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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七章飞醋

 

“别动。”

他的鼻息氲开在耳后和肩胛,0露的皮肤很快便起了一阵颤栗。

身后之人却声音温淡,听不出丝毫异样。相b之下,倒衬得她当下的反应是做贼心虚了。x腹处的手臂又收紧了些,直到谢景熙确定她站稳,才起身放开了沈朝颜。

镜子里的人目光落在她背上的伤口,眉心微微一褶,转身出了围屏。

堵在喉咙的一口气泄下来,沈朝颜0了0发烫的脸颊。可还不等她平复心跳,围屏外又响起那个温淡的声音。

“你背上的伤要用热水。”言讫也不等她回应,兀自再道了句,“我进来了。”

沈朝颜被这两句毫不相g的话怔了一瞬,下一刻,她便见那片紫se衣角又从围屏后绕了回来。沈朝颜赶紧扯来旁边的外裳往x前捂紧,瞪着双眼,错愕地看着谢景熙。

他却将手里的铜盆往木架上一搁,捧着块shill的巾帕对沈朝颜命令,“转过去。”

“哦……”沈朝颜应了一句,当真乖乖转过去了。

身后响起淅沥沥的水声,像三月里忽然落下的一阵春雨,听得人心里无端就sao动起来。男人微凉的指拂开她背上的发,沈朝颜听见他依旧是那种波澜不惊地声音,“痛就告诉我。”

沈朝颜愣住,思绪从这里开始完全跑偏。

她知道谢景熙不是那个意思,说这话时也断然想不到那里去,但这种暧昧的句子,放在这样孤男寡nv、衣衫半退的当下……

听起来怎么都让人心跳失速。

沈朝颜深x1口气,默默抿起了唇。

谢景熙取来一把剪刀,先将粘在皮r0u上的襦裙剪开,再轻轻将手里的巾帕捂了上去。

温热的水汽在伤口处晕开一点刺痛,沈朝颜身上一颤,忍不住哼了一声。那声音不大,却似带了钩子。

沈朝颜一怔,赶紧咬唇掐断了这令人想入非非的轻哼。她感到背上那只轻拭伤口的手微一停滞,身后之人的呼x1似也跟着重了几分。

一时间,这方小小的围屏之后,只剩下淅淅沥沥的水声和重却压抑的呼x1。

“你喜欢霍起?”头顶猝不及防响起谢景熙的声音。

他还是那副温温淡淡、公事公办的模样,饶是这样有些唐突的问题,他问起来也只像是随意兴起。

“啊?”沈朝颜被问得措手不及,梗着脖子解释,“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造谣!”

谢景熙依旧没有看她,只是接下来的语气明显轻快了些许。

“嗯,”他语气清淡,若无其事、又意有所指地追问:“那你为了救他,连命都不要?”

沈朝颜倒是坦白,“因为他对我来说很重要。”

谢景熙微怔,片刻才无知无觉地重复了一句废话,“很重要?”

“嗯,”沈朝颜点头,“重要。”

“为什么?”谢景熙问:“仅仅是因为你们认识很久?”

沈朝颜笑了一声,抬头从铜镜里看向身后那个低头忙碌的人,悠悠地道:“因为每一次遇到事情,都是他挺身而出。一边嘴上说着嫌弃,一边言不由衷。”

“他是怎么挺身而出的?”身后的人不依不饶。

“那可就太多了。”

沈朝颜没听出他语气里的酸气,当真回到,“有一次我跟我爹赌气离家出走,身上没带钱,霍起就说他可以请我吃饭。我满心欢喜以为终于能吃什么好的,结果他从兜里0出两个铜板,说可以买四个包子。哈哈哈哈……然后他就守着我坐在街边,看着我啃了四个包子。可是后面我才知道,他那时候也被他爹禁足呢,听说我离家出走了,翻墙出来找我的。当然回去就被他爹狠狠揍了一顿。”

“还有,”沈朝颜说得兴起,继续道:“有次夫子收作业,有人想害我出丑,把一叠避火图交了上去。是颜颜和霍直男的双向奔赴,只有谢寺卿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谢寺卿:够了够了,你们真的够了。

谢景熙换上官服,驱车出了大理寺。寅时正刻,天边泛出一线青白的颜se。

他一夜未眠,如今到底是有些疲乏,便靠在车壁小憩了片刻。

“大人,到了。”裴真勒停了马车,转身撩开谢景熙的车帘。

黎明的天光下,街边已经有早出的百姓。几人围在大理寺侍卫拉出的界线外,凑热闹地交头接耳。侍卫拨开人群,谢景熙行过去,就着侍卫手里的火把查看起现场。

从事发到现在,正好是凌晨至黎明的时候,街上无行人无车马,车辙痕迹尚新,分辨起来并不困难。

谢景熙俯身看了看地上的血迹。

一左一右呈喷溅状,初步推断符合侍卫和车夫遇害的情景。

“这里是什么地方?”谢景熙问身侧的侍卫。

侍卫抱手一揖,“回大人的话,这里是崇仁坊。”

“崇仁坊……”谢景熙起身,回头往马车的来处看去。

王仆s府邸位于宣yan坊,王翟的马车从大明g0ng兴安门出来,崇仁坊确实是必经之地。只是……

谢景熙疑惑,问裴真到,“昨夜的兴安门,可是由左骁卫把守?”

