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big李嘴硬不了两天儿了…
以退为进
李硕转过头跟庄鑫烁大眼瞪小眼。
他今天很不一样,脱下了常穿的t恤牛仔裤,取而代之的是一整套硬挺笔直的商务西装。
西装线条硬朗,庄鑫烁五官又很锋利,稳重利落之余透着点禁欲的性感,李硕想像往常一样吊儿郎当地吹个口哨,再笑着骂他一句“烧包”。
但随即他就反应过来,两人目前不尴不尬的状态不太适合这样放松自然地开玩笑。
李硕微微低下头,盯着轿厢壁上从庄鑫烁的袖扣反射出来的一小簇光看:“不在十八楼呆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庄鑫烁直起身体,语气也随着和他之间间距的拉开变得很有距离感:“我以为这会是你想要的结果。”
“你在说什么屁话?”李硕拧起眉,对庄鑫烁的这句话感到很不解。
“你让我搬走,传达的不就是这个意思吗?”庄鑫烁轻声说道,“我的感受…算了,没什么。”
电梯到达五楼,庄鑫烁走了出去,电梯门快关上的时候,庄鑫烁转过头,对李硕笑了笑:“哥,再见。”
电梯门关上了,轿厢内恢复了安静。电梯继续下行,轻微的失重感让李硕眼前有点晕,他一时分不清是饿的还是被庄鑫烁这两句话给噎的。
十楼和十八楼看似很近,实际上就像他和庄昭炀一样,在过去的几年里,如果不是特意约定好见面,能在公司打上照面的机会少之又少。
所以,假如彼此都有意疏远,他和庄鑫烁以后确实很少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李硕失去了吃早饭的心情,在电梯到达一楼后,他又重新按了18层的按钮,回到了办公室。
工位上空空荡荡,玻璃杯孤零零地在桌面上倒扣着,下方垫着的两片餐巾纸因为被水泡了又干变得皱巴巴的。
李硕当然没这么细的心思,还是周五下班前,庄鑫烁端着杯子去洗干净了之后放在他桌上的。
李硕从柜子里掏出茶叶,放进杯子里,打算去茶水间泡杯茶。正要站起来突然想起庄鑫烁发来的那条信息——不要空腹喝茶,李硕又坐了回去。
周一是李硕一周之内最忙的一天,每天上午十点半雷打不动地要和各个交通局的分管领导汇报项目进度。
进度表改到手软,应付完领导们,李硕还得跟各个办事处的同事们开个短暂的小会沟通沟通需要公司这边出面协调的问题。
目前手上几个项目推进得都挺顺利,南栗高速仍旧卡在拆迁问题上,一点动静都没有,听交通局刘处的意思,可能最近要用点非常手段。
非常手段就那么几种,再不行了才会走司法程序。但司法程序是不得已中的不已中的不得已,主要是耗时太长,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拆迁小组还是能劝则劝。
电话最后,刘处提了一点,除了那几户迟迟不愿意签字的,先安排其他农户的协议签订工作。
这就意味着,李硕得出趟差。
出趟差也好,李硕拿起桌上的手机,给自己订了张我是喜欢你
一辆迈巴赫s580疾驰在双向八车道的宽阔高速公路上,密幅式轮毂转动过程中搅起的气流有如实质,刺破高温扭曲的空气。
车内空调温度保持在20摄氏度,庄鑫烁长腿交叠,手里拿了本杂志随意翻看着。
庄昭炀抽出他手里的杂志,瞥了一眼庄鑫烁停留了十来分钟的页面,页面上是一个天青色的汝窑笔洗缸,很别致。
不过庄昭炀对这种小玩意不太感兴趣,他把杂志丢到扶手箱上,说:“小庄,我觉得你最近变化挺大的啊。”
庄鑫烁疑惑地“嗯”了一声:“什么变化?”
“我没想到你会主动提出进总裁办。你要去十楼那话一出,我明显感觉到咱爸心情都松快了。什么让你改变了想法啊?”
庄鑫烁拧开手边的矿泉水喝了一口,冲着庄昭炀笑了笑:“这还用问吗?”
