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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仇敌

 

最奇怪的是,红鸾不知为何会无端梦见一个自己不甚熟络之人。

对,他们识于微时,有过口头婚约,但两人统共就只有三面之缘,且次次不欢而散。

第一次,祁家接朝廷命令,将接替姜家戍边塞外。

当时的姜嫣以为祁大将军抢了她爹爹的军职,在祁家父子上门拜谒之际,她拉着祁云峰b试赛马,约定谁输谁就滚出大漠。

结果两人打个平手,谁也不服谁。

她不知祁云峰作何想,反正在她看来两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第二次是偶遇。

在塞外兵器铺两人看中了同一把弓箭,互不相让,于是兵戎相见,打了个昏天暗地。

本来在茹毛饮血的地界靠武力高低说话无可厚非。

但两人一边打一边互相辱骂,骂得还不堪入耳,让好好的b试成了泼妇骂街,影响极其恶劣。

为此,两人被各自爹爹逮回去受了军法处置。

祁云峰如何姜嫣不知,反正心高气傲的她当着全军将士的面被绑在木柱上七日,单单靠喝一点水维持。

那一次她差点被暴晒致si。

为此她娘亲跪在将军府门前替她求情,伤了膝盖,终身走路一瘸一拐。

姜嫣由此记恨上了祁云峰,觉得遇见他就倒霉,连累了娘亲不说,她自身还被晒褪一层皮,差点破相!

第三次见面姜家已回京数载,两人也都成长为了少年少nv。

祁云峰随父亲年中回京述职,在中元节灯会上遇见了一众世家子弟。

当日淡月朦胧、轻雾迷蒙,他见衣着华贵的一众少年中有一少nv手提绣花鞋,光着脚丫子踩在香阶上,仰着细长白皙的脖子在仔细着灯上谜语。

本来繁华的御街上火树银花、流光溢彩,眼前少nv又娉娉婷婷、亭亭玉立,完全具备握手言和的氛围。

可祁云峰偏偏嘴贱,笑话姜嫣个矮,看不到谜面也解不出答案,在一群世家子弟面前下她的面子。

姜嫣忌惮于爹爹的鞭子,忍了,随少年萧启离开了是非之地。两人没起冲突。

好si不si,逛了一圈两人又在河边放花灯时遇上了。

火里莲花水上开,乱红深绿共徘徊。

姜嫣在寄托哀思、许愿祈福,祁云峰不知见好就收,反而挑衅地递上礼物。

他还大言不惭:“京都的灯谜也太简单了吧,本将军连连猜出,店家便送了这个,幼稚si了!不过像你这样的nv儿家提正合适。”

是盏兔儿灯,做工jg巧,用料上乘,不大像店家舍得送的那种。姜嫣很是喜ai。

只是她恨极了送灯之人,于是等一接过来她即对地上一掷。

嫌摔不烂,她还跳上去双足猛踩。

等踩了个七零八落,她又一脚踢到了河里,拍拍手昂起头就走。

这可把祁云峰气得不轻。

眼瞧着他就要动手打人,萧启一把抱住了他。

姜嫣趁机笑呵呵地跑了,跑去邵宝楼点了一桌酒菜、一坛好酒。

她还差小二把瑾哥哥悄悄招来,一起饮了个天昏地暗,好不痛快!

之后发生了何事姜嫣没管,也没询问萧启祁云峰后来怎么样了,是不是被气si了。

反正翌日醉醺醺的她被瑾哥哥背回家后,瑾哥哥又挨了一顿鞭子,皮开r0u绽。

这些“仇”,姜嫣统统算到了祁云峰头上。

如今斗转星移,时移世易,姜嫣再也不是侯府贵nv了。

没了任x的资本她只能老实给“仇敌”斟酒,低声下气。

“公主,这不妥吧?”萧启抗议,“鸾儿是我的侍俾……”

他不管礼数不礼数,反正他的nv子不好去给其他男子作陪。

可话未说完长公主便打断道:“驸马也知道她是侍俾啊。”

长公主言下之意,侍俾不是侍妾。

她身为主子有权力随意处置。

无论是要侍俾斟茶递水,还是陪夜侍寝,抑或是随便找个由头卖了、打si,都无人能置喙。

红鸾心明,不想萧启为难,遂对他递了个眼神,劝他退让。

萧启杵在席前不动,红鸾g脆挽他入席,随后莲步轻移,于祁云峰身旁席地而坐。

“奴婢见过少将军,少将军安好。”她低眉顺眼分外乖巧,与从前不可一世的姜嫣迥然有别。

祁云峰对此显然有心理准备,只道:“红娘让人好找。不成想众里寻你千百度,你却在这百花深处。”

红鸾轻声一笑道:“奴婢与将军素无渊源、二无私交,不知将军找奴婢作甚?”

