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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美救“英雄”

 

沈照设想过很多种下山时会遇到的危险情况,却独独没想过会在这个年代遇到狼。

瓢泼的大雨哗啦啦砸在他身上,那种痛感不亚于被熊孩子朝身上扔石子。

他抹了一把脸,好让视线能保持清晰,但雨势大到脸上的水怎么都擦不完。看着面前聚集着的十来只野狼,沈照简直欲哭无泪。

他一边缓缓朝后退,一边挥舞着双肩包,企图吓退逐渐逼近的狼群。

沈照实在想不通,这座山到底在多偏远的地方?s城什么时候郊区可以遇到这么多的野狼?这玩意不是保护动物吗?就这么大摇大摆生活在繁华都市的郊外真的合适吗?

“别过来了,快走开!”沈照吼了一句,但他的声音几乎被雨幕吞噬殆尽,起不到任何威慑作用。

“喂,你们难道不知道人肉是酸的吗?”

沈照孜孜不倦地对狼群进行劝导,“真的很难吃!”他的声音抖到连人类听着都不觉得有说服力。

为首的头狼“嗷呜”一声,狼群一拥而上!沈照忙从包中掏出几个苹果,往正在上前的野狼身上扔过去。

他准头很足,野狼被击中,犹豫着退了几步,沈照抓住这个机会转身就跑。然而那群野狼显然饿得不轻,不愿意放弃沈照这个来之不易的食物,只迟疑了一会,便纷纷追了上去。

沈照抱着双肩包没有任何方向地乱跑,一边跑一边还不忘抓来几根拦路的树枝往后扔。他当然知道以人类的奔跑速度不可能跟野狼抗衡,但眼下也只有这一个选择。

大雨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咬紧牙关乱冲,心里不断咒骂着所有可以咒骂的人。

该死的苑同云!该死的沧泽!该死的自己!

狼群越来越近,沈照心里一慌,脚下竟然被一颗石头绊住,狠狠摔在了地上。

沈照搬起绊倒他的石头砸过去,石头激起水洼里蓄满的雨水,略微吓退了群狼几步。沈照拖着擦破了皮的双腿找了棵大树,一时也顾不上什么皮外伤,手脚并用地往树上爬。

他气喘吁吁地爬到树上,紧紧抱着一根横在外边的粗枝,朝下望去。狼群围在树边,嗷呜地恐吓着树上的沈照。

真没想到小时候不学无术的技能可以在关键时刻救他一命。

沈照劫后余生,虽然还没顺过气来,但也不甘示弱,“叫什么叫!有本事你们爬上来啊!”

狼群在树下踌躇,沈照咽了口唾沫,在瓢泼大雨下和野兽们遥遥对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头狼终于踱着步子转身,剩下的狼也紧跟着一起散开。

沈照长呼出一口气,肚子却在这个关头叫了起来。他从包里掏出一个苹果咬了一口,但也许是刚才透支了太多力气,一时没拿稳,苹果从他手里掉了下去,“哐当”一声掉到地上,咕噜噜滚到了狼群末尾。

那只被苹果砸到脚的狼“呜”地一声叫唤,本来撤退的野狼们都停下了脚步。头狼回过头嗅了嗅地上被咬了一口的苹果,随后又回到了树下。

沈照吓得险些从树上掉下去,连忙解释:“喂,狼大哥,那颗苹果绝对没有挑衅的意思!你们千万别误会!”

头狼可听不懂他的胡言乱语,两只前腿趴在树干上,尝试往树上爬。

“狼大哥,术业有专攻,你就收手别再爬了!”

头狼朝沈照龇了龇牙,带着一众野狼趴在了地上,大有跟沈照硬耗的架势。

远方传来轰隆隆的雷声,他开始祈祷在被狼吃掉之前可千万别被雷劈死。

雨水透过枝叶打在他的背上,入夜的山林温度低得可怕。刚才因为逃跑所燃烧着的肾上腺素渐渐平息,沈照不受控制地打起了冷颤。

早知道就待在宅子里了,他开始后悔。

为什么要自以为是下山呢?等到下一次苑同云过来,再说清楚不好吗?

为什么总是在做错误的决定?

他想到了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决定不去报道;想到了地排布在沧泽的肩头,并一直延伸到了手臂内侧。沧泽的肤色比常人要白上许多,极薄的皮肤下,青紫色的筋脉清晰可见,脉络与红痕交错,密密麻麻,格外可怖。

沧泽猛地把衣襟合上,满脸煞白。

“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沈照明明记得前几天还都是漂亮的鳞片。

“你都看见了?”沧泽一向四平八稳的声音听起来在发颤。

沈照觉得莫名其妙,但见沧泽这副模样,一时也紧张起来,“前几天不是把你从森林里抗……不是,抱回来,给你擦身体的时候看见了一点点。怎么了?突然神经兮——”

“出去!”