“这怎么不用问啊?”庄昭炀挑了挑眉,过了片刻,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因为李硕啊?不过这跟李硕有什么关系?李硕劝你了?”
 p;庄鑫烁姿势放松地靠在皮质椅背上:“是因为李硕,但他没劝我。他一个天天把成年人来往分寸感挂嘴边上的人怎么可能掺和我们家的事儿?我躲他呢。”
庄昭炀八卦的神经被点着了,他凑过来问:“躲他干嘛?”
庄鑫烁勾着唇角笑:“放风筝啊,线有时候得松有时候得紧。”
庄昭炀撇了撇嘴:“我不懂,喜欢了就大大方方去追,你说你绕这么大个弯儿干什么?”
庄鑫烁不太想跟庄昭炀这个直男探讨如何追人这个话题。如果他和李硕是各方面都没有任何冲突点的两个人,他会在一开始就选择很直接的方式。
“不懂就别问了。”
庄昭炀看他不想继续聊,识趣地没再问,闭上眼小憩去了。
庄鑫烁拿起手机看了眼,手机通知栏依然只有两三条无聊透顶的娱乐圈花边新闻。
他轻点了几下屏幕,进入了公司的oa后台。李硕的头像上挂着一个小飞机的标志,这意味着李硕目前正在出差。
他的工作号没有更多的权限,看不到李硕出差的目的地在哪里。庄鑫烁拍了拍身旁的庄昭炀:“二哥,帮我查下李硕去哪儿出差了?”
庄昭炀睁开眼,嗤了一声:“这还用查?打个电话不就得了。”
说完,就拨通了李硕的电话,顺带开了免提。
等待音响了几秒,那边很快就接起了电话。
“喂,昭炀,怎么了?”
“你出差了?在哪儿啊?”
“栗城下头的一个小村子里。”李硕嘴巴里不知道在嚼什么,讲起话来有些含糊不清,“啃西瓜呢,该说不说,小果村这个西瓜是真甜。”
“嘿……公司给你发着差旅补助让你小子潇洒去了是吧?”
“收起你那副万恶的资本家嘴脸,小心见面了我揍你啊。”
庄昭炀挺开心地乐了两声:“行,我跟小庄马上到栗城了,下午去办点事儿,晚上一块儿吃饭。”
李硕沉默了两三秒,短暂的几秒钟时间里连卡嚓卡嚓嚼西瓜的动静都消失了。不过很快,李硕就再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有任何的异常:“这么巧?那晚上联系。”
按照常理,下午去了元和,就算肖磊再怎么不情愿,晚饭是肯定会安排的。只不过庄昭炀对这种没滋没味的饭局不感兴趣,打定主意到时找个借口推了。
农村公路的改造项目对云山来说只能算个芝麻粒儿,庄昭炀猜测庄雁鸣这回气这么不顺,非要从肖磊手里把项目拿回来,里头一定还有他们不知道的原因。
不过庄雁鸣做事并不喜欢把所有的前因后果掰开揉碎说清楚,下达了指令,照做就行,所以跟着庄雁鸣做事,其实是很轻松的。
两人在市里随便对付了午饭,下午上班时间一到,就奔着元和去了。
元和位于市中心的一座园区里,整栋办公大楼装修得相当雅致。两人走了进去,前台的小姑娘客客气气地把他们请上了楼。
庄昭炀和庄鑫烁都觉得这事儿挺简单,却没想到这么简单。
他们带来的合同肖磊皱着眉看了会儿,又递给法务审了审直接当场就给签了,一点儿都没讨价还价。
两人临走的时候,肖磊叫住庄昭炀:“元和和云山是老朋友了,希望南城那位庄副董能抬抬手,过去的事儿就没必要再翻出来了。”
“肖老头真就连面子功夫都不做了,也不说留咱吃个晚饭。”两人往外走的时候,庄昭炀对庄鑫烁小声吐槽了一句。
事情解决得挺顺利,按照计划晚上就能返回南城,只是没想到李硕也在这里。为了晚上这顿饭,庄昭炀让助理安排了一晚住宿,打算我要做你男朋友
李硕像被踩了尾巴立刻跳了起来,他猛推了庄鑫烁一把:“你你你……你在说什么屁话?”
