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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7|故国神游(78)三合一

 

故国神游(78)

城外的局势牵扯着城裏每个人的心。百姓们关注,就怕一不小心就乱起来。城裏的地方毕竟有限,有些儿子多的人家,给儿子们成亲了,就一个个的分出去。因为现在城外的房子比较便宜,地段又繁华,做起生意不比城裏差。因而,好些个人家,为了怕房子涨价,怕买的迟了就买不到好地段的房子,分儿子的速度真挺快的。还有些儿子们在城外念书的,给孩子买了个暂时安置的院子。有那做工的,也都安置在了城外。还有些人家,纯粹是买了城外的铺子房子为了赚钱的。但不管是哪种,他们或是亲人或是产业留在城外,试问,谁不忧心。

「也不知道我家老三家断顿了没有,外面乱糟糟的也不能出门买,也没人卖呀。邻里想借借,可敲门只怕都没人敢开,这么下去,那些外地来请愿的饿不死,咱们本地的得在自家先饿死。」

「谁说不是呢!别说城外了,我家的粮食扛不过三天了。以后啊,还得是老办法,家裏得存粮。不能因为贪图省事,等着收了纸钱才拿去买点平价的。这次我拿自家的银子去银行换,换了就去买平价的,存在家裏我心裏安稳。真遇上点事,人家家裏放着粮食的就比放着钱的心裏安稳的多。」

这话对头。

大家聚在一块叽叽喳喳的,边上不知道是谁说,「缺点粮食还好,可家裏的老娘每日都得出城去医馆的,最近不能出城,老娘在家疼的饭也吃不下叫觉也睡不着,再这么着就得出人命了。」

「你这还算好的,疼嘛,不行在城裏找药铺,抓些止疼的药或是买些止疼的药丸总能撑下去的……」

「你当我没去?城裏的药铺现在那价钱都上了天了,一瓷瓶的止疼丸药,皇家药堂出的那种,原来也就是十来个铜板,现在?现在得半两银子……」

「哎哟!这可是杀人的价钱。」

「谁说不是呢?」

「这就不错了。好歹是只要花钱好歹有药呀!那巷子口李家的儿媳妇,之前去医馆的时候,人家大夫说是双胎。他们还算着呢,说是到了跟前好过去,反正生孩子在那边不花钱的。谁知道这可好了,现在出不去,今儿晨起便发动了,这会子正找稳婆呢。可如今上哪给找稳婆去。稳婆早前都在医馆里跟着学,学的好的都成了官府开的医馆的女大夫了,到了其他州府,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现在可上哪找接生的去。这若是出事了,那可是一尸三命。」

「那是比老病号来的要命!生孩子不等人呀!」

正讨论的厉害呢,就听见城裏敲锣的声音。

这是要通知什么呀!

哦!听清了,皇家药堂和惠民处联合告知:家裏有病患的,需要什么药,可以去药堂购买,平价不加价。若是有生产的妇人,赶紧提前去领顺产丸,得带着家裏的户籍证明去。另外,每日都有巡查的士兵推着粮食,大家可以平价采购,每家每户拿着自家的户籍凭证购买,每个人每天的量不得多于半斤。

可饶是这样,各处都是谢恩的声音。

就有人道,「听说了吗?城外那些人都奔去找老圣人了,叫老圣人管管当今圣上。」

「那是应该的!」

「是!谁家儿子犯了事不得找当爹的管呀!」

「不对不对!我刚才去打听消息,我那侄儿不是就在城门口值岗吗?我侄儿叫我赶紧回家,别掺和,说是宫裏下了旨了,叫紧守城门,以前三班倒的,现在必须全员在岗……」

那这守卫就是平时的三倍。

「这意思……皇上是连老圣人和老娘娘都不要了吧!」

这跟明知道外面有强盗,老爹就门外头,当儿子的因为怕强盗打进来,就看着当爹的在外面被强盗杀了有什么不同?

逆子啊!

