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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森的心脏

 

像被风卷起或者大地在呼吸,哈尔操控着这片摇摇欲坠的草地猛地抬起,我顺着陡然出现的坡面一路滑下,那些草变成了柔软的毯子,因为摩擦力太小身体越来越快的滑行着,按照我倒下时头指的方向,一路滑到木屋的台阶处,然

后台阶下的草地突然间上升,我就像一个货物被抛起,然后轻轻的摔在木屋的檐廊上,是小哈尔接住了我的身体。

卡西法的魔焰要把我燃尽,明明周围什么也没有,而且因为我失去了原本泵血的心脏,连以至于血液都在血管里慢慢的凝固,四肢逐渐冰冷,在坏掉的神经和视觉错乱中,我仿佛看到自己全身上下都是被引燃的火焰,颤抖中我竭力

地控制自己不被这些魔法扰乱心智,蜷缩在地板上,冷汗从额头汇聚成一滴最后淌到地面。

年幼的哈尔是怎样抱住我的?

我已经感受不到彼此接触时的知觉了,只是看见他跪坐在我的旁边,把两手插进我腋下费力的把我架起来拖动。

“不要"我以为他要把我带去其他地方,而我哪儿都不想去,只想在这里等苏菲。

哈尔的两扇薄唇轻启,一张一合间向我传达着某种含义,但我听力也弱化得可怕,完全听不见他的声音,我懵懂的费力摇头,但他的神色却越来越着急。

我试着支起身体,手脚并用的往房内爬,尽管模样狼狈不堪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果不其然,天际的幕布被爆炸的高光掀翻,我能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动摇了一阵。

对于接下来的战事走向我完全不清楚了,因为我那模糊的记忆在延续到哈尔苏醒之后就没有了下文。

"海森”我听见细弱蚊蝇的声音在呼唤我的名字,小哈尔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了我之前在湖边找的魔法石头,应该是我随身携带转载口袋里的,但现在它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我仰躺在地面,侧目偏过头去看那几个零星放在我手边的石头。

小哈尔在对着石头做什么,它们发出微弱的光。

可悲的是我尽管五感几乎全都消失,而唯一能感觉到的却是我的生命好像在缓慢走向尽头,这具身体的生命力在慢慢湮灭。

几分钟之前的我还在乐观的觉得自己失去心脏但仍能看得见听得到,转瞬之间鲜活的生命就失去掌控,正在急速的凋亡。

我浑身冰冷,但头因为承受了无数的记忆和巨大的压力变得燥热,脑袋像被架在火上炙烤,我被汗浸湿了全部衣裳全然不知,地板上洇湿了一大块人形痕迹,失去控制的手掌打开着,掌心放着那几块凄凉的石子。

或许我该想些遗言了,但我要怎样留下那些话呢?

身体承受着和恶魔交易后的烈火反噬,还有女巫下的诅咒兑现之时迸发的力量压在脆弱的肉体上,萨里曼又在上面加了一道禁令的魔法,当初为了找她寻找可笑的答案结果却让现在生不如死的折磨变得更强烈。

违背了咒语和卡西法缔结了契约,三股力量好像在不顾我死活的在身体里决斗,胸口被千刀剖开,燃着烈焰的高温之手反复的直直插进我的胸膛伤口,尖锐的指爪和一旦接近就能雾化一切的高温灼烫着我的皮肉,把我的器官颠来覆

去的撕扯,在空无一物的左胸腔横冲直撞着,恶魔的嘶叫从四面八方灌入我的脑中。

我已经精疲力尽了,一旦合眼就可能和这个世界彻底失去联系的后果让我强撑着睁开眼睛,我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眼睛是睁开的,但除了漆黑还是漆黑。

眨了眨眼睛,还是徒劳视空,明明刚才还能看得见天边翻滚的云浪和爆炸的光亮。

失明的认知又一次刺激了我的神经,我拼命的挣扎起来,在漆黑的视野中试图寻找到一丝可视的光亮,挣扎带给小哈尔不便,他仍倔强的紧紧搂住我,直到我的眼眶周围落下细细密密的啄吻。

