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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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孕(2)

 

高永宁觉得高永铭去边关这几年恐怕是得了癔症,在他面前总是一时一个模样。

方才还说他同别的野男人偷藏私信,这会又抱着他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不知道究竟是要闹哪出。

难不成是因为他那句“要拿掉这个孩子”,所以才变成这副模样?不过就是一个孩子,还是强奸他得来的结果,他是真不明白高永铭有何理由为这个还未成型的孩子伤心,他一个强奸犯,又有何资格来劝他留下这个孩子?

留下这个孩子,只会无时无刻提醒他,他被高永铭强奸过这个事实,这于他而言,是天大的耻辱。

就算他勉强自己留下了这个孩子,那后面他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又该如何隐瞒呢?只要他在京城,终归是瞒不住的,到时候全天下都将知道他这个太子是一个怎样的怪胎,说不定还会因此连累母后。

后果太严重,他甚至不敢继续设想下去。

凡此种种,都让他感到疲惫不堪。他摸了摸肚子,什么也感觉不到。

身后那人感知到了他的动作,伸手过来抓着他的手交缠在一起,放到他的小腹上。

随后他又听到身后传来那人的声音,仿佛情真意切般,“皇兄,我知我是最没有资格劝您留下这个孩子的,我知我罪恶滔天,您现在恐怕只想杀了我泄愤。可是您也许不知道,当我听到您说您有孕那一刻,我有多高兴…虽不知他是男孩还是女孩,但我已经开始幻想他能长得像您…不论他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会好好疼爱他的……”

高永宁闭上眼装睡,丝毫不愿意搭理他,左右这个男人不过是为了劝他留下这个孩子,男人都是这般,为了传宗接代,总是会劝说女人为他们怀孕,可是生育的痛苦,他们却全然不知,亦全然不管,因为受折磨的不是他们。

更何况他情况特殊,寻常女子生育都是在鬼门关走一遭,他这样不男不女的身子,恐怕要吃的苦头会更多。所以高永铭的话,他是一句都听不下去。

高永铭原本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直到听到身前皇兄平稳的呼吸声时,便立马住上了嘴。

他真是恨不得将自己的心剖出来给皇兄看,他该拿他怎么办?他承认他很自私,不仅平白无故地夺去皇兄的身子,还想让他为自己诞育后代,可是在他心里,早已将皇兄当成自己的妻子,如果真的能同皇兄拥有一个孩子,皇兄的心里会不会为他停留几分,说不定他从此就可以用这个孩子将皇兄绑在身边了。

他知他的行为十分恶劣,可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留住皇兄罢了,他的手段是不光彩,可他从不后悔。

第二日醒来,高永宁发现身后人并没有像以往一样早早便离开,那人抱了他一整晚,他在睡梦中都能感觉到浑身热得慌。

昨晚他听着高永铭讲了一大堆才睡着,那人讲了什么其实他已经不大记得了,只依稀想起那人不停地对他道歉,还说以后会好好对待他和孩子……

最离谱的一点是,那人居然还说自己爱慕他已久,早已把他当成自己的妻子来对待。

高永宁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他真是疯病犯了,他们现在还是名义上的兄弟不说,就算是爱慕,也不该做出强奸这种事情,如今更是害他有孕,陷入这般困境,他实在是无法做到淡然地同他商量该如何对待这个孩子。

