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39
书39 > 活着 > (五)el
字体:      护眼 关灯

(五)el

 

「啊,最近还好吗?」

我是鱼,看到饵就一口咬下,也管不着下方是否藏着杀人的剧毒。

「老师,我可以和你聊聊吗?」

溺水的人,根本不会管揪住的究竟是救人的浮木亦是吃人的鳄鱼。

「我得很认真的跟你这麽说,希望你能够去看一下医生。」

我脑中瞬间浮现的,自杀防治系统,辅导老师,预防机制

啊,露馅了。

饮食失调复发以来第一次重新回去看病。

或许不该用复发这个词,饮食失调这种模棱两可的名词是座天平,每次的进食,把沙子堆到适合的地方,必须要在吃与不吃之间作出平衡,一边堆着所谓正常的份量,一边取决於人自身,只是有人一边堆的太多,定义为暴食,有人选择不堆,人称为厌食,慢慢的就崩塌了,然後被学者定义为所谓的饮食失调,塞进那本越来越厚的书里,只是个不知该如何有效掌握份量的小孩罢了,在厌食和暴食之间来回摆荡着。

磨磨蹭蹭了快两个星期,ga0到老师都快要放弃约定杀疯了直接告状去了,我感觉自己成了一头老牛,哼哧哼哧地背着犁,慢吞吞的悠晃着,终於把眼前的假单翻整的乾乾净净,然後拖着枷锁刮过地面,扒掉满身毛成全身光溜溜的,举手投足都极为不自在,或许是鱼吧,在流动的人cha0中滑稽的摆动着鱼鳍,滑溜溜的窜过一个个ch11u0的疑惑眼神,或许我也必须成为鱼,变得光滑sh黏,才能避免在四溢横生的笑声中不要随便嗑得头破血流。

总之,看病是一种意义和效果未明的行为,有时候会让我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但今天,只有哽在x口的,一gu让人难以言喻解释的,我不知是否该将它视为委屈,亦是寂寞,甚至,可以说是愤怒。

我到底想要的是什麽?

我看病的目的是为了什麽?

呼呼的踩着脚踏车,躁热的热气窜进黏糊糊的缝隙把身t充的壅塞肿胀,像颗笨拙的气球,漫无目的的胡乱滚动着。这时已接近中午,路上寥寥无几只有几团被蒸熔的废气,像个任x的孩子哇啦哇啦喊着无人应答的疑问,随口乱吐毫无逻辑的垃圾话,心脏如泼猴似乱蹦乱跳,大喊大嚷着想从粗喘中一跃而出。

「烦si了烦si了啊啊啊啊。」

「妈的,这个庸医,到头来什麽也没做嘛。」

前一星期的身心状态在轮辙下滚出一条模糊的印子,来不及细看又源源不绝的滚出来,只觉得这配se和纹路真是丑不忍睹,自认为强壮的小腿大声的闹脾气,欠缺锻链啊欠缺锻链。

「饮食记录,就只是这样啊。」

「只要这样一切都能恢复正常?」

「那我之前的所作所为算是什麽?ga0笑吗?一场闹剧?」

一整路上,这几个想法总在脑里咕噜噜滚动着,後来我才理解,这是一种不敢言喻的不爽。我觉得自己没有受到尊重,深深的这麽觉得。

但是为什麽?

诊断出没有问题不是反而b较好吗?

只要稍微控制一切就能好转不是很bang吗?

但为什麽我会如此失落和愤怒?

总感觉,好孤单,感觉这个世界,没有人能够理解我。

大家都觉得我没有问题,觉得我是正常的,但只有我觉得我坏的b以前严重吗?

所有人都说我没问题,是只有我觉得自己疯了吗?还是这麽想的我才是疯的?

又或者,在疯字脱口而出的刹那,薛丁格的猫就已经被毒si了?

总觉得自己在纠结一个很诡异的问题,是否可以把它归之为唯心和惟物论的小小混战?但我不是个多厉害的哲学家,只是会在日常中的一些之微末节的芝麻小事上钻得满满的牛角尖,然後弄坏器具拔不出来。

为何一个人的情绪,总是如此脆弱不堪呢?

谁可以救救我?

谁能注意到,我快淹si了?

不知不觉,下起雨来了。我怕再这麽淋下去,下午的头疼肯定是会把我的脑部神经恶狠狠的整根拔出来,急急忙忙停了车穿上雨衣,但总穿的笨拙,细细的雨丝仍是不留情面的落在我的脸上蠕动着,抬头瞥去,路上沸腾的车cha0仍然继续烧焦的冒着泡,发出一种郁塞的闷臭,膨大的塑胶皮在鼓动着,没有任何人穿上雨衣,我顿时觉得自己像是个可笑的小丑,自作聪明的谋划全局,然後被这个世界无声的鄙视嘲笑,连个声音都懒得赋予,呵,真够蠢的。

啊,又走错路了。

或许我生来就是路痴的命吧?