庄鑫烁往后退了几步,小腿抵到茶几才停下来,他抿了抿唇:“从你家搬出来之后我想了很久,不管我是站在理性的角度还是感性的角度去看待那些因为你的存在而起伏的情绪,我觉得那都是喜欢。很抱歉之前说过一些让你误会的话,只是那时我也以为我只是单纯地把你当做朋友,感情有时候会迷惑人心,但身体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这些天我一直躲着你,不和你见面,也不和你联系,就是想证明一下我的这种感觉到底是不是对的。晚上我站在烤肉店门外,隔着玻璃看见你的时候,那种快要把我身体撑爆的想念让我无比确认,我就是喜欢你。我不想再听你说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可以假装但我不行。我不想做你弟弟,我要做你男朋友。”
李硕的视线往门口转,他想赶紧离开这里,他被庄鑫烁这一长串儿表白惊得大脑停摆,恨死了刚刚那个非要跟人聊天的自己。
“屁的男朋友!我对小孩儿不感兴趣!我先走了!”
李硕抬起步子就要走,一步都没迈出去,就被庄鑫烁拽了回来。
“撒开你的爪子!”
李硕奋力挣扎,拉扯间,他猛地抽手,不偏不倚正好甩在庄鑫烁左脸上。
“啪”的一声,庄鑫烁被这一耳光甩得偏过头,脸侧肉眼可见地浮起一片红痕。
这个意外给两人之间的冲突划上了一个休止符。
李硕有点尴尬,他抬了抬手又放下,小声嘀咕:“我不是故意的啊,你要是不撕吧我,我也不能打着你。”
庄鑫烁用舌头抵了抵口腔壁,脸上是无奈的笑:“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只是我话还没说完,想让你听完再走。”
“说说说说说。”
李硕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双脚不停地来回搓着地毯。
说来也很奇怪,向来在风月场游刃有余的他竟然会被一个毛头小子的表白给吓着。有点感觉就继续撩拨着,没感觉直接把话说死是他一贯的作风。但今天面对庄鑫烁,他的我很想你
庄鑫烁从这里搬出去后,李硕也没换房门密码,因此当他洗完澡从浴室里擦着头发出来看见庄鑫烁时一点都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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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台上摆着两个盘子,他走过去看了一眼,是一份猪排饭和一小碟解腻的沙拉。
李硕又累又饿,半路在服务区垫巴了一份难吃到惨绝人寰的鸡翅包饭,直到现在,胃里还在翻腾着点鸡肉的腥味儿。
接受庄鑫烁的好不再像从前那样坦然,他慢吞吞地坐下,拿起叉子,对准盘子里一小块猪排半天都没动。
油炸食物的吸引力在深夜达到了顶峰,李硕拧着眉纠结了一分钟还是叉起那块猪排送进了嘴里。
猪排炸得恰到好处,外皮金黄酥脆,配上点酱汁,李硕只吃了一小块,就把那点不舒服给压了下去。
庄鑫烁正站在他的床边换四件套,灰色条纹的拆下来,换上一套浅蓝色的,颜色很鲜亮,房子里因为长时间没人气儿导致的灰扑扑被赶走了几分。
换完四件套,庄鑫烁把灰色条纹的那套丢进阳台上的脏衣篓,而后走到他对面坐下。
“明天找个钟点工来打扫一下卫生吧,房子里到处都是土。”
“嗯。”
庄鑫烁没再说话,李硕低着头吃饭,余光能感觉到他一直在盯着他看。
灼热的视线难以忽视,李硕嚼食物的频率变得不再规律,他抬起头,语气很凶:“看什么看?”