“啊?”

“我让你出去!”沧泽抬眼恶狠狠瞪着沈照,沈照满头雾水,“什么啊?”

沧泽伸手不容分说地把沈照往外推。

“喂、喂喂——你干什么?!”

沈照不明不白被赶出了房间,还想回身一探究竟,面前的门就“嘭”地一声被甩在脸上。

“什么人啊!!”沈照磨着牙,越想越气,对着紧闭的门扉怒骂,“你这条怪龙,前言不搭后语的,神经病!大白痴!——早点死了拉倒!!”

他胡乱地骂了几句,又觉得索然无味。

“开门!听见没有!”他重重拍了几下屋门,里面无人回应。

一阵风吹了过来,带着些微的寒意。沈照抬头看了眼院子里开始泛黄的树叶,才惊觉夏天似乎早已经过去。

上次苑同云来已经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没有了手机和电脑,他甚至不知道今天具体是几月几号。

枯叶飘飘荡荡落了下来,沈照伸手接住。枯死的叶片了无生气,又因为这几天的连绵阴雨,握在手里湿漉漉的。

沧泽会死吗?

他想起了苑同云的话——「因为龙要死了」。

沧泽的伤势与这句话有关吗?

沈照脑内一片茫然,如果沧泽死了,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可以提前回去了?

他不禁握紧了掌心。枯叶被他捏出破碎的声音,只一松手,就飘散在了风中。

自那天后,沈照就再也没有见到过沧泽的身影。

他赌气憋了几天,最终还是忍不住跑去了沧泽门前,侧耳听屋内的动静。

屋子里静悄悄的,沈照此地无银地左右张望了一下,试着推了推门,屋门轻而易举地被推开。

房间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花香,连日的雨让屋内的光线格外昏暗。

他蹑手蹑脚走进房间,床上蜷缩着一个人影,走近一看才发现沧泽正紧紧裹着被子,连脑袋都没露出来。

喂,就算是龙,这么睡觉也会被闷死的吧。

沈照轻轻捏起被子一角,缓缓向上掀开。微弱的光线下,一双浅色的眼睛正幽幽望向他。

“哇啊啊啊啊啊啊——!!”沈照吓得往后摔了一跤,他人高马大,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茶几上的花瓶都震了几震。

“吵死了。”沧泽坐起身,把被子严严实实地披在身上,只露出一张神色幽怨的脸来,“你为什么不打招呼就擅自进别人的房间?”

沈照定了定神,摸着胸口惊魂甫定,“你没睡干嘛把自己裹那么紧啊!?”

“那是我的自由。”沧泽扬起下巴,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前提是忽略他那裹着被子的滑稽行径,“那你呢,为什么偷偷进别人房间?”

“那也是我的——”

“不许学我说话。”

沈照“哦”了一声,开始随口瞎编:“听见有声音,就进来看看。”

“什么声音?”

“呃……”沈照语塞,试探道,“猫叫?”

沧泽垮起脸,“骗人会让你感到开心吗?”

沈照于是坦白,“你那天莫名其妙发脾气,搞得我很好奇嘛!”

“有什么好好奇的。”沧泽不以为意,“快走,不然我要发火了。”

“不行,我今天不知道原因一定会睡不着的!”沈照这几天抓心挠肝地想知道沧泽忽然变脸的原因,“你告诉我我就立刻走,再也不惦记这事!”

“没门,而且我现在不想见你。”

沧泽皱起眉,从被子里伸出双手作势要赶沈照出去,沈照眼看着又要被轰走,一时激动开始胡言乱语,“你这家伙,该不会是被我看到了那个伤口,觉得丢人,所以才不敢出来露脸吧?”

沧泽一愣,脸“唰”地红了。

沈照也愣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喂,你小子果然——”

“才不是,你走开!”沧泽涨红着脸,几乎开始咬牙切齿起来。

“你这个样子不就是被我说中了吗?”沈照没想到随口胡诌竟然能破案,不由得学着沧泽的语气揶揄,“喂,沧泽,骗人能让你感到开心吗?”

沧泽气急败坏地披着被子躺到床上,看起来已经在自暴自弃了,“随你怎么说。”说完就又把自己蒙在了被子里。

“喂——沧泽,沧泽?”沈照拍了拍床上缩成一团的龙。他来这里这么久,头一次觉得沧泽还挺可爱的。

沧泽赌气地朝里面又挪了挪,沈照也不强求,抱着双臂坐在床边,笑道:“我又没笑你。”

见沧泽不搭理他,他才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道:“真的啦!”