是年幼的孩子在安抚我吗?我竟然不觉得疼痛了,慢慢的昏睡过去。

当世界陷入一片持久的黑暗,只有电流般时有时无的画面在眼前闪烁,这个身体的大脑像是在回溯过去的回忆,把以往的所有事件重播,我看见王宫庭院里那棵参天大树,哈尔曾经在树下乘凉。

我慢慢靠近,他就把眼睛眯起来偷偷的看我,可爱的孩子连眼睛都是圆的,他笑脸盈盈围着我跑圈,风中都是畅意的感觉。

哈尔拉着我玩闹,我们在风中对视,在不停旋转不断移动着的人脸上找寻对方瞳孔里自己的身影。

稚童的眼睛里装着对这个世界的好奇还有我。

而我的眼里只有他,甚至连他身后的春日都无法瞧见虚化在他的背后当成背景板。

我都不记得自己有没有抱过他,年幼的学生趴在我的背上耍赖,如果海森不抱他,他就不去那个无聊的地方上课。

哈尔站在辞别会的最拐角,最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他看着我站在台上对着台下的弟弟妹妹一一告别,远处停靠的是我即将踏入的铁皮飞艇军队。

我离开时哈尔没有出现,我忙得不可开交把他忘记在一边就匆匆上了舰艇

后来听说妈妈的魔法学生收得一年不如一年那个时候哈尔已经不在了。

每一个瞬间都在刺激我的眼睛,我想要睁开,想要把这些一闪而过的画面看得更清晰,我想看到哈尔的身影无论是出现在我人生中的哪段时光,我都想记住。

但当我把眼睛闭起,再次睁开就会是另一个场景。

大脑在做着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的梦。

但每一次遇到危险时,大脑就会过载一般强行关闭了我的一切感知,世界就在无限颠倒的黑暗世界中来回重复着做梦,明明听不见任何声音,但我能感受到自己的反应。

梦中感受不到痛苦,但现实中的身躯依旧被魔法灼烧、侵蚀得厉害。

心脏的主人在疯狂的叫嚣疼痛,与此同时刚刚让海森的心脏放回身体的哈尔,在卡西法回到身边瞬间哈尔就和海森的所有情绪共感同步。

哈尔从碎石堆上坐起,他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下坠时身上的骨头好多地方都被硬物折断,卡西法的力量虽然被削弱了许多,但得到了新宿主的恶魔同如获新生也没什么差别,它甚至继承了一部分海森的力量,恢复魔法瞬间充盈了哈尔的四肢百骸。

黑发的魔法师睁开眼,像是蜘蛛攀附在眼珠里的瞳眸在高强度的放大和收缩来回寻找,在用魔法精准的定位到海森所在位置之后,哈尔犹如一阵狂风卷携着苏菲他们立刻回到了城堡旧址。

苏菲看着一放下人就消失不见的人,她转身也就只抓到一个消失在楼上拐角的巨大身影,已经被空袭摧毁得几乎内外通风的废墟让苏菲没有时间犹豫,她立刻拉着荒野婆婆和茵躲进承重柱下,等待着和哈尔带着海森会合。

在一楼放下苏菲他们,哈尔腾空跃到二楼的廊台,来到自己房间推门而入,找到被尘土和断垣残壁横截拦住的魔法门的入口,他一眼就看到了门内倒在地上的海森,男人身躯僵硬得诡异。

倒在地上的身体扭曲出了不自然的造型,诡异到让他联想到了不好的诅咒带来的副作用,海森旁边的精怪在哈尔一来就四散逃开,有的甚至慌不择路试图钻进海森的身体里,他小心的把人身体扳过来,海森的手和脖子都冰冷无温。

自己年幼的化影也将力量交还回哈尔的手中,小哈尔最后又依恋地看了海森几眼才推门离开木屋,将房间留给他们。

海森的身体已经死亡,或者说没有了生的体征,在反复拨开他的眼皮和贴近身体都无法听见呼吸之后,哈尔头一次对自己的魔法判断产生了怀疑,他此刻和海森共享一个心脏,哈尔却很明显感觉得到海森的力量还活跃在四周,他将