“我很想你。”说完这句,庄鑫烁拉开一罐柠檬汁的拉环后放在他手边,“我们有二十天没见过面了。”
李硕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两下,他停下进食的动作,等那阵悸动缓过去,把叉子用力摔在餐垫上:“没完了是不是?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了,咱俩没可能,你现在这是在干什么?我已经很累了,庄鑫烁,我没功夫陪你玩一些欲擒故纵的游戏,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明白了吗?谢谢你的晚饭,你走吧。”
李硕知道他有点口不择言了,这话说得很重。没过几秒,他再次抬头,看见庄鑫烁的两个眼眶变得通红,嘴唇紧紧抿着,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李硕磨了磨后槽牙,想伸手给他拿张纸巾,蜷了蜷手指还是忍住了。
“我今天等了你7个多小时。”庄鑫烁仍然笑得很温柔,“但是等你的时候想到马上就能见到你了好开心,给你做饭的时候也好开心。我没有一定要你喜欢我给我回应,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能让我看着你,对你好就可以了。”
李硕深深吸了一口气,明明心里难受脸上还强装着笑的庄鑫烁看上去实在太可怜了,他得用好大的力气才能把那股子心软给压下去。
“不可以,能不能明白?”李硕板着脸,硬着心肠说,“你要是这样,以后我们也没必要见面了。”
庄鑫烁沉默了,他低着头,李硕看不清他的表情,过了半天,才听见庄鑫烁闷着声音说:“对不起,哥,你先吃饭吧,别生气了。”
眼前这个场景让李硕有些难以应对,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释放了一堆大招,结果发现全打棉花上了。
李硕抓心挠肺得难受,他想说点什么来阻止庄鑫烁一次又一次地动摇他坚定立场的行为,还没开口,又听庄鑫烁有些赌气地说道:“喜欢你和追你都是我自己的事,你管不了我。人的情感又不是有什么开关,说关上就能关上。就算你用一万个理由来拒绝我,我也不会放弃的。”
李硕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只好再次选择逃避,“滚滚滚,睡觉去,别杵在这儿烦我!”
庄鑫烁离开了李硕的房子,临关上门的那一秒,他往岛台的方向看了一眼。李硕坐在餐椅上狠狠撸了把头发,而后胳膊拄着台面,把脸埋了进去。
他回到隔壁房间,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点寒冷。羊绒毯一大半掉在地板上,庄鑫烁走过去捡起它随意地往身上一裹。
刚刚半梦半醒之间听见行李箱滚轮滚过地面的声音时,他立刻掀开毯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冲出门外,没注意到它被丢在了地板上。
庄鑫烁的目光挪到茶几上的那个绸缎包裹着的包装盒上。盒子里是前些天他在杂志上看到的那个天青色汝窑笔洗缸,今天刚送来。他在釉面上抚了抚,哑光的质感摸起来很舒服。
这是打算送给李硕的,不过现在并不是个送礼物的好时机。
点了支烟,庄鑫烁站在客厅的阳台上慢慢抽着。凌晨的街道很寂寥,他盯着路灯下在风里打着旋的几片树叶,翘着唇角笑了笑。
很久没流过眼泪了,庄鑫烁用力揉了揉眼尾,随后把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
他是从栗城回来之后的打谁呢你
早上起床的时候外头阴沉沉的,上午十点天黑得像晚上。
今年中秋连着国庆一共有八天假,李硕打算回家住两天。
很久没回过家是原因之一,更多的,他想躲一躲庄鑫烁。年轻人直白热烈,黏黏糊糊的表白和追求,实在让李硕有点招架不住。
为了赶上吃午饭,醒来后他略赖了会儿床就起来了,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正好听见门铃响。
李硕从猫眼往外看,是他前一天约好的来打扫卫生的钟点工阿姨。
李硕长舒一口气,放心地开了门。
阿姨进来时,手上提了一个白色的保温袋:“先生,这是你叫的外卖吗?在门把手上挂着。”
李硕疑惑地接过,打开它看了一眼,里面是两个保温盒和一个保温杯,一个盒子里装着两颗圆滚滚的紫薯和半块玉米,另一个盒子里是两个白白胖胖的包子。
李硕探着头往隔壁看了看,隔壁大门关着,没什么动静。
回了房间,李硕提着那个白色的袋子站在垃圾桶边,犹豫着是不是要把它丢进去。纠结了半天,在想到就算他丢了,庄鑫烁也看不着时,他生着闷气坐在沙发里,把庄鑫烁送来的早饭吃掉了。
钟点工是李硕用惯了的,就算人不在家,他也挺放心。
“阿姨,我先走了,你打扫完跟我说一声就行。”
“哎。”
下了楼开上车,李硕先去了一趟附近的海鲜超市,买了两箱海鲜。
南城多少算个挺热门的旅游城市,一大波人离开,又有一大批游客涌进来,李硕在高架上堵了一个多小时才晃晃悠悠地开进秋水台。
抱着箱子进了家门,李硕爸妈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人抱着本书看,听见门口的动静,双双转过头看他。
“哟,今天起床起得够早的,我以为你能赶上吃晚饭就不错了。”
李硕把箱子放在小客厅的桌子上:“说的什么话,我有那么懒吗?”
