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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决赛:贪玩岛(四~二十六)

 

半决赛:贪玩岛(四)

看到眼前的场景,停留在商店街的选手顿时变了脸色。

黑鹰浑身的羽毛坚硬,都抵挡不住这只皮球一砸,换成他们,岂不是要变成肉泥?

而此时,皮球从黑鹰血肉模糊的尸体上滚下来,小幅度地在地面上弹跳,似乎在调整速度。西蒙斯趁机逃难,往他们所在的地方衝了过来!

有人低声咒骂:“该死,你不能往别的地方跑吗?!”

其他人纷纷附和。

谁都不想承受突如其来的灾难,要是他们手里有武器,恐怕第一时间就要朝西蒙斯开枪。

西蒙斯好不容易逮住了休息机会,毫不客气地大口喘气,趁机扫视全场时,眼神在艾贝身上一停,忽然亮了一下。他没有被这些人嫌恶的语气打击到,以敞开怀抱的姿态道:“朋友们先别急啊,我可是给你们带好消息来了。”

“……”

他不要脸的程度惊呆了大家,激得众人骂声愈发激烈。

西蒙斯不紧不慢地道:“还是说,你们已经找到武器了?”

众人一愣。

他们在这条街道上翻找了很久,没有找到任何武器。他们彼此监视,不存在有人私藏的可能性。这让人一度怀疑是游戏出了bug。

但节目组会时刻关注直播过程,如果有bug应该早就解决了。也就是说,是他们能力不足才会迟迟找不到武器。

这样的推测使人愈发心浮气躁。

一开始骂他的那个人性子最急,立刻问:“你有武器的信息?”

“别信他。”有人用怀疑的语气道,“他有武器的信息难道会告诉我们?”

西蒙斯嘆了口气:“那也要我有本事拿啊。说实话,即使我不说,你们也很快就会知道了。你们应该也没找到任何武器吧,就没觉得奇怪吗?”

“废话少说!”

其他人紧张地看着那边皮球的动静,就怕它突然跳过来。

“其实建筑物里不是没有武器,我们之所以找不到,是因为?它们在高速移动,或者说是快速刷新。系统设置了他们刷新时间,比如刷新后出现001秒,随后消失,出现在下一个001秒,这时它的位置也会出现变化。而他们的刷新时间,与皮球有关。具体的我说了你们肯定不信,大家都是聪明人,自己观察一下就明白了。”

高速移动?

他们将信将疑时,有人举手:“刚刚球过来的时候,我看到对面的服装店橱窗里有es-6(武器名)一闪而过,还以为是自己眼花。”

“这么说的话,我好像也见到过。”

众人面面相觑。

不断被刷新的武器?这和他们想像得不太一样。

“简而言之,我们不是在空间位置寻找武器,而是要从时间的缝隙里拿到它。”西蒙斯总结道。

“原来如此。”

斜刺里插进来一句的女声,引起了选手惊呼:“蕾佳娜?你怎么也来了?”

为了听清西蒙斯带来的消息,选手就近聚集到了饰品店前的石阶上,而饰品店与香氛店之间被小巷隔开了距离,蕾佳娜正站在小巷口。他们一回头就看到了她。

大家对人气选手都很熟悉。

他们默认强者会去物资最丰盛也最危险的地图,因此惊讶于蕾佳娜的出现。他们中不乏有人试图跳港口,但飞机失事后,见落地就有商店街,干脆先在周边搜索一番。不如说他们本身也担忧自己能否在高手如云的地方存活,原先想挣个印象分的打算一落空,就打起了退堂鼓。

但蕾佳娜会来还是大大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别的不说,就凭她的支持率也不必担心会没有“弹药”。

“我是追着它过来的。”蕾佳娜指了下球道,“我想它的出现不同寻常,身上可能有关于物资的线索。”

她登陆较晚,中途看见追着选手跑的皮球这一奇异景象,干脆就来探个究竟。

飞机在抵达港口的过程中爆炸。她下来的时候有一些人因为慌张而降落失败,更有些人没有及时跳伞,已经被困在失火的飞机上被淘汰出局。

众人听了不由佩服她。

他们都在想着怎么躲避危险,大佬就知道危险之下隐藏的是丰富的资源。

西蒙斯直跳脚:“喂喂,你们也太区别对待了吧。同样都是跟着球来的,怎么轮到我就是一顿好骂,枉我还和你们分享了信息。”

“那能一样吗?你是逃兵。”

“谢谢你啊,本来我们还能好好活着,现在就算知道了武器会出现,拿不到还不是一样要死?”

“别吵了。”蕾佳娜打断了他们,视线落在了街口。

就在这段时间,皮球已经重新弹到了原有的高度,在街口跃跃欲试,原地一蹦一跳,似乎在挑选要往哪个方向去。

“先分散,有需要就在教堂前的草坪汇合,观察一下球和武器出现的规律。如果有机会在刷新前拿到武器,至少可以自保。”

蕾佳娜无形之中成为了众人的领头人。他们自觉一个人无法破局,难得有机会搭上大佬的船,自然愿意听从。众人四散逃开。

艾贝站在原地,看球左跳右跳,如同巡街一般。天空中孩童的笑声不断,就像是真的有孩子在为拍皮球而快乐。

不知为何也还没跑的西蒙斯,悄悄站到了她身边问:“不跑吗?”

她大概看完了,收回视线看一看眼前放大的面孔,眨眨眼睛,转头翻身跳下了栏杆,和其他人一样跑起来。

谁知西蒙斯像牛皮糖一样跟了上来,一边跑还一边问:“大佬,你怎么看?”

“就,跑呀?”

见甩不掉他,艾贝有些苦恼,说话时还因为烦他翘了个尾音。

“你一定知道怎么破解!”西蒙斯越挫越勇,“看在我上一场比赛被你耍了的份上,告诉我吧?你放心,我和你是一边的,拿到武器后,你让我打谁我打谁!”

他的直播间里都在嘲笑他没有骨气,不过他一向是这种插科打诨没骨气的形象,观众接受良好,还因为他格外捧着艾贝而对艾贝产生了好奇心。

艾贝看他一眼,“告诉傻子没有价值。”

奔跑间,她看见左前方的蛋糕店的烟囱里斜插着一把银色的wf-3,是她在手册武器页看见的前十的武器, withfire的缩写,可以射出高爆火焰弹,杀伤力可怕。

但它闪了一下,如同被时间小偷偷走,瞬间消失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皮球,大脑飞快转动着。

西蒙斯开始思考,怎么在短时间内体现自己的价值?

他瞄了一眼其他人,立刻道:“我是傻子,但信不信那些人比我更傻?”

就像是验证他的说法,在他说完这话没多久,就听见了选手的惨叫声!

西蒙斯被那叫声喊得寒毛都竖起来了。

他做直播也见过不少惨状,但那都是虚拟数据,真正来自选手的很少。唯一见过最惨烈的也就是奥特那一回,但当时对方的喉咙被刺破,想叫也叫不出来,他还真是第一回听见这么可怕的叫声,一听就很痛。

titr这次真的是不做人了。

他深吸一口气,坚定了跟随大佬的信念。

惨叫的那人一开始也跟着大部队一起,后来他见一家店没有易碎的橱窗,房顶也是砖瓦结构,要比茅草屋顶牢固得多,就躲到了店里。他这一躲,自然落到了最后面。

皮球见人掉队就不往前衝了,立刻朝他砸了下来。

第一下,屋顶只有轻微的裂痕。那人正要欣喜。

第二下,屋顶塌陷。

第三下,受困于掉落的砖瓦的他,被球砸个正着,彻底出局。

这种皮肉飞溅、骨骼碎裂的经历,想必会让他彻骨难忘。

皮球第一下拍得轻轻的不用力,速度也慢,但第二下和第三下之间速度飞快,以至于他根本来不及反应,连逃出商店的机会都没有。就像最开始那一下只是骗着他好玩的。

砸死了一个人,皮球从他身上骨碌碌滚下来,又开始调整节奏。

孩童的笑声变成了“嘻嘻”的窃笑,似乎在因为恶作剧而欣喜。

众人感到一阵寒意,却也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逃跑的速度慢下来,稍作休息。

他们虽然在分散逃跑,但商业街狭窄,他们没有太多四散的空间,因此只要距离相隔不远,大体上还能听见其他选手的声音。眼下离得不远,便拉近了彼此的距离,讨论一下各自的看法。

“妈的跑出这块区域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它还会追着你跑啊,你真的觉得没遮挡的地方会更好?”

“这一片都是贪玩岛,这个地图的游戏是拍皮球,换一个也未必是什么简单的游戏,除非你自愿出局下线。”

说话的人胆小怕痛,但想想要他投降又不甘心。

蕾佳娜喘匀了气才开口,没有多余的废话,“它落地的时间和武器出现的时间吻合,我观察了一下,它在杀死老鹰和那名选手之后会短暂的在地上滚动,而它与地面接触的时间越长,武器留存的时间也就越长。”

“那就是说,我们只要让球一直在地上滚就可以了?”

“什么叫'就可以了',那么大一个球,你是有力气把它一直按在地上吗?”

“那能怎么办?”

艾贝听他们争吵听的耳朵疼,这些人还比不上范妮有脑子。她看向西蒙斯,这个人虽然也吵了一点,但比起他们好像确实要好一些。

芋乃不在。

伊泽也选了别的地图。

她身边没有干体力活的人了。

说到底,先前那段“空中表演”还是有点消耗体力,在找到医疗物资之前,她不想自己太累。所以如果有人替她铺好路,她觉得也不错。

她看向蕾佳娜。

蕾佳娜没有註意到她的视线,她被一个突然提议的选手引走了注意力。

“……只有一个办法吧,如果有活物被砸死,武器停留的时间就会变长,不是吗?”

虽然提议的人说的是“活物”,但在座的人心理都清楚,除了那隻突然坠落的黑鹰,这条商店街的活物就只有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贪玩岛小游戏no1拍皮球

半决赛:贪玩岛(五)

砰。

砰砰。

皮球蹦跳的声音又重新在空荡的大街上迴响。

众人也重新找回了声音。

「别开玩笑了。」

「谁去送死,你吗?」

他们对这个提议嗤之以鼻,又是一番争吵。蕾佳娜揉了揉额头,打断了他们的自由讨论:「如果你们不介意,我说一说我的想法。还有一种方法能让球较长时间与地面接触——我们可以制约它的高度。它每次攻击目标时,都需要弹跳空间蓄力,弹得越高,下落时的重力打击就越大。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能将它关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它无法弹跳,释放出的攻击力会降至最低。假使屏障足够坚固,它在短时间内无法衝破,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获取武器。」

「这个提议我支持。」

「可以是可以,但我们要去哪里找一个这样的空间?」

「最棘手的问题就是它是冲选手来的,不会无故跳进陷阱裏,我们还是需要一个诱饵。」

蕾佳娜扫了一眼心思各异的选手们,一一回復道:「空间可以利用这些房屋,我们这么多人应该可以改出一个合适的空间。所以需要另外一些选手先去带球。」

对于这点大家到是都没有异议,都是要出力,带球的人虽然危险,但也可以趁机探查整条街道的武器分布情况,比做后勤製造空间的人要掌握先机,况且隻要有人在动球就会追,他们完全可以分批次轮流带球,有充裕的休息时间。

所以众人都根据自己的能力情况,提出了分组要求。

蕾佳娜将艾贝也分到了「带球跑」小组,西蒙斯自然跟到了艾贝身边。

「至于诱饵……」

蕾佳娜看向西蒙斯。

这群人当中,西蒙斯显然是跑得最快的人。

「诱饵」需要较快的反应力,能在进入空间后从小门离开,将球关在里面,一旦不能及时离开,就会遭到淘汰。

西蒙斯抱臂冷嗤:「看我干吗,当我是傻子吗?不去。」他把注压在艾贝身上,就立刻对另一个领头人物表现出恶劣的态度,以示自己的清白与忠心。

虽然他也不知道艾贝究竟有没有破解谜题。

而且老实说,蕾佳娜的思路和方法都可圈可点,最难得的是在短时间内就能将一盘散沙凝聚在一起,如果不是艾贝上一场比赛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他可能就跟了她的注。

蕾佳娜也不再强求,她刚想考虑自己上阵,就有人自动请缨。是那个急性子的选手,他的速度仅次于西蒙斯,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一切准备就绪。

这一次众人行有目的地,不由加快了动作。事情进行得十分顺利,一部分人轮流将球带走,其他人趁此机会挑选了一个空间狭窄的店铺,撬掉了其他房屋的屋顶,临时作为「盒盖」,等球入瓮就能合几人之力将它困在里面。

然而另一边突然出了状况。

他们定下的规则是从商业街中心开始,跑上一整圈再换人。这条街道不短不长,来回一圈差不多个人体力达到极限。

就在轮班交接时,作为「诱饵」的那位急性子选手突然发难,猛地推了刚跑完的选手一把,将人送到了皮球的正前方,那人跑了一路早就累得半死,来不及起身再逃,就被球活活砸死了。

而他自己则早就看准了武器所在的方位,趁着球与地面接触的时间,立刻朝武器奔去!

队伍譁然。

就在这时,一张纸页被风捲来,啪地打到了他脸上!

他陡然失去了方向,摔倒在地,起身再朝武器扑去却扑了个空,摔进了橱窗裏。

橱窗玻璃哗啦一下全碎了。

队伍中,西蒙斯震惊于艾贝的这一手绝活,不知道她从什么时候起手里多了那本《贪玩岛观光手册》,然后刚刚看见「兵变」,就撕了一页下来,手指间一松,像是不留神被风吹跑了似的。

用重物击中目标并不难,可是一页纸?

哪怕是顺风,她怎么会知道这个方向能正好打中对方的脸呢?

「啊……」艾贝低头看看,「那页我还有用。」

西蒙斯两眼放光,热切积极:「我去捡我去捡!」

艾贝则走到前方。扑倒在橱窗碎玻璃上的男人挣扎着要起身,她脚踩上去压住了他的脖子。他脖颈的动脉与橱窗边框刺立的三角玻璃碎片贴近,「不要动哦。」艾贝碾碾脚尖。

男人僵住。

其他选手早就惊怒交加,此时围上来对他破口大骂。

「让球砸死他!」

「畜生!」

「还真有人敢信那个提议?」

他们不敢相信,如果自己是和他交接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下场。他们中也不乏有对那个提议心动的人,但有的人不敢付诸实践,有的人还来不及去做,现在看到他的下场,为了掩饰心虚骂得格外响亮。

那人惊恐地听着球轻轻拍地的声音,想到其他人将死的惨状,整个人都开始颤抖。

「让球砸死他」的呼声越来越激烈!

「不行哦。」艾贝摇头阻止了他们,「要交给队长来解决。」

捡纸回来的西蒙斯一愣,她称呼蕾佳娜为队长,是要支持她?

