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元撑着下巴,对着炉膛中明灭的炭火出神,看起来极是安静乖巧。
暴君本就面容姣好五官精致,火光映照之下,苍白的肤色染上暖意,一双半盲的眼睛也比平日里更添了几分神采,着实称得上赏心悦目。
陆长平一边烤肉,一边偷眼看着谢玄元,思绪渐渐不知飞向何处。
虽说长时间相处下来,暴君时常语出伤人,半点都谈不上温柔,但这些不过是受后天经历影响而演变出来的性格。
任何人在生死存亡间苦苦挣扎过一遭,都不可能再和初时的自己一模一样了。
遇到变故以前的小暴君,大概会比现在活泼可爱一点吧。
这样想着,陆贵妃心中不觉有些酸楚。
他生于皇室,长在宫中,也曾耳闻目睹过不少残酷的倾轧。幸运的是,南楚先帝对他视如己出,同胞妹妹昭平也与他亲厚。
可谢玄元自从母妃去世之后,便一直是孤身一人,无人庇护……
谢玄元讨厌别人可怜他,可在陆贵妃看来,现在无端生出的这股情绪并非是怜悯,反倒更像是心疼。
他将自己对暴君的这份心疼,小心翼翼地掩藏好。在火候正好的时候夹起数片牛肉沾了亲手调的酱汁放在了谢玄元碗里:
“陛下要不要尝尝臣妾的手艺?”
谢玄元闻言回过神来,十指半拢在袖中,只露出冻得微微泛红的指尖。
他摸索着捧住装了烤肉的碗,却并不急着吃:“你从何处拿来这么多东西?这才月初便乱花银饷,小心月末无钱可花,只能去喝西北风。”
陆贵妃来得匆忙,打包东西的时候单想着这些东西能不能让孕夫的日子好过一些,却完全忘了计算这些东西的价值是否超出了一个“普通南楚细作”的花销范围。
他望着那一堆不知价值几何的吃穿用品,尴尬地试图转移话题:“陛下别担心,我平日里多少也存了些私房钱,这些算不得什么的。”
可那“勤俭持家”的暴君不依不饶,在一旁泼他冷水道:“你不过是个给南楚帝跑腿的细作,纵使拼命给那陆长平干活,一个月又能挣得几钱俸禄?更何况,你将来不止要养朕,还要养朕的儿子。”
这番话虽说不中听,但考虑得不可谓不长远。陆贵妃沉默了。
作为南楚帝,莫说养一个孩子,就是养上一群也毫无压力。可他现在兢兢业业扮演的是个平平无奇的南楚细作。
不说别的,光说他和暴君都是男子,孩子生下来要请奶娘喂奶,这就是个大问题。
谢玄元见他似乎被说动了,继续趁热打铁道:“倒不如跟朕回北卫,继续做你的陆贵妃。朕既认定了你,就算你是男子也不会再嫌弃。若你听话些不再想着乱跑,皇后之位还是只许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