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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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鸳鸯肚

 

从车间出来带了一身的刚屑土灰,我分到了一间宿舍,分管员说是已经有十个人在住了,都是年龄差不多的大小伙子,把行李放下的时候,宿舍空落落的,拎着个大红盆,我就准备下去澡堂洗个澡。

大红盆是我在火车站下头的马路边买的,当时一个老奶奶在卖,挺好的瓷盆,结实又红艳艳,八块钱一个,十二块一双。

我买下了两个,一个用来洗澡,一个搁着放在宿舍的木柜里。

大红色的盆肚子里面是一对描红着绿的鸟,看着亲热又可爱,我压着洗澡要用的肥皂汗巾换洗裤衩一同放了进去。

来到澡堂,是用塑料遮布封闭的一个个小隔间,我选了一个进去,落开的水花溅下,我在还没热起来的水温里打了个寒战。在老家洗澡很不方便,没有天然气就得烧水洗澡,夏天还好,可以到河沟里游泳,冬天就很难受,烧了的水要留着冲,打泡沫的时候冷的发抖就只能缩成一团蹲着洗。

以前住村子里的时候隔壁住了个老光棍,是个四五十岁抽旱烟的人,记忆力他对我很好,年幼的时候总是抱着我抖腿讲故事,喜欢帮我捏肩洗澡,村里人都叫我没妈的土泥巴,只有他总是黏糊糊的叫我宝宝,记得有一次冬天,他裹着我在他家贴了白瓷片的浴室里洗澡,我很爱那种温热的太阳灯照下来的感觉,呼啦呼啦用手戳着水玩,忽然就感受到了身后有更大的热意,老光棍贴着我的屁股缝在磨他的物件,那东西太烫了半软半硬的,我模糊的害怕,糊了他一脸的水就光着屁股蛋跑了。

我其实分不清那样的事究竟算什么,但我永远记得那天回家自己烧了满盆子的水,一遍一遍洗屁股缝里的东西。

自此以后我就再也不愿意跟人一块洗澡了。

铁莲蓬的水打下来很疼,钢筋铁骨的车间连水都带有铁锈味,我缩靠在不到一平米的浴室,慢慢等着热气上来。

真好啊,我很喜欢雾气蒸腾上来的感觉,就像是有无数温暖的怀抱轻轻哄着你。

从大红盆里捡起肥皂打,我正要抹上身,忽然塑料隔帘泛起波动,一只粗壮的手臂伸了进来!

忽如其来的受惊让我从脊椎骨泛起凉意,我吓得缩到了角落,只会抖着声问:“谁?”

嘿嘿的声音从旁边的帘子传来,是个很年轻雄壮的声音,我听着耳熟,又看那麦穗子一样的颜色,脑海里闪过了一个模糊的脸。

黑麦子自个儿做了介绍,“我叫徐猛,跟你一间宿舍的。小厂长,借个肥皂打打呗!”说着就要把手臂再往里面伸,我紧张的打暗嗝,窝囊的说了好就要把手上的肥皂递出去,忽然那只手透过黏腻的肥皂顺着往上摸,一把扣住了我的手腕就往外面扯。

“啊——!”我吓得叫出了声,害怕的打哆嗦,肥皂打出来的泡沫太多,两条滑泥鳅一样的手臂就分开来。

“老四。”很轻的一声警告让叫徐猛的黑麦子悻悻收回手臂,哼着妹妹你坐船头继续冲起了澡。

忽然安静下来的四方空间里,我只能感受到从一米高落下的热水打在身上的又溅落在水泥地的声音,哗啦哗啦,顺着铁网的下水道流走。

“不好意思,是叫于安吗?”那个声音就正正方方在我的隔帘之外,我甚至能看到一重暗隐,不算高的人,但不知为何压迫感不比刚刚的徐猛少。

见我久久没出声,那人轻笑了一下,清凌凌的声线,舒缓又体贴,他把我因为惊慌掉落的肥皂放进了脚边的帘子,绅士的道了再见,“对了,咱们都是舍友,刚刚老四跟你开玩笑的别见怪,早点洗完回来,我们给你准备了接风宴欢迎你!”

