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赌约
“见你是学生,我也不欺负你,咱们以三个交易日为限,如果沪铜的价格在未来三个交易日站稳32000的支撑位,重回升势,则你赢;如果沪铜的价格在未来三个交易日继续下跌,则我赢。”
“以何为赌注?”苏越沉声问道。
“你输了,在营业部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道歉就行了,当然……我输了,也一样。”
赵永富就是想通过苏越,折杀一下顾云汐的锐气,警告她别那么过分,也顺便告诉对方,自己也不是那么好揉捏的人。
“道歉什么的,我没有兴趣。”苏越转过头继续盯着交易界面,隐藏着自己的情绪,“如果要是加上5手沪铜的赌资,我会答应你。”
赵永富一愣,没想到他胃口这么大。
“就算你是顾家的孩子,你也不可能拿出这么多钱吧?”赵永富眼神冷厉,“空口白话,说了可不算数啊。”
“既然你知道我是顾云汐的弟弟,就应当知道,我虽没有这么多钱,可我姐姐手里面肯定有。”苏越轻点鼠标,装出一副决绝地神态,“如果我输了,为了顾家的面子和名声,她不会欠你这几万块钱不还。”
赵永富微笑地看着苏越一副赌徒的样子,答应了。
不管苏越输了之后,能不能拿出钱,至少顾云汐的面子肯定是损了,他憋在心里的那口怨气也会顺畅许多。
当然,他也不敢将苏越坑得太狠。
毕竟顾家在华信证券的根基很深,而他目前还不想离开营业部。
“那我这单子……”韩复升握着鼠标的手,满是汗水,眉头紧皱,犹豫不决,“小苏,沪铜的价格已经再次下探跌停位置的31770价位,我应该平仓吗?”
苏越望了一眼,见他的账户,亏损额已经缩小到五万以内,不禁严肃地说道:“这就是最好的平仓机会,如果你还相信我的话,就将空单全部平掉,然后建立一部分多单头寸,等待沪铜价格重新站稳32000一线之后,再择机加仓。”
韩复升看着交易界面上的价格不断变动。
就这么一会,又回到了31870价位附近,不禁牙关一咬,点下了平仓的界面按钮。
煎熬了差不多一个月,终于将账户的损失缩小到十万以内,韩复升还是很高兴的,他长舒了一口气,按着苏越的指示,在31850位置,建立了十手的多单头寸。
苏越和赵永富俩人的意见相左。
他本来也不知道该听谁的,可本着‘信人不疑,疑人不信’的原则,他还是选择按照苏越的意见来操作。
弥补回来了差不多三十万的亏损。
就算苏越真的判断错误,他手里十手多单,也亏不了多少。
苏越见韩复升犹豫了半天,终究还是信了自己,心里的忧虑去了不少,淡淡地说道:“沪铜的价格,在32000价位以下,至少要横盘半个交易日,才会再次选择方向,我们只需要等待就行。”
赵永富眼睛一亮,对于这一点,俩人的意见却是相同的。
“看来这小孩也不全是臆想,还是懂一些技术分析的。”赵永富暗道,但旋即,他又在心里嘿嘿冷笑道,“证券价格的走势,光靠技术分析,是根本不可靠的,没有市场情报的佐证,一切的纯技术,不过是算命而已。”
根据他得到的市场情报。
国内的多家大型精铜冶炼公司,都是高库存的状态,随时能够满足市场供需。
而沪铜在国际铜价高举高打的状态下,这半年,之所以走得这么扭捏,是因为有实力雄厚的大机构,建立了巨量的空单头寸。
这些巨量空单,是为了抑制铜价的暴涨,平衡市场而建立的。
所以,国际铜价一旦止步不前,沪铜的价格,必然会被迅速打压下来,回到前期的平台上。
苏越看不透价格背后的市场真相,如何跟他斗?