“杨臻已经来过了,送来一大堆的东西。回礼我都准备好了,在储藏室进门右手边放着,既然回来了你就赶紧过去吧。”
李硕诧异道:“他怎么来这么早?”
“听说要带着女朋友出去玩几天,中午的飞机,这会儿你过去应该见不着人了。”说完这句,孟芳菲放下手里的书朝他走过来,“我跟你爸好不容易接受了你喜欢男的,你怎么连个男朋友也带不回来啊?”
李硕以前没往家里带过人,后来和周昱白感情稳定后他曾想过是不是要把他介绍给家里,只是还没能付出行动,两人就掰了。
因此在孟芳菲的眼中,她这个儿子到现在仍然一个人飘来荡去的,没个安稳。
“谈了一个,掰了。”
孟芳菲眼睛一瞪:“闹着玩呢?”
“行了,他这么大的人了心里有数就行。”李志文劝了一句,站起身和李硕一起进了库房,帮他把七八个礼品盒往外搬,“赶紧去吧,回来吃午饭了。”
杨臻家离他们家就三百来米的距离,双方父母是从年轻时就有的交情。秋水台这个别墅区建成后,杨爸特意给李硕他们家也留了一栋。
他和杨臻从小一起长大,幼儿园小学初中都在一块,高中的时候,李硕成绩更好一点去了外国语,杨臻在距离他七八公里外的一中上学。
杨臻父母待李硕就跟自己亲儿子一样,节礼送上门,好说歹说才没强留他吃午饭。
回到家,家里的两个阿姨正在厨房忙活着,李硕往沙发里一摊,嗑着瓜子看起了电视。
没看一会儿,突然接到管佳明的电话。
管佳明也算是他和杨臻的发小,没搬来秋水台之前,管佳明就住在他们隔壁。只是杨臻不大待见他,觉得这人不务正业玩得太开。吃喝玩乐一事上,管佳明算是李硕的半个启蒙老师,不过李硕做事讲分寸,管佳明奉行快乐至上的原则,疯起来没个底线。大学毕业后,李硕也不怎么跟他在一块儿瞎玩了。
这会儿接到他的电话,李硕还有点意外。
“李硕,干嘛呢?晚上有没有安排?”
李硕瞥了眼外面阴沉的天色,上午起床时感觉很快就要落的一场雨憋到现在,可能等下会攒成大暴雨也说不定。
“在家呢。”李硕懒洋洋地回他,“等会儿有雨,不想出门。”
“我在樾山开了个车场,来玩会儿呗,给个面子捧捧场。下雨算什么,暴雨配上两百码,刺激加倍啊!”
李硕考虑了片刻,答应了他。也许他应该出门转转,不然总琢磨庄鑫烁那点情情爱爱上的事儿。
吃过饭在家里睡了个午觉,醒来后又无所事事地在院子里晃荡了几圈。六点多钟,李硕按照管佳明给的地址往樾山去了。
李硕得有四五年没来过这里了,樾山变化挺大,山上开了不少民宿,从山脚往上看,能看到白色和灰色的小房子一簇一簇隐在山林里。
车场在樾山山脚下,李硕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差点被里头十来辆车子发动机的轰鸣声给掀出去。
管佳明站在看台上冲他招手:“李硕!这儿!”
李硕沿着楼梯往上走,管佳明旁边的几个人他不认识,看上去看上去是些有钱的公子哥。
管佳明身边的朋友都是这一类的,首先得能花钱,才能跟管大少爷玩到一处去。
“还没正式营业,先叫来一些朋友跑着玩。怎么样?要不要跑两圈?”
李硕看了眼处的十来辆车,有一辆明黄色的埃文塔多特别显眼,他忍不住吹了个口哨,指了指它:“这肌肉感,绝了。”
管佳明揽着他的肩膀,神神秘秘地凑到他耳边:“车主我今天有人为他挺身而出
“哎哎哎,李硕!你又是怎么回事啊?!”管佳明跑过来抱着他的腰把他拉开,“你打他干嘛?!”
李硕掰开管佳明的手,作势又要往上冲,管佳明连忙又招呼了两个人过来拦着。他组的局,人在他的场子上被打出个好歹,传出去让人笑话。
张鸥扶着车门艰难地站起来,在看清李硕的脸后,怔愣了两三秒,随即阴恻恻地笑出声来:“哟,好久不见了,老同学。”
李硕没搭理他,轻拍了拍管佳明的手背:“放开我,我不动手。”
管佳明将信将疑地把手松开,李硕撸了把湿透的头发,转身往庄鑫烁身边走去。
庄鑫烁浑身被雨浇了个透,旁边两个人还架着他的肩膀,李硕看着就来气:“撒开撒开!”