欢迎我?陌生的情绪代替了惊吓,我新奇又陌生的念着这个词,脸上止不住的发热,从来没人欢迎过我。

进了宿舍,里面果然已经围满了人,都是比我高比我壮的大汉,所有人的目光在接触到我的时候莫名都亮了起来。我穿着一条新的白背心,青蓝色的裤衩还是新买的,有点紧的包裹着屁股,我不习惯被这么多人盯着,不自在的点头打招呼。

“你,你们好。”

目测有七八个人的样子,他们或坐或站的围着宿舍里头的长方桌,那是一只铁皮钢桌,应该是从生产线上淘汰回来的残料,上面带着冷色的光,折的整个宿舍发亮,瓶瓶罐罐堆了一些不知名的酒水饮料,我刚一进门,就被一个轻柔的力道环住。

是那个打牌时候坐在角落的男人,他一张口我就听出来他是刚刚站在隔帘外的人,“小厂长,欢迎你加入我们609!”

吆喝四起,我在错落的叫声里迷茫的跟着升腾情绪,头一次被这么多人接纳,让我迷茫又欢喜。

“谢谢,谢谢大家。”

“欸!”蓝白条的长满腻子肉的胖子说话了,他挤到我的身前,递来了一瓶开了盖子的雪碧,“来,小厂长喝饮料!瞧着你就不会喝酒!”

我满心感动接下,旁边又有人说话,是打牌的时候那个黄衬衣的中年人,他摘了眼镜,冒着精光的神态,“喝什么雪碧,喝酒!来!搞个啤的!不然就是瞧不上咱们!”

眼前又送上来一瓶低度数的易拉罐,我软弱的全部接下,为着那句不然就是瞧不上,担心又急迫的喝下了一小口。

我从没喝过酒,一不小心被苦味呛吐了几口,身后依然环着我的人温柔地替我擦拭,然后一把拿走没喝完的易拉罐仰头喝完。

“曾哥牛逼!英雄救美人呢!”这时候我瞧见黑麦子一样的徐猛狞笑着靠着一架上下铁床,他没穿上衣,健实的肌肉扎在一起冒着滑腻的光。

我在众人的介绍里知道,身后的人叫做曾妄,是宿舍里说一不二的主,年纪不是最大,可是大家好像都很服他。

晕乎乎的劲头逐渐上脸,我只能没骨头的往后倒,我最后清醒的画面,是所有人一起用一种奇怪的笑看向了我。

那种笑意好熟悉,就好像,好像当初村里面那个老光棍常常看向我的表情。

**

双臀瓣被揉搓,我想往上夹着跑,又被人按着胯骨压了下去,凑上火热热冒气似的物件,一整个人打浑样的害怕,痴痴傻傻推着后面擒住我腰的人,“不要,不,啊!”舌头被前面看不清的夜色呷住。

色情浑厚的气息在搅动里疯狂侵袭,我只能呜呜呜的想要推拒,可一只手被反缴在身后,唯唯剩下的另一只手也失了力气一样被人攥住,那人还不爽快,攥着的掌控还不能满足,他引着我的手放到胸前的肉粒上,带动着我的指间一起抓揉。

“啊啊,啊呃不,求求你们,”半张的口含满了道不明的津液,一得到喘息就是下意识的求饶,但很快我就说不出话来,灼热鲜明的性器饥渴难耐地寻觅发泄口,不知道谁的怒吼伴随着我的一声压入咽喉的抽泣加入了这场无穷无尽的欲海深渊。

后穴搅动的水声粘腻惊人,每次的抽插都能让我失去片刻意识,那里的嫩肉被无穷无尽的蹂躏,一根又一根肉棒在交错时间里填满它,灼热的体液灌满又溢出,阖不住的穴口冒着逼人的淫荡气息。

“曾哥牛逼啊,这都第几次了!”

