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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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已经是下午,忽觉耳廓发沉,抬水一看,鬓边簪着一朵花。

明韫冰看书——或者说沉思累了,手扶额头在闭目养神。

才只过了这么一个多月,他比在汩都的时候,变了不少。

不止是那种鬼魅的气质变冷了,连有些浮动的眼神都变了,好像那种沉到最深处的寒莲,终年在不见天日的冰底散发浅香。

好讨厌啊——如果他一直都被好好对待的话,根本就不会这样吧。

林瑟玉攥拳甚至想出去找梁陈打架了,但凭她那脑袋,也隐隐约约知道,他们俩如此纠缠的原因,并不完全是因为谁答应谁不答应。

那其后更深重的东西,怎么会是她这种小小妖兽想的明白的?

街外的人来来去去,明韫冰静静看着,片刻说:“其实我从来没有在第二阶天有过,你们称之为喜欢的东西。”

他心口那个约定明明灭灭,忽然降到了很暗的地步,几近虚无。

林瑟玉瞪大眼睛。

“你喜欢过谁吗?”

“我……没有。”不知为何林瑟玉哽了一下,那只是一个很短暂的凝滞,寻常人根本注意不到。

然而明韫冰马上注视过来,目光宛若飘雪,直接吹进了心里。

仿佛能够读心,他没有追问,而是说:“从我出生以来,我就没有在人间烟火天里尝到过任何有关爱意的东西,孙大圣也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我却不如他自傲。我比纸还要脆弱,童年时,只要有一天晚上收养我那户人家那个女性不过来看我,我就一整夜睡不着,也不想数星星,我就看着外面的梧桐林,想象自己是一只鸟巢在上面。”

林瑟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根本不是那种喜欢剖心的人,如此坦诚的表白就像告别,然而她却想不到任何一个字回。

“后来我被他们丢掉,在大雨里被法亟抓住锁在无望涯用暴刑抽了一千八百六十一个耳光,教化让我几乎骨骼重磨,痛到极致的那一瞬间,我心里只有极端的恨意和怒火,”明韫冰垂下雾沉沉的长睫,“拿密折折掉这段又重塑了一遍骨骼,也很痛,但不管多痛,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

林瑟玉手捂住嘴唇,眼泪大滴大滴地从她眼睫滚落。她想说不想说就不要说,但又感觉明韫冰并不是在对自己说。

“我总觉得还有什么东西需要等我去确认,这个如此憎恨我的世界为什么总是那么吸引我,天空、悬崖、海潮、鲜花、美景……”他覆住林瑟玉的手背,就像择花一样把那只手摊开,不带任何撩拨、纯粹审美地拂过五指。

“你们。”

像西风从掌心掠过。

“我为什么会这么喜欢。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是我没有发现的。”他说,“梁陈第一次亲吻我的时候,忽魂悸而魄动,像复活,像新生。好像我是鬼也没事,好像敏感也不是缺点,虽然他那时候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东西,那是我第一次觉得是怪物也没事,也是会有人靠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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