庄鑫烁一手捂着肚子,上半身微微弯着,看见他过来,强撑着站直了身体,露出个有点难看的笑:“哥,你怎么在这儿啊?”
李硕扶着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去医院吧。”
庄鑫烁摇了摇头:“没事,没这么脆弱。”
“走走走,先去休息室。妈的,淋死我了!”管佳明招呼着众人,又安排两人扶着张鸥一起往休息室去了。
好好的聚会因聚会因为一场斗殴被迫中止,管佳明本来还在附近的农家乐订了位,这会儿外头下着大雨,众人都淋得像落汤鸡,他就歇了过去吃的心思,打电话给农家乐,让他们做了两桌子菜送过来。
李硕掀开庄鑫烁的衣服下摆往他肚皮看了一眼,漂亮的腹肌上两个青紫色的脚印叠着,看上去颇为吓人。
张鸥今天穿的是一双厚重的马丁靴,那两脚又下了死力气,要不是庄鑫烁体格子好,人就得趴下了。看着那片青紫,李硕很后悔刚刚踹张鸥的那脚没再用点力。
张鸥看上去受的伤挺重,嘴唇破了,淌了一下巴的血。有人拿了医药箱过来给他消毒,他坐在沙发上用阴冷的眼神死死盯着庄鑫烁和李硕的方向。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了脸,他当然要从其他地方找补回来。
“李硕。”张鸥叫了声他的名字,“这你相好啊?”
李硕当他是空气,小声和庄鑫烁说着话:“要不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别给踹出内伤来。”
“哎我特好奇,你俩哪个是被,上的啊?分享分享呗。”
“张鸥你他妈有病吧?挨打没挨够是不是?”管佳明打完电话进来刚好听见张鸥说的这句,他皱着眉指了指张鸥,“你他妈再挑事就给我滚蛋。”
“张鸥,别他妈说了!”旁边三三两两的人在劝,张鸥却没把他们的话当回事,依旧在言语上挑衅着李硕:“老同学一场,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怎么了?”
李硕转过头,俯视着两三米外的张鸥:“这么多年了,你的贱病怎么还没治好?”
“瞧着你的精神病倒是治好了,现在嘴巴这么厉害。”张鸥眼皮半掀,嘴角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啊不对,当年这张嘴就挺厉害,活儿是真不错。你别说,男人跟男人那档子事,确实别有一番滋味儿。”
李硕牙齿咬得咯咯响,他清楚地看到在场众人看着两人的眼神迅速从好奇变成了戏谑。在意识到这些人把他和张鸥用一种令人作呕的暧昧不清联系在一起后,李硕特别想吐。
衣袖下的手指又开始发抖,眼前的一切景象剧烈晃动,顶灯的光从一团变成一片,最后无限放大,满世界都成为刺眼的白。
耳边仿佛响起密密麻麻的笑声,他闻见了一股厕所地砖的腥骚味。
“你不是喜欢男人吗?怎么让你给我舔一个你这么不愿意?”
“所有人眼里的天之骄子私下里怎么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啊?”