要知道哪怕是一直支持蕾佳娜的人,也没有直接称呼她为队长,毕竟都是有头有脸的主播,谁也不肯屈居人后。

他们挪换了位置,换了人去带球,一边令人去找蕾佳娜。蕾佳娜很快赶到听了前因后果,同样反对直接将他送去「餵球」。

有人道:「我们大部分人都来回跑了一遍,武器最常在哪几个地方出现都摸清了,这样做不是更省时省力?」

不得不说,这才是大多数人呼吁让他死的真实原因。

但不必蕾佳娜开口,就有相对理智的人反对:

「不行,时间根本不够。」

「武器会刷新,他刚刚找的是最容易刷新的地方,真能碰上也是运气好。」

「怪不得他作为『诱饵』要申请跑两轮,不知道节省体力。我猜他一次不行可能会出手第二次。」

「从数据测算的角度来考虑,策划不会轻易让我们拿到武器,隻是死一个人的时间确实太急了。大概隻有小部分人能够运气好「守」到武器。」

「除非连死两个人。」

这样的论调出现后,蕾佳娜终于出来压场:「够了。无论死几个人都填不了这个窟窿,这根本不是正常解决问题的办法。」

这就是她不建议送人去「餵球」的原因,那样虽然解气,可是会让所有人的神经更加紧绷。

而现在不是製造恐慌的时候。

她深知有一就有二,必须扼制住这股势头,因此问这人:「你是自己退出,还是等我动手?」

众人怔了一下。

那人已经急切地叫起来:「我退出!我退出!」

直到他快速申请退赛,身影凭空消失,他们才反应过来。

他们一直被球追逐的恐惧支配着,不由忘了他们虽然在打生存战,但却是在另一个空间里,随时能够返回现实和平的世界。

其他人的神经稍微放鬆了一点,场面不再那么剑拔弩张。

艾贝有一些可惜。

这其实是一个立威的好机会。最好的选择就是亲手杀死他,震慑其他人。让他被球砸死确实是最愚蠢的决定,但让这些人的弦绷着才好,一旦鬆散下来,不利于接下来蕾佳娜对这个团队的掌控。

她的想法很快得到了验证。

陷阱已经布置好了,另选的「诱饵」去接手带球,一直进行到球跳进他们准备好的陷阱,这些步骤都进行得异常顺利。

皮球砸下来时有空间间隙,「诱饵」及时从小门跑了出去,皮球再想往上跳,就被四周蹲守在屋顶上的人用拆卸下来的房顶彻底盖死了。

「盖盖子」需要人力气大,还要眼疾手快。

其他人看着都捏了一把汗。

但球被封死了。

隻听到「咚」的一声,是它弹到了屋顶,却没有突破。

高空属于孩童的笑声停下来,它似是嘴巴一瘪,发出一点呜呜的声音,像是要哭。

选手们不禁大喜过望,立刻在四周搜索武器。

可是他们找了许久,那些经常刷新武器的地方连一点影子都没看见,前后左右,这条街能看得到的地方全都被人用眼睛挖了一遍,没有,完全没有。

难道……真的是要它杀死人的时候才可以?

就在这时,那「咚咚」声变得剧烈,却不是从屋顶传出。临街的那一面墙开始震颤,墙粉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原来众人担心球被困住的时间不长,搜寻的时候都离得不远。

眼下这些人脸色惊变,逃跑的动作刚做出来,忽然硕大的皮球撞塌了墙壁,径自衝上街道,碾碎了这些人。他们的血肉似乎一下子被挤爆了,散发出浓重的腥气。

其他选手受到惊吓,脑子短暂地空白了一瞬。

而球滚出来的那座店铺之中,下砖上瓦全都完好无损,前后空间却比它的直径要大,此刻,屋内的桌椅,后厨的玻璃、料理台全都被碾成了齑粉。

它不是隻能用重力砸人,前后滚冲同样可以蓄力。

「1、2、3……」有人恰好避过一劫,在心里数被撞死的人,惊惧中带着兴奋地问,「死人了,东西出来了没?!」

还有人怕影响观众感观,对着说话的人大吼:「死什么死,就是下线了而已。」

至于这些人「死」前痛不痛,痛一下而已有什么关係?怕疼就别来参加比赛啊。

他们全没想过,这里虽然不是现实,但也与他们的神经系统相关,超出负荷的疼痛会对神经造成无法挽回的损伤。

即将获得胜利的喜悦令他们冲昏了头脑。

「那边,那边有es-3!」

「还有ww-7,重力水衝击枪,啊这是我最想要的!」

众人各自朝想要的、靠近的武器冲了过去。

但没等他们靠近,这些武器所在的空气一阵扭曲,他们伸出去的手隻摸到了空气。有人往前踉跄了一步,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而街道上,皮球又一次噩梦般地跳了起来。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刚刚球一直在地上滚吧?!」

「不对,有哪里弄错了……」

「我怎么觉得,这个该死的皮球和武器的出现根本没有关係!」

体力耗尽却做了一场白工的选手怨气横生,也不管蕾佳娜头顶的人气选手光环,立刻质问她:「你骗我们?」

从一开始,就是蕾佳娜总结出了球和武器之间的联繫,也是她提出了这样的办法,无论之前是否是他们自己无能,隻能支持她的决定,此刻都不由将怨气发洩在了她身上。

蕾佳娜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她刚要开口,隻听见旁边传来又轻又跳的女孩的声音:「她没有骗你们哦,骗你们的其实是他。」她指了一下西蒙斯。

被指到名字的西蒙斯愕然。

「最开始是他带来了消息,说武器和球有关,所以我们才会照着他的思路推测,对不对?」

「说得对。」

「就是啊,明明球是他带过来的,话也是他说的,我们确实都是被他骗了。」

「这人不会想借球把我们都杀了吧……」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众人激愤。

艾贝嘆了口气:「总之,我们确实是被人带错了方向,但那个人不是蕾佳娜。」

蕾佳娜的肩线放鬆了一点,认可又感谢地对艾贝点了点头。

艾贝看了看这些人,在心里也嘆了一口气。她也是没办法哦,现在这个团队岌岌可危,她不得不将漏洞补上。而让一个团队拥有凝聚力最好的办法,就是拥有可以共同抵御的「外敌」。

当然,她也不相信有人会一直跟她站在同一边。

除非,他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

艾贝发现西蒙斯投注过来的视线,不由对他弯眼笑了一下。

他看起来也很好用,所以她要先做点什么,才可以放心用呀。

半决赛:贪玩岛(六)

天色不知不觉中暗了下来。

商店街上霓虹流光,映衬着艾贝的笑容,格外的甜蜜动人,也令人心底无端发寒。就像长得色彩斑斓的植物,根茎裏淌满了有毒的汁液。

有人敢去掐,那毒汁便要流到他的手心,沁入皮肤,直到心臟也被侵蚀。

西蒙斯望着她手指动了动,人眼看着沉默下来。

其他人还在猜测他的险恶用心,他却突然想起在这之前不久,她跟他说了一番话。

「是它的笑声。」

「什么?」

「武器的出现和球无关,和笑声有关。为什么有时候它们停留的时间长,有时候时间短,你们都没有注意吗?」她反过来问他。

因为空中传来的笑声有长有短,但几乎每拍一下球,那咯咯声都会随之响起。

隻是听多了之后,众人也从一开始的惊悚变成了麻木。反正从来隻听到笑声,没有看到背后的人出现,相较之下,皮球就危险多了。

他恍然大悟。

她能够将这份线索告诉他,他自然以为这是她信任自己的表现,还为此兴奋了半天,被直播间的人取笑。

原来不是。

到了这一步,他才明白他们之间的关係和信任与否无关。他几乎是迅速理解了她的意图,他送上门去给她利用,于是她利用了他。如此而已。

在那个笑容之后,艾贝就一眼也没有再看过他,就好像并不关心他到底会怎么做。

但又像是在等待他的选择。

他也笑了一下。

「确实,我给你们的信息提示是错的。」他单手插在口袋里,人被夜色浸透,五官竟因多出的那一点漠然而显得更深邃,但又很快变得吊儿郎当的。他睥睨众人,「大人说什么都信,你们难道都是听话的乖孩子?」

他嘲笑一出,群众愤怒的火焰再次高涨。

「我没说错吧,你们真有趣,我说什么就信什么,我既不是游戏策划人也不是游戏npc,你们哪来的自信我说的就是正确的信息?被误导也隻能怪自己太蠢,和我有什么关係。」

这话太辛辣,却也透露出了他并非故意给出错误提示的信息。如果他着急解释,众人反而会被失败冲昏了头脑,将他当做发洩对象。但他态度强硬,看上去就很不好惹,一时间连骂声都减少了。

但他仍然是众人失败的源头。

他也不管众人想不想听,就和随手扔了一个被啃过的苹果核似的,随口就将球和笑声相关的信息抛了出去。

场上静了一剎,众人有些吃惊,却都不太敢信他了。

「真的吗?」

「你要怎么证明?」

他的态度很不耐烦:「我怎么证明?我劝你们少和我浪费时间,有这个时间自己去验证。你们来这座岛上,该不会是想证明自己又蠢又没用吧?」他口中发出啧声,眼睛扫望去,看得那些质疑的人脸色涨红。十足十拉满了仇恨。

唯有蕾佳娜摇头反驳:「话不能这么说,这一道关卡仅凭一个人可能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经历才能闯过,大家一起合作可以减少消耗。你既然有了不同的看法,我也认为可以照着这个思路去试一试。大家不要有太深的成见,游戏一开始谁也不知道怎么玩,他隻是提供自己的思路而已,确实不能怪他。」

她在当中缓和关係,其他人愿意听,西蒙斯却半点不肯买帐。

「想剽窃我的思路就直说。」他哼笑一声,「要合作也要能力相当,就这些人?行了,陪你们玩了一天我也累了,我一个人闯关都比你们快。一群乌合之众。」

他走得干脆利落,走之前一声嘟哝把选手们气得肺都要炸了!

「有什么了不起,我也发现了笑声很古怪,再晚一点就能总结出规律了。」

「球就是他带来的,谁知道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故意不说。」

「走,换种方式继续找武器,我们可别输给他。」

他们本来还有些不服气蕾佳娜的领导,自觉除了人气之外不比对方差,但现在,他们迫切地希望蕾佳娜发挥神勇,立刻解谜通关,拿到武器,将那个嚣张的选手踩在脚下!

都是主播,心知这种这种反转逆袭的套路,观众可是喜欢得很。

既能打压对方的嚣张气焰,又能拉动直播间的数据增长,运气好拿到精品武器所向披靡,何乐而不为?

原来他们的配合隻是基于蕾佳娜声望最高的基础,在配合过程中其实多有摩擦,彼此都不服气。眼下却真的团结了起来,不必蕾佳娜主持局面,纷纷簇拥在她身边询问:「现在我们要怎么做?你说,我们做。我就不信了,我们这么多人还比不过他一个?!」

他们讨论时已经换了一个地方。原来的街道上血腥味太重,都是碎尸,纵然理智上知道人都没有死,情感上还是直逼众人的心理承受度上限。

蕾佳娜指派了一个人将球引走,其他人可以安然无忧地聚在一起讨论。

艾贝站在人群之外,安静又乖巧地等待着他们商量完毕。

有个女选手不留神踩到了她的鞋子,立刻回身道歉。

艾贝回给她一个干净乖巧的笑容,「没关係。他们怎么说呀?」

「还在讨论,找不到影响笑声的方法。有些人说是它想玩更有意思的东西,但这里哪有它的玩具啊。还有人说看见人死了它会笑得更高兴,死的人多,笑声时间就会变长,拜託,这不是实验过的吗

?它的玩具球压死这么多人的时候,它确实笑得挺开心,但根本没有延续多长时间。有些男主播为了赢真的是没下限,你别听也好。」

不知道是不是艾贝的表情动作总是给人一种无害的感觉,女选手不知不觉说了很多,还夹杂了自己的抱怨。

艾贝想了想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对不对,我觉得球也不是完全没有用的。我们的一举一动不能直接影响笑声,但我们可以影响球呀,而球可以影响笑声,对吗?」

「咦?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有点想通了,但还是有地方不对……对了!这个思路不又绕回去了吗,还是要关住那颗皮球?」

「不一样。目的不一样,手段也就不一样了。如果是为了增加球和地面的接触时间,当然是要关住它,但现在是为了延长笑声,笑声在球玩得最开心的时候时间最长,那就要想办法让它开心啊。」

女选手的眼睛一亮,「你说得有道理,那怎么让它开心呢?」

「我也不知道。」艾贝轻摇了摇头,乖乖地说,「不然我就会告诉蕾佳娜了。」

「也是。但能推测到这里就很不错了。」女选手一边安慰她,一边越想越觉得这个方向没有错,「你等着,我去和蕾佳娜说一声。」她动作很快,一下子挤到了蕾佳娜面前,将艾贝的话都告诉了她,还指了指艾贝的方向。

蕾佳娜给了艾贝一个温和又善意的笑。没多久,她和众人商议完毕,下达了搜索街道的指令。

她一开始看见皮球往商店街来,以为它是追着西蒙斯来的。现在想想,它是从哪里出现和西蒙斯相遇?倘若它一开始就是准备来商店街,中途才遇到西蒙斯,追着他跑呢?而对西蒙斯来说,商店街是这片山坡唯一可以躲避的地方,不得不往这边逃呢?

那么它会到商店街来,就代表了这里有它想要的东西,换言之,就是有他们可以通关的线索。

到现在才想到这些,蕾佳娜不由懊恼。

如果不是这些人个性都太突出,聚在一起主观意见层出不穷,搅乱了她的思路,也许她能早点想起这个疑点。

不过,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她也不准备让自己吃亏。

所有人都被分散到店中寻找线索,隻要与孩童、皮球等相关的信息都需要汇集。首先被人注意到的就是诸如玩具店、图书店、快餐食品店等最有可能与这两个关键词有牵连的地方。众人搜索一番之后,也拿到了不少信息。

事实上,不是没有人想过在店里搜寻线索,众人定下「带球」规则的时间里,就有一些选手在轮班前后悄悄地到店里搜寻,不欲别人知晓。但最初没有目标方向,他们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寻找线索无异于大海捞针。这次相对有了方向,拿到的信息自然更加精准。

怕有人隐藏信息,他们分组前行,互相之间不忘讨论。

「你有没有发现,笑声出现的时间越来越短了,间隔越来越长。」

「对。」

一开始球每拍一下都会有笑声,现在球拍慢了,笑声也短了。

「感觉好像,有点疲软?」

提起这句,探讨的两人相觑无言。

「这个游戏该不会还有时限吧?」

「……」

「没事,就算有时限也不会马上就结束。现在笑声还在,说明那个叫西蒙斯的主播也还没找到方法,我们快点!」

街道安静,偶尔可以听到人快跑的声音,还有隐约的皮球砰砰地弹跳声,隔得太远,听得不真切。

艾贝走到一家店门前,商店灯牌的蓝色灯光一闪一闪,在她眼睛里跳跃。

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在几个目标店铺间来来回回,摇摆不定,她的目的地一直隻有这一个。

皮球来回在商店街追着选手跑了许多趟,弹跳时百无禁忌,砸到屋瓦也是家常便饭。就隻有这家店,无论它来回多少次,都没有砸坏它的一砖一瓦。

它的经营项目也有些特殊,不出售物品,也不是餐馆。

这是一家干洗店。

半决赛:贪玩岛(七)

店中,深灰深棕色调的大衣被一排排吊在半空中,毛织地毯有的捲成筒挤挤攘攘地塞在收纳柜里,有的铺开大半张,炫耀着华丽的花纹。店内摆设不很规整但也不乱,隻有柜檯的抽屉半拉开来,许多签单一样的收纳条像是积压了太多,弹冒出头。

纯白的收纳条在深重华丽的店内背景色中格外醒目,艾贝便直接走向了柜檯。

除了它醒目以外,也是因为方便。如果直接查看物品,那么店里显然都是沉重的物品,无论是大衣还是地毯,一一查看要费许多功夫。

十月一日:艾丽莎送洗物品「驼色羊毛衫」,标籤sx-031,备註:不许再洗串色……哪怕串色,我也不要绿色拜託!