裴真一怔,回了句,“是。”

“怎么?”他不解,凑过去问谢景熙,“大人可察觉什么异样?”

谢景熙没说话,抬头看了眼既明的天se,回身对裴真道:“时候不早了,先准备进g0ng面圣吧。”

大明g0ng,紫宸殿。

谢景熙到的时候,昨夜所有参与此案的衙门,已经全部到齐了。

王瑀面se铁青地站在御案下方,身后跟着刑部侍郎罗仁甫、金吾卫上将军秦策和左骁卫将军蒙括;与其对立的另一边,站着京兆少尹穆秋和兵部尚书杜麾。而其余四部和御史台也分别派有官员参与,众人屏息立于殿上,神se肃然。

“参见皇上。”谢景熙行至御前,对李冕俯身一拜。

“谢寺卿,”李冕目露欣喜,却强自镇定对他道:“昨夜王寺丞遇害一事,还请谢寺卿跟在场各位细说。”

谢景熙领命,言简意赅地将昨夜之事讲了。

然不等他说完,罗仁甫冷呲一声,“谢寺卿这么说的话,就有点避重就轻了吧?”

谢景熙侧头看他。

罗仁甫上前一步,对李冕拜到,“谢寺卿从头到尾都只说王寺丞遇害一事,却对此案嫌犯只字不提,这很难不让人怀疑谢寺卿的立场。”

话落,左骁卫将军蒙括拱手道:“昨夜,左骁卫有人在翰林门前,亲眼看见霍将军和王寺丞发生口角,且大打出手。”

“而且根据金吾卫的消息,”罗仁甫附和,“霍将军从回京以来,多次与王寺丞发生冲突,且昨夜王寺丞的尸t被发现的时候,致命的凶器可是霍小将军的匕首。”

李冕闻言一怔,问谢景熙到,“真有此事?”

谢景熙没有否认,坦然道:“此事不假。”

此话一出,殿上哗然。

李冕目光扫过王瑀,登时就有些坐立难安。

然而谢景熙话锋一转,问罗仁甫道:“不知罗侍郎可看过王寺丞遇害细节的记录?”

“当然。”

“那好,”谢景熙道:“罗侍郎可还记得凶手是如何刺杀王寺丞的?”

“从马车外,以匕首扎破车帘,刺入受害者要害。”

“既是从车外动手,凶手如何确保车里的人就是王寺丞?”

罗仁甫哂笑,“那自然是亲眼看见王寺丞上了那辆马车,而后一路尾随。”

“嗯,”谢景熙并不急着反驳,转而问蒙括到,“昨夜左骁卫在兴安门的记录里,于王寺丞之后出g0ng门的马或车,是什么时候的事?”

蒙括剑眉微蹙,道:“亥时三刻。”

“那敢问秦将军,”谢景熙转身看向秦策,“王寺丞的尸t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秦策怔忡,却也只能如实道:“亥时三刻。”

“啊?”旁听的官员露出错愕的表情,无声地交换着眼神。

罗仁甫反问:“可是,凶手难道不能不走兴安门,而是从其他地方尾随王寺丞出g0ng?”

“当然可以,”谢景熙道:“但方才大理寺已经发现了王寺丞遇害的第一现场,是在位于王仆s府的宣yan坊和兴安门之间的崇仁坊外。”

他转向罗仁甫,“两点之间直线距离最短。从翰林门穿过兴安门,再到崇仁坊,是一条纵贯南北的直线。王寺丞离开时是坐车,而凶手若是要绕道,至少需要骑马前往。那请问,凶手是如何带着一匹马翻越g0ng墙,赶在王寺丞之前埋伏在崇仁坊的?而且,凶手在杀人后驾车出城,弃车弃尸,又要赶在宴会散场之前回到麟德殿。谢某倒是好奇了……”

谢景熙一顿,视线攫住罗仁甫问:“霍将军难不成是会飞么?”

“这……”罗仁甫被问得哑口,继续强词到,“又或许凶手是藏在王寺丞的车下,跟着他从兴安门出去的呢?”