截止上午收盘,沪铜的价格,依然徘徊在31870价位附近。
苏越与赵永富就沪铜的未来走势,打赌的事情,不知被哪位好事者传了出去,一时之一时之间,整个营业部的人都知道了。
顾云汐听到消息,急忙赶到营业部,将苏越给拽出了华信证券大厦。
“说吧,为何要用我名义,与赵永富对赌?”顾云汐拽着他,走到一处人少的地方,生气地问道。
苏越脸上毫无惊慌的神色,微笑道:“不以你的名义,他不会信我。”
“老赵是营业部里的老人,在金融市场上,钻研了十多年,他如此笃定地与你打赌,就证明他已经胜券在握,你怎么如此糊涂?”顾云汐恨声说道,“沪铜上午的走势,我看了,老赵说得对,如此凌利的下跌,而且还放出巨量跌穿32000的重要支撑,已经代表上升的趋势,结束了。”
她本来以为苏越比平常的少年冷静、成熟许多。
如今看来,还是一个愣头青。
“金融市场上,从来没有什么胜券在握的说法,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苏越依然笑道,“事已至此,顾姐只能选择相信我。”
“不然呢,能怎么办?”顾云汐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知道借顾姐的名义,把你绑在我的战车上,是我不对,如果……一旦输了,我会撇清与你的关系,当着营业部所有人的面,给赵永富道歉。至于钱……还得麻烦顾姐帮我垫一下,我会还的。”
顾云汐看着他真挚而又诚恳的眼神,本来满腔的怒火,不知怎么突然就散了。
“下一次,准备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要先想一想,万一失败,自己到底有没有承受的能力。”顾云汐教训了一句,沉声道,“这一次,我可以帮你,但下不为例。”
“多谢顾姐。”苏越由衷感激。
他不是不想稳扎稳打,而是妹妹的病情,根本不能拖,这使得他必须兵行险招。
“谢就不用了,你已经对我说了太多次。”顾云汐拽着他来到街边一处凉棚坐下,叫了两份凉虾,“在你学会如何赚钱之前,还是先学好如何生存吧!”
这话一语双关。
既指如何在金融市场中生存,也指如何在别人设计坑害中生存。
苏越笑了笑,没说话。
论道理,他比顾云汐懂得多,论人生阅历,人心揣测,也不输给顾云汐,他之所以表现成这样,是让自己看上去像个正常人,更加贴近于自己学生的身份。
“怎么,不服气?”
顾云汐将刚刚端上来的一碗凉虾推到他面前,问道。
苏越摇了摇头,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凉虾:“顾姐说得对,赚钱的前提下,确实要先学会生存,不然……就是有命赚,没命花。”
“好好的一句话,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味道就全变了呢。”
顾云汐拿起桌上餐盒里的一次性勺子,舀起一勺凉虾,送入嘴里,继续说道:“你这些奇奇怪怪的道理和技术知识,都是从哪里学的?”
“哪里学的。”苏越低语喃喃。
这些,都是在人生这堂课上,通过苦难、后悔、痛苦……这些课程学出来的啊!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顾云汐吃完了凉虾,感觉身心凉快了许多,抬头间,看见苏越碗里的凉虾只动了几口,不禁笑着说道,“不会这么小气吧?我就说了你几句,你就往心里去了?”
“没有。”苏越笑了笑。
“那你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顾云汐淡淡地问了一句,想了想,又莞尔一笑,打趣道,“两军交战,胜负未分,作为主帅,心可不能乱啊!”
苏越听她这么比喻,眼里不禁浮现出一片笑意。
“我只是再想,赵永富输了,我应不应该给他留一分情面,让他能继续待在营业部里。”苏越微笑地站起身,犹如决胜千里的绝代名将一样,沉声说道,“顾姐,下午开盘的时间已经到了吧?”
顾云汐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果然已经下午一点了。
她站起来,正准备关闭手机屏幕,和苏越返回营业部,突然,一则推送消息,瞬间让她呆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顾姐,怎么啦?”苏越见她神色突变,沉声问。
顾云汐听见声音,这才震惊地将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十分不解地看着苏越:“午间休盘的时候,央行发布了两条重要资讯,一条是今年上半年的金融统计数据,其中关于6月份的货币信贷增速,明显提升。”
“6月末,广义货币供应量同比增长157,外汇储备余额同比增长511。”
苏越面露惊讶之色,宏观经济的复苏,比他记忆中来得更早一些,也比他预想中的局面更好。
“还有一则资讯呢?”苏越问道。
“央行宣布,即日起,开始实行以市场供求为基础、参考一篮子货币进行调节、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度,华币汇率不再钉住单一美元,形成更富弹性的华币汇率机制。并宣布,7月18日19时,美元兑华币汇率交易价格调整为1美元兑811元华币。”
顾云汐复述了一遍,不禁激动道:“央行的货币政策转向,对于证券市场的影响极大,国内经济的强劲复苏和华币兑美元的升值,也许会使冷清的金融市场,重新开始火热,铜作为工业基础金属,随着工业规模的扩张,肯定会需求大增。”
苏越微笑,这则资讯,对国内整个金融市场的影响,极为深远。
他前世梳理国内金融市场发展的时候,对于这些影响深远的重大金融事件,复盘了无数次,不可能不记得。
所以,当沪铜的价格,早盘快速跌穿32000一线支撑位的时候。
他能肯定那就是空头陷阱。
顾云汐眼见苏越一脸平静,并没有露出激动或者震惊的神色,以为他不懂这两则资讯对于沪铜价格的影响,不由轻笑道:“也不知该说你是运气好呢,还是说误打误撞,这一次……大概你是赢了。”
“顾姐就当我是运气好吧!”苏越回了一句,淡淡地问道,“下午开盘之后,沪铜的走势如何?”
