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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清平岁月(4)三合一

 

只剩下自己人了,徐氏才急忙道:「老爷……妾身嫁到府里也都三十好些年了,竟是不知道还有婆婆在……」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瞒着呢?

金匡摆手:「这事不要问。隻记住,侍奉母亲要用十二分的心。别的事情不用你管,隻对母亲用心些,就罢了。」

徐氏能憋屈死。她的重孙都要有了,猛地有得去做媳妇。

但当着晚辈的面,她到底没说话,坐在一边生气去了。

金匡却隻说自己的,话是对几个儿子和媳妇说的,「刚才你们祖母的话可都听清楚了,以后按照老家的规矩办。往后,家里会按照各房头的人口,分口粮。口粮一月一给……会有管事送到各方……给什么,你吃什么。没有另外的供给。要想吃好的……自己赚去。赚不来,家里也不会看着你饿死。另外,每人每月两百个大钱的月例银子……」

这绝对不够。这都不够打赏一次下人的。

金匡却不看儿孙的表情,「这一路走来,看的还少吗?能住的暖和,吃的安心,这就是好日子,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得?家里给的粮食,不至于叫谁挨饿。所以,少些怨天忧人。以后,各房头自己开火……老二家的……」

「儿媳跟着祖母。」文氏起身回了一句,却看向身后的侄女,「儿媳是霜居之人……伺候祖母,跟着祖母吃斋念佛,儿媳甘之如饴。可淑丫头不一样,她正是好年岁……儿媳正想着,是不是能……」她说着,就朝林雨桐看,「遭逢大难,也是大难不死,正好该办办喜事,冲冲晦气。」

早定的婚事,成亲也是当然的。

可林雨桐因为路上的事,对文氏姑侄多少有点犯嘀咕。再则,四爷摁住了她的手,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她还没说话,四爷就道:「二嫂也是太着急了些。咱们这突然一来,无端的给家里添了很多麻烦。这儿女婚嫁,不是一两句话的事。再不抛费,也是好大的一笔开支。这事……过了年再议也不迟。若是二嫂觉得,孩子跟着您不方便,那就先养在母亲身边。您这一走,母亲身边难保清冷。琳姐儿要吃斋,璇姐儿又太淘气了些……」

这话倒是叫人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许是却觉得儿子说的很对,这来了连门都没认清呢,就要办喜事。前头万喜的,哪里顾得上。照着那位婆婆的行事,这喜事连个三菜一汤能不能凑齐都不好说。

小徐氏也道:「二弟妹也太着急了些。两孩子还都小,再过个一年半载也不迟。」

两个小辈隻羞的恨不能钻地缝去。

可小徐氏却算计的是,家里隻给粮食和每月两百个钱,自家男人和儿子的汤药钱可怎么办?她急切的想跟姥爷和太太商量,不想就一个小辈的婚事在这里磨磨蹭蹭。

正说着话呢,外面管家禀报,说是老太太打发人送粮食来了。

那正好,都散了吧。

林雨桐和四爷都没去管这个,叫琨哥儿去照看了。他们隻带了几个孩子回了正房。屋里的炭没之前旺了,外面隻放了一筐的炭,今晚要是几个屋子都点上炭盆,都抗不到明天去买碳。

白氏就先道:「我今晚跟妹妹挤一挤,叫他们哥三挤一挤。」

这炭就勉强够。

话音才落,负责烧水的婆子就来禀报,「……厨下的存的柴,只够用到明天早上。这还得俭省着用。」

得了!这是把所有的后路都给堵了。

这老太太是一个狠人。一点都没有给后辈自怜自哀的时间,一上来就把你逼到墙角。你看你怎么办?想要跟以前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那就粗茶淡饭,得能忍饥挨饿,得能穿破衣烂衫。

林雨桐表示知道了,叫她先去用,「明儿就出去买些。」

手里还是攒了一些银钱的。

但逼到这份上了,各房手里都没银钱。隻自家这边有顺王那些送的仪程。这钱能安心的留着叫其他人都受冻挨饿?