谢景熙哂笑,声音温淡,“且不说在马车已经有人的情况下,凶手还能不能藏于车下。就说若是凶手一直躲在车下,那匕首飞入的位置,就绝不该是从si者的正面。”

“如此来说,”穆秋附和,“凶手只能是提前等在崇仁坊,等到马车经过时再动手。”

罗仁甫不依不饶,“那也有可能是霍将军在确认了王寺丞的马车后,通过某种方法,向早已等在崇仁坊的凶手递去了消息。”

“嗯,”谢景熙点头,“确实有这个可能。但如果是这样,那杀人原因就从激情杀人,变成了预谋杀人。可是……”

他一顿,复又道:“如果是预谋杀人,凶手为什么要在动手前,故意招惹受害者?他既已知道受害者必si无疑,何必急着出那口气,反而给自己招来怀疑?”

此问出,现场再也无人答话。

王瑀立于百官之前,回头看向谢景熙道:“谢寺卿说了这么多,有证据证明霍将军不是凶手么?”

谢景熙思忖,片刻仍旧如实道:“没有。”

“呵……”王瑀冷哼,反诘到,“所以谢寺卿现在是空口白牙,就想为霍将军脱罪么?”

谢景熙了然一笑,“脱罪倒是言过其实,谢某只是提出此案疑点。就看王仆s是更想找到杀害王寺丞的真凶,还是只想以此为借口,牵制霍家。”

“大胆!”

猝不及防被戳破心思,王瑀怒不可遏。

他转身攫住谢景熙,沉声反问:“老臣新历丧子之痛,要求严查嫌犯何错之有?反观谢寺卿之作为,昨夜兴师动众,不惜与刑部、金吾卫动手,难道真就襟直坦荡、铁面无私?”

“王仆s不说,下官差点都忘了。”罗仁甫接话,“昨夜昭平郡主阻拦在前,大理寺冲突在后。若是下官没记错,谢寺卿与昭平郡主尚有婚约在身,而霍将军与昭平郡主又是青梅竹马的关系……”

他一顿,意有所指地补充,“这件案子交给谢寺卿主理……怕是不妥的吧?”

谢景熙并不反对,只问:“那依罗侍郎之见,王寺丞被害一案,该由谁来主理?”

罗仁甫微顿,眼神扫过在场众人,与王瑀浅浅地一撞。

“依下官之见,既然此案刑部与大理寺都牵扯其中,不便参与,不如……”

罗仁甫回头,看向众人身后道:“不如交给兵部和御史台协理,由京兆府主理。”

“什么?……”躲在一旁打瞌睡的李京兆被这猝然的一句惊醒,昏花着老眼望向罗仁甫,“京、京京兆府?”

“对。”罗仁甫点头,“京兆府本就负责京兆地区的案件,与王仆s和霍将军都没什么私人交情。故而臣以为,这样的安排最为合理。”

一席话说完,殿上再度陷入寂静。

事到如今,是谁都能看得出来,王仆s明知cha手此案不成,剩下最好的选择,便是让谢景熙和昭平郡主也不能cha手。

而正如罗仁甫所言,京兆府立场最为中立,将它推出去,谢景熙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再加上李京兆本就胆小怕事,如今已然年过花甲,为了明年的顺利致仕,他也不敢不卖吏部和王瑀的面子。

故而现今来说,李京兆当真是王瑀最好的选择。

李冕当然知道王瑀打的什么算盘。

可对方有理有据,他一时也不知如何反驳,只能转向谢景熙,yu言又止地问:“谢寺卿,你怎么看?”

“依臣看,”谢景熙当真思忖了片刻,“此方法可行。”

“什、什么?”李冕挑眉,神se愕然。

谢景熙面不改se地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只是末了话锋一转,转而对李京兆道:“那就劳烦李京兆多多费心,一定要护好霍将军的安危。”

都是官场上的千年狐狸,李京兆立即听出谢景熙的弦外之意,慌忙追问缘由。

谢景熙举重若轻地道:“也没什么,只是昨夜罗侍郎和秦将军围捕霍将军的时候,有几个刺客混入侍卫当中,导致霍将军因此受伤。”

李京兆闻言当即白了脸,却听谢景熙继续道:“且后来郡主和霍将军在宣yan坊附近,遭遇了二十名刺客的伏击,若不是大理寺及时赶到,后果恐不堪设想。”

他言讫一顿,看着额角冒汗的李京兆叮嘱到,“不管王寺丞之si,凶手是不是霍将军,有人想借朝廷之手除掉霍将军却是不假。想北庭侯霍连将军统率十万大军,前有三子命丧沙场、为国捐躯。如今霍将军是霍侯唯一血脉,若是莫名其妙地si在了京兆府……李京兆这可是,没办法向霍侯交待了。”