男人在奉承声中再次剥开一个避孕套,明明是满眼的嫌恶,身下却再次挺立起黑红的鸡巴,他来到麦色壮汉让开的位子,嘴里轻哂道:“妈的。叫你们带套子就是不听,一个个禽兽一样射的到处都是。”他用手指搅动那些精污,全部塞进阖动的穴口。

我依然在呜呜的哭叫,声音早已沙哑不堪,嘴里含动着一个黑黢黢的肉棒,腥味早就不再陌生,吞咽在抽动的插射里都变得奢侈。

被叫做曾哥的人推开了压在我身前的人,得了自由后我失力地趴倒在钢筋桌板上,身上黏着的热气与体液熏蒸着我模糊的意识,往前爬——我颤抖着一双手想逃离。

“啧。”男人维持着上位者的姿态,一边撸动自己的欲望,一边可笑的看着那个弱小瘦削的身躯往前挪动,他把大腿跨上了一只,一搂腰就把想要逃离深渊的人给拖了回来,掐着泛红的双唇,崩溃的泪液早就把人的眼弄得红肿难清。

“别怕。”曾妄温柔地拂去那些脏污,然后恶魔一般从旁边的人手里接过一瓶褐色包装的液体,“乖一点,今晚让你爽上天。”

***

迷情剂的作用发挥的很快。

我几乎是意识剥离了肉体。

发骚一样的爬上一个又一个男人的腿间,我在抽插浸淫中发狂的摆动腰肢,那个黑麦子一样的壮汉又把我扛上了后腰悬在空中操干。

“啊,啊啊”迷离的双眸间盈满了情欲,我被吮着发麻的舌头,搅动着数十人的精液接吻。

黑麦子挺动的如同抽风的野狗,他把怀里的人撞的魂飞魄散,下流的问我,“爽不爽,啊,老子操你爽不爽!还记不记得这是老子第几次上你!?啊!”说话间又把梆硬的鸡巴往里再往里使劲撞。

我几乎是在灭顶的酥麻里射了出来。

接着又是谁?我在泪眼婆娑里被那个黄衬衣的男人锁住手顶到了窗边,那是逼仄的宿舍唯一的窗,上面布满了土灰和蜘蛛网,我的脸因为身后不断的顶撞一直压着铁窗栏,收不住的津液流到明黄的锈迹上,呜呜的哭喊顺着风声往外破碎。

“哭什么?嗯?”操干的正关键的男人抓死了我的腰,没命一样往里面顶,“爽的吧!爽的啊!吞了这么多鸡巴!”

浑身已经软黏的失去力气,夜风从窗边经过的声音我却听的很清楚,身后是无止尽的噩梦,我却像是在一声声恶意和一根根奸淫里得到了睡梦的安魂曲。

失焦的瞳眸里我瞧见眼眶不到一寸的距离,死去的猎物枯等在丛杂的蜘蛛网里,像是在质问——为什么还不回来吃了我?

咔嚓一声,情欲的汪洋里冒出了噪音,眼尖的人抽着一只满底的烟瞧过去。

开了的门外是一双空洞的眼。

蛛网在夜色渐稀的时候沾上了几点露珠子,顺着乳色的线丝折射出609彻夜未关的白炽灯。

身体在僵硬与疲惫中苏醒,我想试着动一下手臂,却发现它正被压在一只宽厚的肉膀之下,不适感从下身席卷而上,屁股后面粘黏的液体结成精痂,一根又一根大小不一但同样火热的性器彻底开发了它。

记忆在眩晕里重复,我就着狼狈的姿势双腿大开,腿根有不少的指痕,还有各种暧昧的红。冷冷地斜眼环视,我终于在手臂能够得着的地方捡到一个不错的东西。

蓝绿色的啤酒瓶碎片,是喘息与撞击交叠里被精虫上头的男人们用来鼓舞士气的发泄。隐约还记得我在这样的碎裂声里一次又一次被贯穿。

压在身前的手臂被我随意刨开,皮肤黝黑的男人侧睡在一旁呼声正酣,在他四周还有各种姿势熟睡过去的男人,每个人都带着餍足了的情欲,显然是比安眠药还要管用的一场集体强奸。