十二月八日:马特送洗物品「毛绒裤子」,标籤sx-132,备註:啊哈一个月没洗啦。

一月二十四日:安娜送洗物品「孔雀蓝毛织地毯」,标籤sx-327,备註:清洗时请小心。另外,我家小儿子爱德的打气筒丢了,我怀疑藏在毯子里,可以麻烦你帮我找找吗?

……

艾贝的动作不快不慢,一行行扫过,确保没有信息遗漏。

小小一张收纳纸当中,就拥有时间信息、物品信息、居民姓名信息、标籤数字信息和类剧情信息。几百张收纳单一一,如果需要增加游戏难度,这里就足够设置重重障碍。

不过作为第一个登岛小游戏,它显然没有那么难。

或者说这场比赛的主要目的还是在于选手之间的逃亡厮杀,岛上的关卡游戏也隻是作为调剂而存在。否则千篇一律的武力值击杀画面,对观众来说难免无聊。

看到安娜的收纳条时,她停顿了一下,在所有的纸条中,这是少见的问句信息。

这之后还有许多仿佛与这个游戏相关的信息,比如有顽皮的孩子走失了,母亲将他穿坏的衣服送了过来,店里也负责修补。「走失」两个字容易引发人们的联想,至少关注艾贝直播的观众已经由此开展了一千零一个故事的想像。还有人在裤子口袋里遗落了弹珠,註明这是贪玩岛居民最喜欢玩的游戏,无论是谁,看到弹珠都一定会扔下其他的游戏跑来玩。

观众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让那个看不见的孩子换一种游戏,也许他会更开心。

直播间的意见五花八门,好在艾贝习惯屏蔽不看,没有太大影响。

其他主播在夜晚降临后就开启「弹幕护身」,希望降低安静的商店街的恐怖色彩。因此即便他们本身很有主见,在看到这么多的想法之后也不免眼花缭乱,搜罗出的基础信息本来就多,再加上观众的想像,两项交叉延伸出现了千万种可能。

诸位选手头晕脑胀,看看手头这个信息也有可能,那个好像也能牵扯上关联。

蓝色灯牌下的店内,艾贝一直到将所有的收纳条都看好,还有閒心把它们整理起来放回到抽屉裏。

她的思路很清晰,虽然相关的信息有许多,但仍然隻有标籤sx-327的那张纸条写了一个问句。

曾经,她为了设计一个小游戏,就做过这方面的研究。像这样的问话给了她熟悉的感觉,这就是一个邀请,询问「你可以吗」,就是在告诉她「如果你可以做到,就能得到新的信息或者奖励哦」。

她顺着标籤找到了那条孔雀蓝的毛织地毯,它不难找,从柜顶垂下了小半张如开屏的孔雀,孔雀蓝、深黑的渐变,光照下会有吸睛的银灰在毛织物顶端闪耀。艾贝举高手扯了一下,毯子捲筒从上面滚落下来,沉沉地砸在地面上。

有点重。

她拖着半截外露的地毯往外拉,慢慢才将整张地毯打开。

忽地,地毯裏滚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打气筒。

这个打气筒是黄绿色的,圆筒表面滚过一个字母,在停留时恰好被压在下方。

艾贝捡起来转过方向,隻见是个v字,v字上面两点眼睛,合起来像一个笑脸,线条抖动,仿佛隻是小孩子的随手涂鸦。

砰,砰。

外麵皮球轻拍的弹跳声突然变大,逐渐靠近这间店。

不一会儿,艾贝抬起头,就看见了那个同色的皮球,仿佛看见了一个大胖肚子。它不断地往门前挤,似要将大门挤破。但在门发出吱呀声时,它又像做错事的孩子猛然往后一跳。

它在门前左跳又滚,可就是进不了这家商店。

要不是看着它压死过许多人,这场面还有点好笑。

艾贝在它滚动的时候,看见它「肚皮」有一个气口,原来的气口塞不知怎么被拔了出来,呼呼往外漏着气。

现在的它看起来已经没有上午那么圆了,好像扁了一些。

「你是想要我给你打气?」

那么小的打气筒和几乎与屋顶匹敌的大圆球,令人难以将两件事物联想到一起。

皮球快速跳动了两下,就像在点头。

艾贝却一点也不怕它会翻脸,直接说:「不行哦。除非你告诉我,我想要的武器会在哪里出现。」

皮球没有嘴巴,急得到处乱滚。

这时候完全可以看出,原来说它与地面相触会引发武器出现的推论是错误的。它在地上耍赖打滚了这么久,也不见有武器出现。

空中孩童的声音也转为呜呜地委屈哭声。

街道上,原来将球引走的女选手回身一看,猛地发现球丢了。

他们在带球的时候通常是拼命向前冲,免得被球追上,从没想过还会出现球追丢了的情况。女选手愣了好一会儿,犹豫要不要反身回去找。

就在她踟蹰时,一个娇小的身影进入了视线。那颗皮球就紧随在她身后。

女选手立刻跑了几步,想想不对,又回头倒着跑,问艾贝:「它怎么跟你跑了?」她抓了抓醒目的粉色头髮,一副不甚理解的模样。

每个主播都想要吸引观众的眼球,场上虽然黑髮、金髮居多,但出挑的颜色也不是没有。

艾贝看见她也露出惊讶的表情,解释道:「刚刚我从拐角出来,不小心撞上了它,它就来追我了。」

「这样啊……你继续去找东西吧,我带球回去交接。」

艾贝摇了摇头,「我已经搜完一圈了,正好也要回去。」

「那就一起!」

她还嫌一个人跑着无聊,有人作伴正好。

「嗯。」

艾贝摸了摸口袋,那里放着小小的玩具打气筒。

有它在,球是不可能被别人引走的。

皮球在她们抵达聚集地之后果然进入了暴动状态,它没有被前来交接的选手引走,而是径自跟着艾贝往前跳。突如其来的转变令交接的选手大惊失色。

后方就是他们的「基地」,众位选手齐聚,皮球从天而降压垮了建筑物,引得砖瓦塌陷,灰尘漫天,将众位选手逼出了躲藏处。它就像失去了控制,左跳右蹦,破坏力直线上升,引得在场众人惊叫连连,大声询问:「怎么回事?!」

蕾佳娜出声:「别急,正好试试道具有没有用。」

原来就在刚刚,他们从众人搜寻回来的物品中得到了一些线索。有一部分人同时找到了一些奇怪的弹珠。说奇怪,是因为它们藏在建筑物的各个角落里,仿佛不起眼,但又在摆放整齐的店铺中格外突兀。再加上这座岛风关于土人情介绍的书中称,弹珠游戏是贪玩岛居民最爱玩的游戏。

于是有人猜想,那个没露面的孩子之所以笑声减弱,就是玩腻了拍皮球的游戏。

而弹珠游戏作为岛上居民最喜欢的游戏,或许才能使他的笑声长久停留。

刚回归的女选手听了其他人的话,不由迟疑:「之前不是说,那个皮球才是我们和孩子之间的媒介吗?」

「但没有找到相关的道具。」

两人一边躲避一边说话,那人话里带着喘息声,「……其实有人看出了球有问题,你发现没,它好像不如之前那么圆了。但目前没有找到和这个信息可以关联的道具或者线索,所以隻能先试试……」

「那也没办法了,小心!」女选手及时扯开了他,没有让他被砖瓦砸到。

那位选手惊魂未定,「这颗皮球到底怎么回事?!」

女选手转头要和艾贝说话,却听见空中的笑声再次变得清晰起来。原来那笑声裏已经隐隐有不耐烦的尖刺,此时却又变得像是找到了有趣的玩具。

「真的有用?」女选手有些惊讶。

「可能隻是觉得他们好笑吧。」

艾贝望着那些人匍匐在地上打弹珠吸引boss,一会儿又像被扎了屁股似的跳起来,躲避皮球的碾压。她的唇角也翘了一下。

女选手没听清,问了句「什么?」。

就在众人心里的希望被点燃时,孩童的笑声骤变,变成了哭声,小声的哽咽很快转化成嚎啕大哭,如魔音贯耳。

有人惊恐地指着那颗皮球:「球怎么瘪了?!」

原来还要仔细观察才能看出皮球和最初的形状不同,现在却是肉眼可见的瘪了,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变成了椭圆的形状。椭圆形的皮球不如圆形的它有力量,弹跳的动作减缓,给了众人足够的喘息的时间。

但这样的变化,比之前更让人心慌。

「不好!」

蕾佳娜皱了下眉,「这个游戏有时限。」

按照笑声与武器之间的联繫,一旦笑声停止,武器就会消失在时间夹缝之中。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在第一阶段失败,哪怕贪玩岛上还有其他的游戏能令他们得到武器,进度也会远远落后其他选手。

众人登时着急万分,顷刻间四散寻找其他线索,不乏有人对弹珠游戏不死心,还想利用这个道具緻胜。

电光石火之间,有一道潜藏在屋瓦间的身影,从上面跳了下来,正落在皮球上方!

「谁?」

「是那个西蒙斯!」

众人一看是他们的头号大敌,马上想上前捣乱,防止他抢先成功。还是蕾佳娜及时阻止了他们,「先等等,让他去。」

西蒙斯是看准了位置跳的,正好皮球的气口朝上,他抓住气口芯来固定自己的位置,将针一样细小的打气气管塞进气口。

小小的打气筒,竟在眨眼之间就给大圆皮球重新注入了活力。两者放在一起有种诡异的和谐感。

皮球肉眼可见的鼓起来。

众人都有些看愣了,他们在底下隔得远,看不清他手里拿的到底是什么。

天上的啜泣声慢慢地轻了,隐隐约约地,孩童好像笑了一下。

其他人都还没回过神,以为这隻是曾经遇到过的每一次短暂的笑声,没有意识到「开关」已经被打开了。

笑声没有停下来。

商店街的各个角落里,武器时隐时现,逐渐变成可以触摸的实体。

粉色头髮的女选手一回头,却发现艾贝不见了。她奇怪地向后扫了一圈,远远的在大部分人的后方看见了艾贝,就站在某家商店门外。

神奇的是,有一件武器恰好在门前刷新,支立在门上。几乎是艾贝的手一握,就将它拿到了手中。

没多久,旁边的人突然都叫嚷起来,「可以拿武器了!」

「我们也可以拿?不是谁成功谁拿吗?」

「我拿到了!!」

女选手刚眨了下眼睛,隐约看见艾贝好似抬了下手臂,那个正兴奋地举高武器炫耀的人就倒了下去。接二连三的,那些拿到了武器,或者即将拿到武器的选手,如多米诺骨牌一样痛苦地摔在地上。

他们没有立刻死去,隻是抱着头在地上打滚,脸上的青筋和红丝浮现,将他们的外貌变得像是鬼怪。

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是nen-1!」

nen-1拥有入侵人体神经网络的子弹,瞬伤能力强,会让人痛苦不堪,瞬间失去战斗力,是这次比赛中排名顶级的武器之一。

子弹入侵无声,他们几乎没有防备。直到连续多人倒下,才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看见艾贝举枪的人不敢相信,「你不是那个发现西蒙斯有问题的女生……」

「我们不是队友吗?」

「我们?当然不是了。」艾贝的枪瞄准了他,她轻巧地道,「我们是对手呀。」

随着这一句话飘落,众人猛然间想起来。

这一开始隻是个临时团队而已,甚至因为他们每个人都个性突出,会互相排挤。直到西蒙斯站到了他们的对立面,他们以他为敌,才维持住了表面的和平。

就在刚才,他们先懊恼于被西蒙斯抢先通关,又因为意外可以拿到武器而惊喜万分。他们在短短的时间里习惯了合作的模式,自以为先拿到武器的都是他们的人,警惕心也在这时候降到了最低。

艾贝侧头偏向蕾佳娜,「蕾佳娜好像也是这么想的。」

蕾佳娜似是没想到艾贝会突然针对她,在短暂的惊讶过后,她笑了一下,笑容裏风情无限,「被你抢先了。」

艾贝记得在飞船休息室裏,蕾佳娜异域美人的魅力强大,吸引了许多男选手驻足看她。

而这次比赛,她似乎一直在刻意收敛魅力。没有荷尔蒙作祟,她的领导能力才会突显出来,而这一窝小白鼠被她提前圈养,就是想拿到武器后再杀死,充作她的比赛分数。

艾贝先下手之后,她也十分警觉,立刻找到了掩体。否则艾贝的第一颗子弹就应该送给她。

「真相揭幕」意味着死亡的来临,贪玩岛上死亡的数字不断跳转。

粉色头髮的女选手最先看见了艾贝举枪的一幕,她额头有冷汗滑落,强自镇定地对艾贝道:「我想自己退出游戏。」

两人原来相处得还不错,多一个人当帮手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我不信哦。」话落之前,子弹就已经钉入了她的额头。

子弹如蜘蛛脚般刺进皮肤,牢牢抓住了她头部的神经,似要收网一般猛地将神经网络整张拽出。

强烈的剧痛令女选手摔在地上,这时才露出藏在身后的武器,是她刚刚急急忙忙找到的。艾贝的「背叛」让她更早地意识到这是比赛。

商店街上已经几乎没有站立的人了。

nen-1并非无懈可击,如果有人能抵挡神经疼痛,也许还有一战之力。可惜大部分的主播都无法接受这个等级的痛感,在被痛苦攫取住后没多久就选择了投降。

这时,西蒙斯从皮球上跳下来,在地上站定。球已经不跳了,吃饱喝足似地在地上轻滚。

艾贝的枪微微一扫,枪口对准了他。

他猛地举起了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他还没来得及拿到任何武器,手里隻有那个巴掌大的黄绿色玩具打气筒,此刻显得尤为滑稽。

看似滑稽的场面,却没人知道他后颈陡然起了一层细毛汗。

时至今日,他都不敢确定,她会不会杀了他。

两人对视,艾贝的手指轻弯,叩在nen-1的红钮上。

西蒙斯的心被处刑一般吊了起来,高高悬着。

忽而,他眼前一花,那足以威胁到他生命的枪管突然消失了。

与之相对的是女人痛苦的呻吟在艾贝身后响起。

他越过艾贝的肩,看见了痛苦倒在街边的蕾佳娜。

就在方才,蕾佳娜想抓住他们对峙的时机对艾贝下手,却没想到艾贝右手一动,手里的枪如变魔术一般转移到了左手,扭到了后背。她后背犹如长了双眼睛,对准蕾佳娜精准射击。

艾贝没有转身看自己刚击败的对手,而是对西蒙斯笑了一下:「你做得比我想的要好呢。」知道用一些意味不明的弹珠去吸引众人的注意力,还能帮他吸引对手的注意。

她没有要杀他的意思,还表扬了他。

劫后余生。

西蒙斯疾跳的心臟猛地一个重跳,稍稍开始恢復正常。他跟个大孩子似的,蹲在地上缓解情绪:「……你别对我笑了。」

艾贝疑惑:「嗯?」

「死神的微笑。」

天空中是孩童快乐的哈哈大笑声。

半决赛:贪玩岛(八)

白色海鸥从贪玩岛前的蔚蓝海面上急速掠过,发出嘹亮而清脆的叫声。海天一线,潮水温柔地起伏,摩挲着金色的沙滩。

镜头如被海鸟的尖爪抓高,骤然从海面上俯衝极速穿越森林,衝到了选手身前。

那里正在进行一场单方面的虐杀,红髮飞扬的男人一拳将另一位选手的颅骨打碎,可怕的头部凹陷令观众牙根发酸。另外埋伏在周围的几人趁此机会发现了红髮男人的破绽,兴奋与恐惧让他们忘了一开始的计划,陡然开枪射杀目标。

