间会真的有未来。
是他给的爱还不够。隋唐这么想着,不由紧紧握住了姚星澜的手。
如今的姚星澜已经再一次被命运的利刃割开了喉咙,鲜血不断地往外涌出。他望向一侧黑洞洞的门,那里站着的是召唤他的死亡,循着他绝望和痛苦的气味而来,诱惑着他跟着自己一同离去。而另一侧是看不清的晦暗,有一个男人站在里面,面目模糊。这个男人曾经捏碎过他的心,又给了他如蜜糖般甜美的欢愉。此刻,他躺在凝固发黑的血液里,依然感到自己孑然一身。可他却还是苟延残喘着,向那个男人伸出了手去。他想再试一次。
他停下了脚步,而隋唐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似的,把他搂进自己怀里,和他额头相抵。
姚星澜终于抬起眼睛,望向这个眼神温柔却十分悲伤的男人。
“我……”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很轻,却很坚定,“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努力的。我能治好一次,就能治好第二次。”
他看到眼泪猝然从男人深邃的眼睛中滚落下来,无法止息。这是他不曾见过的景象。
“嗯。”隋唐的嗓音喑哑,语调颤抖,脸上挂着近乎哀切的笑容,“澜澜,我们慢慢来,一定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姚星澜伸手,轻轻拂去他的眼泪,温声安慰道:“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那件事其实不怪你。我知道,你也不想的。”
“可如果我小心一点,不和他纠缠,你或许就不会……”隋唐陷入极端自责的情绪中,痛苦到难以言喻,“是我一直在伤害你,是我……”
“不是。”姚星澜抱住了他,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是你救了我。”
如果不是想到隋唐,姚星澜或许没有那么大的力量控制住自己,不往更黑暗的地方走去。
他想到隋唐经历过的那段折磨人的感情,想到隋唐说爱他的时候闪着泪光的眼睛,想到他们的每一个拥抱、每一个亲吻、每一次性爱和做完后缠绵的温存,他都感到自己无法舍弃。
如果说上一次是音乐和不甘心的愤怒将他从黑暗中拖了出来,这一次就是最温柔的爱情拯救了他。所有的勇气都因为爱情的力量被推聚到一起,在他的灵魂中迸发出耀眼的光辉,一点一点地对抗着黑暗的侵袭。
“不要害怕。”他紧紧抱住隋唐,轻声说。
他是在告诉隋唐,也是在告诉自己。他得过一次抑郁症,他心里清楚,接下来的日子无论是对于自己还是对于爱他的人都会是残酷的折磨。他不知道他们的前路究竟会怎样,可他希望隋唐不要放开他,也希望为了心爱的男人,自己能足够勇敢去面对无法逃避的病痛。
日暮的光影碎落在行人的小道上,浮云间布满了柔和的色彩,风如此温柔,吹散了黑色的噩梦。他们的拥抱如此宁静,两颗心被听不到的温声细语和轻盈的鸟鸣所填满,爱情的低吟回响在彼此的心头。灵魂走过了无数曲折且布满荆棘的路,最终还是会站在被阳光偏爱的土壤上。
顾不上还有路人经过身边,隋唐低头吻上了姚星澜的嘴唇,他尝到了自己眼泪的味道,苦涩的却依旧满含着爱的甜蜜。
在听到姚星澜说“会努力”的那一瞬间,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软弱,他一直在逃避着爱情里痛苦的可能,却忘了真正的爱情是从决定奋不顾身的那一刻才开始的。他不想再让自己的心上人受到伤害了。正如姚星澜一直坚守着自己的心,能在煎熬中不求回报地爱着他,他也能用尽自己的一切去好好守护心爱的男人。
“嗯,我不害怕,你也不要害怕。”隋唐望着姚星澜的眼睛,动情地低语,“澜澜,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等到八九十岁的时候,你再嫌我老,好不好?”