四散的啤酒和避孕套堆积着情欲和颓靡,我撑着身体想要用力,却在半边腰身起来的瞬间感受到了身后的异样。

带动的拉扯让我忍不住轻哼,肿胀的后穴还插着一根半软的阴茎。

还有一根啊。

拧过腰腿,我跨坐在了阴茎的主人身上,在晨光熹微里打量,啧,是一个死胖子。

胖子的重量压人,几把也大,使劲顶在人身上挥洒汗水地耸动,能让人呼吸不上来。我记得他做的好几次都差点让我在窒息中高潮。

身体里的余韵未散,我不自在地扭了扭,里面积攒的精液化开了屁股缝里结痂的同伙,润滑开的几把要顺着重力流出,我夹紧了会阴,在一阵酥麻里颤动。

手里的蓝绿被我举在晃眼的长条白炽灯下,透过光我仰望着那些粗糙的磨砂面,在身下人的一声清醒的哼声里,抵上了他的喉结。

“嘘,胖子,你运气不错,谁叫你还没‘收尾’呢。”抵在喉间的蓝绿玻璃缠上了血,随着手中的力度在掌控中不断加深,我能感受到埋伏在后穴的鸡巴越来越硬,嗤笑着低头,我几乎是与他眼底的绝望惊恐对视,“爽吧?人在临死前做爱据说能感受到极乐,你现在来告诉我,啊有多爽?嗯?”

曾妄是在凌晨天蒙蒙亮的时候清醒的,他有生物钟,钢厂的铁锈味是唤他醒来的催化剂。

半晾着睡在下铺,他嫌弃地推开靠在大腿边上的工友起身想要小解,打了个哈欠想起来那个被他们几个大男人翻来覆去草白了眼的小厂长,淫乱的表情出现在那张秀气的脸上,让他想着又硬了起来,他这个人有欲望就得得到泻口,正打算转身去寻寻那个霉催的小厂长在哪个铁床上的时候,一阵阵压低的呻吟在昏暗里愈加清晰地传入耳中。

“啊啊呃——”

曾妄顺着声望过去,靠窗的那面铁架床上铺着一架白蚊帐,微凉的月光从床头洒进来,一道瘦削莹白的身体,上面充满了各种青紫红肿的淫荡痕迹,脖颈后侧一大圈的牙印好像还微微敞着水亮,正一耸一耸地动着腰身,把隐埋入夜色的下身往欲望的根头里抽动。

曾妄皱了眉,轻声走了过去,慢慢挑开那层半透琵琶的蚊帐,正巧看到于安一个狠狠地深入,黑亮的阴茎一整个吞入了他的穴口,啊——叫了一夜的嗓音低哑又带有别样的魅惑,像是噬人的淫物活了过来,灵肉荡漾在这模糊的月色里。

泛红的穴口在一根根的阴茎里得到了松润,它不满足于一个半软不硬的家伙什,很快就又空虚的像是失了魂灵。不再是被人强奸时候挣扎和哭喊的呻吟,没有按压在腰腹的无数双手,那些触碰、撕咬交叠在耳边胸间腰臀和所有皮肉,一声声不满足的欲望从喉间压抑地流出。

于安终于在最后是来下的冲刺中彻底软了那根不争气的阴茎。

曾妄无言又惊疑,下腹的鼓胀让他生了涩意,就当他愣神的空袭,那个淫乱的后穴扭转了身,于安背对着阍昧的天,一双眼晶莹地闪动,似笑非笑地看向了他,曾妄借着一道微弱的蓝绿色看清了于安的身下人。

蓝白条的衬衫遮住了几乎所有可以呼吸的地方,死死压在满身腻子肉的胖子脸上,而那道蓝绿剔透的光正深深插在胖子的喉间。

于安眼睛亮着看向他,或者说,是看向他的下半身,露出了一个很秀气的笑:“硬了~”

猛地一个仰打了起来!

曾妄瞪着眼惊恐地喘气,他头脑昏沉,下腹鼓胀,尿意显然逼醒了他。

""

他茫然地看着自己躺坐在自己的上床,下面的铁床上工友还在光着膀子打呼,麦色的肌理在翻动间生龙活虎,徐猛有点被上床的曾妄给吵醒的意思。

曾妄抹了把脸,准备下床去小解,忽然他在踩着铁架床的楼梯棍的时候下意识往窗户口那边望去,靠窗的左下床胖子正流着哈喇子做梦。

“嗯?曾哥?咋啦好不容易大周末不睡懒觉啊——”隔壁床的人看着起身的曾妄疑惑地询问,说着话自顾自地也穿上了一件黄衬衣,打着哈欠继续说话,“要我说调休就起码两天,光放周末能休息个鸡儿。”

几个在床上醒了的人都嘟嘟囔囔应和着,一边骂着黑心厂长,一边又商量着待会中下午去打麻将。

曾妄虚空地在厕所里洗了脸,直到再次走出来,他看着宿舍正中央干净整洁的大铁桌,终于皱着眉发问:“我们昨晚上是不是喝了酒?”