奥特早在他们发出轻微摩擦声时,就辨别出了他们的方位。

他任由wa子弹打在身上,承受着特殊子弹带来的窒息感,使正常人痛苦万分的酷刑没有让他的脸色有任何变化。他舔了舔牙齿,如清理牙齿间碎肉的大型猛兽,准备享受下一场饕餮盛宴。

埋伏他的选手终于感到害怕,想起同伴的下场,举枪的手开始颤抖:「我、我、我、别杀我……」

话音刚落,那道阴影就落在了他身上。

等奥特以残酷的手法淘汰了这些所谓的各星球精英之后,眼睛一瞥,瞄到了这些人死前扔在地上的《贪玩岛观光手册》,岛屿地图的上方浮现出了一个总和数字,记录着岛上的存活人数。

「嗯?」

另一边,生存人数减少的播报在贪玩岛上空出现。厮杀中的人也许会错失信息,但恰好在战斗间隙的选手听得清清楚楚。

「人变少了。」穿着淡黄长裙,外表柔弱的女人轻声说,「上一次报数还是是734,少了165个人。」

广播隻在人数出现大幅度变动时才会播报,因此前后隻相差几分钟的播报顿时引起了选手们的注意。她打开了观光手册,地图上每一个图标方位上都有详细的数字记录着这块区域的存活人数。

在这些不起眼的数字之中,妮可明确指出了发生变化的地方,「是在『babyvil(婴儿村)』发生的大规模死亡事件,大概率是群体性厮杀,否则不足以在短时间内出现这么高的死亡数字。」

「确实,强势的个人选手不多,那个红头髮的离的最近,但按照预估进度他现在应该还在『nightcapport(睡帽港)』,比我们慢一步,应该不是他。」

「我怀疑是蕾佳娜。」

「她脑子不错,但身手一般……不排除拿到了强力武器的可能性。」

妮可想听到的并不是这些人的推测反馈,她在等待队伍的中心人物做出决定。妮可抬眼看了看身前不远的银髮男人。「cas?」

cas把玩着手里的wf-3枪枝,心不在焉地眺看远处,像是没听到其他人在说什么。

直到妮可问他,他才将枪枝插入手臂间绑缚的黑色臂带中,顺便收回视线,「迟早会交手的,走吧,去下一个补给点。」

迟早会交手?

妮可察觉到了他这句话裏隐藏的意思,也就是说,他并不认可她的判断,他认定了这次的死亡数据变化与大规模厮杀无关,而是由单独一个人所造成的,是谁呢?

首都星的部分选手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仿佛一个训练有素的小队,离开时隻留下身后的一片废墟,血液染红了这片土地,除了他们以外,悄无人声。可以想像这里曾经经历了怎样激烈的战斗。

此时,大规模死亡事件的罪魁祸首正备受「掉血」困扰。

「这个游戏里居然还有隐藏血条。」正在替艾贝爆炸的西蒙斯露出一脸无语的表情,「怎么节目组不提前打一声招呼,游戏手册裏也不写明白。」

艾贝慢慢地咬了一口树上摘下来的苹果,补充体力。

她已经习惯了这些隐藏条件的存在,在上一次的直播裏,伊泽就为她分析过每个游戏都有隐藏的数据支撑着明面上的规则。隻不过在这次游戏规则以战斗为主,她缺少了束缚,玩起来像是回到了垃圾星,一时之间忘了这件事,直到收尾结束之后,突然明确接受到了身体虚弱的信号。

她原来在跳飞机时就受了轻伤,由于没有处理而持续性掉血,刚刚以一敌多的战斗中虽然以收割为主,但不乏有人反抗之余开枪,隻是没有击中她的要害,掉血量少才没有让她出局。其实大部分被她的nen-1击中的人,都是因为承受不了痛感失去战斗力,如果这些人能坚持住,很难说谁胜谁负。

但通过之前的游戏,她早就了解了这些人都拥有着什么样的品质。

他们之中,隻有西蒙斯能够破坏她的计划。他看似油腔滑调,实则意志坚韧,如果她不接受他的示好,让他成为那些人中的一员,说不定反而会让她自己感到头痛。

观众的口味就是如此,她作为突然掀翻牌桌的人,隻有在她能一气呵成将所有人击杀殆尽时,才会塑造出「大魔王」的形象。反之,如果她受到激烈的抵抗,有人成了意志坚强不屈的正面人物,无形之中她就会变成背信的反派人物,那这场戏可就不好看了。

她看了眼浑然不知自己本身可以成为「救世主」的西蒙斯,有些嫌弃他的包扎手艺,「没用。」

西蒙斯感觉自己被大佬伤害,却委屈不敢说话。

然而艾贝的「没用处」指的并不是他,她客观道:「这是游戏,大概隻有特定的医疗物品才能止血。」她用来包扎的绷带隻是药店里找到的,没有任何特殊标识。经过西蒙斯的包扎,血已经止住了,但她的身体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西蒙斯比了一个「了解」的手势。

「刚刚有过一次怪兽预警,手册上说预警三次,怪兽就会吞掉这块区域。」

他并不是完全依赖艾贝来玩游戏,此时他看了看地图,建议道:「我们往中心走?」

选手在岛屿上四散降落,最初人群密集,厮杀有看点。越到后面人越来越少,岛屿面积大,人群容易分散,怪兽的存在想必就是为了将所有人都驱赶到一起。中心区域资源丰富,那里迟早会有一场大战。

通往中心区域的必经之路上,他们走到了一个叫做「sleeptow(睡眠小镇)」的地方。这座小镇和它的名字一样安静,从道路口往里看,看不见任何活动的迹象。

不像他们过来的「babyvil(婴儿村)」,至少还有选手的存在。虽然现在已经消失了。

难道这里也经历了一场恶战?

艾贝打量了一下小镇路口,再看向旁边的茂密森林,手指了几个树林里的方位,都是方便伏击的地方。西蒙斯心领神会,眯眼朝几个方向连连射击。他的枪枝是wj-8,自动瞄准关节痛点,杀伤力不足,但「惊鸟」足够了。

林子里果然传来痛呼声。

「别开枪!我投降!」

艾贝和西蒙斯暂时没有杀他的意思,隻将人抓起来「逼供」。

那人浑身狼狈,不仅身上没太多好东西,问他信息也是一问三不知,隻说:「这小镇看着诡异,我就没进去,想在外面捡个漏。你们想进去?」

西蒙斯不答,继续问他:「有多少人进去?」

「这我哪儿知道……咳,反正在我埋伏的这段时间,大概进了有十几个吧。」

「没有人出来?」

「没有。很奇怪是吧,你说如果是这小镇有两个出入口吧,那从另一个口进去的人,也该从这个口子出来了,但我就是没瞧见。」

那人被抓住了也不害怕,反而上上下下扫视了他们一眼,「你们两个看着挺厉害啊,装备这么齐全,能带我一个不?」

回应他的是西蒙斯无情的第二枪,对准了喉管,一枪毙命。

「……k!」

那人死前睁大了眼睛,字都没吐完整,不敢相信这些人说杀就杀。

实际上,他一直在外围打转,虽然多活了一段时间,却没学会这场比赛该有的警惕。

从他说的话中就能看出来,他没有适应这个比赛,也就没有任何留下的价值。对艾贝来说,还不如让西蒙斯手上多一个人头数来的合算。

虽然比赛最后看的是倖存情况,与击杀数无关,但不代表这些数据没有用。

没有拿到有用的信息,艾贝他们仍然按原计划进入「sleeptow(睡眠小镇)」。

平整的灰色道路安静,两旁是白墙红瓦的屋顶建筑,有如荫大树间隔着,有的白墙上涂了童话般色彩的漆,像孩子恶作剧时的涂鸦。往上瞧,水蓝色的小窗扇中拱着粉白蓝绿的小花。房顶上头不时探出森然绿意的枝条,打量着进入小镇的人们。

一切像是与现实中的小镇没有区别。

但顺着探头的绿枝望眼到夜空中,就会惊讶地发现那轮月亮格外不同。

那是一轮透明的月亮,虚白的线画了一个圆,圆裏圈了1-12的数字,这些数字像排着队的小孩子,一个推一个地慢慢往前挪动,有根指针一动不动地指着它们。

是一个独特的月亮时钟。

西蒙斯看了半天,发出感嘆:「我现在知道为什么这次游戏背景的研发公司裏还有首都星乐园了,这么多儿童元素,这是以后想开放给孩子玩的吧。」

艾贝也望着这个「月亮」,静静地望着。

她又想起了在垃圾星的事。那里受到严重的污染,大部分时间天上都是灰蒙蒙的,白天的时间远不如黑夜时间长。天黑的时候也没有星星,漫天黑夜中,隻有很近又很远的能看到「月亮」,不知道是哪个星球,发出的光能穿透这层雾,照到她身上。

就和现在一样。四周万籁俱寂,隻有「月亮闹钟」的光洒在她身上,拉出一道小小的影子。

说不清她那时有什么样的想法,什么样的情绪,什么都不懂的幼儿时期,可能就隻是看着而已。

「要不要找间房子进去看看?」西蒙斯没看出月亮上有什么线索,干脆放弃,诚挚地邀请她一起探索其他区域。

艾贝收回思绪,同意了。

这里十分古怪,在初步探索时期,两个人在一起确实比一个人更好。

每间房子的大门都没有上锁,两人轻轻鬆鬆就能推门进去。但房间里依旧没有人声,没有居民也没有选手,主卧的床上会出现房间小主人的玩具,玩具熊、洋娃娃或者小汽车等等,却不见应该睡在房间里的人。

每个主卧的房门外面都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sleepg」,将牌子翻过来却不是对应的「(醒来)」,而是「broken(破碎)」,平白让人觉得后背发冷。

西蒙斯房间里翻找了许久,也没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欧式漆白的书桌上放着作业本,抽屉裏放着和文具,床上有一隻戴眼镜的小熊玩偶,床头柜上则摆着同款小熊灯罩,下面是闹铃,他趴在地毯上往床底看,空无一物。房间里最突兀的就是那座猫爬架了,可他绕了一圈,发现……这隻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猫爬架。

地闆上映着窗格的倒影,和冷冷月色。

待得时间越长,他越觉得身上发冷。他搓了搓手臂上竖起的寒毛,问艾贝:「大佬,你说这里是不是没有物资?」这还不如前面的第一关呢,至少一开始就出现了武器,隻是抓不到而已。

他头回觉得小孩子的房间这么渗人。

谁知他的话落下来,就像是按下了一个开关。

窗台书桌前的作业本陡然立起来,像活了一样,飞到了两人面前。它如有大风吹着,自动噼裏啪啦地狂翻了一会儿纸页,停在了其中一页。

「请批改扎克今天的作业本,并在空白的地方打下总分。」

它奶声奶气地说道。

西蒙斯的手里忽然多了一支红笔。

半决赛:贪玩岛(九)

「等等……什么批改作业?」西蒙斯情急之下隻顾得上问这一句。

作业本才不回答他的话呢,啪嗒啪嗒地轻扇着柔软的纸张,晃得西蒙斯眼花,连上面的题目都险些看不清。他斗胆伸手把纸摁住,才看见了上面的第一题:1+1=2。

作业本:「正确请打√,错误请打x。」

「这当然是对的。」

作业本:「请用笔批改作业,用嘴批改无效。」

「……」

真的要下笔打勾,西蒙斯又有些犹豫,眼前的场景太过古怪,这些题目真的像明面上这么简单吗?

他不自觉地看向艾贝,用眼神向她求助。好在虽然看上去像一场突如其来的考试,但这里没有「考场纪律」,作业本对他场外求助的行为无动于衷。

说来也奇怪,分明他和大佬都站在这个房间里,为什么隻有他需要经受这种「酷刑」?

艾贝刚刚已经试着拽了下房门,在进入「批改作业时间」之后,房门就开不了了。隻能在这里完成任务。

她用指头戳了一下作业本,见它怕痒似的向后躲,觉得有点有趣。

她挠小猫似的挠了挠它,想了想道:「我记得你刚刚检查过那张书桌,里面有没有其他的作业本、试卷或者草稿纸?」

试卷?

他确实在书桌裏找到了房间主人的试卷……

西蒙斯恍然大悟,考试题大部分都是从作业本上来的,反之亦然,作业本上的题都是为考试卷做准备,那么两边的题目说不定可以相互印证。他连忙将抽屉裏的试卷取出,快速翻查起来。

数学卷那一页,果然有「1+1=?」的题,稚嫩的铅笔字写着「2」,后面有一个红勾,表明正确。

他返回作业本前,在第一题上打了勾。

第二题:什么球离你最近?回答:脚下踩的这颗星球。

艾贝:「不是眼球吗?」

星球很近,但眼球是负距离,确实更像正确答案。

正刻苦翻试卷的西蒙斯一顿,不知道要不要直接听从大佬的答案,但他又翻过一页,试卷上已经出现了这道题,作业本上的答案是正确的。

那边作业本左扭右扭,页角往前伸,像探头探脑地小动物,看着西蒙斯打上去的红勾,嘻嘻地笑。

这让西蒙斯不禁想起了第一关的那颗球,心里有些发毛,不知道到自己的批改到底是不是正确的。然而他放慢的动作让作业本很不满意,立刻道:「请不要走神,时间限制10分钟,已经过去5分钟啦。」

艾贝问:「时间到了还没完成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就是需要重新批改哦。」

这一页有十道题,一分钟一道题,题目五花八门、千奇百怪,哪怕西蒙斯听了之后加快脚步,也根本来不及。他查到第七题的时候,作业本已经开始喊:「倒数5秒。」

西蒙斯急出一身汗:「喂,等等……!」

「5。」

「4。」

「笨蛋!」

「1。」

「好,重来。请重新批改试卷。」

西蒙斯被一本作业本惹得心浮气躁,发火道:「不是倒数5秒,3和2呢?!」

「笨-蛋,2秒。」它拖长了奶音又骂了一次。

「……」

此时,作业本上西蒙斯打下的四个红x突然脱离了纸张,如离弦地箭镞,冷不丁地扎进他的手臂、大腿、腰腹和后背,西蒙斯毫无准备,一瞬间疼得冷汗直流。

他抬起手臂一看,红色的交叉符号成为了一道鲜红的伤疤,烙在了他的皮肤上。

不用想也知道,他的生命值必定降低了。

该死的游戏!