姚星澜笑了出来,看向他的眼中闪着美丽的微光:“好,到时候再嫌你。”
??隋唐的情书
这一天晚上,隋唐让姚星澜先洗澡,等他洗完出来后才进的浴室。准备躺上床的姚星澜在枕头上看到了一本全新的《雪莱抒情诗选》,打开就看到里头夹着的小小的信纸:
【我紧挨着你,不让世界上一切寒光凛凛的刀锋再伤害你分毫。不要害怕。】
没过几天就是姚星澜二十八岁的生日了,隋唐本来想着带他出去散散心,但被拒绝了。libera的一首新歌正在制作中,词是姚星澜写的,曲子是他和江世珏争执了很久才找到的最佳方案。他俩一度吵到排练室里剑拔弩张,剩下三个人气都不敢喘响一点,但最终还是找到了解决办法,磨了很久才出的成品。
有天他请隋唐去排练室听完成品,听完隋唐连连感叹他俩都是天才。之前隋唐听过他俩各自的版本,主要是其中有一个桥接上有很大的想法上的差异,江世珏认为平缓的过度能让整个编曲更流畅,姚星澜主张做一个大的旋律起伏,让情感更饱满。
就这么僵持了得有半个月,谁知道有一次姚星澜在弹歌里那段riff找灵感,随手换了几个音,江世珏一听就说,要不按照他刚弹的把riff的开头给换了,这样在起伏度比较高的桥接之后会更自然。两人试了一下,江世珏把姚星澜的那个桥接想法稍微做了一点改动,还真找到了两人都满意的结果。
为了把这首歌做好,姚星澜生日那天还在和江世珏打磨细节,一直到晚上7点多才结束。和去年的生日一样,隋唐来接他,只不过这一次libera这些人都不参加了。本来姚星澜的意思是还喊上大家一起过,但那几个人纷纷表示不想打扰二人世界。尤其是唯一还单身的曹润,一直嚷嚷说要维护自己的狗权,不吃拍到他脸上的狗粮。
隋唐带着姚星澜去了一家法餐厅,在一家老派经典建筑改造的酒店里,位于一个舒适漂亮的地段,环境优雅私密。因为姚星澜正在服用抗抑郁药物,不能喝酒,隋唐也不喝了。法餐的用餐时间相对冗长,他怕自己的男朋友坐着等无聊,不停地找话题和他说话。但现在的姚星澜开口越来越少,通常都要他说上好多,对方才会简单地回几个字。
但他并不觉得累,只要姚星澜愿意和他说话就够了。他知道要克服低落的情绪、打破自己习惯性的沉默对姚星澜来说意味着要付出非常大的努力。他的爱人在对抗的是一个狡猾的恶魔,姚星澜承受的不仅仅有心理上无穷无尽的负面情绪,还有生理上的病痛。
吃到最后的甜品时,食欲不太好的姚星澜已经吃不下了,甚至感到有些恶心反胃。好不容易等来了生日蛋糕,他迫不及待地双手合十许愿,想要结束战斗。不过许愿却一点也不潦草,他认认真真在心里默念了好久的生日愿望,以至于给了隋唐宽裕的时间,拍了好几张他闭眼许愿的照片。
姚星澜睁开眼时,却看到餐桌上除了蛋糕还摆着两个眼熟伯爵珠宝盒,直接愣了一下。
“放心,还不是向你求婚,求婚也不会这么潦草。”隋唐笑着打趣他。
盒子打开,里面是两只款式一模一样的时来运转系列白金开放式手镯,一只码数大些,一只小一些。小一点的那只顶端是黑色陶瓷,价格比大的那只高了一倍。
“试试看?”隋唐绅士地向姚星澜伸出手,示意他把手放上去。
在公共场合,姚星澜还是会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轻声说:“我自己来就行。”
但隋唐还是微笑着维持那个姿势。
在这种事情上,姚星澜从来都拧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放了上去。
冰凉的白金手镯戴在纤细的手腕上,衬得那皮肤更显苍白。尽管已经是最小的码数了,但戴在手腕上还是有些空荡。姚星澜在这两个月里比隋唐刚见到他的时候瘦了好些。
隋唐看着那截嶙峋的手腕,感到万分心疼。拇指在骨骼分明的手背上摩挲了两下,他自言自语般低声说:“瘦了好多,得给你养好一点。”
听到了这句话,姚星澜的手指还是缩了一下。