雨继续下着,sh漉漉的脚印落进教室,埋进座位书堆中。我感觉整个人躁动得彷佛被塞了白磷,随时都会把自己烧的si无全屍。在书本上漫无目的地写着,雨下得很大彷佛能冲走所有噪音,扭曲成他们的形状,细细长长黏黏糊糊的,爬进耳机喇叭里刮着耳膜。

nv歌手带着一点哭腔的嗓音在耳畔厮磨着,随着句末落下一个个甜腻的吻,最近很喜欢这个ver,她唱的歌似乎总是能扎进我的内心深处,有种疼痛酸软的爽感,音乐果然是种很可怕的东西,一瞬间那颗泡的软烂的心竟似被轻轻捧起,小心翼翼的r0un1e着,还是会挤出来啊,顺着脉搏涌进泪腺,那些过於不堪丑陋的情绪,经过音乐昇华过後似乎就没有这麽恶心了,我就能有理由宣泄了。

但副作用就是,哭了就没办法写作业了。

小小的pa0弹乱炸si在透明的床玻璃上,细弱的雨丝割出一条条疤痕,有些荒诞的si法。总觉得,雨如昙花般恍惚间便完成了降生和逝世,在人生最後的最後,才是能这样嬉笑怒骂着,世上任何一处都将成为它们的棺木,雨丝细细将玻璃切割成胡乱的碎片如同爬满了蜘蛛丝,嵌上了音符的形状,圆润的,透明的,像是黏腻的泪

歌仍在继续,指尖下滑动的笔仍是没有停歇

大家都在和自己的作业奋战着

我也不想让人发现

默默地,在飞逝的两个小时,始终没有停下流泪

其实也不懂为何哭,哭又有什麽意义

只是觉得,好讨厌好讨厌好讨厌自己

好想就这麽默默消失不见就好了,不要被任何人发现的

啊啊,原来是这样吗?

那种难以言喻的荒诞和空虚是源自於此吧?我终於笑了出声。

因为我根本没有想像中这麽正常,一切的一切只是不断的在提醒我这个事实。

「真够蠢的。」

两道声音此时交叠在一起。

因为享受着它的灿烂,因为忍受着它的腐烂

你说别追啊,又依依不舍,所以生命啊,它苦涩如歌

你睡了,可时间它依然走着,你怕了,恍然抬头梦却醒了

当熟悉呢喃又穿透耳朵,一幕一幕闪着刺痛我

想不想看花朵盛开,想不想看燕子归来

如果都回不来,那我又该为了谁而存在

你曾问过我这个问题:「你有想过未来要成为怎麽样的人吗?」

我突然噎住了。

不知是气氛过於放松亦就只是个水到渠成,海豚跳了出来。

「曾经,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曾经许过一个挺白痴的愿望。」

我咽下唾ye,差点把又想gui缩回去的想法咬断。

「我要拯救苍生,很蠢吧?」

几个音节在舌尖滚了一圈,化散在空中,似是轻轻捧起寥寥无几的,小时候也不会前顾後瞻太多,随心所yu的,只是觉得这麽作对大家都b较好的,那个很晶莹剔透到耀目扎眼的心,我想它肯定不是陶瓷就是玻璃,因为一不小心它就会在我指尖碎裂,随风消逝。

心头始终烙刻当时帮助别人的那种感觉,很开心,很舒服。

明明自己根本就没有这麽强,没有这麽聪明,没有这麽善良单纯,这东西装在这副皮囊上,着实是种糟蹋,它应该待在一个足够善良足够坚强的x膛里,不会随便漏水停电闹鬼的安详地方,继续幽幽散发它的光芒,而不是被我这种烂人日夜摧残。

当时只是觉得,这件事如果没有任何人要做,也是不行的吧,就这麽默默的扛下来了,背着跳过国小,爬过国中,滚到现今,心中始终回荡着那个声音,想要救人,想要我的人生具有意义,我希望世上的所有人都可以不要这麽辛苦。

「果然是个浪漫主义者啊。」

「其实说起来,我挺讨厌这个词汇的。」

浪漫,意味着感x,意味着情感,不理智,很粗略的概括的话,就是鲁莽和失控,我向往着理想,向往着乾净,眷恋於任何纯粹的事物,像是一支颤巍巍的小花,长在腐烂焦黑的泥泞上,人随意的走过,然後践踏。