而作业本看上去心情也不太好,它噼裏啪啦地翻着页,一边开骂:「蠢死了蠢死了!」

痛感让西蒙斯冷静了一些,没有用语言反击回去。

眼看着它翻到了新的一页,上面的题目面目全非,完全不是他之前已经找过的那些题。

他猛地想起什么,皱眉道:「不对,不是说是扎克今天写的作业?这也能换吗?」

作业本理直气壮地说:「当然可以了!扎克今天写了很多很多作业,足够你改的……如果你还活着的话,哼!」

「行。」他气笑道,「再来!」

艾贝见他怒气上头,将原来已经发现的一些信息收了回去,恰好,她也可以再验证一次。

这一次西蒙斯加快了速度,查证了八道题,在倒数计时的时候还随手瞎蒙了最后两题,一个√一个x,还按照每题十分的分值,写上了总分60分。可惜命运没有眷顾他。

「很遗憾。」作业本怒气冲冲地说,「重来!」

流血的伤口再次以诡异的方式在他身上出现。

西蒙斯脸色发白,体会到了隐藏血值降低的虚弱,却也隻能咬着牙,「重来就重来!」而在身体负伤的情况下,他的状态隻会一次比一次更差。他现在知道进入这个小镇的人都是怎么消失的了,可能根本没有碰到其他选手,就被这些游戏里的「关卡」耗死了。

艾贝拦住了他,看着作业本问:「我想知道,我们所扮演的角色是谁?老师,还是家长?」

作业本出人意料地静了下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西蒙斯敏锐地察觉艾贝已经发现了关键的问题,立刻精神一震,对「作业本」严刑逼供,「对啊,我们是谁?能改小孩子的作业,我们应该扮演了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角色。」

作业本犹豫了一下,探角说:「反正我是不可能回答的。」

但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些信息。

「嗯,那我来帮他批改可以吗?」

「可以哦,这个没有规则限制。」

艾贝从西蒙斯手里接过了红笔。

它似乎对艾贝挺有好感,再次翻页的速度刻意地变得缓慢,至少比刚才要慢,以至于西蒙斯隐约看见有些页面上有小孩子的随手涂鸦,但隻是一闪而过,在他没看清的时候就翻到了下一页,最终它停了下来,上面竟有一道重复的题目。

西蒙斯顿时多了点信心,「我替你查答案?我已经找得很熟练了。」

要说在这样伤上加伤的情况下,能破局的唯一关键就是他对翻过的题目和它的前后左右都有了印象,能加速查找时间。有这样的优势,他当然不会任艾贝沦落到和他一样的下场。

艾贝对他摇了摇头,在他还没能理解她的意思时,她已经握着笔,在第一道题上划了x。然后一连向下打了三个x,杀得西蒙斯措手不及。

眼看艾贝还要再打一个x,西蒙斯猛地惊觉,「不对,这题的答案是正确的。」

第五题就是他曾经遇到过的题目,他记得当时大佬还回了一句,说答案是「眼球」。细细一想,这题的答案确实多种多样,可是游戏里给出的答案隻有那一个,怎么想这题也不可能是错的。

他想去按住艾贝打分的手,至少要让她想清楚了再写。偏偏作业本看穿了他的意图,大声喝止:「场外人不要干扰啦。」

他慢了一步,隻能看着艾贝继续随心所欲地发挥。

在这样的批改效率下,艾贝甚至用时没有超过一分钟,隻在当中一道数学题上停顿了一下,打下了√。

总分也不必算,隻有一道题对,自然隻有10分。

西蒙斯的面色分外严峻,从他刚刚的经历就能察觉到,作业本上的红x越多,在游戏不能通关的情况下,他身上出现的伤口就会越多。所有打在试卷上的错误符号,都会如实刻入人的血肉裏。

他不知道艾贝在生命值已经降低的情况下,能不能承受得住这么多的伤口。

别的不说,他不觉得在她被淘汰出局的情况下,他能顺利走过这个小镇。

就在他提心弔胆,神经紧绷的时刻,艾贝忽然提笔,在打总分的黑色下划线上画下一竖,又转了转手腕,画上了两个0。

她打了100分。

红彤彤的100分,在满纸红叉的情况下,分外令人惊愕。

「……你多打了个0?」

问是这么问,西蒙斯还是不敢相信她会手误。

「没有哦。」艾贝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就是打的100分。」

木已成舟。

西蒙斯的目光不太确定地落到了作业本身上,却见刚刚对着他分外暴躁的作业本,此时却忽然用纸张的右角遮住了,像是被人亲吻了额头害羞了似的,还发出嘿嘿的窃笑声。

鲜红的100分则从纸张中脱离出来,在空中跳起了踢踏舞,还自己为自己撒了把闪闪的彩带,如同庆祝胜利。而题目上的红x,突然旋转起来,从红色的x变成了红色的+,紧跟着一个个白色药箱顶着这些红十字,穿纸而过,接受吸引力法则全都扑通扑通掉到了地上。

「恭喜你,通过啦!」

西蒙斯去捡起那一个个小药箱,数了数,一共九个。他看向艾贝,仍然有些糊涂,「这就通关了?」

大佬干了什么?

难道批改作业的秘诀是随心所欲吗?!

艾贝从他手里接了一个药箱打开,里面放着一卷绷带、一支补血剂,她随手裹了下绷带,又将铁锈味的补血剂当饮料,一口一口慢慢喝着,顺便给西蒙斯作说明:「你批改作业本的时候,觉得奇怪吗?」

「是有一点奇怪……」

整个场景都很他妈的诡异,哪里隻有一点奇怪!

偏偏艾贝在这样诡异的情形下,还能给他分析这场荒谬游戏里的逻辑。

她的声音偏细偏小,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藏住,却让西蒙斯全神贯注、竖耳倾听。

「一般情况下,作业本在批改之后需要统计分数吗?这很少见。在试卷上打分更常见。那么其实这个场景裏,把作业本当作寻找答案的题库,试捲成为批改目标,应该更加合理,对不对?」

「确实。」西蒙斯投入她的逻辑思维裏,终于发现了违和的地方,点了点头。游戏来得很突然,他没有太多时间去思考,这些细节上的违和也很容易被人忽略。

「可游戏没有按最合理的方式设置,说明当中也许有一些问题。再说批改题目的人,我们既然有批改扎克作业的资格,那么在其中扮演的不是ta的老师,就是家长的角色。」

这个问题她在游戏中就曾提出过,西蒙斯当时虽然也跟着她一起质问作业本,但实际上,他想不明白他们扮演哪个角色又有什么样的意义。

「它一开始就告诉我们这些问题的答案了。」艾贝指了指作业本,「每次重置游戏,它都会乱翻页,其实就是在提示你这里有线索。如果认真看的话可以看到很多页里面都有小孩子的随手涂鸦。所以为什么是作业本呢?家长不能批改试卷,而考试卷上也不可以有涂鸦,不能传递线索。所以家长-作业本-涂鸦,三个元素合在一起是通顺合理的。」

对艾贝来说,这些问题都很简单,是眨眼之间就能想通的事,她之所以费心给西蒙斯解释,隻是要说给直播的观众听。

但实际上,这次的情况和艾贝想像的截然不同,观众早已从其他直播间那里得到了「正确答案」。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此刻陷入了深深的茫然之中。

[对啊,这关很简单,是那个男主播触发太早了,没有找到最有用的线索。]

[……等等,作业本和试卷之间的联繫?主播在说什么?]

[????]

[??????]

[是我失忆了吗?我记得这关是有两个道具,试卷好找,但在答题过程中难度高,需要多人配合才能提高查找答案的效率。另一个关键道具是戴在小熊身上的那副眼镜,戴上它可以帮助辨别题目的对错,十分钟的比赛绰绰有余。直接打100分是什么操作,题目都不需要做对的吗?!]

半决赛:贪玩岛(十)

艾贝浑然不知直播间的弹幕在「翻江倒海」,补充了补血剂之后,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恢復了血色。

她继续解释:「所以重点就在于作业本上的涂鸦内容。有几页试题旁边画了一个小孩子和一隻小猫玩耍,后面几页就变成了小猫被关进了笼子,ta一个人坐在书桌前,那个场景大概是在写作业。」

「还有一页写了几句话,关键词是『妈妈』『100分』『小猫』,前两次翻页的速度快,但我猜想这句话的意思大概是「妈妈要求我考100分,才能和小猫一起玩」。这个时候回到我们的身份,我们扮演着家长的角色,而这个角色有着给孩子制定规则的权力,也就是说,我们有权力决定能决定是否帮他完成心愿,让他和小猫一起玩。在这里,100分和小猫是一个等式,给予100分,就是给予他一次玩耍的机会。」

[是这样吗?是这样吗??!]

[我的大脑被重启了。请问这双眼睛是人的眼睛吗?作业本上居然有信息,它不是发布规则的npc吗?!]

[这个联想能力确实了不起,最神奇的是居然真的通关了。]

[我还是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如果打一百分就可以,题目的对错不重要,那她为什么不全部打钩呢?当然,全部打叉也可以,隻是100分对应全部正确的题目,看上去比较和谐。]

这边,西蒙斯也有同样的惊讶和疑惑,「那,那些题可以随便打对错?」

「差不多哦。」

艾贝看了眼作业本,「你有试着给这些题目归类吗?」

「……一定要说的话,它们可以分类成算术题和莫名其妙的题目。」

「嗯,也可以说是算术题和主观题。那些算术题通常很简单,可以发现它的正确答案和游戏里给出的答案一緻,即使不做答案审核,也可以答对。而那些主观题的答案通常不隻一个,仔细想可以有很多种解释,那么它可以是对的,也可以是错的。权利可以由家长给予,题目的正确与否不能乱改。」

怪不得。

西蒙斯想到了她唯一给出正确的题,那确实是一道算术题。

「那为什么不都打正确的……不对,我知道了!」

他终于跟上了艾贝的脚步,想到了她这么做的原因。

因为药箱是由错误的题目转化而成的,在无法通关的时候,它是刻在他身上的惩罚,而在通关的情况下,它就是游戏给出的奖励。

如果他们真的给题目全都打上正确的勾,那么即使通关,可能也拿不到想要的药箱。

艾贝终于对他露出了笑容,却道:「隻可以拿到十分哦。」

「……」

这是给他打的分数吗?

她给了他一个小药箱治疗身上的伤,像是给了一份辛苦费。

西蒙斯任命地嘆了口气,把绷带拍到了自己身上止血。先流血再治疗,加加减减,他的生命值没有提高,这一趟算是白受罪了。

他一边止血,一边听艾贝讲故事。

「所以将所有的信息汇聚起来,这个故事就是这样的——」

「扎克是一个可怜又可爱的小朋友,他很喜欢和小猫咪一起玩。可是家长为了让他专注学习,在承诺他作业满分就可以让他自由玩耍的情况下,却总是在主观题上作弊打x,让他永远达不到满分。扎克很不开心,他想报復家长,于是在作业本裏设置了小机关,一旦家长在作业本上打x,就会受到他的诅咒和攻击。」

「……」整个故事顺下来,竟有一种又荒谬又顺理成章的感觉。

艾贝望着他道:「人在想像中和睡梦里就会这样,将现实中的不如意投射到幻想中,再做出现实中不敢去做的反击。」

西蒙斯想到了自己。确实,他还记得上一场比赛,虽然他服从了奥特的一切命令,将自己变成合格的棋子,不过他也不是没有在想像中拿炸弹炮轰奥特一百遍……

所以这就是存在于这个扎克想像中的世界?这样一说,确实变得容易理解了。

「大佬你也会吗?」

「我吗……」艾贝想了想答,「我没有做过梦。」

没有做过梦?

奥特第一反应是「骗人」,但又觉得艾贝不会撒谎,心里分外矛盾。他从艾贝的一言一行了解她之后,愈发察觉到了她的神秘,不自觉对她产生了好奇心。

观众同样对艾贝燃起了好奇心,在游戏里发现了非常规的解答方式,就像发现了一个彩蛋,令这个游戏都充满了趣味。让人不禁思考,有一个彩蛋,还有没有第二个?

这种探索欲让他们对这款即将推出的游戏充满了期待。

节目组后台的监察员都不禁感嘆:「这是哪里找来的主播,太省事了。上面已经下达了命令,如果再没有人通过,要降低游戏难度,必须让人发现隐藏通关模式,作为游戏宣传。现在好了,可以不用『作弊』了。」

他们所说的降低游戏难度,就是比如放慢作业本翻页的速度,能让人快速注意到涂鸦信息。

但艾贝在游戏时遇到的降速却和他们无关。这个世界在主脑的运行下同样是一个「活」着的世界,「作业本」作为任务发布npc,本身具备好感值,有权力作出适当调整。

而艾贝在这之前,显然已经发现了问题的关键,这正是监察员感嘆的原因。

游戏通关。

作业本跟着空中的数字跳了一会儿舞。在西蒙斯催促的目光中,几乎变成白纸的它轻鬆地将自己揉到了一起,揉着揉着,出现了一隻摺纸小白猫的形状,落到了艾贝的手心,「喵~(谢谢)。」

艾贝摸摸它的脑袋,将它放到了那隻戴眼镜的奇怪小熊的怀里。

那边西蒙斯已经拉开了卧室的门,并为此鬆了口气,示意她可以走了。

在他们离开的同时,床上的小熊抱着小白猫露出了笑容,像是做了一个美梦。

这之后,他们又在不同的房子里「搜索」到了一些物资,有补充生命值的、有补充体力的,还有一次性使用的威力强大的群体范围的武器。当然,不是每间房都有游戏和奖励,有的房间里隻找到一些亮晶晶的碎片,不知是什么作用,西蒙斯也一同收进了背包裏。

在这个过程中,他愈发佩服艾贝。他已经逐渐了解到,每个房间的游戏都隻有一个目的,就是满足房间小主人的心愿,而艾贝总是能精准地从稀少的信息裏得到正确的答案,猜到它们的心思。

可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没有碰上任何人。

西蒙斯清点了一下背包裏的东西,小心地向大佬提议,「其实物资已经搜集得差不多了,虽然离怪兽预警期还有一段时间,但这个小镇没有人,总是让人不太舒服……」

艾贝抬头看了看天幕上的时钟月亮,「我觉得,这里应该有其他更重要的信息。」

「为什么,就因为这个月亮?」大佬好像特别喜欢看那个月亮。

「嗯。」

「但……」西蒙斯有些为难,不得不提醒艾贝,「就算拿到这些信息,也隻是为了破解小游戏。我们最终的目的还是活到最后,拿到十个名额中的一个。」

他虽然没有说,但担心艾贝顾此失彼的心情从表情中洩露出来。

艾贝尚未说话,突然间,不知是哪间房的花瓶从窗台跌落,在寂静的街道上发出突兀的碎裂脆响。

西蒙斯的心臟猛地一跳,回头看见隻是花瓶时还没鬆口气,就被一阵白光围绕,转眼之间来到了某间房屋内。

以往都是进入房子之后触发剧本,比如像他第一次触发游戏时,是在房间里使用了一个问句,因此触发了答题游戏。从来没有出现过被动进入游戏的情况。

甫一进去,他才终于看见了这座小镇里其他活着的人。他们穿着稀奇古怪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又沾了血迹,分散开站在周围,此刻都将视线放到了他们两人身上。

他们脚下站的是一间格外少女的房间,整体色调是令人难以言说的粉红色,漂亮的公主床上垂着粉纱帘,欧式梳妆檯的镜面照出顶着皇冠的衣柜,柜门半开,里面华丽的裙装一览无余。地闆上是柔软的地毯,踩在上面让人像踩在云端裏,几乎要摔倒。

而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东西,未免也太大了。

艾贝微微弯下腰,就能抓握住地毯上被风吹弯的毛线。这张地毯对他们来说像一片杂草丛生的高草丛。耸立的衣柜堪比摩天大厦,就连公主床也有三四层楼高。

就在她打量房间内设之时,忽然,斜刺裏一隻手抓向她的背包。紧跟着前方的雷射骤然射来,直直地刺向她的眼睛!