沧泽露出一双眼睛,将信将疑地打量沈照。

沈照瞥了一眼他,嘴边不由得扬起恶劣的笑,神色倒是温柔,“那个其实很帅啊。”

“胡说。”从被子里传出来的声音听起来发闷,沧泽喃喃道,“明明很丑。”

他一手抚上自己的右肩,疤痕还未散去,蛛网一样凹凸不平的触感宛如在触摸叶片上恶心的青虫——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变身就会留下这种痕迹,运气好的话一两天就会消掉,运气不好则要花上十天半个月。

“你知不知道现在很流行纹身啊。”沈照的话听起来不算正经,“那种黑帮大哥,最喜欢纹花臂了。古惑仔你知道吧?外套一脱,满胳膊的龙啊凤的,帅得不行。”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沧泽还在抗拒,但语气里明显有了松动。

“没骗你啦。”沈照懒洋洋地抱臂靠在床头,他微微侧过头,垂眼看向沧泽。那张脸几乎有一半隐在了昏暗的光线中,但即便如此,那深邃的轮廓依然引人侧目。

沧泽目不转睛地看着沈照的脸,缓缓眨了眨眼。

“所以不要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啦。”沈照轻轻拍了拍沧泽的头顶,柔软的黑发像是夏天里冰凉的河流。

沧泽被摸了脑袋,也不避让,反倒是下意识闭起了眼睛。沈照一愣,赶紧收回了手。

——不太妙不太妙,这家伙最近看上去总是可怜兮兮的,沈照不自觉间就把他当成了小秋来看待。

“呃……”沈照抓抓脸颊,心有余悸地清了清嗓子,干笑了几声,想打破这种略显诡异的氛围,“哈、哈哈,不过最近天气挺差的,好像出了房间也干不了什么事,要不你还是在屋里待着吧。”

沧泽坐起了身,望向窗外阴沉的雨,神情略带恍惚,“雨天不是也挺好的吗?”

“嗐,好什么呀,”沈照伸了个懒腰,抱怨起来,“天天下雨,我洗的衣服没几件能干的。苑同云他们再不来送物资,我都要开始裸奔了!”

沧泽转头看向还穿着短袖的沈照,若有所思道:“最近天有些凉了。”

“是啊,入秋了吧。”沈照漫不经心地接话,“说起来,你可是龙啊,龙不应该可以呼风唤雨吗?”

沧泽扬起下巴不置可否,沈照见他不搭腔,又说:“其实不会也没什么,我就那么一说,你可千万不要自卑。”

“……谁说我不会了。”沧泽没沉住气,轻易上钩,他的手略略一扬,就听屋外的雨声渐小。

“真的停了?”沈照觉得稀奇,走到窗边推开窗子,方才还哗啦啦下着的大雨已经只剩下几点雨丝了。他兴奋地回头,“可以啊,你小子!”

沧泽面无表情,但眼中还是不免逸出了一些得意之色。只见他纤细的指尖在空中轻飘飘一划,原先乌云蔽日的天空一下子云开雨霁。阳光穿透薄云,照亮了阴沉沉的屋子。

这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奇妙异变让沈照不由得眯起眼睛,他仔细看向空中的红日,暌违已久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为那张小麦色的脸渡上了一层独属于初秋的淡金色。

“如何?”沧泽清越的声音里带着矜持的自傲,神情看起来如同等待被表扬的孩子。

沈照心头一动,就又想抬手去摸对方的头,手伸出去一半觉得不妥,硬生生改去拍了拍沧泽的肩,“不赖不赖!除了这个,你还会什么?”

沧泽睨了他一眼,不太情愿地开口:“你当看猴戏呢。”

“怎么会,”沈照十分狗腿地拍起马屁,“您可是高贵的神龙啊!”

沧泽轻哼一声,慢悠悠说道:“风雨雷电,这些对我来说都不是难事。”

他一脸臭屁,沈照觉得好笑,但也没有泼冷水,“这么讲,当初半夜我听到的风声,果然就是你弄出来的吧?”

“风声?”沧泽迟疑了片刻,“你说的是这个吗?”他把手伸了出来,掌心向上,片刻间就听见呼呼的风声从他指缝中流出。

沈照凑上前去,沧泽便把手伸到了他的耳边。陡然而起的奇妙微风在沈照耳边发出长啸,沈照惊奇地抬眼,不敢置信地盯着沧泽的脸。

“太神奇了!”他咕哝着发出惊叹,“果然不管多少遍,还是忍不住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沧泽看着那双明亮又深邃的眼睛,忽然觉得掌心的风变得难以控制起来。

他收拢手指,指尖扫过沈照被风吹得发凉的耳朵,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抚摸上去。

“表演结束。”沧泽垂下手,板起脸转身朝屋外走去。

“啊?这就结束了?”沈照喊了一声,“还没听够呢!”

