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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1节

 

祝缨道:“告诉他,秋收开始了,赵苏、阿炼也要过来了,见一见老朋友嘛。”

“那我带赵霁过去一趟?”

“你看着办吧。”

“呃……留他下来,做什么呢?我要说服他,总要给他一个准信儿。”

祝缨道:“学堂不是还缺人么?他那个样子,现在让他做别的只怕也没那个心气儿,去教书吧。”花姐也上了年纪,既要管礼曹,又放心不下医馆,精力渐不够用,有几个帮她的学徒、学生。学徒倒还能应付,因为安南医术原就不太好,有比没有强。学生就难以应付学堂的需求了——干这事儿的,没有一个是正经读过书的。

但赵振是。

留他下来,可以做很多事。他又对朝廷产生了不满,对所谓礼法也产生了怀疑。用起来容易。

留下

苏喆是个有心气的人,接了祝缨派下来的任务就一定要完成。她稍一思索,亲自去了一趟兵曹,向路丹青讨要赵霁跟她出去办一趟差。

路丹青好奇中带了一点警惕:“你那儿的人不够使了?”

苏喆没好气地道:“放心,不要抢你的人,是来了一个老朋友,要带他去见上一见。”各职司的事务日渐繁忙,都想着法儿的想抢人。赵霁等人就快定职了,路丹青唯恐情况有变,很是防范。苏喆看出来了,因为她也是这么想的。

路丹青道:“哦,老朋友。”

“要是事情顺利,过几天你就知道啦,不过现在还不能讲。”

路丹青遂放赵霁跟着苏喆走,赵霁不知道是什么事,走远了一点才开口询问。苏喆道:“要留一个人,附耳过来。”

两人先串了词儿,才一同去客馆。到了地方一问,管事却说:“赵官人?府里才来人见他,现在还没走呢。”

苏喆与赵霁对望一眼,苏喆问:“来的什么人?知道什么事么?”

“哦,是那个林小娘子,带了些箱笼来,给赵官人送衣服文具的。”

“前面带路。”

一行人到了赵振门外,林戈正在往外走:“姥给的,您就收下。不然以后这一路要怎么过呢?”

赵振也没力气与她争论,身上也只剩这一身衣服了,遂不再反抗。林戈微笑着离开,转身看到苏喆:“哎?大人?”

苏喆道:“是我们,来看看老朋友,你还有事么?”

“我得回去向姥回话去了。”林戈团团一揖,大步离开。

苏喆向赵振拱一拱手:“我又来啦!给你带来一个人,你瞧瞧认不认识?”

赵振当然不认识赵霁,赵霁长到现在,与父母都有点像又都不太像,赵振只觉得有点眼熟,却分辨不出这是谁。苏喆对赵霁招招手,赵霁上前长揖到底:“小侄赵霁,拜见叔父。”

哦!想起来了。赵振感慨道:“你这么大了!你父母还好吗?你……”

苏喆笑道:“不让我们进去坐么?我可是专程带他来见你的,你要回了福禄县,以后恐怕见面的机会也少了。”

“哦,是,里面请。”

宾主坐定,苏喆也不看林戈带来的箱笼,只与赵振叙旧,又说看他的样子一定吃了不少苦,询问山外的情况。赵振也无心猜测她话中的意思,将对祝缨说过的事又简单对苏喆提了一下。

苏喆道:“唉,一个朝廷一旦不能容人,也就……啊,不说这个了,嫂夫人呢?”

赵振年纪比她大,她自己孩子都生了俩,赵振自然早有妻儿。赵振道:“我先打发的她们回老家,现在应该已经到家了吧。”辞官也不是随便辞的,弃官而去也是有后果的,想不留尾巴,就得另花些时间,因此他让妻儿与会馆商队同行,先一步动身。

苏喆又是一番叹息:“我竟然没有留意到。你回来了,孩子怎么办?他不出仕吗?”

赵振摇了摇头:“如今这个情势,并不适合……”

“情势挺好的呀,”苏喆说,“不信你问阿霁,阿霁,是吧?”

赵霁也说:“叔父,是挺好……呃……”

苏喆好像也发现了问题,挽救似地说:“那要不,你就在安南做事,如何?”

赵振是从没想过这条路的,他就是想回家乡居,走老师的门路或者投奔老师,并非他此行的目换。

看出他的迟疑,苏喆又说:“你一身的本领,闲置可惜了。你要实在心情不好,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但请多住些时日,秋收后要算赋税,阿霁他爹,还有阿炼他们也快来了,见一面吧。都很久没见了,不但我哥家里添了人口,阿炼的夫人也会过来拜见姥,一起见一面吧。

你家里,我这就派人去报平安,顺便看看嫂夫人是否安好,怎么样?”

赵振心绪不佳不太想见旧友,赵霁又说:“小侄也有些学问上的事,想请教叔父。我才在幕府做事,远离父母,有些事也不好劳动姥垂问,还请叔父指教。”

赵振于是从“住几天休息”变成了“住到老朋友来”。

祝缨也不说要见他,就放他在客馆里,但是第二天,苏喆就派了人过来陪他在西州城游玩,将他往学校里带。毫不意外地,赵振见到了花姐。两人初见时,皆是风华正茂,再见面,都为对方的变化吃了一惊。

花姐自认自己年已六旬,衰老是正常的,赵振比她年轻许多,如何也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赵振以为自己遭逢大变,憔悴一点是正常的,花姐在安南心情颇佳,怎么变成了一个老妇人?

惊讶过后,花姐先说:“竟然是你?差点不敢认了,来,看看学校吧。”

校舍是很明显的祝缨的风格,简朴,但是占地颇广、学生众多,尤其是学生们齐聚。花姐最挂心她的学生,不时感慨学生都是好的,可惜书籍、授课老师不够。

赵振的眼睛粘在年轻学生身上有些移不开,掩饰地跟花姐扯开话题,说花姐太过操劳。花姐道:“我如今就两个爱好,一是行医,二是教书,可惜我学问不太好,除了医术,旁的教得也是寻常。常常害怕会辜负了小祝的信任。”

赵振道:“您一向是最可靠的,不但老师,便是……”他忽然停了口。

花姐问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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