一整晚保持一个姿势让他此时有些不太舒服,他动了动身子,才发觉有根粗硬的长棒一直抵在他身后,他自然知晓那是什么,毕竟他前段时间才体会过那玩意的滋味。

他顿时僵硬了起来,在心里大骂了一句“流氓”,便撑起身越过他下了床。

他下床的动作惊醒了高永铭,但是高永铭此时不敢多言,他知道皇兄现在的心情不好,只能跟着起身在他身后扶着。

高永宁站起来的时候,忽然一团纸从他袖口掉了出来,是那张堕胎药的药方,被压了一整晚,此时成了乱糟糟的一团,他捡起来心烦意乱地又塞回了袖子里。

之后这一整天里,他都没有给高永铭好脸色,高永铭自然是只能做小伏低地顺着他的意。

高永宁等了好几日,都没有等到柳太医带着新的法子来找他,他不禁感概,妇人堕胎竟是这般困难,难以寻到一个不伤身的法子。

这几日高永铭夜夜在他这留宿,他是越来越把这太子府当成自己家了,出入得越发自然,其实高永宁也不是没有吩咐过下人将他拦在府外,只是那人总有法子进来,然后再将他折磨一番。

他是真的累了,总归那人来找他也只是为了同他睡觉,睡一次是睡,百次、千次也是睡,好在那人也会将他伺候得舒舒服服,否则他怎么能忍他这么久,他如今也只当自己是找了个面首。

最重要的是,这个哑巴亏他不得不吃,寻常百姓遭人侵犯了尚且可以报官,他是一点都不敢在人前暴露,生怕有任何人看出他俩关系不正常,更何谈告发那人,到时候只会一起死。

再说高永铭真是奇怪得过分,头天晚上还一直劝说他留下这个孩子,后面倒是不再劝了,整个人蔫巴巴地耷着脑袋,只会紧紧地抱着他,说不管他是决定堕胎亦或是留下这个孩子,他都会尊重他的决定,不会再劝说他半分。

他不知道他为何又犯癔症,心里也忍不住担忧,若是他真的生下这个孩子,孩子会不会像父亲一样也有疯病。

柳太医不来,他却也日复一日的没喝那堕胎药,事实上那药方早就变成了破纸团,被他丢在了角落里。

他现在只感觉很迷茫,迷茫到他看不清自己脑海里的想法。

虽然他很早就知道自己能够生育,可他从未想过他会为哪个男人诞育后代,这是一条他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他以前只想着跟母后两人相依为命,安然地度过一辈子,不过这也只是妄想,自他被封为太子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注定无法圆满收场。

他就只有两种下场,一是被牺牲在其他兄弟夺嫡的路上,二是被父皇随便找个由头废除太子之位,从此沦为庶民或打入大牢,总归也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可是现在,自从高永铭强势地挤进他的生活后,他便更加无法想象后面的路该怎么走了。

人的一生,总归是通向死,只是不知道哪一天走到头罢了。

他始终拿不定主意,虽然他在高永铭面前坚决地说要堕胎,可是他自己也不知为何迟迟没有狠下心去喝那堕胎药,他不清楚自己是在犹豫还是真的在等柳太医。

他想他或许应该去问问母后,这般重要的事情,他该如何抉择。

就像他从未问过,母后当初怀着他,究竟是怎样的心情,若是被人发现,就是诛九族的下场,可母后却还是选择将他生了下来,抚养长大。

难道母后当初没有一丝的犹豫吗?生下他后又是否后悔了?

如今他又走上了这样一条道路,他是否也应该学着母后生下孩儿?

进宫的路上他一直都很忐忑,不知道母后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是什么反应,但当他仔细回想了母后得知他和高永铭的事情之后的态度,除了刚开始很愤怒,后面好似淡淡的并没有阻止的意思。

总归他已成人了,不该再事事过问母后,可他仍是不解,为何母后似乎并不反对高永铭同他的关系。

难不成是高永铭说了什么?

