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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致暗黑

 

“懦夫!”弗雷德推开她,留着余地。他额前被发胶精心固定得板板正正的头发松了一缕下来,随着他肩膀的起伏颤动,他的眼睛也被那丝碎发渲染出暴动的红色。

菲欧娜在灯塔不断扫进房间的光束里辗转,酸水腐蚀掉胃里最后的食物,开始腐蚀她的心脏,她只好不停的反刍回忆来抵挡一阵阵绞痛。等回忆耗尽又在她记忆宫殿中收罗出一堆假设,假设她能像弗雷德和乔治一样不畏前路的勇敢,假设拉他们共赴囹圄。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不停旋转的灯塔刚好路过她的窗口,她将所有如果一同推翻,现在就是最好的情况。

“我是说最坏的情况。”

她又在诡辩。

“不然我假扮成你们的穆尼尔姨婆,让他的猜测落空。”

她的语气温柔又平和,冰蓝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弗雷德,脸上分明是戏谑的表情。

弗雷德冷下来的脸庞蒙着厌恶的表情,下压眉头牵动起高挺的鼻梁皱起在暗沉的双眼之间,鼻翼微微上提着,他不笑时也上扬的嘴角撇了下来。

她缩回弗雷德怀里,尽管弗雷德并没有恭迎她。他的心脏在她的谛听里唐突的跳动,紧绷的胸膛满是对她的拒绝。

他西装领子上的插花眼里,讲究的扣了一条铜鎏金的驳头链,链头不行由径的镶了一颗紫水晶。晶体在衰老的灯光下折射出贫瘠的光点,烙印在他暗色的西服上,像是漆黑山洞中孱弱的出口。

她记得今早乔治离开时,他那条驳头链上是一个橙色的石榴石,明艳跳脱。

她舔了舔嘴唇,将灼痛后留下的腥甜送到味蕾之上,“我不想死。”

生死都是他地,唯有他们是此间。

他回暖的嘴角洒下片刻的春光。

“最好是这样,最好不要跟我们再耍什么花招。”

冬天的伦敦,白日像走过场一样晃过几个小时就匆匆谢幕。笑话店几乎没有顾客了,魔法部采购防咒斗篷的人付了笔订金后也刚走。

乔治跟叫维丽蒂的店员交代了几句准备上楼通过壁炉回陋居。正踏上楼梯的脚又收了回来。他绕到楼梯背后,挤过逼仄的拐角打开了仓库的门。

绿色的颗粒羊毛地毯被踩得不再明亮,亚麻布的柠檬黄沙发不知到被哪里溜进来的野猫抓得毛绒绒的,落地灯的紫红色玻璃灯罩上被贴上一张笑话店新品的手稿,中央的岛台上,底部结上一层厚厚锅底灰的坩埚已经很有没沸腾过了。

他坐到线头纷飞的沙发上,伸手从坐垫缝隙里勾出一条橡胶已经刺出纺织纤维,毛毛躁躁的棕色皮筋。他用拇指摩萨着已经失去弹性的圆环,想起它的主人今早对他说的‘回家’。

他出门来到后街,旋转半圈消失在鹅卵石街道上。

弗雷德抱着两只枕套等菲欧娜把收下来的床单也堆到他怀里。深蓝色地平线接壤的更深的夜色中悬着寂寥的灯火。他背后的陋居散出温暖的灯光,惺忪的交谈跟着那些光芒铺在他和菲欧娜身上。

一声突兀的声响刺破脆弱的安宁。

空间交替挤压出婉转的微风,乔治在旋转的中心降落在陋居的院子里。两股冷静肃杀的风迅速的冲撞到他面前。

“是我,是我!”乔治抬手试探的推开直戳他面门的两根魔杖。

菲欧娜借着屋内的灯光看清他的面容松了口气,把魔杖收回袖子里。弗雷德的魔杖还指在他鼻尖,挑起半边眉毛,分明是在心里起草什么构陷他的物料。

乔治朝菲欧娜身后望了望,絮絮叨叨的走到晾衣架旁,“哎呀,刚洗的被子又弄脏了。”

“要怎么证明你是乔治?”弗雷德的握着魔杖还跟在他背后,开始向他开始发难,“我知道你给村子纸店的小姑娘送过一束花,是什么花呢?”