肯定也不行。这才迟早还得是往出拿的,没分家嘛。与其叫人家提出来,就不如自己先拿出来,反正林雨桐手里不仅又那天晚上在府里的下人房里搜出的钱,还有当时被原主藏起来的匣子。那匣子里都是金元宝。是她陪嫁里的压箱银。

等琨哥儿把粮食放好,回来一一报数:「……糜子面二十斤,小麦面五十斤……大豆十斤,黄豆十斤,红豆五斤,绿豆三斤……」

乱七八槽的,还有油盐酱醋各若干,反正就是叫你暂时饿不着。

谁也没细听,等他说完了,四爷将银票拿出来,「给你祖父送去,就说归入公中。」

琨哥儿的手一顿,到底接了过去,「儿子去去就回。」

果然,一盏茶的工夫之后,又回来了,拿了五两银子,「祖父说没房五两的安家费,这是咱们的。」

林雨桐没收:「给你媳妇拿着吧。我和你爹手里还有。倒是你们两口子,手里没点银子不成。就是你媳妇害口想吃个零嘴,都从身上摸不到钱来。」除了这五两,林雨桐又进卧室,把那散碎的,拿了二三十两的样子都给白氏,「明儿叫琨哥儿去村里问问,谁家有个冻柿子冻梨给你踅摸些。」之前从祠堂出来的时候,瞧见白氏盯着一个丫头手里赶紧藏起来的吃了一半的萝卜看,眼里还有些淡淡的可惜。这怕是想吃水果了,没敢开口,也知道是没有她吃的。

白氏如坐针毡,起身后也像是犯了大错,如今吃饭都难,偏她不足兴。

林雨桐硬了给塞过去了,「行了,收起来赶紧都去歇着吧。明儿的事明儿再说。」

这才把几个孩子给打发了。白氏跟璇姐儿住,那边哥仨住。哪怕是到了生地方,也暂时没有忧心的地方。

躺下了,林雨桐先看四爷的伤,又给上了一层药,叫他趴着晾着,两人才有工夫单独说话。

林雨桐先问四爷:「这以后靠什么过活?」

做官?没戏!本就是犯官之后。要是没记错的话,三代不许科举。也就是说,从金匡这一辈而算起,一直到琨哥儿这一辈,都不能参加科举。想走这条路,要么,是金匡起复,要么是等白氏肚子里的孩子那一代再看。反正暂时这一条路走不通。

亦或者说是造反?

造啥反呀!文定侯传到金匡这里,才第二代。这天下承平了才多久?若真是生逢乱世,那顺势而为,没有不可的。可天下平定,乱的是朝堂,不是天下。能为了这个,重燃战火吗?四爷和林雨桐没当皇帝的瘾,在知道大概的背景之后,压根就没朝那个方向想过。别用朝堂乱作为借口,其实,朝廷什么时候不乱了?不乱的,那能叫朝堂。那一朝,没有君君臣臣之间闹出这样那样的事来?都不新鲜了。朝堂的事自有人按照朝堂的规矩去办。但谁要是敢叫生灵涂炭,那谁必然先玩完。

所以,这一条路,直接给毙了。

要么等待时机,看看金匡会不会被起复。要么就是安贫乐道,小富即安。

这起复吧,要是四爷想,应该也能办到。且不会太难。可金匡呢?他是怎么想的?四爷不是主因,金匡才是。所以,你就是一身的本事,一肚子里的主意,但架不住人家的主意也正。

四爷就说:「……咱们得做好小富即安的准备。」

可小富即安,通过什么才能达到小富呢?

经商?不行!那位王氏老太太在祠堂说了,金家以耕读传家。

耕读传家,便是不能沾商贾之事。老太太到这个岁数了,明显不是个没能为的人,可依旧坚守着清贫,连口腹之慾也不贪……你说,这么一个人,能允许后辈做商贾吗?没戏!

从古至今,职业无非就是士农工商。

仕途可能走不通,商贾不能沾染。只剩下农和工了。

农……当然也行,但问题是,自己明显没有田地。因为每分家,金匡也不会给分家的情况下,属于自己的田地不要想了。有的就是五百亩的作为祭田的那点地了。

还有就是工……工不说其社会地位,就是如今的身份吧,你弄出点东西再给传到朝廷,得不偿失。现在要做的就是蛰伏起来,最好就人家忘掉还有金家这一家子人才是最好的。要是再掀起风浪,自己和桐桐是能跑的,可这老的老小的小怎么办呢?