一语毕,李京兆已经面如土se。

他颤颤巍巍地往殿上一拜,然而话没出口,人就已经先“识时务”地晕了过去。

李冕骇然大惊,慌忙配合地让福公公宣太医署前来看诊。

罗仁甫没料到李京兆这只老狐狸还能使出这一招,气得鼻子都歪了,却也只能无话可说。

大殿里一阵sao乱,一场廷议就这么不了了之。

紫宸殿的廊道外,谢景熙辞别同僚,走下台阶。

王瑀悠缓地走在后面,直到目送那个紫se背影从视野里消失。

“大人……”罗仁甫跟上来,甫一张口,就被王瑀挥手制止了。

他知道罗仁甫想说什么。无非不过就是宽慰他两句,说点什么“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种毫无意义的废话。

本以为沈傅si后,沈党会如一盘散沙、不攻自破,却不曾想半路还能杀出谢景熙这么个意外。可他一向最不喜的就是意外……

王瑀冷笑,转而问罗仁甫到,“从吾儿遇害到你拦截霍起,你说……他谢景熙是如何总是这么快知道消息的?”

罗仁甫闻言大惊,张皇解释到,“大人!这、这您可不能错怪下官了!您就是借下官一百个胆子,下官也万万不敢……”

王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本官若是怀疑你,便不会同你说这些。本官只是好奇,分明你和秦策都是本官同时知会的,他偏偏等到谢景熙cha手后才姗姗来迟……”

罗仁甫骇然,看向王瑀半晌无声。

“千秋节的点灯仪式,是在七日后吧?”王瑀问。

“回大人的话,是在七日后的亥时。”

“嗯,”王瑀眸se沉冷,声音温淡地道:“不能为己所用之人,该当如何?”

罗仁甫怔忡,愕然失语。

不待他答,便听王瑀继续道:“谢景熙不能留,而秦策……”

王瑀一顿,继续道:“点灯仪式就是个机会。”

沈朝颜最近天天往大理寺窜。朝卯晚戌,b正儿八经的大理寺官员还勤快。

这让裴真都很怀疑,若不是谢景熙不同意给她单独辟间房,这人应该是会直接住在大理寺的。不过,裴真一向把不准他家谢寺卿对这位昭平郡主的态度。故而面对她的日日造访,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反正这两人一个大理寺卿、一个郡主,裴真谁都惹不起。

好在沈朝颜每次来都径直躲去软禁霍起的偏舍,不往谢景熙跟前凑,两人就这么相安无事了几日。

第二日,因着谢景熙前夜忙到丑时才歇,早晨来不及用早食。裴真便在谢景熙常朝的路上,替他买了块胡饼。

饶是如此,谢景熙也是直到下朝回了大理寺,才有空0出胡饼随意啃上两口充饥。

两人在大理寺门前碰到了来窜门的沈朝颜。

裴真远远便见她拎着个三层食盒,上面还用描金正楷提了“醉仙楼”三个大字。

要知道醉仙楼可是沣京最有排面的酒楼,订座要提前十日不说,每日菜品都还是限量供应。

裴真心头一喜,想昭平郡主怕是惦记着他家大人的“救命之恩”,昨日见他忙于公务辛苦,所以今天才专程带了早食来慰问。真是天g偏逢及时雨,芝麻掉进针眼里。

于是裴真故意在后面清了清嗓,惹得沈朝颜回头看过来。

“谢寺卿?”沈朝颜一愣,目光随后便落在谢景熙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胡饼上。

四目相对,谢景熙倒还淡然,沈朝颜的神情却是r0u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她若有似无地退了两步,将手里的食盒不自觉地往后藏了藏。半晌,才多此一举地憋出一句,“好巧啊。”

谢景熙面不改se地“嗯”了一声,可裴真却觉出周围空气的冷凝。

两厢沉默,气氛愈发的尴尬。

谢景熙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地盯着沈朝颜手里的食盒,那样子怎么说呢?

裴真觉得,这一刻的谢寺卿,就像是路边一只叼着根烂骨头的大h狗……

而沈朝颜也当真是“郎心如铁”,不仅丝毫不起怜悯之心,还生怕大h狗要抢她东西似的,戒备地道:“那您快去忙吧,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便拎着食盒,往偏舍方向跑得飞快。

裴真有些赧然,本想宽慰他家谢寺卿两句,然而甫一张口,手里就被塞进了半块胡饼。

谢景熙眸sey冷地瞥他,沉声吩咐了句,“扔了。”