弗雷德有些快活得得意忘形,他话尾的音调长长的拖沓在唇边,在乔治僵硬的转身里,高低起伏。

满怀的被单还没在乔治手臂里捂热,就被菲欧娜一把夺了过去,积雪在的她走向屋内的步伐里飞溅。开门关门之间的间隔短得像是昙花一现,她踩出的脚印在雪地里像是地壳挤压出的丘陵与盆地。

于是乔治只好不情不愿的交出棕色皮筋制成的门钥匙,在午夜时目送弗雷德和菲欧娜离开陋居。

“真的好吗?把乔治一个人留下。”海浪前赴后继摔死在沙滩上的哀嚎,稀释了弗雷德的话。

夜风滚滚从海平面侵袭过来,吹得两人的巫师袍猎猎作响。

菲欧娜指着远处礁石上那道在黑夜里唯一整齐的剪影,说,“是那里吗?”

像是被罩在水晶球里的的空间,夜色暗得万事万物都反射不出任何光芒,风都没有海湾特有的海藻咸腥的味道,只有无形的空气在不停震荡。

弗雷德看不清她的脸,他的舌尖给流失水分的嘴唇添上一点湿润,喉咙像是失去了那一点点的滋润就再说不出其他的话来。他轻声应答她,呼出的热气还没形成就被风带走,连同她模糊的身影一起溶进黑暗里。

黑色像是在平面上无限延伸的直线没有穷尽。

礁石模仿浪花卷起的弧形下私藏着整齐的木屋,木屋敞开的为海风打着节拍的门扉内,层层加码的无光黑暗。

在菲欧娜推门的瞬间,屋内亮起一道橙色的光。像是品味古怪的戏剧性,光的源头是一根火柴,硝石的味道在密闭的空间里扩散开。只有捻着火柴的纹路崎岖的手染上一丝灯火,其余的身躯都像隐藏在幕布之后。而弗雷德和菲欧娜的表情却被操纵光源之人尽收眼底。

“我是混血,父亲是巫师,母亲是麻瓜。”他自顾自地说着,点亮木桌上的鲸油灯,他的真容也终于滞后的显现。他握着灯台从木桌后面绕过来,形似罗圈的腿在冷冽的屋子里摇摇欲坠。火光摇曳片刻后,停在菲欧娜的下巴,看得出来已经是他裹在厚重的衣服下,手臂抬起的极限了。

“幸会,福利小姐。”满是坑洼的鹰钩鼻在菲欧娜身前不停阖动,像是在捕捉一切金钱的气息。

菲欧娜斜睨着视线,盯着他昏黄满是血丝的眼睛,“幸会,弗莱奇先生。”

弗雷德抬起胳膊横亘在两人之间,右手食指轻敲在腕表上,“也不是来找你叙旧的,顿格。”

火光从菲欧娜面前躲开,不满的在室内暴躁的明灭。蒙顿格斯显然很不满意双胞胎中的一个对他的称呼,他把唯一的光亮重重跌在桌子上,重新坐回到原先的位置。他抬了抬眉毛,脸上的沟壑被光影开凿得更为深刻。搁在台面上骨头突出的手向上翻起,示意他们坐下。

“让我猜猜,你是……”他仰着下巴,手指点着弗雷德,傲慢的上下指点。

“弗雷德。”弗雷德拉开他对面的椅子,不耐烦的打断他。腹非心谤,蒙顿格斯像是在故意拖延。他坐下来看了看身边的菲欧娜,她却也是一副悠闲模样。

菲欧娜从斗篷里拿出窸窸窣窣的拿出一串项链,吊坠是那枚沾满她泪水死而复生的红宝石。

她把改款的项链在虫蛀四起的木桌上铺开。

蒙顿格斯涣散的双眼瞬间直直聚焦到那枚光彩留恋的宝石上,贪恋冲破肺腑,在他的指尖挑唆。指尖刚刚触及时宝石投下的光点时,因稀有绚丽被赋予价值的石头又离他远去,坠进衣袍漆黑的深渊里。

蒙顿格斯轻咳一声把手恹恹地收了回去,他抽出一根同他身形一般短小的魔杖,在灯火鞭长不及的暗影里拖出一瓶蛛网密布的葡萄酒,两只杯口的缺损都被使用痕迹打磨圆滑的杯子。

他用魔杖点了点酒瓶,在厚厚的蛛丝中凿出一个柔软的坑洞,酒瓶浮了起来,斟满两个杯子。他再一挥,其中一个杯子平滑的停在菲欧娜身前,葡萄酒还在后坐力的作用下来回奔忙,扬起一丝丝劣质酒精混合着让人两腮发酸的单宁的葡萄味。