别忘了,那商队还因为被讹上杀人命案被堵在路上呢。也不知道现在解决了没有。

再者,四爷隐隐觉得,事情只怕是有点深。金家老二死的蹊跷的很,这次路上又屡遭算计,可金匡却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显然,这老傢伙是宁肯把那些不甘都压下,也要甘心在老家这地方猫着。

这里面必是有什么别人不知道他也不方便对人说的缘由。

连他都缩了,四爷就更不会往上撞了。

所以,工……最好还是别轻易的沾。

这么一算下来,竟是连谋生的途径都没有了。

林雨桐都泄气,「真沦落到不能养家糊口的地步了?」

胡说!我能让你饿着吗?

四爷头枕在胳膊上,眼里竟然还带了几分嚮往:「……这村里的位置选的不错,群山环绕,隻一面跟外面相通,靠着山还怕饿死人?」

吹牛!就跟你的手段有多高明似得。

四爷便笑,「往东走一日,便是海沿子。再不行,我带你打鱼去!」

越说越来了是吧!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就跟谁说的不是正经的一样。四爷拉着她睡觉,「睡觉睡觉,我心里有数着呢。再不行,咱就去山里开荒了。」

谁开出来就是谁的。连国家的都不是,更不是家里的了。

林雨桐信他的鬼话?

被他这么三打搅两打搅的,还真有点犯迷糊了。快睡着了,才想起来问:「文家不能接亲呀?」

「那小子不乐意。」四爷说了这么一句。

不乐意呀!

再想问,瞌睡实在是挡不住了。外面呼啸的风声吹的人心里发寒,屋里也没那么暖和。胳膊放在外面还是会冷,躺在被窝里,觉得鼻子都是冷的。只能往里钻,再往里钻。

后半夜被窝明显没那么暖了,炕下的火该是熄了吧。

林雨桐往四爷的怀里钻,觉得他身上暖的不得了。而另一边,大房一晚上,咳嗽声就没停歇。烧着木炭,觉得有些呛人,会咳嗽。可不烧吧,又冷的邪乎。这一受凉,咳嗽的就更厉害了。

两个男人歇不下,两个女人自然就歇不下。第二天天还不亮呢,门就被啪啪啪的拍响了,是大房那边的嬷嬷,林雨桐没起呢,叫她站在窗户根下回话,「怎么了?这一大清早的!」

那嬷嬷忙道:「我们太太叫我回四太太,说是请四太太告知四爷一声,说是大爷那边有些不好,昨晚咳嗽了一晚上,今儿连声都咳嗽不出来了。瑞哥儿也是……」

这是想叫四爷想办法去给请大夫。

林雨桐手里现有镇咳的药,这会子假託给李诚,「……雪都封了山了,出不去了。这里现有一瓶,是顺王府二公子给我们家爷备用的,说是请了好大夫开的好药,先服下看看。这请人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这边才起呢。若是吃下去好了,便好。我们有方子,回头叫人给配。若是不好,你再过来,那时候也都洗漱好了。」说着,便把窗户打开一条缝塞过去。

小徐氏现实不信的,原来在侯府,不管是哪里的大夫,便没有请不来的。李诚能找到的,自家没有找不到的。但这会子了,也不能挑肥拣瘦,先喝了看吧。

喝进去一盏茶时间,没听见胸口那种喘气不匀的声音。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竟是听到父子二人轻微的鼾声。

睡着了!

阿弥陀佛!

这能睡着,便是好多了。

小徐氏忙打发嬷嬷:「快去要了方子……快去找四太太要方子……」

姚氏一把给拦了:「娘您别急啊。这要方子怕是不妥当……您想啊,就是要了方子,这配药的事不还得烦请四叔去配吗?三叔那边,您也不能放心呀。您要了方子,还得给人家。咱又是何必。隻说这药吃了,甚是受用。一应事情全委託给四叔便是了。」

小徐氏一琢磨,便也是。况且,这里面有个银钱的开销呢。向来这药是李诚求来的,所耗必要不少,药钱自家现在是真的出不起的。

如此一想,倒是直接叫四房去办方便。横竖自家是两妇道人家……四叔那边,若是有不凑手的,去老爷那里支取,总比自己这个儿媳妇出面要强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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