经历过上一次扔手脂蔻丹的教训,裴真哪敢再多嘴说什么,老实应了句“好”,而后一溜烟儿地跑了。

好在他家谢寺卿脾气虽然奇怪,但情绪一直稳定。特别是一忙起来,他更是全心全意,腾不出心思去考虑其他有的没的。

傍晚过后,沣京城的暮鼓开始敲了第一次。

裴真看着谢景熙案头上的公文,颇为自觉地留下来值夜。

大周官员虽然薪俸一般,但一日三餐衙门都会管。裴真端出公厨给谢景熙留好的饭,捧过去的时候,发现饭菜都已经凉了。

这个时辰,衙门的公厨早已下职,他们只能自己起灶点火再热。

好在谢景熙不是个挑剔的上司,他接过裴真递来的食盒,一边看着公文,一边就把饭菜都吃了。

马上就是十五,夜月更明。夜风从半掩的窗户探进来,顺便送来一串轻快的笑声。

裴真和谢景熙一怔,屏息凝神的同时,还听到什么东西正在烧沸翻腾。

不等裴真想明白自己听到的是什么,谢景熙的表情已经r0u眼可见地沉下来。他沉默着,起身出了讼棘堂,一言不发地往软禁霍起的偏舍行去。

廊道上夜se沉沉,一直到偏舍门前都没见几个人影。

看守的侍卫见了谢景熙抱拳,一句“大人”还没出口,便被他抬手挥停了。

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谢景熙没有让人通报。

几盏风灯在檐下打了个旋儿,他缓步行至房舍外,从敞开的窗户远远地看着里面两人。

沈朝颜还是那副铺张浪费的作派,小小一间房舍内,四处都点上了灯,将里面照得犹如白昼。一个火炉子在案边腾腾地烧着,上面一口小砂锅,正嘟嘟地往外冒着热气。水汽氤氲,在两人之间化作缭绕的白雾。

明明是简单的场景,谢景熙却没来由地从里面看出点关于“家人”的温馨。

他记得沈朝颜说过,霍起很信任她,而这份信任对她来说,很重要。

可是隐姓埋名的这些年里,谢景熙已经忘了“信任”是什么。他像一个被蛇咬怕了的人,蜷缩在自己划下的界限内,害怕着每一条井绳。

心里倏然窜起一gu空落,此景此情像是一场诡异的梦境。三人同在一个屋檐下,他却是梦外那个无法融入的影子。

裴真不知道谢景熙怎么了。

就在他驻足屋外的片刻,他身上那gu生动的情绪瞬间消弭,化作了一贯的空茫。若不是此刻明显的对b,裴真都快要不记得,自己多久没见过这样的谢寺卿了。

“大人……”裴真行过去,话未出口,便听谢景熙声音淡漠地对他吩咐,“从今日起,不许沈朝颜再私下探望霍起。”

“啊?”裴真讶然,一时竟也语塞,“那……要是昭平郡主不肯呢?”

谢景熙侧头看他,眼神犀利,“那就让她来找我。”

翌日,沈朝颜照样拎着个食盒去找霍起。

然而屋内人去楼空,她怔忡片刻,抬头确认的时候,碰到了“恰巧”从这里经过的裴真。

“郡主……”裴真微赧,不自然地凛直了后背。

沈朝颜免了他的礼,瞟眼身后的屋舍问:“霍起怎么不在?”

裴真轻咳两声,却也只能如实回到,“霍将军昨晚被收进了大理寺狱。”

“什么?”沈朝颜惊讶,追问到,“为什么?”

“咳咳……”裴真心虚地移开了双眼,对着沈朝颜抱拳老实道:“大人说……这是大理寺的规矩,郡主若是有什么异议,可以亲自去问他。”

沈朝颜听完脸se一沉,转身就往讼棘堂去了。

今日常朝下得早,谢景熙辰时就用完了早食。沈朝颜到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处理政务。

门前的台阶响起一串脚步,紧接着就是门扉猛然拍上隔扇的响动。侍卫追在后面,正要开口,被谢景熙举手挥退了。

身后的门扉闭合,沈朝颜看着书案后面那个执笔缓书的人,x口像烧了一团柴薪。她故意站着没开口,本就沉闷的讼棘堂,此刻更像是盖了一整片的积雨云。

对面的人恍若不知,依然埋头做自己的事,把堂下的沈朝颜当了空气。

她真是要给这莫名其妙的人气笑了。

沈朝颜本就不是个隐忍的脾气,如今被这么一激,火气又长了三分。她越看他这副置身事外、云淡风轻的样子越觉不快,思忖间,沈朝颜三步行至案前,逮着谢景熙手上的笔就是一ch0u!

笔杆脱了手,在谢景熙手上留下一片墨迹。

饶是如此,谢景熙也只是略微地一怔,摊手看了看,便往门口的净手盆去。

“谢景熙!”

沈朝颜对这人的态度忍无可忍,仰头挡在他面前诘问,“你不是让我亲自来问你?我来了,你这态度又是什么意思?”