沧泽出了门,声音从远处飘了进来,“我饿了,想吃草莓炒章鱼。”

沈照不禁翻了个白眼,“什么啊,那是身为人类的我应该听到的菜谱吗?”

饭后,沈照监督着沧泽洗碗。沧泽只动了动手指,原本乱糟糟的厨房就焕然一新了起来。

会法术果然高人一等。

沈照愤愤不平,“你既然会法术,为什么不自己变出饭菜来啊!”

沧泽靠在椅背上,悠然自得地替自己倒了一杯热茶,轻啜一口后才不紧不慢答道:“使用你口中所谓的「法术」是一件很耗费精力的事,本来就已经饿了,哪有心思再去使用法术变出饭菜来。”

“平时也没见你怎么变戏法啊。”沈照抓住漏洞,无情拆穿。

“谁让你每次吃完都要让我洗碗。”

“干嘛,你吃现成的,洗个碗是什么很委屈的事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院子外忽然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

沈照眼前一亮,这声音——一定是苑同云来了!

“我不管你了!”他留下一句话,就急急忙忙跑出厨房,只留下沧泽一个待在原地。

“有必要那么开心吗?”沧泽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次苑同云不是一个人来,沈照跑到院子里,就见方千耀跟在了苑同云的身后,手上还提着一个不算小的金属箱子。

“方千耀!”现在见到方千耀,沈照简直要哭出来了,这该死的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你可算来了,这该死的手术害死我了,你快把我的身体变回去!”

一旁的苑同云笑眯眯先跟沈照打招呼,“沈先生,这么久没见,你还是这么有精神啊。”

沈照嘿嘿一笑,朝苑同云点了点头,“苑总这么久都没来,我还以为您把我们都忘了。”

“看来沈先生和那位大人相处得不错。”苑同云没理会沈照的阴阳怪气,“真是不好意思,最近集团出了点状况,实在脱不开身,还希望沈先生能理解一下。”

他朝身后的方千耀使了个眼色,后者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走上前,“好久不见,沈先生。这次我是来替你做身体检查的,如无意外,这样的检查今后每个月会固定两次,还请多多关照。”

“检查?什么检查?”

“就是最常规的检查,沈先生不用担心。”

沈照很难对方千耀的「不用担心」放下心来,他满腹狐疑地看了眼苑同云。苑同云脸上挂着笑,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情绪,“那么两位,我还有其他安排,就不多陪了。”

“喂!苑——”沈照还想拦住苑同云问一下能不能终止合约,但方千耀已经抓着他的胳膊往里屋拽了,“方千耀,你先放一下手!”

沈照急匆匆甩开方千耀,却见苑同云只是跟站在长廊上的沧泽低声耳语了几句,就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后院。

“事不宜迟,沈先生有什么话等苑总下次来再说吧。”

“等、喂,等一下!”沈照愣愣看向沧泽,但对方似乎没有要跟上苑同云的样子。

怎么回事,难道苑同云不是来找沧泽的?

那么大老远专门跑一趟这里,为的却不是沧泽——

难道说这间屋子真的有猫腻?

“沈先生?”方千耀推了一把鼻梁上的镜框,“我们走吧?”

“啊、哦。”沈照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决定等方千耀的身体检查结束之后,再去后院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他把方千耀带进了自己的卧室,正要关门,一只手却握住了门框。

“沧泽?”沈照疑惑地打量着来人,“你还有事吗?”

沧泽扫了一眼屋内,无视了沈照的疑问,径自走进了房间。

沈照磨了磨后槽牙,这些人到底怎么回事,一个两个,不是无视别人的话,就是顾左右而言他。难道上流社会的有钱人都这么让人难以理喻吗?

他一脚把门踹上,气呼呼直接坐到了椅子上,“说吧,怎么个身体检查法?”

方千耀打开了手中的箱子,把里面放置整齐的医用仪器拿了出来,摆弄了一会才答道:“那么,请先把衣服脱掉。”

沈照老实地伸手拉起t恤下摆,结果有人的手比他还快。他抬眼去看那只按住他衣摆的手的主人,有些莫名其妙,“你干嘛呢?”

沧泽动了动嘴唇,视线落到沈照露出一小截的下腹处,“你要当着别人的面脱衣服吗?”他满眼的谴责。

“神经,检查身体脱个衣服很正常吧。”

沧泽被骂了一句,不太高兴地收回手。沈照没理他,手一扬把t恤脱了。此时天色已经暗了,加上初秋的山间有了寒意,沈照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他搓了搓胳膊,胸前两颗乳头也被冷风吹得挺立了起来。

“来吧。”沈照转向方千耀,方千耀准备好了仪器,戴着手套的手直直触向沈照下腹。沈照的身材十分结实,腹部肌肉的排布非常具有观赏性。

沧泽一言不发垂眼看方千耀在那麦色的腹肌上上下摸索着,终于忍不住开口:“还没摸完吗?”

