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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俊书生进京寻亲家

 

五十少进士,三十老明经。

这两句诗传了千百年,说的是那开科取士的事。意思是人若五十岁能考中进士,那都算是年轻的,而三十岁才考中明经,那便算是老的了。

话说江西赣州府安远县有一户人家,家里的小儿子姓傅,名知安,14岁时考中秀才,被周围人称小神童。从那之后,傅知安寒窗苦读几年,但屡次科举落法地挥了下去。

一棍,两棍,傅知安还没看清来的究竟是鬼是人,手里的木棍就被抓住了。对方握住木棍,一把甩在门边,门的一角被木棍敲碎,木屑飞溅,门嘎吱嘎吱地响着,似是不稳了。

借着微弱的月光,傅知安看清了来人,苍白的皮肤,身量比自己高上两分,但身型有些消瘦,像是冤死的少年,被丢进在水里泡白了,现在来找人偿命。

傅知安不是京师人,自然认不出来人是谁,还道是什么鬼。

来人在京师里小有名气,不是此人多有本事,年纪轻轻就名满京师,而是此人的有一个名满京师的爹。

正徳五年,殿试结束后,且看那皇榜之上,探花赫然是在八年前抗倭战役中,立下战功的宣武将军柳兴预。

宣武将军在抗倭战役中,以少胜多一战成名,受人景仰。只可惜这位年少成名的将军,在战争中受了重伤。

当时京师有人传言说这位将军恐怕是活不长了。真是天妒英才,令人心生惋惜。

令众人没想到的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位将军竟然是参加了科举,连连中榜,一路进了殿试,被万岁爷封了探花。

这柳兴预高中探花之时,仅仅只有26岁,他的诗词歌赋为世人所传唱,一时间成了京师多少美人的梦中人,直到现在而立之年了,嫡子都17岁了,依旧是众多人渴望嫁的对象。

而这17岁的嫡子,正是站在傅知安面前的柳庆熙。

傅知安不识人,还道是什么鬼。

而柳庆熙也不识人,只见眼前之人发丝如瀑,一半头发梳在头顶,一半锤在肩上,一身冰山蓝缘白底万字菊花纹氅衣,说不出的风雅俊儒。那双眼睛像是被掷入石子的一汪清泉,泛着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柳庆熙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动作,他完全怔住了,直到眼前人一步步地后缩,他才后知后觉怨自己太粗鲁,才惊吓到了眼前人。

傅知安见眼前人没了动作,一脚踹开门,从门的缝隙里跌跌撞撞地跑走了。眼睛往后一瞥,才发现门边还立着一个锤子,恐怕刚才那咚咚声就是这锤子发出的。定睛一看,那锤子上不仅有泥土,似还有血迹。

这样看起来,这人应当是人了,但不代表人不会杀人,傅知安脚底抹油似的往前跑。

柳庆熙回过神来,跟丢了魂似的追上去。这一追不要紧,一追更把傅知安吓得也丢了魂。

天黑路复杂,跑得又没有目的,傅知安一不注意被石子绊住摔了下去,那后面紧追不舍的柳庆熙也不料前面的人会摔倒,紧跟着也倒了下去。

这一倒,正好倒在傅知安的身上。两人双双倒在在宅子里一处假山旁,傅知安抱住头,声音嘶哑求道:“别杀我,别杀我。我虽然不是京师人,但我家里有些钱财,我,我,我写信让家父送钱财来,我一定写信,一定不会不给钱财的。”

柳庆熙这一凑近看傅知安,更被迷得七魂丢了六魄,只听见傅知安说别杀他,其余的话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柳庆熙抓住傅知安的肩膀,痴痴道:“你跟我回家。”

不等傅知安回答,柳庆熙就站起来,把束发的抹额扯了下来,绑住傅知安的双手。把傅知安从地上抱起来,柳庆熙把他背在背上,走出宅子,一匹马正拴在路边,见到柳庆熙出来,那马一下子来了精神,一个劲地想往柳庆熙身边靠。