面前的人脚步一顿,神情寡淡地垂眸看她,只道:“本官是让郡主有话就问,不是让郡主来兴师问罪、耍威风。”

“我!……”沈朝颜将嘴边的脾气忍回去,瞪他道:“那我问你,你为什么把霍起关大牢里?”

“怎么?”面前的人一脸淡然,理直气壮地反问,“他本就是我大理寺的嫌犯,本官这么做不应该么?”

沈朝颜被他这句气得失语,半晌才拽紧拳头道:“大牢里人员复杂,情况不定,那晚那些刺杀他的人你也看到了,万一他们混进大牢,或者买通大理寺的几个狱卒和衙役,暗杀了他怎么办?!”

也不知哪句话触到了谢景熙的逆鳞,只见他眉心微褶,表情又b方才冷了几分。他目光沉冷地攫住沈朝颜,声音悠缓却不容置疑,“这是我大理寺的公务,与郡主何g?”

沈朝颜愣住,面前的人却径直绕开了她,一副不愿再费口舌的模样。

她隐约觉出谢景熙今日的不对劲。

虽然他一直是冷漠疏离、生人勿进的,可之前好歹顾及着脸面、顾及着君臣之礼,淡漠也是块陈年的冰。可如今,沈朝颜总觉得他是故作冷静,就连沉默都像冰层之下的湍流,暗藏的全是情绪。

也不知道哪阵奇思让她恍然,沈朝颜转头看向那个冷漠的背影,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你该不会是……吃霍起的醋吧?”

此话一出,堂上寂静。

那个身着官服的身影突然顿在距离净手盆三步的地方,再也不动了。

沈朝颜疑惑地看他,只见十三銙金玉带掐出的劲腰上方,x廓缓而沉地翕动。

谢景熙没回头,依旧用那种不近人情的声音,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霍起是大理寺嫌犯,理应收监候审。我大理寺执行公务,请郡主不要g涉。”

绕了一圈,话题又回到最开始的地方。

沈朝颜算是看出来了,谢景熙叫她过来,纯粹就是为了无理取闹、耍耍官威,根本没打算跟她解释什么首尾。

行。

沈朝颜冷笑,无理取闹谁不会啊?

要论任x跋扈耍脾气,全沣京她若排第二,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于是沈朝颜懒得再辩,广袖一甩就出了讼棘堂,往大理寺狱的方向去了。

她弄出很大的响动,拔腿走得飞快,一来是x口确实憋得慌,二来当然是为了故意挑衅谢景熙。既然要来招惹她,就不能光是她一个人生气了。

那可不划算。

沈朝颜嘟嘟囔囔地骂着谢景熙,一边埋头冲得飞快。眼见已经冲出讼棘堂所在的内院,沈朝颜忽闻背后一串沉重的脚步。

大步生风,怒气冲冲。

她不记得自见到谢景熙起,有没有见过他这样步履急切的时候。故而当下便知,他是真的生气了。

大仇得报的欣然和一丝直觉的恐惧交杂滋长,沈朝颜心跳怦然,几乎当即就提裙跑了起来。可她一只脚方才迈过门槛,身后一个高大的y影就笼了上来。

沈朝颜低着头,眼看自己的影子被身后那人吞噬,竟下意识就叫起来。然她甫一张口,一段紫se官服的袖子就往她腰腹处一捞!

“啊!救唔唔……”

到了嘴边的两个字被生生扯碎,沈朝颜只觉脚下一空,接着便是眼前景物走马灯似地转开了。

隔开讼棘堂和前院的那扇垂花门越来越远,直至两扇海棠纹隔扇门盖过来。

“谢!唔……”

背上一痛,耳边响起几声门扉砰訇。

沈朝颜错愕抬头,却撞进那双怒极yu极的瞳眸。

——————

孤独淋雨谢大h:呜呜呜呜呜居然偷偷给霍小黑送食物又送温暖,不来找我是吧?!那我非b你来!

委屈暴走谢大h:呜呜呜呜呜她居然说我吃醋,她知道我吃醋都不哄我,还要去找霍小黑!好生气好难过……

颜颜暴怒挽袖:惹事是吧?!来啊!来!我能打十个!摔酒瓶jpg

无辜躺枪霍小黑:……所以这又关我什么事?ch0u烟jpg

风乍起,吹得地上的yan光都晃动。

周遭倏尔无声,沈朝颜感受到面前那人沉而急的呼x1——shsh热热的扑上眉眼和脸颊,一gu热意便顺着皮肤,从耳后蔓延到脖子,再从脖子一路向下……

心里忽然就有一些奇怪的念头疯长,像春雨之后的芒草。

沈朝颜心跳一滞,忽然就不敢再看谢景熙的眼睛。她撇头想躲,可是动作还没起,后b0颈就被一只男人的大掌jg准扣住了。

他强势地不许她转头,也不许她躲避,像一只叼住猎物的野豹。

从来都胆大包天的昭平郡主,头一次噤若寒蝉。

她错愕的盯着眼前的人,感觉到他的手心有什么滑而凉的东西摩挲过她的肌肤,漫出一gu淡淡的书墨香气。

沈朝颜一怔,想起方才她ch0u笔之时,粘上他手掌的那片墨迹。

所以,那种凉滑的触感,竟是因为他掌心的汗么?可谢景熙久历官场,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