方千耀泰然自若,“您不用紧张,他的身体是我亲手操刀改造出来的,里里外外每一处都见过了。”

沈照没好气地啧了一声,“你们这些科学怪人,竟然可以把这种违反公序良俗的人体改造说得那么义正言辞,简直嚣张得可怕。”

“科学怪人这种称号倒是挺有意思的。”

沈照看了一眼沧泽,压低了声音问方千耀,“刚刚苑同云说苑氏出了点问题?”

方千耀点点头,也放轻了声音,“怎么,沈先生在企业管理这一方面也有建树?”

“什么啊,我就是好奇,那个历来以「被幸运女神眷顾」而闻名的苑氏,竟然也会遇到问题吗?”

沧泽抱着双臂站在一旁,冷冷看着两人旁若无人地大声密谋,淡淡道:“对什么事都好奇,并不是一种值得大肆提倡的精神。”

“我反而认为人类的进步正是得益于无穷无尽的好奇心呢。”方千耀适时接话。

沈照心怀感激地一拍方千耀的肩,扭头对沧泽说:“听到没有,不止我一个人有好奇心!是全人类啊!”

沧泽哼了一声,又站了一会,终于闷闷不乐地推门走了。

“别管他。”沈照不以为意,“脾气怪得很,跟个小孩一样。”

方千耀收回手,推了一把眼镜,“正如苑总所说,沈先生你好像和沧泽先生相处得十分不错啊。”

“呃……”沈照有些不好意思,“不管怎么说,我觉得沧泽是个挺可爱的……龙?很多时候很孩子气,总让我想起我的弟弟。”

“孩子气吗?”方千耀罕见地笑了笑,“沈先生你知道沧泽先生的年龄吗?”

“应该少说也有几千岁吧?”

方千耀收起笑容,“据我所知,沧泽先生今年应该有快五百岁了。”

“才五百?”沈照略感吃惊,按照张腾海的所讲的传说,他还以为沧泽的年纪会更大一些。

“不过某种角度来说,你也没有说错,他确实还只是个孩子。”

“哈……”五百岁的孩子吗?

“换算成人类的年龄,他似乎才刚成年不久。”

沈照迟疑了片刻,问:“可是按照传说里……”

“传说往往带着杜撰的成份。”

“那故事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很抱歉,我不是那个说书人。”

沈照叹了口气,“你们一个两个,说话都跟打哑谜一样。越是这样,我就越想知道真相。”

“可惜的是,我知道的也不多。”方千耀收起医用仪器,他小心翼翼地用绒布擦拭着并没有沾染任何灰尘的器材,那饱含热情的眼神,仿佛在看心爱的恋人。“啊,对了,”他忽然抬头,“沧泽先生,并不是传说中的那条苍龙。”

“什么意思?”沈照脑子感到混乱。

“大概是那条龙的孩子吧。”

沈照想起沧泽说自己并没有族群,所以那条传说中的龙,已经死了吗?

沈照套上t恤,声音含糊,“你好像比之前要健谈很多啊,明明之前问什么都是无可奉告。这样真的没关系吗?”他不认为今天方千耀所说的事情,苑同云会愿意告诉自己。

“我和苑总没有明确的上下级关系,我只是挂靠在苑氏集团做研究罢了。他找到我说了有关于沧泽先生的项目,而我刚好感兴趣,”方千耀顿了顿,忽然笑道,“先前的无可奉告也只是为了方便给你做手术。”

“这么明晃晃的科学暴徒发言,怎么听都很恐怖啊。”沈照挠了挠后脑勺。

“你是个有趣的人。”方千耀简单地评价道,“我没想到实验对象会这么轻易且平和地接受被改造身体的事实。”

“不然还能怎么样啊。”就算是又哭又闹,身体的主动权都已经不在自己手中了啊。沈照拉开房门,天已经黑了。

方千耀拎着手提箱,走在后面,“说起来,沈先生的弟弟是不是叫沈秋。”

沈照停下脚步,戒备地盯着方千耀看上去有些神经质的脸。对方似乎并无恶意,只说:“他前阵子,来我的研究所做兼职了。”

“什么?!”沈照一惊,“小秋怎么会……”

该不会是为了打探自己的消息,才跑去那种地方打兼职吧?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我看了他的简历,立马就通过了他的面试,”方千耀斜睨了眼沈照,似乎是想开个玩笑,“可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哦。”