“已经收回了上午的所有跌幅,目前交投于32500一线。”
顾云汐看了一眼手机上,刚刚收到的沪铜资讯。
这个年代,没有电脑,就没有办法交易,也无法跟上行情的变动,移动网络,还处于2g时代,根本无法支撑大量数据的即时传输。
当俩人回到华信证券大户室的时候,韩复升已经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小苏,你终于来了,快……快告诉我,现在我该怎么操作。”韩复升热情地将苏越拉到自己的位置上,“下午开盘,沪铜的价格,直接跳空到32000以上,我根本来不及加仓,如今价格已经较32000的价位高出了600点,还适合加仓吗?”
沪铜的价格如此剧烈波动,他还是,是发表在国家经济周刊上的,证券时报好像也有转载,就是关于我国房地产行业发展的论文。”苏越依着记忆说道,“顾老师初步预测说‘我国房地产行业,在未来十年,恐怕会成为我国经济发展的,只是没有证据,也不好断言而已。
“那天业投资的总经理王海,不是请了小苏去当兼职操盘手吗?不管是真是假,去了总会了解清楚的。”顾云汐侧目看着苏越,“虽然他请你去的目的,看着也不单纯,但进去之后,能了解一下事情真相,也没什么不好。”
在长陵市,乃是整个南华省,顾家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今晚之后,许多人应该都会知道苏越与顾家的亲密关系,轻易不会动他,自然也没必要为安全担忧。
众人继续闲聊了一阵。
待到夜深之时,顾云汐才用车将苏越送回了槐荫小区。
苏越回到家里的时候,母亲不在,而父亲独自炒了两个菜,坐在灯光昏暗的饭厅里,正一个人喝着闷酒。
“爸,你怎么这么晚才吃饭?”
苏越将给妹妹和张雪买的礼物放进卧室,回转身,坐在父亲对面,沉声问道。
苏父抿了一口白酒,平静地说道:“帮你张叔代了个班,所以下班晚了一些,小月怎么样了?”
苏越没有回答,只是愣愣地看着父亲。
苏父被儿子盯得有些窘迫,轻笑道:“没事,你放心,你爸这身体扛得住。”
“爸,你上的本来就是十二小时的倒班,上四天,休息三天,如今你把休息的三天时间,全用去代班或者加班了,身体根本吃不消。”苏越沉声说道,“妹妹的病,是需要花钱,可若是您身体再垮了,您让我和母亲怎么办?”
“你爸我心里有数,不会数,不会有事的。”苏父强硬地回答。
作为一家之主,在最艰难的时候,他必须扛起这份责任,再难,也必须坚持。
能借的钱,他借了,可惜远远不够。
亲戚朋友们,能力有限,他能理解,车间的领导听说了他家里的事之后,表示了慰问,也给他开了加班和代班的后门。
希望能让他靠双手,尽可能多的挣钱。
苏父心里很感激,对所有人,也没什么不满的,他只希望靠着自己的勤劳和努力,能从病魔手中,救回自己的女儿。
苏越看着父亲明显疲惫的面容,从兜里掏出自己的那张银行卡,递给父亲,认真说道:“爸,这卡里有十万块钱,是我这些天挣的,你拿去把妹妹后面几个月的医药费全交了,然后拜托医生或者医院院长,让他们联系一下骨髓库,看能不能找到跟妹妹骨髓相匹配的捐献者。”
苏父紧紧盯着苏越,语气深沉:“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苏越将那晚发生在天香酒楼,还有自己给方云山写企业策划书的事情,大致给苏父说了一遍。
他怕苏父不信,又说了好几个人证。
苏父感觉如听天书一般,楞了好半天,才喃喃自语道:“方老板怕你把事情说出去,毁了天香酒楼的声誉,居然给了你十万块钱……”
十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