到坤宁宫的时候他发现淑妃也在,正同母后在说些什么,见他来了便立马停止交谈,他欲要行礼,却被两人异口同声地制止了。

两人对视一眼,而后皆将目光转向他,格外慈祥,尤其是淑妃,她此前对他都是淡淡的神情,今日却十分亲和。

淑妃料想他们母子定是有什么私话要说,便识趣地告退了。

母后扶着他到身旁坐下,他还不确定该不该告知母后他有孕的消息,于是只好先同母后闲聊别的事情,讲了半天都没有讲到点子上。

知子莫若母,母后哪里会不知道他的心思,她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条斯理地撇去浮沫,“宁儿如今竟是同母后生分到如此地步了吗?有话不妨直说,这殿里只我们母子二人,没有什么需要忌讳的。”

被母后这么直白的戳穿,高永宁不免脸上有些难堪,事到如今他也不想再隐瞒,“母后,儿臣如今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是…高永铭的骨肉…”

他静静等待母后的反应,却见母后缓缓饮了口茶,“此事我早已知晓。”

“母后怎会知,莫不是柳太医……”

“是永铭那小子,上我这请罪来了,他同我说,你要拿掉这个孩子。”

“他求母后劝我?”

“那倒没有,”母后握住他一只手,“他并没有让我劝你,可是宁儿,这件事无论是谁都没有资格左右你的决定,这是你自己的身体,无论你决定拿掉孩子还是留下,母后都尊重你的选择。如今你也已成人,母后老了,往后的路你只能自己走。”

高永宁回握住母后的手,坚定地说道,“母后,孩儿知道了,”他顿了顿,接着说,“母后,孩儿还想再问您一个问题…当初您怀着孩儿,是否曾后悔过?”

母后直视着他,给出了让他心安的答案,“我从未后悔过,我甚至觉得,这是我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情。”

说完拍了拍他的手背,“傻孩子,你怎会有这种想法?”

良久,她又轻轻叹了口气,“罢了,我知你心里总记挂这件事,”接着又缓缓讲述起来。

那年祁芳懿十三,母家是江南的望族,柳太医柳璟投做了她父亲的门下客,柳璟自小师从江南当地有名的杏林之家,医术颇为了得。

初见柳璟时,祁芳懿便对他生了好感,男人一表人才,言行谈吐间皆有风度,且两人年岁相差无几,每次见面都有说不完的话题。

后来祁母病重,得靠柳璟救治,而祁芳懿在母亲病榻旁照料,一来二去,两人越发熟络。自那时起,祁芳懿对柳璟芳心暗许,可却羞于表明心意,只能一直默默暗恋着,每次相见她都感到欢欣雀跃,又不禁暗自苦恼对方是否懂她的心意,对她又是何看法。

直到祁父举荐柳璟入太医院,在他即将启程上京的前一晚,两人才互表心意,方知原来早已两情相悦,两人更是在那晚互许终身,只待柳璟归来。

此后祁芳懿一直苦等,等到了及笈,该是婚嫁之时,可柳璟仍未归来,她一直守着同柳璟的约定,不愿另嫁他人,加上年岁尚小舍不得母亲,于是央求父母多留自己在家中两年,祁母也怜惜女儿,舍不得她过早嫁人,她的婚事得以推迟两年。

十六岁,祁芳懿随母亲进京探望远嫁的姨母,姨母出阁前同祁母关系极好,见到祁芳懿便也心生好感,待她如亲生女儿般,还携她同两个表姐一起参加宴会。正是在那场宴会上,她同周惠帝相遇,但当时她对此并不以为意。

在京城中她一直托人打探柳璟的消息,好不容易终于寻到了他,两人许久未见,甚是激动,小酌了几杯,浓情蜜意之下竟是行了鱼水之欢。柳璟承诺会尽快请辞回江南,向祁家求娶她,两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人,还不知身份差别有多么重要,亦不知命运早已同他们开了玩笑。

不久后她随母亲返回了江南,紧随其后的是一道册封圣旨,她本不愿进宫,可是父母以全族人性命相要挟,她不得不从,只能含恨再次上京。

初入宫那晚,周惠帝便宠幸了她,她还担忧会被发现自己已非处子之身,可不知为何那晚她的下身还是落了红,第二日便借口身子不适宣了柳璟诊脉。

其实自入宫起,她在京中就毫无依靠,唯一能够信任的只有柳璟。

不过短短月余,原本私定终身的两人再重逢,一个成了皇帝新宠,一个成了不能逾矩的臣子,两人之间隔着巨大的鸿沟,再也无法轻易跨越。

两人相视无言,只能默默感概天意弄人。

柳璟诊断出她已有身孕,她腹中是他的孩儿,可是她已无法再成为他的妻了。

为了保住这一点念想,她自然是要将孩儿生下来的,哪怕冒着极大的风险,柳璟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就像以往他从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他尽心尽力地照顾她和腹中胎儿。