柳庆熙喜滋滋地把傅知安抱在胸前,骑上马就往家里回。

要说这柳庆熙干出这等荒唐事,也不是没细细考量过的。

这京师里的贵人,柳庆熙那都是认识的,如果是他不认识的,一种可能家族不显赫,另一种可能是外地人。而都不在京师为官的人,那也是小官,柳庆熙也根本不放在眼里。

柳庆熙虽在国子监读书,但圣贤书没读多少,那闲书是一点没少读。早就读过什么高官强抢民女这种话本,每每读到此处,柳庆熙觉得那些高官完全失了风度。想来这种话本不过是穷书生编来慰藉自己的罢了。

而今真遇到了那跟天神似的人儿,他竟然想不出比直接绑回家更好的办法来。

倒也不是说绑回家,就霸王硬上弓非要对人家做什么事。

只是见了漂亮的东西,忍不住心里痒痒,一定要带回家才觉得属于自己。

那马上的两人,一人内心喜不自胜,如获至宝。一人内心可叫煎熬,跑也跑不掉,又生怕把对方逼急了杀人灭口。

马上颠簸,傅知安忍不住地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柳庆熙享受着怀里人的温热,颇为兴奋道:“刚才不是说了吗,我要带你回家。”

“你家在何处?”

“在京师城内,离这里有些距离,但骑马的话,一盏茶时间就到了。”顿了顿,柳庆熙又安慰道:“你不要怕。”

傅知安险些吐血,这人莫名其妙出现在那里不说,突然绑了自己,还说什么不要怕,简直跟说笑似的。

见傅知安脸色不好,惨白如纸,柳庆熙絮絮叨叨安慰道:“我是因为调查那山上死人的事情才来的,平日里那宅子没有人,忽然见到里面有灯光,还以为是什么人,才拿了锤子过去。没打算对你做什么。”

“家父是京师里有名的好官,我也不是坏人,你不要怕。”

傅知安信了几分,两人贴得很近,傅知安自然是看出来柳庆熙身上穿的衣服布料昂贵,甚至用银线绣了边。

傅知安道:“你放开我,我要回家。”

“那不行。”

“为什么?”

柳庆熙沉思一会才道:“你应该去我家。”

“我和你素不相素,为何你非要我去你家。你现在放开我,我也不报官,我们两个人自行回家,难道不成吗?”

“不成。”

柳庆熙挥下马鞭,那马加快速度,傅知安不得不往柳庆熙身上靠,风吹得傅知安眼睛都睁不开了,更别提再说让柳庆熙放开他的话了。

天色太晚,京师街上几乎没有行人。

只见一匹马驰骋,那马上坐着两人,其中一人靠在另一个人身上,好一派亲密亲热的景象。

先前说道柳庆熙把那俊秀才绑回了家,可谓是流氓行径。但柳庆熙到底是有涵养的人家出生的,把傅知安绑到府里后,安排下人服侍好他。

柳府的下人面面相觑,不敢多言。柳家老爷现如今不在府里,柳家主母也早前几年就出家了,现在这个柳府,可是柳庆熙说了算。

柳庆熙亲自点了安魂香,坐在凳子上,柔声问道:“你姓什么,叫什么名?”

傅知安不想理睬,柳庆熙支着上半身向前倾,拉近两人的距离又道:“你就告诉我吧。以后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我总不好连你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傅知安有些怒气:“你也知道,我们素不相识。看你也是官宦子弟,为什么做出这种下作的事情来,没有半年君子之风。”

“相遇即是缘分,你看,我恰好今天去那里就看见了你,你也恰好在那里等我。不是天定的缘分吗?虽然我们现在对互相不太了解,但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我姓柳,名庆熙,如今在国子监读书。”

柳庆熙恨不得摸一摸傅知安搅动手指的手,替他疏解心中的烦忧。又道:“府里有什么住不习惯的,只管告诉我。我一定让你在府里住得舒舒服服,比在自己家待着还要好。”

傅知安心里有火说不出,只道:“我已经有了婚事,此次来京师就是要找亲家,见见我未过门的妻。”

自魏晋南北朝之后,爱好男风已不是什么稀罕事。特别是在一些有钱人家,专门还养得有好几个男宠。就连那青楼里,也能见到一些涂脂抹粉的男人。

傅知安家里虽没有人好男风,但他也是知道那些事的。他寒窗苦读多年,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名正言顺地娶妻,而不是搞那断袖之癖的。

柳庆熙关注点完全不一样,惊喜道:“这么说来,你还没有成过亲?难道这不是天赐良缘吗?我也还没有成过亲,也没有定下任何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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