可惜沈照笑不出来,这个疑点重重的实验研究,他完全不想把小秋也牵扯进来。他看了眼方千耀,问:“他知道……呃,我这个事吗?”如果被弟弟知道自己现在这么个不男不女的境况,他都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了。

“放心吧,他只会参与所里的基础研究。”

“苑同云他知道吗?”沈照不抱希望地问了一句。

出乎意料地,方千耀摇了摇头,“我说过,我跟苑总不是上下级关系,我没有义务跟他汇报所里来了什么兼职生。”

沈照打量着方千耀的脸,忽然觉得也许面前这个人,并非处于敌对阵营——至少也是个中立派吧。

“那么还得麻烦你多多照顾一下小秋了,他才刚上大一,懂的东西可能不多。”

“你倒是不关心一下自己的事。”

“自己的事?什么事?”

“至少也该问问身体能不能变回原样这种问题吧?”

沈照这才恍然想起了初衷,“你不说我都忘了,到底什么时候能把我的身体变回来啊?”

“至少不是现在。”方千耀回答得很快。

好吧,至少没有回答「变不回来了,别想了」。也算是个好消息。

“哦,对了,”沈照眨了眨眼,突然有些羞赧起来,“你有没有那种擦了能祛疤的药之类的?”

“祛疤?”方千耀想了一下,“类似功能的药倒是刚好有带。”

沈照替方千耀拖起行李箱,方千耀打开箱子,在某个小隔层掏出一瓶看上去十分可疑的罐子。

“不会是什么三无产品吧?”沈照不太想接手。

“是新近开发出来的药膏,”方千耀谨慎地合起行李箱,“专门针对妊娠纹这类痕迹的,不过目前还处于准备nda材料的阶段,准确来说,目前确实是三无产品。”

“搞什么啊,为什么你会随身携带去除妊娠纹的药膏啊!”沈照模糊地感到不太对劲。

方千耀神色自若,“不论如何,它在你这派上了用场,不是吗?”

沈照觉得跟方千耀说话很累,也懒得再去争辩,敷衍着把人送出了院子。看着方千耀驱车离开了的身影,他忽然想起苑同云应该还在后院的某处,于是便摸着黑去到了后院。

后院的地势较之前庭要低矮许多,院子里没有植树,更没有养花,满地的荒芜杂草,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沈照走下台阶,及膝的荒草被踩出如流水般的哗啦声。他来到院子一角的一口枯井旁,这是院子里唯一一个看起来有疑点的地方。他搬开盖在枯井上的石盖,又觉得这里有密道的可能性大概是负数。

想象不出苑同云每次西装革履挪井盖的样子。

他朝井下望了过去,井底没有完全枯死,还蓄着些连日积下的雨水。后院没有装电灯,极浅的井水借着明朗的月光,照出了沈照的脸,涟漪一圈圈泛动,沈照看着自己的面容随着水面一点点扩散,看起来有些阴森。

——怎么想都不会把密道设置在这种地方吧!

沈照觉得有点晦气,抬起头一转身,面前赫然站着一个人影。

“哇啊啊啊啊啊——”沈照下意识朝后一坐,却忘了身后不是平地而是一口井,脚下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摔下井去,就被一阵狂风裹挟,硬生生改变了摔倒的方向。他被这阵风卷到一旁,摔了个狗吃屎的姿势,嘴里满满吃了一口杂草。

“呸呸呸!”沈照吐了几口嘴巴里的草,皱着眉去看害他差点摔进井里的始作俑者。

沧泽冷冷看向沈照,他的长发被吹得很乱,素色的袍子发出猎猎风声,混着野外怪鸟的鸣叫,让沈照没来由地想起了索命的白无常。

“你干什么?”率先发问的是沧泽。

沈照拍了拍身上沾到的泥,不太好意思地答道:“找密道。”

沧泽皱起眉,他的眉眼在月色下精致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羽化登仙。沈照心虚地自顾自往长廊走,边走边干笑道:“哈哈、睡了睡了。”

沧泽还站在原地,沈照经过他时,听到他缓缓问了一句:“你就一定要离开这里吗?”

沈照愣住了,一手捏紧衣摆,好半天又松开,才憋出句话来:“我又不属于这。”

“没有谁生来就属于哪里。”

沧泽看着他,长长的眼睫被月光照出一片阴翳,投在那张光洁的脸上。

沈照无言以对,转身逃一样跑到了长廊上。他看了眼沧泽颀长的背影,忽然觉得那影子渺小得仿佛要被杂草吞噬殆尽一般。沈照狠狠握了一把拳头,又跑进院子里,他近乎粗鲁地拉起沧泽的手腕,把人往回拽。

“大半夜的,还不回去睡觉!”