晚上两人直接在酒店里住下了。隋唐想给姚星澜换个环境,就在酒店里开了两晚房。酒店是别墅群的形式,很好地在保存历史遗迹的同时融入了现代风格的设计,清水红砖和独特的马头墙上爬满了爬山虎,被绿意盎然包围着。推开黑色的木门后有一个自然采光的天井,再往里走才是一个四层的小别墅。
洗完澡后,姚星澜去换上了隋唐给他准备的衣服。隋唐这个男人,在性爱的事情上总是花样百出,家里现在有整整两个抽屉都是给他买的情趣内衣。但这次放在衣帽间里的竟然是隋唐自己的一件白衬衫,一条薄到几乎透明的黑色丝袜,还有皮质的腰环下方连着两个腿环。
他换上后走出去,发现隋唐一身黑色的衬衫西裤皮鞋,还打着一条浅灰色的领带,已经靠着床背后的办公桌在等了。男人在恋爱后,整个人的气质都温柔了下来,深邃精悍的五官和面部线条看上去更加成熟性感,如同上好的陈年美酒一般有着醇厚而安稳的味道,令人不知不觉就会迷醉其中。
望着隋唐看了会儿,姚星澜才发觉自己看入迷了,不禁有些羞赧地避开了男人略带戏谑的眼神。
“过来。”低沉的嗓音牵动着他的脚步,姚星澜不由自主就走到了隋唐身边。
腰被一双手环住,他抬起眼,对上了温柔而深情的视线。隋唐没说什么,直接低头吻住了他的嘴唇。他很自然地抬起双臂,环住男人的脖子。这是他们无数次接吻后形成的习惯性动作,总会在身体的某一处把对方圈进自己的怀中,让彼此的身体紧紧贴合在一起。他们喜欢这种亲密无间的感觉。
一旦吻起来的两个人是很难停下来的。在他们只是床伴时,两人都有些沉迷于接吻这件事。隋唐的吻技好,吻起人来格外缠绵,哪怕那会儿知道他不爱自己,姚星澜也总是会产生“他会不会对我有那么点感觉”的幻想。他特别喜欢轻柔地含着人的嘴唇,舌头却强势又色情地追着另一条舌头,总能把姚星澜吻得七荤八素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而他喜欢吻姚星澜则是因为姚星澜特别好亲,这个男人只要一被他亲就会整个人都软下来,在他怀里仰着头,发出一点点很轻很勾人的鼻音。
吻了不知道多久,隋唐才把人松开,他看到那双眼睛已经湿了,里头氤氲着轻透的水汽。苍白清瘦的脸被乌黑的头发包裹着,嘴唇红了很多,被自己亲得水润润的。
他把人抱到办公桌上,揽着那截细腰,凝神望着姚星澜的眼睛良久,久到姚星澜都有些承受不住这么灼热的视线,想要移开眼。
“你知道今晚的你像什么吗?”他抚摸着男人的脸颊,轻声问。
不等姚星澜作出什么反应,他又像自言自语一般柔声说道:“像一片月光,白色的月光,不是来自那种丰满的圆月,是清冽的弯月。”
是白得剔透的,高高悬起的,却投着柔柔的影子。
“我的澜澜好漂亮,我好想要你。”隋唐又情不自禁地吻了一下他的嘴唇,感到那双嘴唇在勾勒着他的欲念。
“隋唐……”在那混杂着爱怜和欲望的眼神里,姚星澜感到自己仿佛像被男人的目光剥光了一般,赤身裸体地坐在这里。
他不是没听过隋唐说情话,隋唐最会哄人,甜言蜜语一大堆总把他哄得晕头转向。但自从有了抑郁症迹象后,他因为受到刺激而一直处于性冷淡的状态。他自己也有些想不明白,明明跟隋唐和好那晚也没什么事,后来怎么会变成这样。可今天心爱的男人这么认真地把他形容成月光,却令他的小腹都涌起了一阵热流,欲望的热潮再次在体内升腾。
隋唐抵着他的额头,盯着他看了会儿,又沉着声音重复了一次:“我想要你。”
说完后,男人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直接在他面前跪了下去。
黑色的丝袜包裹着笔直纤长的腿,那点苍白的皮肉都被隐藏在情欲的暗示下。隋唐托起一只脚,低下头,闭上眼虔诚地在姚星澜的脚背上吻了一下,然后直接伸出舌头,从脚背开始往上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