“……”
好吵,脑袋要爆炸了,为什么耳边有这么多人在说话。
李硕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他清楚地知道他在失控的边缘了,但是身体上的反应他控制不了。想抽一支烟,李硕掏了掏口袋,迟钝地反应过来烟盒似乎被他丢在了车上。
李硕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疼痛让他清醒了一点,但仍然不足以让他的神志清醒到可以体面地对张鸥进行反击。
突然,有一只温暖的手穿过他的指缝,紧紧握住了他。
有人把他揽进了怀里,湿漉漉的衣物遮挡不住皮肤的温度,热量源源不断地从另一个人身体上传来。
“哥,深呼吸,我在呢。”
很轻很轻的一句话,瞬间赶走了他耳边那些嘈杂的声音。
庄鑫烁按着李硕的后脑勺把他的脑袋埋进颈窝,一条胳膊环着遮挡住他的耳朵,一手在他的背部很轻柔地一下一下抚着,像哄小孩儿似的。
“不要听。”
冷下去的体温开始上升,李硕好像被人从冰窟窿里捞出来,小心地放置在了柔软的天鹅绒上。
视线逐渐变得清晰,晃动的灯光恢复正常,休息室很安静,只有张鸥上下嘴皮子碰来碰去说些恶心的话。
这个拥抱持续了将近一分钟,李硕感受到胸前温暖的抽离,下意识伸手去抓,只来得及抓到庄鑫烁的一片衣角。
庄鑫烁往前走了几步,连人带沙发的踹翻了张鸥。下一秒,他揪着张鸥的衣领,用力把人掼到坚硬的瓷砖上,人骨撞击地面时发出巨大的声响。
有人来拉,庄鑫烁警告道:“谁动我,我就弄死谁。”
本来要劝架的两三个人被庄鑫烁语气里的阴沉给震慑住了,他们齐齐退了几步。张鸥和他们交情并不深,没必要因为他给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只有张鸥的一个关系不错的朋友拿出手机:“你你你……我报警。”
庄鑫烁理都没理,一拳锤到张鸥的脸上,瞬间一颗沾血的牙齿就飞了出来。
张鸥没防备庄鑫烁突然发难,后脑在地板上重重磕了一下,缓过那阵要命的晕眩和剧痛后,他挣扎着伸手去掐庄鑫烁的脖子,另外一手握拳往他颧骨上挥了一拳。
庄鑫烁头被打得偏了过去,但他像感觉不到疼似的,手下的动作并未因为这一拳有丝毫的停顿。他半跪在地板上,膝盖死死抵着张鸥的胸口,一拳比一拳用力地砸在张鸥那张已经惨不忍睹的脸上。
直到张鸥无力挣扎,眼看着就要晕过去了,庄鑫烁才站起身,用鞋尖踩着他的脸狠狠碾了几下,以一种看垃圾似的眼神俯视着他:“不要让我再从你的脏嘴里听见李硕两个字。你这种下三滥连给他舔鞋都不配,明白吗?”
说完这句话,庄鑫烁抬腿想朝他胸口再来两下,被李硕叫住了。
“小庄!够了!”
李硕像是握着他脖颈上的缰绳,他说够了,庄鑫烁立刻停了下来。全身绷紧的肌肉缓缓放松,他收起冰冷的表情,转头冲李硕笑了硕笑了笑,语气很温柔地回他:“好。”
和几年前相同的言语上的侮辱,但不同的是,今夜,有人为李硕挺身而出。
张鸥这下场纯属是自己作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是眼瞅着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脸肿得跟猪头似的,管佳明生怕真出点什么事,连忙喊道:“愣着干嘛?打120啊!”
警察比救护车来的快,在场的众人除了两个等会儿陪张鸥去医院的,通通被带到了派出所。
休息室没监控,但看车场的监控视频,两个人是都动手了。只不过现在张鸥伤情不明,还不能过早地下结论。
笔录刚做完,庄昭炀带着律师就来了,后续一切都由律师处理,庄昭炀领着李硕和庄鑫烁先行离开。
上了车,庄昭炀就往庄鑫烁后脑勺上狠狠拍了一巴掌:“我他妈饭吃到一半跑来派出所捞弟弟,你他妈怎么答应我的?是不是说以后都不来飙车了?看你这脸上花花绿绿的倒霉样儿,疼死你活该!”
庄鑫烁没说话,一只手捂着肚子,李硕见状,很不满地说:“他肚子上有伤!你还打他干屁啊?”
“受伤了?”庄昭炀紧张地去掀他的衣服,“哪儿受伤了?老魏,去医院去医院。”
“我心里有数,不用去医院,送我回星基公寓吧。”说完,转头去看李硕,“哥,你回去吗?”
李硕看了眼他的脸,过了会儿才点了点头。
把两人送到公寓楼门口,李硕扶着庄鑫烁下了车。
“今天的事别跟大哥说啊,省得他骂我。”
庄昭炀没好气地说:“大哥已经知道了,不过照着大哥护犊子的作风,知道你受伤了指不定怎么收拾打你那小子呢。你俩把车钥匙给我,回头找人给你们把车开回来。”
临走前,放下车窗不放心地交代了一句:“不舒服就去医院,别硬挺着。”
“知道了。”
两人沉默地往公寓楼走,李硕没说话,庄鑫烁也没开口。
上了楼,李硕打开了门,庄鑫烁站在门口没有要进屋的意思:“哥,你先休息吧,我回去了。”
李硕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问:“饿不饿?”