艾贝低头躲过了雷射。

那道雷射没入了她身后的地毯,将地毯灼出一个黑洞,可见如果照进眼睛里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而她背后拎包的人却趁她矮身之时,顺势一提,将包拿走了。

东西到手,那人的表情顿时一喜,脚下抹油溜得飞快。其他人看见了,却没有任何表示。他们身上血迹斑斑,形容狼狈,表情都有些麻木,隻在偷东西的人将东西偷到手后,目光落到了艾贝的背包上。

它背在艾贝身上的时候看上去很轻,但一换了人,立刻能从他的跑动中看出它的分量,里面好像有许多物资。

「找死。」

西蒙斯冷笑一声。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抢大佬的物资,这些人不要命了。

他正准备拿出武器,却见艾贝已经将塑料玩具枪似的一把小手枪握在了手里,她叩了叩激发开关,子弹破空,转瞬出现在偷东西的人身前,然后钉入了他皮靴前方的位置。

那人安然无恙。

西蒙斯一愣,大佬打歪了?

其他人以看好戏的眼神看着这一幕,已经在计划着怎么把这个物资丰厚的背包抢到手了。而那个偷东西的人见状不禁勾了勾嘴角,加快脚步,准备和同伙汇合。

然而很快,第二颗塑料子弹刺破了他的皮靴。

第三颗,他的脚趾一痛。

第四颗……

每一次,子弹都比上一颗往前一寸,密集地击穿他的脚背。

他分明在变速跑,却像一个固定的靶子,被人以猫抓老鼠的方式戏弄着。他脸上悠然自得的表情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换成了一张扭曲惊痛的脸,大喊:「别打了,背包还你!还你行不行!」

艾贝雾灰般的眼眸平静,向前朝他摊开手,「拿来。」

她站在原地,一步都未曾动过。

其他人的表情顿时一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贪玩岛与其他游戏相差最大的地方,就在于武器中所需要的子弹来自于观众的支持率,以100000:1的极低转化率转化,即十万名观众关注一位选手的直播间,该名选手才能得到一颗子弹。

所以子弹远比武器更珍贵。

而她居然在用这样的方式挥霍子弹。

这是一位支持率很高的强者。

半决赛:贪玩岛(十一)

「啪啪啪。」

有人一边鼓掌一边走出,笑声低沉却嚣张,「厉害啊。」

西蒙斯抬头望去,看见了那一头标誌性的红髮,立刻往艾贝身后藏了藏——哪怕艾贝娇小的身形根本挡不住他。

来人居然是奥特,他降落的位置不是这里,什么时候到的小镇?

他本人在上一次比赛中作为一颗识相的棋子跟在对方身边,而大佬……狠狠杀过对方的锐气,现在他跟在大佬身边,活像是一株投敌了的墙头草,感觉有点微妙。

「奥特。」

艾贝清晰地吐出对方的名字,她对他还有印象。

奥特直接问她:「引起数据更新的人是你?」

「嗯?」艾贝不理解他的意思,隻说,「可能是吧。」

两人一来一往,足以让周围人看得真切,才刚出现一位实力强劲的选手,就又来了一位看似与她旗鼓相当的人,这两人好像都惹不得。

见状,西蒙斯的神情更微妙了。

他跟了艾贝一程,多少有点了解她的想法。

譬如刚才她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偷走背包的人,因为哪怕她直接杀人,这些生命值偏低,没有物资补给的选手仍然会前仆后继地来抢夺。除非她将这些人都杀了。但这些人很古怪,没有趁他们初入游戏不注意的时候杀人,反而先偷物资,甚至于他们相互之间也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对于一个逃杀类的游戏,这样的事情并不合理。

除非,他们已经有了这个游戏的经历,而且无法通关,才会需要其他选手来提供通关思路。那么这些人多少能提供一些游戏的信息,所以对艾贝他们来说,震慑比射杀更有意义。

不得不说大佬的反应速度之快,在打量房间之前,或许她就已经从这些人身上读出了信息。

而现在,大佬花费了大量「金钱」炫富之后,早不出现晚不出现的奥特,偏偏在这一刻出现截胡,与她形成对峙之势,不费一兵一卒就对周围人达到了同样的震慑效果。他不相信大佬看不出来,现在看着不生气,不知道是涵养太好,还是忍着之后发作。

话说回来……大佬真的好富有啊,她的直播间到底有多少人观看?!

西蒙斯怎么想也想不到,艾贝和蕾佳娜最后的那场对手戏,已经将蕾佳娜直播间大部分的观众转化成自己的观众。两人在过程中的交手虽然少,但在「真相」揭开之后,相似的布局思维,艾贝的一步先手等等,都令观众感觉到了直播剧情的丰富有趣,让人看得非常过瘾。蕾佳娜本身是首都星的实力选手,观看直播的人数支持率不必多说。

再加上进入sleeptow后艾贝发挥不错,另类通关方式也引起了一些游戏达人的关注,简而言之,她的子弹库十分富裕。

艾贝对奥特的情绪还不错,毕竟两人当对手时,输的人不是她。

而奥特的出现对她来说,就和蕾佳娜差不多,是一座「移动的子弹库」。观众在看直播的时候也很挑食,在艾贝已经表现出强大的一面之后,再看她碾压一些能力差的选手,或者通关并不复杂的游戏,都没法让他们满意。

反而是奥特这种角色的出现,立刻引起了直播间的讨论,众人都在兴奋地猜测两人对战会出现什么的情形。

而这,就是奥特在艾贝眼里的意义。

奥特可不知道这些,他一看见艾贝,全身细胞都活跃了起来,兴奋地想和艾贝再战一场。

不过他的目的也不是在于无意义的武力较劲,既然两人现在同处一个副本,当然是在既有背景下对战了。当前最重要的就是先了解这场游戏的背景资料。

「你,来说一说这里的情况。」他随手指了一个人,态度很轻慢。但他越这样嚣张,其他人越不敢小看他。比起看上去弱小的艾贝,他的气势和身上的血气无疑更令人相信他是强者。

被他挑中的人身上的伤口非常多,但精神状态还不错,神情也稳定,看上去像是领头人。他看了眼艾贝,诚恳道:「我先代他们和两位说声抱歉,我们这些人经历了几轮游戏,生命值比较低,所以行事衝动了。」

这是比赛,强抢物资不必道歉,他说的理由也根本站不住跟脚,不过这样的场面话却不得不说,至少气氛缓和了一些,双方能够开始交流沟通了。

这也是个聪明人,一来就点名了自己参加过多轮游戏,有足够的信息价值。

紧接着,在艾贝点头后,他开始详细地介绍道:「这里是『瑞贝卡的房间』,我想你们应该也已经知道了,这座小镇的每间房都有一个房间主人,通常是睡眠状态中的「小孩」,虽然ta是以玩具的形态出现的。而我们通关的关键就与ta的梦有关,可以说我们是进入ta的梦境中,为ta排解烦恼。触发游戏的关键就在于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提问、咳嗽、唱歌等等,每个房间触发的方式都不同。」

「还有一种触发方式是你们不知道的,进入小镇的人在某个特定时间都会被传送到一个关卡,就是这个『瑞贝卡的房间』,无论当时是否在进行其他游戏,都会听到花瓶碎裂的声音,然后被传送。这也被我们称作『出镇游戏』,即要走出这座小镇,就要通关这个游戏。」

「很遗憾,据我了解到的情况是,没有人通关这个游戏。当然,在我到达之前也许有人曾通关离开。」

西蒙斯问:「这也是回合制游戏?」

「对。」

「它的规则是?」

「规则很简单……」

那人刚要讲解,突然,门被「吱呀」一声推了进来。

来的人穿着粉红色的小公主蓬蓬裙,选手们从底下仰望可以看见里面扎小蝴蝶结的白色南瓜裤。她有一身白得不见筋络和血色的皮肤,嘴唇红彤彤的,五官精緻可爱。她金色的捲髮卷得像弹簧,随着走动在阳光下一跳一跳地,分外有光泽。

但当她低头时,藏身地毯的选手可以清晰地看见她眼眶里那对塑料眼珠,正动也不动地盯着他们。

胆小如西蒙斯,立刻出了一脖子冷汗。

「嗨,我的小可爱们。」她牵起嘴角,布料包裹着棉花的小肉手点了点他们,「噢,洋娃娃又多了三个小可爱,真好。」

她一屁股坐在地毯上,震颤的地闆让几个面色苍白的选手都摔了一跤。她咯咯笑起来,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小娃屋。娃屋从横截面打开,可以看见里面的客厅、餐厅、卧室等等,精緻又漂亮。

「既然有新的小伙伴,那就应该举办欢迎仪式。先让我看看,有什么适合你们的衣服呢,一定要穿得隆重点才行呀。」

她把娃屋里的衣柜翻倒,一柜子的裙装落在地毯上,然后她随手抓了一个新的「小伙伴」。

——是奥特。

洋娃娃看见他瞩目的红髮,就拎起一件红色的衣服在他身前比了比。

奥特早在被它抓到手里之前就开了枪,然而子弹在洋娃娃的棉布手中爆开火星,它隻觉得有些痒痒的,抓了抓手心。奥特被捋到头顶的额发有一缕掉了下来,显出他并不想表面看上去那么镇定。

从这里能看出,这个游戏的规则就是游戏内npc>武器>选手,如果连规则内的武器都无法,他的实力大打折扣。

他的视线在房间内巡视,瞬间想到了别的办法,想借游戏内的道具去打击游戏npc。可惜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

洋娃娃将他抓到了手里。接着把那可笑的裙装半套在他头上,它不断地拉扯衣服,希望衣服能合身,却隻将他的头髮弄得越来越乱。

古怪的是,下方的选手没有任何嘲笑他的意思,反而都在用「恨不得代替他」的羡慕眼神死死地看着那条裙子。

艾贝侧了下头,看之前给他们做过讲解的那位选手。

那位领头的选手好像看懂了她的意思,低声解释道:「这是每次进新人都会有的剧情,接下来的剧情可能会变,但这个剧情不会。在这个剧情裏如果顺从洋娃娃,就会得到一个新手buff,在第一个回合裏可以不用『回答』。相信我,这很重要。」

西蒙斯虽然不知道这人说的「回答」是什么,不过不得不说他心动了,不就是穿女装,说不定还能给直播间多增加一波关注!他怕什么!

可惜了,奥特的抗拒引起了洋娃娃的不满。它突然间改变了主意,把奥特甩回到地毯上,「算啦你们爱穿不穿,但我给你们准备的晚宴一定要吃哦。」

她从餐厅裏拿出碗盘,又从锅裏捞出热腾腾的面,洒上酱汁,再从烤炉裏拿出烤鸡,又剁了一盘蔬菜水果沙拉,把餐厅的桌椅取下来放到地毯上,然后把艾贝他们三个像娃娃似的一个个塞进椅子里,推推他们,「吃吧吃吧,别客气。」

饭菜冒着热气。经历过长时间的战斗,这些食物格外有诱惑力,就连没有被推到桌椅前的人都不禁咽了咽口水。

隻有少数参与过相似回合的人面有菜色,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提醒这些人。

那位一直给他们做讲解的领头人也有些迟疑,错过了换衣服的剧情,进餐剧情不会再给新人增加保护状态,但如果不吃……

艾贝发现了他们的眼神交流,忽而抬头问洋娃娃:「你吃吗?」

洋娃娃奇怪地看她一眼:「我怎么会吃娃娃的东西呢,虽然它们看着好吃,但隻是橡皮泥捏的呀。」

原来如此。

那些想吃饭的人顿时失去了进食,往后退缩。餐桌上的西蒙斯也皱了皱眉,感觉到了为难。他当然不想吃这些乱七八糟的材料,但不吃的后果……

等待他们进餐庆祝的洋娃娃已经明显失去了耐心,「你们怎么还不吃?」她的表情变得凶狠,「吃啊,快吃啊!」

和穿衣服的环节不同,目前为止,她没有任何改变主意的意思。

西蒙斯提起餐刀,像割自己肉似的,慢慢地割了烤鸡肉一刀。

但还没等到他用叉子把肉送进嘴巴裏,就已经听到了洋娃娃拍巴掌的声音,软绵绵的棉花布料,拍起来隻听见「蓬蓬」的声音。

「这就对啦,多吃一点才能长大哦。」

那边艾贝又卷了一口麵条吃,她的动作不快,但也不像西蒙斯这样慢吞吞的。她细瘦的手腕举着餐叉,就像在正常进食。还给了一句评语:「不难吃。」

难道味道不错?

西蒙斯将信将疑地跟着尝了一口,隻吃到了一嘴噁心的味道,口感还滑腻腻地说不上来。他险些吐出来。

他的表情被奥特看在眼里,奥特嗤笑一声,餐刀在瓷盘上来来回回刮出尖锐刺耳的声音,他浑然不觉,隻恶劣地笑着,「掉点生命值而已。」他无所谓地说道。就好像这些事都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

这两人的状态让那些看热闹的人恍惚。

他们仔细一想确实也没错,这隻是游戏中的进食,最多是食物中毒扣除生命值。不过他们能这样面不改色地吃掉这些,还是让人服气。

隻有艾贝看出了奥特平静语气下暗藏的情绪。

她品尝着餐桌上的「美食」,不加掩饰地观察着奥特。这个人在试穿衣服的时候就已经气疯了。向来喜欢掌控一切又高高在上的人,受不了被一串数据抓在手心里玩弄。

明明白白的弱点就像标籤一样贴在他身上,她要不要去撕坏这个标籤呢?艾贝很犹豫。

从某些角度来说,她还挺喜欢奥特的,可能是觉得这样的人即使在垃圾星也会生活的很好,是这些星球裏少见的同类。

虽然众人一时没奥特的表现迷惑,不过很快,他们就感受到了奥特的「疯狂」。

洋娃娃玩了一会儿,定睛一看餐桌,夸张地说「晚宴怎么能没有喝的呢」,径自起身打开房门出去了。没多久,外面传来玻璃砸到地闆的碎裂声。

领头人趁此机会对他们道:「接下来就到了正式的『答题』环节了,洋娃娃会打碎一样物品,然后询问她的『小伙伴』,她要不要向妈妈坦诚认错。这时候,我们必须给出一个答案,而她也会遵照我们所说的答案去做。」

西蒙斯插嘴道:「但两个选择应该都有问题吧。」

「没错……无论是选择诚实地说出实情,还是隐瞒妈妈,妈妈都会生气,洋娃娃也会因此不高兴。这就是我前面说的新手buff的重要性,如果新人穿着新裙子,她会以『太可爱了不想破坏』的理由跳过新人不问。而在场必须有一个人站出来回答问题,否则她会立刻生气。」

他的话让人一听就足以猜测到,洋娃娃生气后的结果想必非常惨烈。

「就没有解决办法吗?」

领头人苦笑道:「如果有,我们怎么会待在这里。」

西蒙斯奇怪道:「你们都待了这么久了,没有一点有用的线索?」

领头人看着很头疼地揉了揉额头,还没答话,洋娃娃已经从客厅回到了房间。

「怎么办呢,我打碎了妈妈的杯子……」

洋娃娃做出伤心又害怕,紧张得快要不能呼吸的表情,那双塑料眼珠却一眨也不眨:「你们有什么好的主意吗?我需要和妈妈说实话,还是说谎话呢?千万不能让妈妈生气呀。」

她看着地上的「娃娃们」,重复问:「实话,还是谎话?」

领头人越众而出,站到了前方,对它说:「我们能先商量一下吗?」

「噢当然,恰好我有些困了,希望你们能在我睡觉的时间里商量出一个好主意……」

洋娃娃说着转过身,准备去床上睡觉。

领头人鬆了口气,一边介绍道:「接下来就是自由时间,在洋娃娃睡醒前,我们都可以寻找线索、讨论答案。这算是这个游戏的唯一福利时间吧,大家能在这段时间里养伤,稍微恢復体力值。你们刚来,如果不相信我们的结论,也可以自己到处找一找……」

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男人的一声冷笑。

隻见奥特漠视众人的惊慌和阻拦,盯着洋娃娃道:「杀了妈妈,妈妈就不会生气了。」

洋娃娃软绵绵地脑袋慢慢转过来,看着他。

「这就是你们的答案?」

半决赛:贪玩岛(十二)

「当然不是!」

领头人断然出声,打断了奥特,「这隻是他一个人的决定。」

「但是是他先回答了。」洋娃娃微笑道,「谁先回答,洋娃娃就听谁的。洋娃娃也隻听一个人的。」

其他人的心都提了起来,不知道这样的建议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杀了重要npc,真的能通关吗?