这种t验,很像是在做梦,很美好也很奇幻,驰骋飞扬於幻想的国度中,那儿b我的世界大多了也jg彩多了,在那里,吐出的气息是五彩斑斓的,谈笑间流漏的言语是柔软舒适的,乾净的被剥下了所有的尖刺,温顺乖巧的让出一个位置,让臃肿庞大的我可以被环拥着蜷缩沉睡其中,不用醒来,也不会在深夜被满身的疮疤蹭的痛彻心扉。

但梦终究是要醒的。

我网罗出的世界啊,繁花似锦,璀璨明媚,这是个理想主义者的浪漫,编织出理想,理解它,经历它,然後用力的用力的成为它,但很多时候,会被现实一砖一瓦的拆掉打碎,会有无数的开阖的嘴,叽喳着吐出建言和嘲弄,腐蚀掉那些曾经费尽千辛万苦积攒而来的材料,然後现实会告诉你,这就是它的真面目,在这里它就是王,想在这里活下去,只能屈服於它,习惯它,最终成为它。

可能这就是属於我的叛逆吧,我始终想要打败这种东西,我想要战胜命运,控制我的人生长成我喜欢的模样,年轻人总有着满腔沸腾的壮志凌云,我不想被命运拴住,可兜兜转转,才发现自己竟是自己把脖子套上了现实的绳索。

这世上谁不是满目疮痍的,我以前不相信,觉得那些伤痕累累离我太遥远,甚至单纯的觉得它们奇异而美yan的像一片摇曳生姿的罂粟花,危险却魅惑,但现在我只想回去给当时的我一巴掌,让他睁大他那被美好滤镜渲染糊的小眼睛,早点看清这世间的晦暗丑陋,然後抱着他嚎啕大哭一场,好想把他藏在自己的臂弯下,不要被这世界w染,这个世界很脏,真的很脏,或者说不能说是脏,只是杂,太多太多不同频率的声音交杂在一起,无法共振,最终只能落下一地的噪音,被人染上灰然後草草扫去,但我仍希望有些存在能永远如此纯粹乾净,对这世界永远怀抱着希望。

因为这些伤,真的太痛,有时痛到光是落到嘴边,就能刮出一地的血迹。

这麽想想,当初会这麽强烈的保护yu和助人的意愿,也是出自这样一种自私的想法吧。我想要证明自己的想法是能够真是存在的。

可看我现在这副行屍走r0u的模样。

像个无温冰冷的零件活下去吗?只是这个世上有需要我的人存在,我就会继续活着,活着,活着,像个维持世界运转的齿轮继续转动磨损下去,因为,我是罪人,我以前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但现实总是明朗的,破碎的,不堪软弱的人,真的还能继续活着吗?

si啊!你怎麽还没赶快去si啊!

有个声音在解释着其实这不是你的错,但我控制不住,那源源不绝涌出的罪恶感把全身灼烧的近似要放声痛哭尖叫,我控制不住,被层层叠叠的「如果曾经」侵蚀啃噬,如果当初没有这麽做,如果接下来不要这麽作,接连下去的都不要偏偏走上了这条路,如果,我一开始就不该出生在这个世上。

但是,即使是这样w浊混沌如我,还是希望能拯救他人啊。

「这是否成为自我防卫机制中的昇华作用,我不清楚。」

但又好像并非如此

我究竟想要拯救的是谁?

啊,或许,其实是这个无能无力的我吧?

但我做不到啊。

如同我不相信其他人一样,我怎麽能奢望他人相信我呢?

获取他人的共鸣?把这些恶心的情感ch0u离出去?证明自己曾经还活过的价值?

到头来,好像其实都是些自私自利的,她只是想要找一个合理的理由,来发泄这些不知何去何从的情感有人能听到我的呐喊吗?能理解曾经那些痛楚吗?他们能够接纳这些晦暗肮脏的想法吗亦是嗤之以鼻?可能我还是过於年轻过於不谙世事纷杂喧闹,还是会幻想着自己能够凭藉着自己的棉薄之力去拯救他人,用来拯救自己。

「呐,你觉得,人活着代表的意义是什麽?」

你反问我,「为什麽所有事情都要给它安上意义呢?石头在那里放了千年万年以上,即使没有人认同甚至发现它,它也还是石头,不是吗」

「因为,如果失去了意义,我就不知所措了。」

施加意义对我而言是习惯x的,甚至是强迫x的

睡觉的意义,起床的意义,刷牙洗脸的意义,吃饭的意义,走路的意义,上学的意义,读书考试的意义活着的意义。

「这麽想,不会很累吗?」

「但,我不得不这麽想,要不然,我连一早的起床都无法做到。」

是从什麽时後开始的呢?