海森的身体抱起,准备先离开这个极不稳定的世界,但海森却在抗拒。

那些原本闪烁着微弱光泽的湖石叮零当啷的掉在地板上,迸发出强烈的光。

光刺激了我的双眼,蒙着一片灰雾的虹膜对外界的感知稍稍有了反应。

“海森!!”我听见了哈尔呼唤我的名字,我太虚弱了,那些魔力像被砸烂的壶瓶里的水,早就一泄而尽,滩散在这间木屋里,不能离开这个房间。

哈尔看我对光和声音有反应,将那些发光的石头全都拾起放在我的脸颊旁边,羸弱的光点在漆黑的世界里仿如灯塔,那些倾泻流走的精神力慢慢地恢复从房屋的四角爬回至我身边,哈尔此时也看到了魔力的具象化,原本当初只是为了抵挡一些荒野女巫的诅咒做的宝石信物却在现在起到了大作用。

哈尔像是明白了什么,他褪下手上那枚戒指轻轻的戴在我的手上。

那戒指中心的宝石在我手中慢慢镀上了一层亮绿色,在不断的往外溢出如同眼泪般的魔力之后,戒指紧紧地彻底的卡住我的指节。

“海森?海森快醒醒啊”魔法师无助地盘腿坐在地上,他抱着男人仍旧僵硬的身体,四肢冰冷得感受不到一点活人温度的触感让哈尔的心,或者让卡西法的焰的都弱下去几分,没有回应,我无法回应。

我现在才切实的感受到什么是一切超出掌控的事态,像灾难一样降临。

始终无法挣脱那些重复将我吸入进去的回忆中,那些混淆着幻想和真实记忆的世界,我沉浸在年幼时的美好回忆之中,恐惧身体外面的世界,当我想和外面那个真正的哈尔取得联系的时候,黑暗就又像潮水一样翻涌过来,带着人体

被点燃的爆裂音和焦味让我无法睁开眼睛,无法呼吸,无法说出一个字。

哈尔呢?我在哪里。

脸上突然多了几道湿漉漉的水痕,一滴一滴的从我的下巴滑进脖颈。

是有谁在哭吗?

少年怪物的身躯虽然庞大,但此刻四肢却笨拙得连他怀中的人都搂不住,哈尔仍不死心的要将人尝试抱起,但一次又一次的滑脱到地板之后再也没忍住悲痛,他将头埋在我肩膀,不甘的手紧紧箍住我的后背,两具身体极近的贴在一起,涕泪也全都糊在我的衣领。

我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哈尔,哭嚎声音竟然大到我想把他推远点。

多亏了这个姿势,我好像能隔着身体感受到卡西法的震动,祂在哈尔的身体里燃烧,带来令我安心的温暖,不知道诅咒何时退去消散了一些,身体的痛苦好像也减弱了。

哭声太大好像把别的人都惊来了。

女人的声音像银铃一般,忽然出现在耳边,她的动作像仙子,将我从笨拙的妖怪手中捞起,哈尔的声音骤然一停,很快就跟在苏菲的身边帮着她搀扶着我的身体,一步一步的往门外挪。

这一次身体没有抗拒离开,很顺利的就从那个混乱的世界中回到了哈尔残破的房内。

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我太疲倦,躺在哈尔的床上,外面的世界好像安静下来了听不见印象里两国交战的空袭和爆炸声。

苏菲把哈尔狠狠的骂了一顿,说他一直耽误在那边不出来害她好担心。

一看哈尔蓝色的眼睛哭得绕了一大圈红痕,根本就不像什么可靠的大王国魔法师,就是个小屁孩让苏菲虽然看了气不打一处来,但也没忍心再说什么。她转身下楼之后也忍不住抹了几把眼泪,因为最后见到海森还是他跪在地上将心脏拿给自己嘱托去找到哈尔,结果再见面就变成了接近于尸体的人。

尽管也吓了一跳,但总要面上坚强先把身体先带出来,只是是死的还是活着,她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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