蒙顿格斯终于不慌不忙的说到正题上,“百分之二十。”

他狮子大开口的报出佣金。

弗雷德在桌下紧紧的握上菲欧娜的手,她纤柔微凉的指尖在他手心里轻轻划动,像是让他放宽心的安慰。她的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丝鲜活的表情。促着眉头盯着逐渐平静的葡萄酒,那双眼睛是弗雷德从没见过的为难神色。

“十。”

晦暗的葡萄酒静止下来,浸透酒夜的暗沉光斑汇聚在一起,没再起波澜。

“难办啊,福利小姐。”蒙顿格斯前探的身体缓缓滑进黑暗里,藏满污垢的指甲在桌子边缘轻敲,“不过。”他饱含深意地顿了顿,“谈不成也没关系,就当今天我们没见过面。”他撑着桌子起身欲走,短粗的身材拖了他起身后腿,不输暗处的黑色里,他身形的轮廓并没有因为他的站立增添太多气势。

混蛋,早知到就该让菲欧娜假扮成什么人来找他。弗雷德旋着手里的魔杖暗自低骂。

“等等!”菲欧娜拍着桌子站起来,她身上的斗篷‘哗’地一声抖落下来,随着桌面上暗沉的光斑开始摇晃,“十五,怎么样?”

她的声音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有些失控,她被油灯映照得毫无血色的脸上满是坠入陷阱里的无助表情。

“蒙顿格斯,别太得寸进尺。”弗雷德蹭地站起来,揽住菲欧娜的腰。像是为飘摇的浮萍奉献一道停靠的彼岸。

蒙顿格斯像是吃定了他们再找不到第二个敢接这样生意的人,这里是他挑好的地方,脚底抹油的本事没人比他更在行,况且两个涉世未深的小娃娃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思及此处他脸上的表情越发游刃有余,“十八,不能再少了。”他手持魔杖在空气里划着圈,杖尖指向菲欧娜斗篷的口袋,“刚才那条项链,该当作谢礼才是。”

“成……成交。”像是着句话抽走她全部底气,菲欧娜颓丧的又坐回凳子上。

南法的别墅夏天是不是有些太热了?意大利倒是不错,佛罗伦萨街边的海鲜餐厅比伦敦的不知道好几倍,或者两者都可兼得,一周法国,一周意大利。蒙顿格斯思忖着佣金到手后的生活,坐回油灯可以照亮他的地方。

他五指伸开悬在酒杯之上,将魔杖抵进手掌,“百分之十八的佣金,外加红宝石项链的谢礼。”话音同他掌心中流出的一滴血一同落进酒杯里。

菲欧娜也抽出魔杖,一道冰凉划开皮肤,鲜红的血液茫然落下,在晦暗的酒汤里掀起涟漪,“永远不能对人提及我的名讳——菲欧娜·萝塞拉·福利。”

推杯,换盏。

一饮而尽。

像是害怕菲欧娜临时再多加条件一样,只是不能提及名字这样小小的要求太过便宜,蒙顿格斯喝完酒走得飞快,移形换影前还欲盖弥彰的敲打一句,‘凤凰社还有公务要忙。’

尽管木屋内也是寒冷但任和海风肆虐的室外有着温度的落差,弗雷德走出木屋,鼻尖似乎捕获到一点海浪的味道。

菲欧娜还坐在桌边,鲸油灯在海风的进攻下快溃不成军,她吹灭灯光走了过来,站在弗雷德身边,钝钝地环上他的脖子。

即使伸手不见五指,她也想像得到,弗雷德总是舒展的眉头一定拧在一起,他的手臂迟迟没有回抱她。他是还在为下午的事生气,还是自责不该介绍一个一知半解老奸巨猾的人过来。

“我最害怕和傻瓜做生意,蠢人才会把事情弄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海风像是踏过子时的门槛,突然变得温和起来,菲欧娜觉得脸颊被海风挠得有些发烫。

弗雷德在她腰上捏了一把,释怀心中的郁结,抛出一句打趣的话来,“刚才我演得怎么样,小狐狸崽子?”

扮成猎物的样子诱敌深入,她比谁都在行。

“特~别~好~”她的舌头有些打结,呼吸里全是发酵的葡萄,“我还没有好好参观过把戏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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