「其实,会想找寻活着的意义,换句话说,其实就是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不是吗?」

「也是啊。」

「算了别说了吧,这很蠢。」我掐断了话题。

不过是既像是装成一副受害者的姿态渴求他人的谅解和垂怜,又像是个坚持以己见叨叨絮絮的顽固老头,到头来只会ga0得讲者不舒服,听者如马耳东风。

一直有这种想法,我喜欢这个世界,但是,好讨厌好讨厌我自己。

自我ch0u离的感觉越来越猖獗,我不知道这是否能称为情感隔离,但我确定,自己的防卫机制仍然正常运作,无论是意识中还是潜意识里都在极力想要剥离我这个主t的存在汰换成另一个b较顺眼的东西,我还活着,还在笑,还在写功课,像个再正常不过的高中生,那感觉始终不踏实,我感觉我不是我,而且我清楚,自己正在一点一滴的粉碎不见,会不会哪天,我的灵魂将会粉碎四散?有时候觉得自己真是有病,每个想法和行为都要追根究底找出它的原因和价值,如果少了这些执着那一定会轻松很多吧,但是那样的我真的还是我吗?到头来,我什麽都不是,什麽都掌握不住。

「你听过忒修斯之舟的故事吗?」我轻咳了一声。

「忒修斯与雅典的年轻人们自克里特岛归还时所搭的30桨船被雅典的人留下来做为纪念碑,随着时间过去;木材逐渐腐朽,雅典人便会更换新的木头。最後,该船每一根木头都被换过了;因此,古希腊的哲学家们就开始问着:「这艘船还是原本的那艘忒修斯之船吗?如果是,但它已经没有最初的任何一根木头了;如果不是,那它是从什麽时候不是的?」

「就像是人的细胞人t的细胞每七年就会更新一次过後,我们还算是曾经的那个我们吗?」

「如果是以恒观的角度来看,这世上本来就是一直在维持着一种动态平衡的吧,哪怕是物理变化也不是恒久不变的,但就本质上来说,其实都是相同的。」

「我们要来探讨形塑人的本质吗?」这可真是一项大工程,我感受着x口那种矛盾的情绪流动着,像是站在矿坑前,不知是否该继续深挖下去,觉得好像再这麽下去原本就脆弱不堪的坑道会瞬间崩塌,还是就此走人保住小命。

「可惜大脑的细胞是永久不变的啊。」

努力掐si那些有的没的声音,努力用亢奋灌醉自己,努力用一些更重更猛的幻想让自己好受一些,但面具始终还是戴不紧的,会松开的,迨状态褪去,被空虚感吞没的,才会赫然发现脸上re1a辣的,字字句句大叫着,n1taa根本什麽都不是,那些所编织出的欢乐终究只会保鲜於虚无缥缈的幻想中,一拿到现实中没过多久马上就会腐烂发臭,我只能si命的想,极尽所能用拙劣的理x客观包装那些逐渐腐烂的曾经,只是尽管脑中沸腾的想法已经排队到可以塞爆头盖骨了,嘴边流动的文字始终追不上,只能看着它们转瞬从指尖散逸,好想那个网子筛子之类的把它通通装起来,或像鸭母王命令它们全部排排站不准动。

突然想起昨天,妈在电话里问我,做事不知道轻重缓急吗?然後轻声叹道,连日常琐事都没有读书重要吗?然後一如往常叨叨絮絮着不要再这样b自己要适时的放松云云,我没有多做什麽解释,早早敷衍就挂了电话。

我不想让他们担心,所以我是不会说的。

没告诉他们的是,但如果我不继续读下去,我还真快找不到我是为了什麽活着了

书好像永远读不完,毕竟我之前上课放空的这麽频繁,突然觉得国文课的雁说得真的很好,天空还是那个天空,而雁只能不断的鼓翅飞翔,地平线永远好像落在眼睫却相距咫尺,但就算如此,还是要飞翔,不能停下来,不然就会掉下去了,老师说这称为悲壮,但我反而b较想将之称为现实,同学们有的觉得听不懂有的人觉得没什麽,但似乎这就是现在的我眼中望出去的世界

同学们都好认真的在追逐属於他们的梦,我不想要被抛下啊,但是越来越有那种倦怠感,不知道自己为何读书,为何活着,为了考试?为了上更好的大学?为了更大自由?为了解脱?什麽是解脱?尽头究竟有什麽?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