领头人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这时,艾贝忽而出声问:「那你要怎么杀掉妈妈呢?」

洋娃娃一愣,片刻之后,她的额头低下来,似乎有些可惜的样子。她仿佛这才想到了什么,认真地看着奥特道,「我没有妈妈厉害,隻能乖乖地听她的话。」

即是说,在内部设定上,洋娃娃的妈妈要强过洋娃娃,隻靠洋娃娃自己是杀不了妈妈的。

众人都鬆了一口气。

奥特的脸上倒看不出可惜,这个男人在给出疯狂的建议之后,眼睛的视线一直落在洋娃娃身上不动,像是在思考,隻在其他人望向他时,对他们笑一下。他如鲨鱼般咧开的笑比洋娃娃杀伤力更大,若不是他的长相英俊深邃,即使像疯子一样也有种野性勃勃的魅力,绝没有这么多的观众关注他。

既然选择无法采纳,那么原定的商讨时间不变。洋娃娃困了,躺到了公主床上,不一会儿就发出睡梦中的清浅呼吸声。

「那我们先去看看线索。」西蒙斯友好地和领头人打了声招呼,又问了一些具体情况,才跑到艾贝身边和她商讨起来。

奥特已经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个游戏虽然是杀人淘汰游戏,但像他这样不合群的孤狼也很少见,不管后期会不会撕破脸,前中期自然是组队对抗别人更有力。

「我问了艾伦,就是那个领头的人,他说外面的房间也都可以去,隻要在洋娃娃睡醒前回到这个房间就行,差不多两个小时的时间。」

「他们不去找线索吗?」

「哦,他们说先讨论一个初步的答案,晚点再去,免得时间来不及。」

房间变大或者说人变小之后,探索副本就变得吃力了起来。原来三两步就能走出去的房间,用了三分钟才走出去。客厅的墙上挂着时钟,正一分一秒地走着针,离最近的准点刚过了三分钟。可见游戏之内的每个回合自有时间规律。

客厅比洋娃娃的房间要简单,木色为主,配上绿植,是十分清新的装潢。落地窗外是种满一大片花草的庭院,阳光大把大把地洒进来,采光良好。因为装饰简单,收拾得也干净,一眼望去就能知道客厅裏的线索大概会在哪些地方。

艾贝让西蒙斯从脚踩凳上往上爬,跳到沙发上,再跳上放置电话的金属质感的高脚几。

那上面有一张随手放置的纸片。

他们从下往上看时,能看见被压在电话下的纸片,被风吹得一扬一扬。

「有字。」西蒙斯刚喘上一口气,就兴奋地给艾贝播报进展情况。他一边辨认字迹,一边揶揄道,「字有点潦草,不过还好节目组没刷下限,没用什么自创字体。大概的意思是和人约在3点见面,没有写地点。」

艾贝点了点头:「没关係,地点不重要。」

在她们的身体和场景比例完全不协调的情况下,游戏范围不会超出这个房子,即使写了地点,他们也不可能赶去调查,因此游戏干脆删掉了没用的干扰项。

现在正好是三点钟,洋娃娃的妈妈早就已经在路上了。

但纸条上隻写了时间,没有约会的具体内容,还是看不出太多有用的线索。

艾贝想了想道:「去书房看看吧。」洋娃娃的书桌放在它的房间里,那么家里专设的书房就是给大人办公使用的。那里可能会有洋娃娃的妈妈的约会线索。

幸好这间屋子是平层,否则碰上越层,他们上下爬楼梯的时间就要超过一小时。房屋以客厅为中心,其它房间环绕在客厅周围,呈半开的扇形。每间房上都挂着牌子,清楚地写着「书房」、「厨房」、「妈妈的卧室」等。

书房的布置要比客厅复杂许多。

客厅裏的纸片就像一个箭头,给他们指向下一个目的地。但也不排除是错误指示的可能性。而书房的线索则是一片汪洋大海,需要他们从海裏捞起有心人放进去的那根针。

充满使用痕迹的凌乱的房间,书桌上堆着一翻开的书,地上有散乱的稿纸,被风吹得到处乱跑。

这里的风可比客厅的大多了,窗户大开,时而刮来的一阵大风对艾贝他们来说就像是飓风,他们险些就像地上的稿纸一般不时被拍在书架上。他们的重量总算比纸张要沉一些,但也不容乐观。半天时间,他们隻在书房门口徘徊,难以前进。

「怎么办?」西蒙斯艰难地往前走了一步,立刻回头问艾贝,他感觉脸都要被吹变形了,没想到书房里还有这样的难关在阻碍他们……不,也许不是游戏特别设置的难关。

艾贝观察了片刻,隻道:「要关窗户才行。」

西蒙斯深以为然,但怎么关?

他正要问,就听见耳边传来告诉物品与空气产生的剧烈摩擦声,定睛一看,空中一颗银色子弹向窗边疾射,「叮」地一下打在被捲起的窗帘钉扣上,帘布失去禁锢,陡然落下来遮住了窗户,被窗外的风吹得飘飘扬扬。

紧跟着,顶上的挂灯在风的摇摆间被另一颗子弹击落,正甩在风吸气时下落的帘布上,恰好将它的布角死死压住了。

风再往里吹气,也隻能吹得窗帘鼓起,丝毫影响不到室内。

书不再翻页,地上的稿纸停止了奔波,西蒙斯的头髮也终于摆脱了稻草状。

书房失去亮光,陷入了一片黑暗。

西蒙斯咽了口口水。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大佬的破坏力,但每次让他惊讶的地方都不太一样。这是什么可怕的计算能力和执行力?无论是灯打转的角度、下坠的地点和窗帘扬起的时间点都必须经过计算,否则如果正好是窗帘被风吹起的时候,或者灯摔在其他地方,这两枪就算白开了。

他自问给他一百次机会也做不到。

房门外,艾贝收回了开枪的手,眼睛里有着达成想像的愉快。

她没有西蒙斯想的那么可怕,也不会过于精准的计算,但她无数次与危险擦身而过的击杀本能,有「生死一线」之间的可怕嗅觉。她不必想太多,隻要在感觉对的时候开枪就好了。

偶尔她也会错那么一两次。

西蒙斯自然不知道这些,他在仰望艾贝之余,还没忘记他们现在是在一个危险的游戏副本裏。

顶灯摔碎的巨响出现时,他往洋娃娃的卧房看了眼,发现没有动静,它似乎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但洋娃娃虽然没有醒来,本来在房间里讨论的选手,都被动静吓得跑了出来,等知道是他们为了关窗户闹出的动静,不禁倒退三步。

领头人的表情有些复杂,要知道当初为了「关窗户」这个环节,他们费了几个回合才摸清楚抵达窗边的最优路线图。他转头和同伴道,「商量得差不多了,我们也开始找线索吧。」

其他选手分散开来寻找,但都默认将书房主场先让给了他们俩。

虽然顶灯也被艾贝一同破坏了,但书房的灯不隻一盏。灯的开关就在挨近门口的墙壁上。西蒙斯借着书架前的扶梯攀爬,又小幅度横跳到上面,将开关按亮,下坠时往前一个翻滚,成功卸力,完成了艾贝交给他的任务。

他做了一个帅气的endgpose,艾贝给他鼓了鼓掌捧场。

「咳……」西蒙斯不好意思了,讪讪退了回来,「我们开始找吧。」

「嗯。」

他们从地上的稿纸开始翻起。从这些信息裏可以看出,洋娃娃的妈妈是一位服装设计师,这上面有许多服装设计的画稿。桌面上的书大多是设计参考书。

西蒙斯探头来看艾贝站着的稿纸区域,「这些衣服后背的设计都很复杂。」

「嗯。」艾贝在稿纸上站定,鞋子底下是白纸上流畅的铅灰色线条,纸上面像是真的站了一个精緻的袖珍娃娃。她捋了捋自己的灰额发,好让它不挡住她看稿的视线,道,「洋娃娃穿的衣服也是,背后的蕾丝花边和蝴蝶结比身前更多。」

「那看来她的衣服都是她妈妈做给她的了。」

艾贝若有所思。

比起这个设计师的个人癖好,西蒙斯还是对约会的信息更重视。他花了将近一小时的时间在书桌周围打转,最终从没有关紧的抽屉裏找到了洋娃娃妈妈的签约合同,再加上其他一些佐证的信息,比如日历上的日期,盛满稿纸的垃圾桶等等,大緻推断出了约会的内容。

「她最近接了一项工作,合同截止日期就是今天,那么约会的内容应该就是工作上的事情。我觉得她对这次的画稿可能不太有灵感,从临近之日起,垃圾桶裏越来越多的废稿就可以看出。」

他开玩笑地拎起一根很长的金线,「还有这些掉落的头髮,可以想像她的压力。可怜的职场女性。」

「那这和洋娃娃有什么关係呢?」艾贝歪头看他,这个提问一下子打破了他完成任务后的放鬆状态。

他的眼神呆了一瞬间,看着有些傻气。

是啊,这和洋娃娃有什么关係?

妈妈的工作,和打碎了物品被妈妈责骂的洋娃娃,似乎没有什么必然关联?

想了半天没有一点头绪,西蒙挫败地抓了抓头髮,长嘆一口气:「这游戏不是在耍我们吧?!」

「是啊。」艾贝也跟着他似模似样地嘆了一口气,「是不是在耍我们呢。」

半决赛:贪玩岛(十三)

洋娃娃的休息时间将近结束时,两人回到了它的房间。其他人也都到了,隻有奥特迟迟未回。

众人将彼此的信息交换了一下,那位名叫艾伦的领头人可惜地表示西蒙斯说的线索他们都曾拿到过,但关联性不强,至今没有头绪。他们给出的线索则是关于厨房和花园等地的,如零零散散的碎片,还不如西蒙斯,他至少能将信息拼出一个事件。

艾贝望向艾伦,细小的声音不容人忽视:「你看起来不像是逻辑能力很差的人。」

艾伦一愣,旋即苦恼地笑了一下:「因为目前没有指向性明确的线索,说实话,原来我也有很多猜测,但后来实验发现都不是,反而不敢再有想法,想等信息都凑到一起,或许还能找出一条更明确的思路……」

门口传来一声嗤笑,打断了他的话。迟来的奥特走进房间,在他们脸上扫过一眼,「你最好说实话,这人可没那么好骗。」他口中的「这人」是谁显而易见。

他隻是随口一句感慨,却让艾伦的脸色微微一变。

等他再看向艾贝,神情微微颓然,眼底有几分不情愿,却还是道:「时间快到了,等这个回合结束,如果没有通关,我就将一些线索告诉你们。」

但实际上,众人都默认这个回合无法通关。

几乎在艾伦说完话没多久,洋娃娃就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了起来。还是那身粉色的小洋装,她整整头髮,精神饱满地前来询问她的「娃娃们」。

「那么,你们的结论是什么呢?」

原来每个回合的回答大都由新人担当,可是这回来的新人不好惹,他们隻能从原来的选手中选一人作答。

被推出来的人正是抢夺艾贝背包的人,但他之所以被推选出来,抛开艾贝的原因不谈,更多的应该是他的伤势在众人中偏轻。

他咬了咬牙,大着胆子上前告诉洋娃娃:「你可以试试学猫叫。有人说,如果小孩子打碎了东西,家长怕她害怕就会学猫叫,假装这是猫打碎的,不会责怪她。」

这是他们这次商讨出来的结果,既不说真相,也不说谎话。但严格来说,又可以算作是「谎话」的一类,将责任推到了猫身上,符合洋娃娃「二选一」的条件。

他们虽然没有找到游戏内的线索,也不会随意浪费一个回合。

在众人的屏息之中,隻见洋娃娃思考片刻,灿烂地笑起来:「好的,就听你们的。」

这时,外面传来清脆地关门声,随即响起高昂尖锐的女音:「妈妈回来了,我的宝贝洋娃娃在哪儿呢?」那声音清晰地穿透了合上的门闆,令人听到时大脑仿佛被刺穿一般头疼。

「啊妈妈回来了。」洋娃娃开心又兴奋地站起来,仿佛浑然忘了自己刚闯下的祸。它提起小裙子往外跑。

而屋外的刺耳女高音还在继续,像是为选手时刻播报着客厅裏的进展。

「快来,我的小可爱,噢妈妈好想你。你穿这件裙子真好看。」

「我也想你,妈妈。」

「你饿了吗,妈妈这就为你做晚饭。」

「妈妈真好。」

「为了我的小宝贝,妈妈再辛苦又有什么关係呢……噢天吶,厨房怎么会有一地的玻璃,是你吗洋娃娃?是你打碎了我最心爱的水晶杯?」

一阵沉默。

「没事的,告诉妈妈实情,妈妈不喜欢撒谎的小孩子,」

「……喵~」

「你在干什么,洋娃娃?」

「有人说,如果小孩子打碎了东西,家长怕她害怕就会学猫叫,假装这是猫打碎的,不会责怪她。」

「是谁告诉你的?你真令妈妈感到失望!」

随后传来「蓬蓬」的声音,根据洋娃娃的棉布身体来看,很可能是妈妈在打她。这声音有些荒谬好笑,但洋娃娃尖锐的哭泣声却令人不寒而栗。

因为经历过几个回合的人都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房间里的气氛立刻变得沉重了,那个回答问题的选手更是坐立不安。就在这样的气氛下,客厅裏的声音逐渐消失,然后洋娃娃「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洋娃娃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顿时让它本就木讷的脸显得死气沉沉。它的视线精准地落在那个回答问题的选手身上,幽幽地说:「你的回答不管用呢,妈妈生气了。」

「妈妈生气了就骂洋娃娃,洋娃娃生气了,要怎么办呢……」

那人早在无声的沉默中压力倍增,到如今听到这个问题,猛然爆发,「你生不生气关我屁事!」他猛然一扑,以迅雷之势从搭檔那里抢过雷射镭射枪,对准洋娃娃疯狂扣动开关。

但子弹在第三颗后就隻能发出空弹,而洋娃娃的心口被他击中,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它甚至没有把「灰尘」拍走。

「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洋娃娃啊。」洋娃娃庞大的阴影投在地闆上,伸出手毫不费力的将那名选手抓到了手上。发洩似的,用力地将手上的「娃娃」砸到地闆上。

那人落地时甚至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这样的举动,和每一个拿玩具发洩的小朋友一样,而成为了「玩具」的选手,此时同样显得脆弱无力。

「都怪你惹洋娃娃生气。」它说着,将人捡起来,再一次用力扔出去。那人砸到白墙上,血液飞溅,像被拍死的飞虫,脏了家里一小块地。

这个场面不是十分的血腥,却让许多人都感到不适。因为对于自傲的人类来说,被「玩具」凌驾其上,像宠物一样任意打骂对待,在心里上受到的衝击比身体更大。

可这一切还没完……

那名选手气息尚存,艾伦正准备将补血道具交给他,让他补充一下。谁知洋娃娃却再一次将他拎起来,「洋娃娃的气还没消哦……」

「怎么回事!?」

有人低呼出声,「以往最多隻有两次……」

而这一回,洋娃娃比他们想像中的更加血腥残忍。它不知从哪里拿了一把剪刀,在众人惊恐地目光中,如剪碎布一样,从那人的脚踝开始,将他的身体一段一段剪掉了。碎肉掉在地闆上,发出浓重的血腥味。