「皇上不是说仁孝吗?连孝都没有,哪裏来的仁慈?」

「就是这个话呀!」

「这话有些偏颇了,到底怎样咱们也不是真知道,不能瞎猜的。皇上说不定另有打算。」

「什么打算?要是有打算早偷偷的把老圣人和老娘娘接回来了。之前可没这么紧张的。那个时候怎不想着呢。」

「不是往书院裏调兵了吗?」

「这话就不像话了!你儿子在城外,你能说多给他两个护院就不管了吗?」

「那是我亲儿子!你这不是胡说吗?」

「是啊!那是你亲儿子,难道皇上不是老圣人的亲儿子?」

「许是老圣人自己不进城呢?药堂和惠民处这不是还都能安排吗?皇上肯定不会不管大家的死活!」

「你知道什么呀?这两处当时是有规定的,但凡到了什么灾难等级就得启动什么机制,好像是听谁说了一耳朵的……当时是老娘娘坚持要给加进去的。说是这两处每年都会预留出来一部分物资药品储备,以防不时之需。说这个叫什么人亡政不亡,不管是谁将来管事,都得按照制度执行……」

「老娘娘是好娘娘。」

「老圣人也是好圣人。」

边上有那泼辣的女人路过了,顺嘴就说了一句,「老娘娘很多事都对,就唯独一点不对。」

她家男人脸都吓白了,「胡说什么呢?」

「怎么胡说了?老娘娘说姑娘也金贵!是!闺女是金贵,但没有儿子是不行呀!您看老娘娘自己,这要是有自己的儿子,何至于此?」

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仁慧太子——不是,仁慧皇帝就是去的太早了。」

「那是!皇上自己都说了,要是仁慧皇帝还活着,皇位也不会传给他的。」

话题扯远了!

百姓们想起什么说什么,说到哪算哪。

但是宫裏可不一样。

此刻的宫裏,干隆坐在上面,嘴唇紧抿。下面跪着乌泱泱一片的大臣!

这些大臣如今没有分什么阵营,也分不了阵营。不管站在哪一方的角度上看,这件事都得解决,且是迫在眉睫。站在公事的角度上是这样的。从私人的角度上难道就不是这样?好些官员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在城外念书,便是旧学一派的,孩子因为当长辈的立场问题没有去书院念书,但是族人呢?立场不同,那是对外的态度。家族内部可不是这么分的!两边立场都有人,家族才能长盛不衰。因此,绝对不能因为立场不同就看着家族裏出色的后辈真的折损在外面。这是其一!其二便是现在反对处理此事,这是在其位而不谋其政,也是要跟新学派的官员结仇的。更重要的是,皇上能隐晦的不管老圣人和皇太后,但是这话他们做臣子的谁敢说?这是大逆不道呀!

所以,态度只能是一个:必须解决此事。

禁海不禁海,那不是现在要讨论的。现在的重点的是,得把人员疏散了,不能这么对峙下去。

弘昼站在前面抽抽噎噎的,「皇上,必须接皇阿玛进宫了。这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才好。」

弘曕站出来,「皇上,臣弟去接。臣弟亲自去。」

弘历知道,弘曕的着急没有弘昼那么别有用心。弘曕着急,是因为她的亲额娘就在他的庄子上呢。那边庄子上除了一些伺候的,也就是为数不多的几个护院。要出事了,他那边的庄子怕是要首当其衝的。他不仅是要接皇阿玛和皇额娘,还有他的额娘。

弘历皱眉,语气笃定的很,「书院医馆,朕调遣了重兵把守,不会有任何意外。知道你们着急,但那也是朕的阿玛额娘,朕的十二阿哥也还在书院裏旁听,难道朕不比你们更担心?」说着,他就看向站在后面的肃英额,「朕想过了,这事是得处理。怎么处理呢?从银行里抽调资金,凡是乐意返乡的,朝廷支付盘缠之外,还另外调用船隻,送南来的百姓返乡。」

下面的大臣你看我我看你的,这法子听起来不错,可做起来难啊!

诚然,有利诱在前,有些人一路颠簸,受不了那份辛苦,自然就打了退堂鼓。人心不齐,人心就散了。有的走,有的留,可一旦撕开一条口子,有人拿了银子离开,事情看似就好解决了。

但是,这个发银子的先例开了,真是好事吗?

百姓们只怕会觉得,只要这么闹,朝廷就给发银子,那这得有多少人趋之若鹜。所以啊,朝廷的初衷和得来的结果只怕会大相径庭,有可能会把眼前这个局面处理的越来远乱。

可干隆难道连这个都不清楚?他有他的想法:「银行不直接发给银子,隻发放纸币。每张纸币上都有编号,发放时可登记造册。此人家住哪裏多大年纪叫什么名字领取了什么号码的纸币……」

那要冒名顶替呢?

画像这东西官员有这样的檔案,但是百姓迄今为止并没有。

可就算这东西也能这么完善,但是纸币加大发行量,问题只怕会更大!