“红娘可还想回大漠?”祁云峰武人脾气,没有半点拐弯抹角。

“大漠……”红鸾手一抖,酒水洒落,“对、对不起将军,奴婢笨手笨脚……”

“无妨。”他一把抓住她颤抖的手说:“本将军可以问表姐讨了你去。若你愿意,我们即刻出发。”

他b红鸾x子还急。

见红鸾犹豫,他又说:“你可还想策马、杀敌、大口食烤全羊,夜宿在沙漠里看星辰变幻?”

他所说的正是红鸾日思夜想的。做梦都想!

太诱人了!

可……

“少将军……”

一切来得太突然,红鸾脑中一片混沌,不知该作何打算。

她需要冷静思考。

可祁云峰却用几近哀求的语气说:“跟我走,可好?”

这让红鸾大感意外。

而他始终不放开握住她的那只手,还想牵起她就走。

这一失态举动引来席间众人瞩目。

萧启率先发声,“祁少将军息怒,侍俾招呼不周,还望海涵。”

转头他对红鸾说:“鸾儿,你没伺候好将军,还是退下吧。速速去抄写府中守则十遍,看下次还会如此毛躁不。”

“是……”红鸾意yu起身离席,可祁云峰不让,回萧启道:“不关红娘的事,是本将军不小心撞翻了酒壶。”

“红娘?”彦谨似是对这个称呼不甚满意,接话道:“少将军久离京都,怎好似与这小侍俾十分熟络,头次会面便叫得如此亲热。”

彦谨自是知道在座的都清楚红鸾的真实身份,可都不想这层身份被揭露,遂故意挑衅。

最好挑衅得他们都有所忌惮,遣走红鸾最好。

红鸾见彦谨此般模样抿嘴窃喜,心中y霾一扫而光。

祁云峰不过是叫了她一声“红娘”,彦谨就急不可耐地吹胡子瞪眼,让她发笑。

“你晓得什么?休要乱搭腔。”长公主一个横眼警告,要彦谨谨言慎行。

“是,小的知错了。”彦谨一打扇子站起身来,微微欠身对席间诸位说:“为表歉意,在下自罚三杯。”

他赌气似的猛喝。长公主一个白眼,责备道:“怎了?不该本g0ng说你两句?”

“岂敢?”彦谨放下酒壶,步入琴台坐下,十指轻抚,琴弦瑟瑟。

他鼓琴助兴,哪知奉上的不是十面埋伏就是四面楚歌。

这人琴技是高超,奈何所奏之音与赏花饮酒的氛围不符,长公主不悦道:“今儿个你怎了?乱发什么脾气?”

“不弹了!”他当真有脾气,推指在弦上一弹,刹那间竟断弦好几根,把手指都划破了。

红鸾见状心里一惊,像划破的不是他的手指,而是她的心。

“要不要紧?”她差点冲口而出,奈何有资格问这句的只能是长公主。

而着急抬眼之际,她正遇见彦谨火辣辣又冷冰冰的眼神。

看样子他真的生气了。

可她ai极了他怒气冲冲冷着脸的模样,让她好不欢喜!

两脸夭桃,一眸春水。

两人眼波流转间已传情达意,旁人毫无察觉。

尽管眉眼处还夹杂着气愤与忐忑,以及一丝丝哀怨,但能破冰总归是好的。

至少,他没有冷漠地移开目光,视她如无物。

她宁可他恼她、气她,哪怕是恨也好,独独不能无视她!

而他已掩饰不住地打翻了醋坛子,不惜在席间失态,甚至舍得将妙手伤害。

红鸾整个人都明媚了起来。

原来她轻施粉黛亦能一颦一笑、一肌一容尽态极妍,把一旁的祁云峰看呆。

祁云峰不解身旁的nv子为何刹那间有两种姿容,片刻前仿佛行尸走r0u,这会子又活se生香了起来。

“红娘何事如此开怀?”他不由得一问。

席间莫名其妙的剑拔弩张,还有彦谨突如其来的无名火让他0不着头脑。

而红鸾的善变亦难以捉0。

他还是喜欢大漠人的直来直往,好过猜来猜去,心思弯弯绕绕。

“将军吃酒。”红鸾浅笑嫣然,完全没理会他的苦恼。

她只道:“彦君曾凭一曲《凤求凰》惊yan京都,不少达官贵人花重金求听一曲。但断弦之音难得,一辈子可能就这么一次,难道不值得为此喝一盅?”