沧泽被沈照拉着,脚下迈出的步子不自觉变得轻快起来。他看着沈照的侧脸,下意识反扣住了那只握住他手腕的手。

沈照拽着沧泽回到房间,他怒气冲冲,但却不知道自己为何怒气冲冲。

“你怎么在生气?”沧泽整理着被沈照抓皱的袖口,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淡,让沈照不由得怒火中烧。

“还不是因为你!”

“我?”

“你大晚上站在院子里,我怕你想不开要跳井自杀!”沈照愤愤甩开了沧泽的手。

“我为什么要跳井?”沧泽歪着头,一副难以理解沈照言语的模样,“而且井水怎么可能淹得死我。”

沈照真想对着沧泽的脸来上一拳。

刚刚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他竟然觉得孤零零站在院子里的沧泽很可怜。

“好了好了,知道你是伟大的神龙了,我等庶民就不该操那个闲心!”沈照恼羞成怒,恶声恶气。

沧泽愣了一下,“所以你是在担心我吗?”

这种时候他的理解能力倒是出奇地高。

沈照双手抱在胸前,驳回沧泽的猜测,“谁担心你了!”

“就是你啊。”

“白痴,那句话不需要回答!”

话题戛然而止。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在房门口站了好一会,沈照由于会错意表错情而产生的尴尬与怒火也消去了大半。他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掏出了方千耀给的那罐三无药膏。

“给你。”他递到沧泽跟前。

“这是什么?”虽然这么发问,但沧泽还是乖乖接了过去。

“去妊娠……呃,不是,”沈照嘴一瓢,连忙改口说,“去疤的。”

沧泽不明所以,沈照反倒局促起来,“就是你脖子那里的疤啊,你不是很在意吗?”

“可是你上次明明说过那个很帅。”沧泽带着些疑惑,“什么黑帮大哥,古惑仔的。”

沈照发现沧泽在记一些乱七八糟的胡话方面十分擅长。

“人家的纹身是真的,你这个是假的,不一样啦。”

“哦……”沧泽漂亮的脸上略显失落。

沈照只好敷衍着哄一句,“等你的疤消了,有机会再带你去纹个真的。”

“是吗?”沧泽看着沈照,像是在确认承诺的可信度究竟有多少。沈照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沧泽才收回目光,捧着药罐进了房间。

“可以帮我搽吗?”声音从房间飘了出来,沧泽难得礼貌了一回。

如果让这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来搽药,说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沈照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借口,并毫无反抗地跟着进了房。

他打开药罐,沧泽已经把长袍褪下,露出了一整边的白花花的肩膀。上面鳞片状的疤痕犹未散去,横亘在雪白的肩头与手臂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沈照蘸了些淡粉色的药膏,手指掠过沧泽肩头,可以明显感受到指尖下的颤抖。

“很疼吗?”他放柔了声音。

“不。”

“那你抖个什么劲?”

沧泽沉吟了片刻,煞有介事说:“在擦药的时候装痛不是一种基本礼仪吗?”

沈照已经习惯了沧泽奇怪的言行,但还是忍不住对这样的歪理评价了一句:“很好奇你是怎么把这些奇怪的理论融会贯通的。”

沧泽扬了扬眉,沈照顺势问道:“方千耀说你今年要五百岁了?”

“男人的年龄有时候也应该是一种秘密。”

“你是人类吗?”沈照拍了把沧泽裸露在外的肩膀,沧泽缩了缩,轻轻皱起了眉,“你不觉得你这种说法会挑起两个种族的争端吗?”

“没差吧,反正你们龙族只有你一个了。”

沧泽吃了瘪,又把话题绕了回去,“区区五百岁,也没有很大吧?”

他在意自己年龄的样子昭然若揭。

“也就活了我五六个辈子那么长吧。”沈照随口接道。

他把沾了药的手擦干净,替沧泽合拢了长衫的前襟。在这期间对方一直很听话,沈照又开始没出息地觉得眼前这家伙有些可爱了。

他在心里唾弃了一番自己这种三观跟着五官跑的扭曲思想,又问:“你一直都在这座山上?"

“嗯,从出生起就在这了。”

沈照犹豫了一下,“苑同云说,龙要死了,是真的吗?”他其实想问的是「你要死了吗」。

“算是吧。”

模棱两可的答复让沈照感到烦躁,“什么叫算是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你们人类真的很关心寿命的长短啊,”沧泽瞥向沈照,“世间万物都会有死的那一天,为什么要去忌惮既定的结局呢?”