“喝酒——?曾哥,疯了吧,昨晚上咱们哥几个赶指标都快疯了,大半夜回来的!”

**

我在摇摇晃晃的大巴车里醒了,赶上村口唯一的一班班车,上城里的路我不熟,只能死死抓着手里的白纸条,上面有用铅笔别别扭扭写出来的大字。

599钢铁自营厂。

我啃着一个怀里掏出来的馒头,一边嚼边对比着正对街面的铁字大招牌,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头仰久了硬的紧,抻手给自己捏了捏后颈,舒舒服服伸了个摆子,一口咬住白馒头,一口套上身后的蛇皮口袋就要进钢铁厂的大门,忽然,身边传来一声微弱的喊声。

“好好给”

钢铁厂的侧面有一处暗色的小巷,巷子口吊着浓郁的柳枝条,角落阴恻恻的,我壮着胆子咬下一口馒头靠近,缩在巷子口微微探头往里一看,呀,是个长手长脚的男人躺在那里。

我的位子选的好,蹲在的角落刚好对上男人躺着的一双眼,那里面空空落落的,看的人发慌,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又听到更清楚的喊声,“好好饿,给我,吃。”

鬼使神差,我对着那双空洞的像是没有活气的眼睛点了点头,下意识就把嘴里咬了一大半的白馒头递了过去,丝丝绕绕的痒意在手要靠近男人的中途生起,撤过半边身,我才瞧见,巷角这处,有一道结网的蜘蛛线。

钢铁厂里的味道很浓,说不出来,但是一脚踏进厂口大门,我就觉得身边的温度骤然升高了不少,听着不远处厂房里轰隆隆的机械运作声和几座锅炉房烟囱顶呼啦啦冒出来的烟气声,我心里猜测可能是厂里长年累月的空气就这个鬼样。

冷笑挂在嘴边还没升起,我一个咯噔回神,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抬起手腕擦了擦脖子的汗,我安抚自己是因为夏天太热了人就容易暴躁,连带着自己这样的人也是一样。

温和地向厂里的经办人问好,在对方不耐烦中接过了自己的工牌和宿舍钥匙,我略微开心了一些,觉得自己身上黏答答的,赶了一天的路就像抓紧时间凑个澡,于是胆怯地在对方吞云吐雾中问道:“请问厂里现在可以洗澡吗?”

“洗澡?”坐在堆放一堆钢铁色的残料里的人从冒线头的皮质转椅上抬头,笑着露出一大口黑黄的牙,大声喊:“于小厂长你来的不凑巧,龟儿子的不晓得啷个回事,昨天半夜头洗澡房那边的锅炉被耗子给咬了水管子,现在还在抢修勒!”

我被这大如铁钟吼的声响吓得缩肩膀,瞪着眼点点头就转身循着分到的钥匙号码牌去宿舍了,身后那个经办人是个肥头大耳的胖子,一身的腻子肉看着让我频频犯恶心,但是人不能这么没礼貌,老家的婶子说过出门在外一定要有礼貌。

我暗自在心里给胖子道歉,却还听到他一直在背后嘀嘀咕咕说那只咬了水管的老鼠的事,“格老子的,大夏天本来就热得起鬼火,那耗子也是会找地方吃东西,听曾哥他们去抢修的时候说铁皮皮都弄断了,里面还有细碎的啥子蛋卷渣渣”

啊,蛋卷。

抓紧了手心里蛇皮背袋绳,那里面有一大盒红豆蛋卷,我想着原来这里的老鼠都吃这么好。

于安走后,穿着黄衬衫的工人刚刚从厂房里出来,浑身都是灰尘汗水,半个屁股靠在胖子堆满杂物的办工桌上就点起了烟。烟幕腾腾里他看了一眼远去的瘦削身影,单薄的跟张纸片一样的人背着老大一个灰扑扑的蛇皮袋子。

“这谁啊?”他问胖子。

胖子答:“新来的小厂长,之前打牌的时候提到过,这不就来了,分你们宿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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