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惦记 第52节

 

“不是,不是。”左渔连忙摆摆手,有些抱歉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妈妈的奶奶很早就去世了,在我出生前,所以我都没见过自己的外曾祖母。”

还挺可爱,这一本正经解释的模样。许肆周嘴角扬着散漫的笑意,双手交叠抱在脑后,两条长腿大剌剌地敞靠在车厢的壁板上,慢条斯理地开口。

“我外曾祖母还在世,过百岁的老太太,经历过北洋政府、国民党政府、新中国成立,改革开放时期,差不多整个近代史吧,她一直生活在恫山,但去年底,被诊断出患有老年冠心病。”

“我跟我外婆回来,想让她去美国治疗。”许肆周眼皮子微微垂了下,语气仍旧淡然,“但劝不动,她年纪大了,不想离开自己的土地,也割舍不下一些责任。”

马车嗒嗒地往前,轮子在坎坷的路面上发出节奏感十足的声响。左渔默默听着。

这是她第一次了解许肆周的家庭情况。

学校里流传着好多关于他的故事,有说他是校园里一手遮天的王,得罪不起;有说他谈过很多个女孩子,是个花名在外的把妹高手;还有人说他打过枪,撞过车。各种各样的传闻,但是对于他的家世,却没有多少人知晓。

听他说着这些,左渔有些落寞,眼神里多了几分担忧,语气认真:“这些责任,比身体健康还重要吗?”

能不能再劝一劝她,先去美国接受完治疗再回来呢?

许肆周眼皮懒懒地垂着,一双手依旧枕在后脑勺:“听没听过‘亦笙教育基金会’?”

亦笙教育基金会,她当然知道,是恫山一位声誉很高的女先生所创立的,具体是谁她不太清楚,但是这个基金会一直致力于支持教育事业,推动了许多学校建设、奖学金资助、教育培训等项目。

所以,是许肆周的外曾祖母创立了亦笙教育基金会?

作为这基金会奖学金的受益者之一,左渔的眼睛霎时充满了敬意。

许肆周见她这副模样,知道她猜出来了,说:“这就是她割舍不下的责任。”

左渔既钦佩又感慨。

她曾经听人说过,亦笙基金会的背后是一位民国大小姐,她身份显赫,是大家闺秀的典范,但因为现在年岁已高,一直深居简出,从未公开露面。

没想到这么巧,她竟然有机会间接了解到她。

而且能说出“男孩子不懂得送花,追不了小姑娘家家”这种话,这位老太太的心态一定很年轻很可爱吧!

左渔感觉她的形象在脑海中变得更加生动起来,然后眼睛亮亮地问许肆周:“所以,你是因为她才回恫山读高中吧?”

“猜对一半。”许肆周眯了眯眼,轻描淡写地解释,“我在英国黑了校长邮箱,然后被退学了。”

他的语气太过自然,左渔却震惊不已:“什么?”

“当时我妈让程野帮我走申诉流程,哦,程野你没见过,就当是我一朋友。”许肆周语气懒散,仿佛在讲一件无关痛痒的事,“但他还没跟校方谈出个结果,我转头就跑挪威冰岛去了,率性妄为地玩了一圈,哪儿危险往哪儿钻,玩过枪,撞过车,放纵欲望,挥霍青春。”

“渡嘉奈你见过,他比我还能玩,但比我还成熟些,他是个事业批,没时间奉陪了,我却还在大西洋公路玩命飙车,后来如果不是老太太查出冠状动脉疾病,我现在指不定还在哪儿疯玩。”

许肆周说完,活动了活动筋骨,不太自在地捏一捏后颈脖。

左渔怔怔地听着,甚至忘了继续吃手上的蛋糕。

这样的许肆周确实如她认识的一样,肆意狂妄,追求刺激和快感。他这种个性,从他之前对叶群,对他父亲,以及对张校的态度和处事方式就可见一斑。

他一直就是这么一个随心所欲的人,才不是什么乖乖仔。

“那你现在还想和以前那样玩吗?”左渔察觉出自己和他相差太大,默默垂下眼眸,轻声地问道。

可是,话一出口,她就纠结得不行了。

她会关心这个,是因为她真的有点喜欢上他了?所以忍不住地想知道他的想法。

左渔心底有些涩,她太清楚他们之间的差距,怎么可能会有未来?

可是能怎么办呢,心之所向是控制不住的。

她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正想将这问题揭过去时,许肆周回答她了,眼睛挂着漫不经心的笑。

“一开始确实想。”许肆周说。

最开始的时候,许肆周确实觉得恫山这破地方有够无聊,他每待一天都他妈是浪费生命,于是找了姜圣回来开拳馆,投资老陈的石锅鱼饭店,各种给自己找乐子。

他以为自己就这样混混日子,东游西荡的时候,遇上了左渔。

她是他活了十八九岁,第一次想要定下来的人。

那天晚上,他听出她心情不好,其实可以给她唱很多歌,可他偏偏选了一首《无赖》。

他总觉得自己也挺无赖的,痞里痞气,又混不吝。他没谈过恋爱,所以没唱情歌,不过结尾那句“没想过和谁有未来,但你除外”,许肆周是认真的。

今晚程野问他,为什么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许肆周差不多两宿没睡,神思正是游离的时候,听见这个问题先是一愣。

他还以为他最先记起的,会是左渔在陈仲远事件中站出来力证他的清白,可他阖着眼,坐在车里,突然想起的却是左渔在服务站下车给他买橘子。

他笑着讲给了程野听。

漫天的萝藦种子飞舞,就像夏天的蒲公英,而那个女孩就那样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站在其中。

他最开始只是对她感到好奇。但那时候在车上,他晕车难顶,好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他就一直在想,他旁边这娇娇滴滴,柔柔弱弱的姑娘,怎么就那么坚强,一个人独自坐那么远的车,走那么远的山路,一声不吭的,不抱怨不埋怨。

本该是圣殿里娇养的花朵,风光无两,却历经风吹日晒,顽强地长出花蕾,散发馥郁芬芳。而且他难受得厉害,是她一直在用心照顾,那时候他就觉得他上辈子是磕了几百次头,才换得来这么一个女孩的悉心照顾,这辈子就是她了,他想一辈子对她好。

“那么多美女你也见过了,就这么一个橘子把你收买了?”程野不太明白,递来一杯咖啡问他。

许肆周手背覆在额头上,也不否认,人在身心极度脆弱的时候,就会格外矫情,他也不例外。

就连他自恃天王老子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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