进宫足有一个月后,她才告知周惠帝自己有孕,她央求周惠帝允许柳璟专门为她保胎,周惠帝那时颇宠她,欣然应允,还晋了她为丽妃,除此之外他还另外指派了冯太医为她保胎。她暗自心惊,若是两个太医同时为她护胎,那么她怀的不是龙种这件事必定会暴露。她伙同柳璟对冯太医威逼利诱,好在冯太医是个识趣的,她才得以保住孩子。后来冯太医请辞回乡,她才真正放下心来。

她那时刚进宫就得宠,还怀上了龙种,宫里不少人眼红她,她极艰难才熬到生产之时,谎称是早产,只有她和柳璟才知道,其实她是足月生产的。可没想到她的孩儿竟是这样的身子,但是好在“国运”一说救了她的宁儿一命,虽然周惠帝对外宣称她诞下皇子,还晋封她为贵妃,可她知道周惠帝心里对她从此开始有了隔阂。

没有关系,她只要守着她的宁儿便好,她将全部心血倾注到宁儿身上,在这深宫中,宁儿便是她唯一的寄托。

她本不愿搅进宫内的浑水中,可是宫斗从来没有自愿不自愿一说,她的宁儿还那么小,被人害得差点丧了命,她守着宁儿哭了一夜又一夜。

自那时她才明白,想要保住自己和宁儿的平安,她不得不争。

她扳倒的第一个人,是先皇后。

先皇后也是个可怜人,早年生了大皇子,身子伤了根本,大皇子还体弱多病,早早便去了。

同为女人,她曾为先皇后感到惋惜,可是为了她的宁儿,她不得不筹谋,唯有坐上那个位置,她才能护得住她的宁儿。

她对自己也狠得下心,一碗红花下肚,从此丧失了再育的能力,以此嫁祸给先皇后。她含泪向周惠帝哭诉,先皇后自丧子后忧思过度,嫉妒宠妃得子,以药害之,尽管她做的手脚无可挑剔,种种证据指向先皇后,可周惠帝并没有重罚先皇后,只禁足一个月了事。

她无法再生育,可也只换来对方禁足一个月,尽管她对周惠帝从未有过感情,但那一刻,她还是不免寒了心。

先皇后本就思绪不宁,自此事过后,心思更加郁结,没多久也撒手人寰了。

后位空置,尽管周惠帝再不愿让她坐上那个位置,偌大的后宫只她一位贵妃,六宫之权还是到了她的手里。

直到宁儿五岁那年,才被封为太子,而她母凭子贵,册封为皇后。此后,母子二人才得以安宁。

祁芳懿从未对人说过她这二十余年的经历,没想到如今竟会在自己的孩儿面前袒露,她自然不会将事情全貌一一详述,她的宁儿最是单纯善良,那些她心狠手辣的过往,他不必知晓。

宁儿走时,她坐在殿内望着宁儿的背影,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

她的心内默默在赎罪,宁儿莫怪母后,在这深宫里的二十年,母后真的累了,只望永铭是你的好归宿。

而高永宁听完母后的叙述,心里极为感触,一时竟无言。母后和柳太医原本两情相悦,可是却碍于皇家强权不得不分开,有情人终难成眷属。他是父母相爱的结晶,原本他们可以有一个圆满的家,然而如今……

母后为了护着他,吃了极大的苦,不论是当初决定生下他,还是后来对他的抚养,他都难以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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