沈朝颜实在是想不明白,他此刻究竟是想到了什么,才会紧张到汗晕墨渍的程度。

他不会是想……

她目光流动,鬼使神差地就落到了面前那张薄而锋利的唇。胃腹里涌起一gu燥热,沈朝颜忽然觉得嘴唇有点g,下意识就t1an了t1an。

这个简单的动作就像是一记响指,亦或是一个巴掌。

日光穿过身后的隔扇门,落在对面人的眉眼。瞳眸轻微地一颤,几息吐纳过后,谢景熙终于恍然地松开了施加于她的桎梏。

覆于颈侧的压迫撤离,沈朝颜只觉呼x1都顺畅了几分。

她浑身乏力地往门扇上靠,不及站稳,便听谢景熙沉声对外面唤了句,“裴真。”

“在!”

门外立即响起裴真的回应。

沈朝颜愕然,不禁怀疑裴真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候在了门外。

门扉被推开,谢景熙绕开沈朝颜行了出去。

她浑浑噩噩地听见谢景熙对裴真吩咐,“送昭平郡主出大理寺。”

沈朝颜一愣,跟着追了出去。而谢景熙头也不回,行下台阶,兀自跨过垂花门往前院去了。临了还留下一句,“今后没有本官应允,不许她再入大理寺。”

莫名其妙被下了逐客令和封杀令的沈朝颜尚处于恍惚之中,等她回过神,那个喜怒无常、晴雨不定的人,早已走得没了影儿。

“郡主……”裴真畏畏缩缩地凑过来,伸手往她面前战战兢兢地一延,嗫嚅着道了句,“还请不要为难卑职……”

债主惹了事就跑,沈朝颜一肚子火气没处发。她咬牙踹了裴真两脚,怒气冲冲地自己走了。

裴真:“????”

三日后就是千秋节的点灯仪式。

因着此次千秋节是李冕的束发礼,故而今夜的仪式上,皇上不仅会携百官登楼赏灯,还会有沣京百姓和外地官员专程入京,瞻仰圣颜。

为了确保今晚城内的治安,各衙门都被借调了人手去协助金吾卫。

裴真整顿好了一切,进门向谢景熙告辞。

其实今日除了几个负责治安的衙门,其他地方都是不用办公的。裴真扶剑站在讼棘堂门口,看着灯影里伏案的谢景熙,幽幽地叹出口气。

“怎么?”堂上的人埋头执笔,声音温淡地问裴真,“准备好了?”

裴真一怔,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准备好就快走吧,”谢景熙拾起案上另一卷公文道:“别去晚了。”

“哦……”裴真扶着剑,有些犹豫地对谢景熙道:“大人,要不……您还是让林队正带他们去吧,我在这儿陪着您,等下您不也要去朱雀楼登楼点灯嘛?”

执笔的手一顿,谢景熙抬头不解地问裴真,“怎么了?你不想去?”

“也不是……”裴真踟蹰。

毕竟,他也不好告诉谢景熙,他之所以这么说,都是因为从今早起,他的右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裴真本来是不信的,可看着四下空阔的讼棘堂,他总觉得心里惴惴。

谢景熙却全然不觉,瞟了眼不远处的更漏,催促道:“不是就快走,去迟了耽误正事。”

裴真张了张嘴,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怏怏地走了。

戌时正刻,距离百官登楼的仪式还有半个时辰。

南衙本就离朱雀楼不远,从大理寺过去,只需要一盏茶的时间。天se已然黑透,远处有渺远的人声喧哗透过夜风幽幽散散地传过来。

谢景熙压着酸胀的眉心,放下了手里的笔。

“大人!大、大人!”

门外有一人着衙役服,着急忙慌地跑进讼棘堂,低头就往地上一跪。

“怎么了?”谢景熙望向堂下之人,略微诧异。

那衙役似乎惊慌过度,只顾埋头擦着额角的汗,半晌才断续地扯出一句,“霍、霍小将军出事了。”

“什么?!”谢景熙愕然,起身询问,“出什么事了?”