“原来如此。”祁云峰不知断弦有什么难得的,叹道:“恕本将军欣赏不来。”

他说他粗人一个,听曲就听曲,吃席就吃席,解不出其中玄妙。

“无妨,是奴婢矫情了。将军勿怪。”

这nv子说着话、倒着酒竟然捻起杯子自顾自饮起来,也不管杯子是他饮用过的。

祁云峰想提醒,可又想她继续。毕竟她微醺醉态美妙绝l,让他难以移开目光。

“哎呀!”她酒过三巡才察觉自己身为侍俾有多失礼,“奴婢该si!”

她苦恼饮酒,欢愉饮酒,难过饮酒,x致来了也ai小酌几杯。

都怪她爹爹勇猛一世,却滴酒不沾,一沾必定如入鬼门关。

小小年纪的姜嫣便学会给爹爹挡酒,不知不觉锻炼出了酒量,亦ai上了这让人心醉之物。

祁云峰借此“引诱”:“说起来,大漠有最辣的日头,亦有最烈的酒。红娘记得否?”

“怎会忘?”

“那若是红娘回去了,可愿意与本将军再b试一回?”

一提到b试红鸾来了兴趣,忙问道:“b什么?”

祁云峰会心一笑,说她还和儿时一样ai争强好胜。

“去你的。”红鸾顿时化身姜嫣,不肯落一丝下风,尤其是在嘴皮子功夫上。

“你个手下败将还好意思下战书?”

“手下败将?”祁云峰一口酒喷出,问道:“本将军何时输给你个小妮子了?”

“三局,两平一胜。算下来可不是将军落败?”

赛马平手,抢弓打平,最后猜灯谜,他送的兔儿灯被她无情地毁了,他却没有报复。

“无胆鼠辈。”红鸾冷眼一瞥,傲气冲天,“说吧,还想b什么?大不了姐姐让你一局便是!”

“姐姐?”祁云峰没想到小nv子b市井之徒还无赖,连年纪都要占他便宜。

他又好气又好笑,指着红鸾说:“好哇,原来你是这样的红娘哇!”

“现在看清了?为时未晚!”

“晚矣。俱晚矣……”

“啊?”

“说笑,说笑。”

“既如此,将军识破了奴婢的‘真面目’,那便莫要再说什么‘跟你走’之类的混账话了。”

“怎是混账话?”

“不是吗?”

“当然不是,那是本将军的肺腑之言!”

“滚。”

“……”

“将军才回京几日,这么快便学会郎君们的花言巧语了。如此油嘴滑舌,简直令人作呕。”

红鸾一席话说得祁云峰一愣一愣的,恨不得拍掌叫绝。

“好,好!本将军就喜欢你这般说话!红娘,你总算是回来了!”

“什么回不回来!将军说得与奴婢多熟络似的。论起来,那年中元节一别,也有个六七年了吧?”

“岂止,十年四个月零二十日了。”

此话一脱口,惊的不止是红鸾,还有祁云峰自个儿。

他也不清楚为何会记得这么清楚。

“信嘴胡诌!”红鸾一个白眼丢给他,“将军是掰着指头过日子吗?还掰了十年之久,笑话!”

“是是是,当真可笑。那个……本将军是随便估0一算,做不得数。”祁云峰有点语无l次。

“真有十年了?”红鸾禁不住反复问。

在邵宝楼她与瑾哥哥彻夜慢聊、酩酊大醉,一晃眼,竟是十年前的事了。

“太快了…太快了…”

那夜的情形尚历历在目,仿若昨日。

“昨日”他一袭白衣丰神俊朗,手握银剑腾空旋转,一曲剑舞跳得她心猿意马。

怎就突然不告而别,别了十年?