肃英额张嘴就要解释,可这解释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明白的事。他说客观的难度:「纸币,如今也没有那么大的量……」

「印发!」干隆给了这两个字,且语气不容置疑。

印发?

好些大臣瞬间就抬起头来,这玩意是随意能印发的东西吗?

肃英额直愣愣抬起头来,「万岁爷,纸币不能烂发!这东西失控带来的风险巨大!」

「再大的风险那也是以后了。什么风险能有此刻京城面临的风险大?」干隆不用质疑,「印发纸币,每人发二两不行,那就发五两。将额度放大!」

懂一些的朝臣们胆颤心惊,他们有点担心他们放在银行的银子会变的不值钱。

肃英额摇摇头:「臣不能遵旨。如此做只是从一种风险过度到另一种风险……其实,事情远不到这个程度。惠民处便有相应的机制,臣以为可以借鉴一二。朝廷既然要出船出车,送这些人返乡,那便可沿路请设立在各地的惠民处与以帮忙安置,提供最基本的粮食供应。若是有发放,也应该发放朝廷的救济券或是惠民券,凭此券可在当地的惠民处领取粮食布匹或是药品。每日限量供应,可缓解当地惠民处的压力,留出时间从各地征调物资,补充当地惠民处的缺口。」

惠民处大家一直都知道,也一直将这些地方当做是育婴堂一类的地方。没怎么在眼裏放。从没有人细緻的去研究过惠民处的各种规定。包括干隆也是如此。

现在肃英额这么娓娓道来,众人才恍然一惊,原来针对各种问题,已经有人想在了前面。

按说该高兴的,可是干隆高兴不起来。

他突然发现,好像很多东西是凌驾在皇权之上的。所谓的应急机制,便是可以跳过很多环节直接启用的。

那——要皇帝做什么?

惠民处如此,又是为谁邀买的人心?

主管惠民处的和敬吗?

不是!是皇太后——是自己那位皇额娘!

而且,既然有这样的机制,为什么之前没有提出来,也没有人主动去做。非要等事情演变到现在这种程度。

可他却不知道,到了哪种程度启动哪种机制,这也是有严格的规定的,得按照硬性的指标来。

再者,朝廷对此事的态度也很重要。在惠民处下决定之前,肯定是认为朝廷对此事是有能力处理的。

结果朝廷不是不能处理,其实各地的官府抽调米粮沿路保障其最基本的生活就可以。到了地方,可以凭着朝廷的条子免税免徭役等等,这都是可用的。当然了,之前朝廷也试图往这方面引导过,可选的时机不对,对方不到人困马乏精疲力尽的时候,他们不肯妥协。

本该解决的问题解决不了,皇上出了这么一着——印发纸币!

到了这个时候了,惠民处不动也不行了。

干隆才说要召见和敬公主呢,结果外面禀报了:城外百姓群情沸腾,老娘娘已经打发和敬公主说了惠民处的政策,但是百姓还是不肯离开。只求一件事,见见老圣人,请求老圣人和皇上给百姓针对禁海一事给一个明确的答覆。

「得寸进尺!有恃无恐!」干隆皱眉,「这是知道有了保障了,才越发放心的闹了。朝廷越是软弱,他们就越发有恃无恐!」他喊傅恆,「你马上救驾!老圣人在庄子上不安全,你带人去。不管谁挡了路,格杀勿论!」

这哪裏是要去救老圣人回宫,分明是要以救驾为借口,大开杀戒!

傅恆沉默一瞬,然后沉沉的应了一声是,起身抬脚就走。

看着他出去,朝堂瞬间就乱了。

刘统勋急的站起身来,「万岁爷,万万不可!万万不可!便是来请愿的百姓,那也是手无寸铁。他们不偷不抢没作乱,只是在庄子外面静坐……」

话还没说完,外面又来报:皇宫外面被围住了。

「谁开了城门?」干隆震怒,眼裏杀气凛然。

「回皇上的话,城门没开。围着皇宫静坐的是宗学旗学还有各处义学的学生,大的不过十四五岁。小的才六七岁大小,大的拉着小的,整整齐齐的坐在宫门口……在背诵《孝经》。」

这话一出,大殿顿时一静!

若是流民,或可喊打喊杀。若是对成年的书生举人,或可去讲讲利弊。

可那些都是孩子,这才是真真轻不得重不得。每个孩子身后都牵扯到一个家庭一个家族,身后有父母长辈有兄弟姐妹……敢动一人伤一人试试,京城瞬间可乱。

刘统勋急忙道:「护住!护住!防着别有用心的人利用这些孩子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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