庄鑫烁点了点头:“我还没吃晚饭。”
“你先洗澡,洗完澡过来一起吃晚饭,我叫个外卖。”
庄鑫烁惊讶地看了他片刻,随后笑着答道:“好。”
李硕站在玄关发了会儿呆,对于晚上那场情绪上的短暂失控,仍然心有余悸。低头看了眼被掐出血痕的掌心,眼前浮现埃文塔多穿破黑夜的风姿,庄鑫烁站在雨中的身影,以及叫他名字他转头看过来时那个温柔的笑。
庄鑫烁脸上有伤,上衣下摆还在淋淋漓漓地往下淌水,浅蓝色的牛仔裤上一块接一块的污渍,实在很狼狈。但这一刻,李硕突然意识到无论他如何抗拒,庄鑫烁确确实实以一种强硬的姿态在他心底某个地方扎了根,长出的鲜嫩枝叶一刻不停地搔着他的心尖儿,让他颤抖,让他浑身过电,让他理智的高墙溃塌。
他要怎么办?才过了一天,怎么他的意志就已经开始松动。
【??作者有话说】
小庄撸袖子:敢他妈骂我老婆?!
张鸥就是纯口嗨,咱big李没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哈
花生毛豆配红酒
李硕浑身卸力地靠在门边,视线一转,看见玄关柜上放着一个和早上同款不同色的保温袋。
拉开保温袋的拉链,里头是三小盒炒菜和一盒白米饭,放置的时间太久,红烧肉的酱汁已经凝固成了一团。
也许是钟点工阿姨打扫完卫生后把它拿进来的。
房间恢复干净和整洁,李硕点了外卖,然后脱掉仍然没被体温捂干的衣物走进了浴室。
李硕很喜欢热水从头淋到脚的感觉,每回洗澡都要磨磨蹭蹭洗大半个小时。当他吹干头发穿好居家服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发现庄鑫烁竟然还没过来。
李硕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想给他打个电话,考虑了两三秒又放下了,从玄关柜里翻出来一瓶药酒,出了门。
站在隔壁房门前敲了敲,很快里面就传来了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
“你在干什……”李硕刚开口说了几个字,剩下半句就噎在了喉咙里。
庄鑫烁光着上半身,水珠子从他半长不短的发梢上坠下来,滚过肌肉间的沟壑,在腹部那团刺眼的青紫上打了个转,最后没入腰间围着的白色浴巾里。
隔着半米的距离,李硕仿佛能感受到他皮肤上还带着热度的水汽。
心态跟之前大不相同,李硕再次直面庄鑫烁鲜活的身体时,感到十分的羞赧和尴尬。
庄鑫烁抬手捏了捏他红扑扑的耳朵尖儿:“耳朵怎么红了?”
李硕立刻推开他往里走:“别乱他妈摸!”
李硕窝在懒人沙发里缓了半天,上下扑扑腾腾的心脏才恢复正常跳动频率。
“晚上就十来度,衣服穿上。”
庄鑫烁点了点头,走向浴室,等他再出来时已经穿戴整齐。李硕松了口气,用下巴点了点旁边的沙发:“坐那儿,把药涂了。”
庄鑫烁顺从地坐下,手指撩开睡衣的下摆,李硕这才注意到他的指关节也受了伤。
略一回忆,李硕就想到了这些伤的来处。
&在休息室里,庄鑫烁把张鸥按在地上揍的时候,是下了重手的,骨头与骨头的激烈碰撞,柔软脆弱的皮肤难免会受伤。
“这么使劲干嘛?你自己不疼啊?”李硕没好意思去碰他的手,就提着衣袖把他的手拉了过来仔细看了看,“破皮了,得消毒。”
“我不疼。”庄鑫烁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他骂你,我受不了。”
李硕放下药酒,站起身出去了,再回来时手上拿了瓶碘伏和一袋棉签。
棉签轻柔地擦过伤口,庄鑫烁垂着眼盯着李硕眨动的眼睫,没忍住用另一只手的食指轻轻拨了两下。
李硕快速地眨了眨眼,抬起头怒骂道:“手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