“那是因为对于你来说时间太多了。我们人类只有几十年的寿命而已,如果突然就没了,不觉得会很遗憾吗?”沈照握紧手中的药罐,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一条龙来讨论生命的长短这种俗不可耐的话题。

“什么样的情感可以称之为遗憾?”沧泽靠在床头,橘黄色的灯光让沈照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五百年前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呢?独自一人在一片远离尘嚣的密林中生活五百年,对沧泽来说,究竟又意味着什么?

沈照斟酌着用词,“刚开的花突然谢了,刚认识的人突然走了,这些都可以称得上是遗憾吧。”

沧泽沉默了一会儿,问:“你要走吗?”

沈照哑口无言。他要怎么解释他所说的「走了」是「死」的意思呢?刚认识的人突然死了——沈照看着沧泽,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沧泽没有再开口,他低头用指尖去撕扯袖口的一处绣花暗纹,精致的刺绣被他生生拉开了一条细线,他就那么百无聊赖地,乐此不疲地反复拉扯着那处线头。

沈照觉得气氛变得沉重了起来,他不知道要怎么打破这种氛围,只好说了句:“我回去睡觉了。”

他将药膏放在床头,转身推开门。

“沈照。”

身后沧泽的声音响起,沈照回过头,看着坐在床上的沧泽,距离太远,他看不清对方的神情。

“最近,你不要来我这里。”

“怎么了?”

“你不需要知道。”

什么叫「你不需要知道」啊,这么蹩脚的理由反而更让人在意了。沈照盘着腿坐在饭桌前,忿忿不平地扒完最后一口饭。

沧泽又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沈照虽然很想再去偷看一眼,但还是忍了下来。

人不能在同一件事情上忍不住两次。

话虽如此,可这间宅子一旦少了一个活动的人,就显得格外大了起来。

虽然对一向生活在狭窄出租屋的沈照来说,这件屋子本身就是豪华套房的存在。

他收拾干净了厨房,为了打发时间,决定再去后院看一下。

那口井还是让人难以放下心来。

沈照坐到井边,那天晚上搬开的井盖还原封不动地躺在杂草丛上。他朝里望了望,相比于晚上昏暗的光线,白天看来,这口井似乎要浅得多。

井口离水面大约只有五米的深度,井壁自上而下排着几个微微凸起的小石阶,看上去是专门修建出来以方便人上下的。

沈照伸出一条腿踩了踩离他最近的石阶,上面虽然布满枯死的青苔,但似乎十分坚实。他壮了壮胆子,抓住井口慢慢沿井壁往下爬去。

越往下石阶越滑,沈照只好努力抓紧突起,放慢手脚的动作。

得益于从小爬树掏鸟蛋的丰功伟绩,下井这种事倒也难不到他,沈照很快就接近了井底。

他伸腿去探井水的深度,冰凉的水漫过他的脚踝。

应该把鞋脱了再下来的。

脚底够到的深度始终有限,沈照又再次朝下走了一阶。但井底墙壁的青苔长势实在太过喜人,沈照手中一滑,脚下就踩了个空,整个人失去平衡,直挺挺掉了下去。

“哇啊啊啊——”沈照拼命划拉着手脚,求生的本能让他双腿用力一蹬,他这才发现井水浅得只刚及自己的腰。

沈照尴尬地扶着井壁站起身,还好刚刚狼狈扑腾的样子没有别人看见。不过这荒郊野岭,就算被看见,对象也只有沧泽而已。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开始检查井底是否有什么机关密道,却发现这只是一口再普通不过的枯井罢了。

果然还是悬疑看得太多了吗?亏他费尽心思爬了下来。

沈照悻悻地打算原路折返,余光却发现光滑的井壁上似乎有一处缝隙!他靠近身体,双手在滑溜溜的墙壁上来回摸索敲打,清脆的拍击声在幽闭的井底回荡。

空心的!

沈照的眼睛倏然放出光彩,还好悬疑看得多!

他开始环顾左右企图找到开启密道的方法,全然不顾浑身已被井水打得透湿。长满蕨类与青苔的墙壁被他摸了个遍,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让他在一处角落发现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凸起。

沈照兴奋地拍了拍凸起之处,但大概是年久失修,那凸起的地方怎么都按不下去,一连多次都毫无反应。

“你以为这样我就拿你没有办法吗?”沈照自言自语地对着墙壁置气。他卯足了劲,抬起手肘,用力砸向那处机关。

墙壁内部似乎发出奇怪的轰隆声。

——成功了吗?

沈照喜出望外,但脚下却突然一空,整个人连带着为数不多的井水,全都哐当一下掉进了一片漆黑里。

所以这个机关为什么是从脚下开启的啊?!

沈照发出一声悲鸣。

“嘶……”沈照揉了揉尾椎骨,痛得龇牙咧嘴。他摸着黑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睛逐渐习惯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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