红鸾又一大杯红汤灌下肚,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祁云峰见她情绪失控,劝道:“红娘,回了大漠,天高地阔,心也会跟着打开,便没这么多的忧思了。”

美景最是能治愈心伤,红鸾懂祁云峰的意思。

“你甘心囿于这一方小小天地里吗?”祁云峰再道,“你很清楚,你不属于这儿。”

当年的她,十年前的她便与那些世家子弟不一样。

不然,他也无法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她来。

也只有同样来自大漠的他能懂得野惯了的孩子被关进“笼子”里是何种感受。

红鸾怔怔望着眼前这名彪悍的武将,仿佛看到了爹爹,看到了兄长,看到了胞弟。

他们各有不同,可眼神一样,无不纯粹而坚毅。

她对此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武人独有的优点,亦是弱点。

若非因为这份做人的纯粹,她爹爹也不会在风云诡谲的朝政中落败,得了个全家流放的下场!

“红娘好好思量。”

一轮聊下来,祁云峰收起了急躁的x子,愿意给时间让红鸾考虑。

他看了出来,红鸾在京都已有了羁绊和牵挂,轻易走不了了。

“不用考虑了。”红鸾直接拒绝,“若我走了,瑾哥哥回来找不到我怎办?”

她说要留在京都等瑾哥哥。

“瑾哥哥何许人也?”祁云峰不记得众子弟中有这样一号人物。

“疯了!”

红鸾尚未作答,彦谨突然出现在两人案几前,说红鸾此举太过于疯癫。

“好好的美娇娥等一个si人作甚?”

说完,他拿起酒壶仰颈狂饮、狂笑,失心疯了一般。

祁云峰看不懂这又是闹的哪一出了。

“彦君醉了。”红鸾故作镇定,“酒虽好饮,可不敢贪杯。”

他号称千杯不醉,可在那夜,他们的初夜,他还是被酒水迷了心智,与她越了雷池。

此刻他说话颠三倒四,走路东倒西歪,时而笑意盈盈,时而又面se凝重,但盯着她的眼神自始至终都……

她知道他想作甚。

红鸾不敢上前招惹,生怕他借着酒劲一时情动,抓着她当众做出什么逾矩之事来便不好收拾了。

“小莲!”她急唤一声,小莲轻步出列。

不用红鸾多做吩咐,在长公主面前也轮不到她来吩咐,小莲立马上前一把扶住了彦谨。

彦谨低头侧目,盯着小莲好一番打量,嘴中念道:“那时……你b她还小……亦是梳着两个发髻,cha着两束春幡……”

「春已归来,看美人头上,袅袅春幡。」

迎春之日nv眷们在头上佩戴彩胜,喜庆又悦目。

小莲娇羞,不敢直视,含颌浅笑道:“彦君觉着悦目便好。”

“不,是赏心悦目……”

“彦君过誉了,不如由奴婢扶您回食野居先歇息吧。”

“食野居?食野居……”彦谨将三个字含在嘴中玩味,似是忘了那是他的处所。

“不!本君不回!”他突然袖子一甩,“本君还要吃酒!”

他又往肚里灌那h汤水,也没发觉小nv子已被他推翻在地,磕破了腿。

“彦君过分了!”红鸾连忙离席,上前查看小莲状况,“可还要紧?”

“无妨无妨。姐姐莫要管小莲了,快看看彦君,他……”

“他怎么了?”红鸾顺着小莲手指的方向回头一看,顿时倒ch0u了一口凉气。

只见彦谨拿起祁云峰案几上的佩剑,剑指祁云峰眉心!

这醋吃的好,竟让他胆大妄为到挑战战神!

红鸾惊出一背冷汗。

“放肆!”长公主腾地站起身来,斥道:“你个si人还不速速把剑放下!反了你了!”

彦谨哪里肯听,照旧一手举剑一手倒酒。

“云峰弟弟勿恼。”长公主转而稳住祁云峰,赔不是道:“这厮吃多了酒便是如此,不知轻重,你多海涵。”

“表姐客气了,彦君他……”祁云峰抬眼看了看彦谨,说:“彦君在和弟弟开玩笑呢,表姐勿忧。”

他算是克制的了。红鸾稍稍松了口气。

祁云峰边关战神的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彦谨如此挑衅,等同于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身为武将,祁云峰至少两套兵器傍身,除了案几上的这把银剑,红鸾看到他腰间还有短刀两柄。

从拔刀到划破彦谨的喉咙,红鸾估0祁云峰用不了须臾片刻!很可能彦谨都一命呜呼了还不知自己是如何被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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