那衙役将头埋得低低的,半晌才支吾道:“食物里有毒,霍小将军……似乎快不行了。”

谢景熙闻言,脸se铁青。

他当即径直绕过书案,往门外行去。月上中天,清冷的光落到脚下的台阶,白凉凉的,晃得人心头微凛。

脚步一顿,谢景熙忽觉今日的大理寺,似乎冷清的有点异样。饶是因为登楼点灯被调走了半数人手,内院职夜的人也不该一个都见不到。

他心里忽然就起了警觉,驻足望向身后之人,问他到,“派人去请太医了么?”

那人一怔,赶忙低头回到,“请了。”

谢景熙不动声se的打量他,眼尾渐渐浮起一抹冷意。他转身攫住眼前的人,凛声追问:“看守是从哪个门出去的?”

那人有一瞬犹豫,支吾着半晌没有回答,头却越埋越低。

“怎么?”谢景熙问:“不会说话了?”

“不、不是。”那人依旧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模棱两可地回了句,“卑职看着,似乎是从左偏门出去了。”

“哦?”谢景熙挑眉,语气平静地道:“左偏门离大理寺狱最近,按常理来说,确实应该是从这里出去的。”

“嗯,是是。”那人闻言赶紧附和,又将头垂得更低了一些。

夜里凉沁,风将廊下灯笼吹得转起来,映出地上两个晃荡的人影。那人站在廊下的暗影里,始终不见真颜,但他抱于身前的手,却开始随着风灯轻颤。

一段月se转过,谢景熙看见他藏于袖口下的一截黑se里衣。

“大人?”面前那人似犹不解,抬头怔忡地问:“您不去看看么?”

“不急。”谢景熙点头,问他,“大理寺狱分明有重兵把守,刺客是如何进去的呢?”

“这……”那人踟蹰,只能敷衍道:“卑职也不是很清楚,大人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嗯。”谢景熙应了,提步往前。

然而下一刻,他脚步猝然回转,反手就往身后那人的脖子抓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那人措手不及,他连忙往后滑出一步,后背猛地撞上身后廊柱。

“啪!”

廊下一盏灯笼落地,当即簌簌地烧起来。

茜纱焦h,火光跳跃,渐渐映出面前那个衙役。

果然。

正如谢景熙所料,这是一张他从未见过的脸。

他b视那人,哂笑到,“本官既知有人想杀霍将军,又怎么会大张旗鼓地将人扔进大理寺狱?”

“所以,”谢景熙一顿,“你根本就不知道霍起在哪里,本官说的对吗?”

那人一听,登时就变了脸se。他自腰后ch0u出一把匕首,径直朝谢景熙的前x刺去!

谢景熙侧身退避,匕首划破他的朝服,在前襟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破口。

刺客瞳眸微震,没料到对方一介文官,竟然反应如此迅速。毕竟入京八年有余,谢景熙身边除了谢夫人和谢国公,无一人知道他会武。

可是当下形势所迫,谢景熙顾不得多想,趁刺客愣怔的一息,抬手往他小臂上狠狠一击!

匕首落地,在寂夜里发出一声刺耳的铮鸣。

刺客见状不妙,不再与谢景熙纠缠。他转身在廊柱上一蹬,借力飞出一段距离,径直往大理寺狱卒值夜的房舍跑去。

谢景熙心下一凛,当即紧追出去。

然而今晚的大理寺着实奇怪。

刺客从讼棘堂绕过存放卷宗的案牍馆,一路畅行,竟然连一个守夜的巡位都不曾遇到。这么一来,那刺客只能是提前调查好了侍卫今夜的巡逻路线了。

可谢景熙越想越觉诡异。

以那日刺客计划的缜密看来,对方既然能调查巡夜的路线,怎么可能在不知霍起身处何处的情况下,就贸然行事。

况且,就算对方是要探听霍起的消息,大理寺还有其他人可以入手。直接像方才那样来接近他,实则是最为冒险的一个选择。

那么,对方又为何舍近求远,偏偏要铤而走险呢?

思忖间,谢景熙已经跟着刺客进了侍卫值夜时歇息的值房。这里位于大理寺东北的一处si角,离得讼棘堂很远,此时屋内没有点灯,唯有窗棂上的一抹冷月,勉强照出屋里的摆设。

只见那抹暗影快速从窗口一闪,便从屋内跃了出去。刺客回头望了他一眼,眼中鬼魅一闪即逝。

下一刻,身后的门扉被猛然拍上。

与此同时,刺客方才跃出的那扇监窗,也被他用一根手臂粗的木棍给抵住了。

听觉被眼前的黑暗无限放大。

谢景熙听见金属撞击木框的闷响——有人把门和窗都上了锁。

他心下一凛,行至另一扇监窗处推了推,发现这里的窗户早已被人钉si了。

原来是这样。

心中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空落,原来他方才的直觉都是对的。

那刺客此行的目的根本不是霍起。

而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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