这种血腥残忍的场面,在播出推送时按分级制度,在观众面前呈现了不一样的效果。

[好可怕,还好我有马赛克护体。]

[我要吐了……不是没看主播杀过人,但这段看着格外不适。我高估了自己,立刻调整我的观影分级。]

[wow好看精彩!恐怖片和这比起来也太无聊了,原来看直播的乐趣在这里。无剧本的模式下被杀,这些选手的反应也太真实有代入感了。]

星际时代的分级制度并不完全按照年龄区分,未成年人会被强行禁止,但成年人也可以按自己的接受程度来为自己选择接收到的信息等级。

而对在场的选手来说,这些画面裸地呈现在他们面前,避无可避,大部分人都为此胆寒不已,也有人真的吐了出来,脸色苍白。

艾伦站出来道:「游戏公司应该会紧急调低他的痛感。」

「那也太……」

「怎么会突然起变化,这个副本npc不会异变了吧。」

众人一改之前的麻木状态,像被石头打中的惊雀,惊慌之下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现在和比赛刚开始不一样。

刚进入贪玩岛时,他们参与的环节是试胆环节,精神承受能力差的人在这个阶段被快速淘汰出局。等选手拿到武器之后就被默认为精神承受能力强,除非精神受创,否则不能主动退出游戏。因此即使已经有人心生退意,但检测到他精神状态尚可的节目组不会轻易放人。

另一边,艾贝默默观察了洋娃娃的状态之后,偏头说:「前几轮你们都是利用了新人的增益状态,躲过了她的惩罚。」她用的陈述语句。

艾伦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好心提醒道:「它会这么生气,也许就是前几轮的数据在不被清空的情况下,会一直累加哦。」

不排除这种可能。

众人顿时慌了,互相之间眼神传递,尤其是一些问询的眼神,纷纷落在那位看上去相貌清秀的领头人艾伦身上。

艾贝将这些人的互动尽收眼底。

第二轮探索开启时,艾伦就将他们带到了他原来「隐瞒」的地方。

原来这座房子不是一开始艾贝她们看到的那样是个扇形分布的平层。在某个宽敞的角落,有一扇通往地下室的暗格门,它不难发现,隻是因为他们现在身体形态受限,探索时通常不会第一时间关注到它。

然而奥特向来不喜欢遵照正常的指引玩游戏,因此在上一轮探索中,他很快就发现了这个房间。

既然「新人」已经发现了,艾伦也不能再藏私。但他还是解释了一下,「我并不是存心想要隐瞒你们,毕竟你们刚来,每个房间都不曾看过,从哪个房间开始寻找线索都没有太大区别。这个房间看起来神秘,但你们看了就知道,没有多少线索在里面。」

说着,他们已经到了房门口,房间是合上的状态,但门下面有一条较宽的缝隙,他们从门缝里爬了进去。

刚进去时里面一片黑,影影绰绰地,仿佛能看见许多人影的轮廓。

西蒙斯在艾贝的指示下以相同的办法快速开灯。这个房间的灯不像楼上的灯那样亮,甚至有些老旧了,昏黄的灯闪了闪,淡淡地洒在那些穿着半成品的人台上。原来这是一个製衣间。

大抵是洋娃娃的妈妈做完设计之后,用来打样製作成品的地方。

确实如艾伦所说,这里一览无余,儘是些琐碎的服装布料、针线材料等物品,几乎没有任何文字相关的东西。

「既然大家都来了,那这次我们就先从这里找起吧,看看有什么遗漏的线索。」艾伦招呼众人。

这个原本昏暗阴森的房间,顿时因为人多而变得稍微热闹了,大家都在碎布堆裏穿梭,不时讨论一句。西蒙斯在看这个房间里少数几张设计图,试图寻找它们与书房里的那些设计图的关联。相比起来,这几张看上去更像是成熟的作品,才会被带到这里来。

他左看右看想不通,看见艾贝在人台那边站着,就走到了她身边。他眼睛一扫人台身上的半成品,布料在后背空了一段,他随口说:「这是布料剪坏了吗,少了一截。」

「是故意的。」艾贝摇了摇头,「她的后背设计很繁复,你也说过的。」

「对哦。」

西蒙斯说完了尾音的「哦」,才突然发现他不知不觉中模仿了艾贝的语气词,顿时尴尬地咳了声,「还有什么要看的?」

他一早就察觉到,大佬看上去冷冷淡淡的,但说话间经常会有一些听上去略有些活泼的语气词,减少了她的冷漠感,甚至让人觉得可爱……不过在特定的时候,这些语气词配上她的笑容,也会让他打冷颤。

和仿佛来悠閒观光的两人不一样,其他选手这一次尤为卖力地寻找线索,他们将放材料的抽屉一一打开,试图摸遍这个房间的每个角落。

「棉布、针线、拉链、缎带……这个黑色的圆片是什么?」

「你傻啊,纽扣没见过吗?」

「……」

「救命,做衣服到底和洋娃娃的问题到底有什么关係?」

艾伦清秀的面庞在灯光下忽明忽暗,似乎也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道:「咦,那两个人去哪儿了?」

洋娃娃的卧室。

艾贝和西蒙斯在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回到了这个房间。两人轻手轻脚的进来,艾贝是因为人小体重轻,走路没什么声音,西蒙斯则是害怕打扰到睡觉的洋娃娃。它就躺在床上,整个房间安静地不敢让人发出一丝声响。

西蒙斯对艾贝做了个口型,询问她为什么要突然回来。

艾贝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轻细,静静地,与房间的气氛融为一体,「因为作为出发点,这个房间很容易被人遗忘,但我想这里会有重要的线索。」

确实如此。

西蒙斯发现自己也没想过要探索这个房间。

「还有哦,你还记得我们刚到这个游戏里的时候,艾伦说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他说『这里是瑞贝卡的房间』……」

西蒙斯应着声,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蓦地转头看向这间房的房门。房门朝内打开,门上和「书房」、「卧室」一样挂了木牌——

恰好,艾贝露出了笑容:「可是这间房上写着『洋娃娃的房间』呢。」

半决赛:贪玩岛(十四)

洋娃娃不是瑞贝卡。

西蒙斯在莫名其妙的反转之下打了个颤栗后,皱眉问:「艾伦骗我们?!」

艾贝不说「是」与「不是」,反而慢慢道:「其实他身上的矛盾很早就出现了。一开始我们进入这个游戏,看到的选手都各自站立,像是分了无数个小团体,对吗?」

「嗯……」

西蒙斯受她这一句启发,逐渐思索着道,「当时那两个人抢你的背包,其他人不仅没有阻拦,似乎想再抢夺那两人的战利品,看上去这就是一个恶性的竞争淘汰环境。但后面等到艾伦站出来,他们却没有对他的发声加以抗议。我那时认为是他们都被你和奥特震慑住了,所以不愿意出面交涉,正好给了艾伦一个机会。可是从后面的情形看来,他不是隻能在一定程度上领导这些人,很有可能,他们早就有了一个完整的团体,而他就是这个团体的领头人。」

「不过这很奇怪,在这种环境下,怎么会形成完整的团体?」

「第一是因为游戏太难,第二是因为生存有了保障,第三,利益分享。」

说着,艾贝在衣柜弯曲的脚边站定。

她说话时脚步也没有閒着,一直领着傻乎乎的西蒙斯在房间里开始搜索。终于在衣柜的抽屉裏,发现了一张地图,正是这座屋子的地图。这是一张具有卡通冒险色彩的宝藏图,在许多地方,都画上了宝藏箱子。

地图很大,找到的人无法将它藏在口袋里,再加上每轮刷新都会出现在原来的地方,因此有可能很早就发现过它的艾伦没有将它放到别的地方。

西蒙斯脑筋动得快,「这些是物资吧。」仔细看能看见宝箱上有武器或者药剂的标识。看来这座房子里除了危险,还充斥着许多「宝藏」。

他道:「原来如此,有了这些物资,他们最多隻是遭受洋娃娃的摔打,却不会因为失血过度淘汰。隻要团结起来按顺序轮流答题,就可以避免出局。最好的情况就是每局都能有新人进入,那么就不会有人受伤。」

至于为什么不招揽艾贝他们,当然是因为他们的存在太具有威胁性。艾伦想必知道,自己很可能会在这个过程中失去话事权。所以他们在游戏一开始表现出的状态是为了考察新人,确认新人没有威胁则继续吸纳壮大这个群体,当然,也不排除直接将不够聪明的新人淘汰出局。他们需要人来轮换,但又不需要太多的人来分享战利品。

现在这个团体里的一小部分人,可能对艾伦的计划一无所知,隻是少数服从多数而已。

「不仅仅是一些物资哦。」艾贝竖起一根指头,「如果每一轮都有这么多物资呢。」

西蒙斯听得一怔。

物资作为给玩家的奖励,当然是可携带的,意思就是被选手收走的使用的东西不会像其他房间道具一样被刷新在原地。如果像艾贝所猜想的那样,每一次收走的道具都被保留下来,与此同时,每个回合会产生新的道具等待玩家搜集,那么这将是一笔非常庞大的物资。

也许这就是这个游戏的奖励,虽然过关难度高,但选手在这里待的时间越长,得到的东西也越多,隻要最终可以通关,就会有丰富的收穫。

西蒙斯从未想过还有这种可能,也许他能在发现地图的时候想清这一切,但不可能在尚未得到线索的情况下产生这种想法。

艾贝却能带着这样的推测,去寻找相应的线索,最终找到了藏宝地图。

而她之所以有这样的推测,是来源于艾伦他们的一言一行。在生命的威胁下,这些人对于寻找答案这件事似乎并不那么迫切。在她刚抵达的第一个回合,他们竟准备先在房间开会讨论一个答案,且将书房这些信息量大的地方「礼让」给他们,而不是为了活命拼命寻找线索。

通常情况下,在长期封闭压抑的环境里待的时间越长,人就会变得越疯狂,可他们谁也没有疯,就连被推选上去答题的人都没有任何临时反悔逃脱的意思。这与人性相悖,也是艾贝发觉他们古怪的切入点。

她道:「隻有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才会需要很多人来找『宝藏』。」

「所以他早就知道通关的方法,隻是为了物资,才会继续留在这里?」

在洋娃娃即将醒来时,众人纷纷回到卧室。

这一回,艾伦他们回来的要慢一些。他扫视了一圈房间,见艾贝和西蒙斯早已在房间里站定,便走到他们身边,仿佛不经意地问:「你们刚刚怎么走了?」

「那个房间里确实没什么线索,我们就去了别的地方看看。」西蒙斯手插着口袋,表情随性,「怎么,我们不用和你报备吧?」

艾伦的眼皮一跳,温和地笑了笑,「当然不用,那你们有找到有用的线索吗?」

「目前还没有。」西蒙斯耸了耸肩,「所以第二回合就麻烦你们抽人回答了,第三回合再交由我们来,如何?」

这话看似是要配合他们,实则直接推掉了这次的答题义务,还拿走了下个回合的答题权,但正因为如此,让艾伦无从反驳。

毕竟在他本身未必能指使得动这两人的情况下,对方已经表态愿意帮忙。但被动答题和主动要求答题权这两者是有区分的,艾伦很清楚,他们必定拿到了一些有用的线索,隻是不准备分享。

西蒙斯虽然在艾贝面前看上去胆小害怕模样有些怂,遇到其他选手时气场却半点不输,不像艾伦喜欢从客套话入手,他一开口就是将军。

两边各怀鬼胎,不像第一回合那样「友好」交流信息,等到洋娃娃苏醒,艾伦推了一个人上去作答。

那人当然百般不愿意,在看到上个回合惨烈的答题后果时,谁都不想当这个「替死鬼」,不过如艾贝所想的那样,即使不愿意,他最终也没有逃跑,还是磨磨蹭蹭地走上前去。他的回答当然也没有解开这个yerno都是错误选择的古怪循环。

幸而也许和艾贝说的一样,洋娃娃将上轮积攒的怒气爆发之后,这个回合变得「温柔」许多。

他被洋娃娃用玩具锤砸得奄奄一息,却仍然活了下来。

很快,第三回合的前置剧情开始,这一次又来了两个新人玩家,在艾贝他们的注视下,艾伦似乎也不准备再试探新人的深浅,因此在众位老玩家的冷漠态度之中,新人玩家战战兢兢地站在队伍裏,一头雾水地跟着大家走剧情,同样被洋娃娃控制般地穿上了长裙,餵了各种稀奇古怪的食物。

等到洋娃娃开始提问,其他玩家之间才开始有低声的交流,并不时看一眼新人玩家。

如果在这之前,新人玩家早就被要求上前作答了,但经历了洋娃娃狂暴的那个回合,他们也不敢就这样继续让洋娃娃积攒怒气。

而艾伦忽然站出来,告诉大家这一回合将由艾贝他们来作答,许多人听了面有异色,甚至有人直接问:「为什么?」

西蒙斯似笑非笑,隻问了一句:「为什么?为什么前两轮有人答题的时候你不问为什么是他们,轮到我们答题,你就要问『为什么』,你想自己答题,又或者,你和那两人有特殊的关係?」

周遭蓦地安静了一秒。艾伦心里咯噔一下,上前圆场道:「是我刚刚提的太早了,他大概是想先找线索,再来决定答题的人……」

这边几人正在「撕扯」,而走到床边准备睡觉的洋娃娃,却又一次被人叫住了。

「我现在就回答你,可以吗?」艾贝轻细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洋娃娃回身看她:「那你的回答是?」

那边的争论声顿时在这一问一答中消失。艾伦的脸色一时阴一时晴,但很快又变得和煦,隻在眼神裏留了几分吃惊的样子。似是没想到艾贝也会提早答题。

艾贝:「我希望你现在就去和妈妈说出真相。」

洋娃娃奇怪地看着她,「可是妈妈不在家,我要怎么告诉她呢?」

「你可以打电话告诉她。」

很显然,客厅裏就有一部电话。

洋娃娃没有马上回答,它做了一个长久地停留,久到让人以为它的那句话是反问,而不是真的提问。而后它突然扬起嘴角微笑道:「这真是一个好主意。」

洋娃娃去了客厅。

房间里的气氛仍然很凝重,比以往的两次更甚。

艾伦深深地看了艾贝一眼,「你确定这个方法有用吗?一旦失败,不仅你要得到惩罚,而且我们将失去宝贵的休息时间,也不能在这一回合得到任何有用信息。」

艾贝的「回答」无疑缩短了整个游戏流程,尤其是对游戏最重要的搜集信息时间。

出人意料的是,奥特竟突然嗤笑了一声:「这个时间可以选择要或者不要,难道不代表这本身就是游戏设计的陷阱?」

「……什么?」艾伦一时没能跟上他的思路。

艾贝却已经接上了奥特的话,「他在第一个回合裏就试探了洋娃娃。他打破了游戏的既定流程,在洋娃娃睡觉之前回答问题,而洋娃娃允许他这么做。」她指了zhi't

「游戏规则允许,人类的思维盲区,还有比这更好的答案吗?」奥特笑得意味深长。

艾贝:「洋娃娃说『千万不能让妈妈生气』,不是提醒我们这件事的后果有多严重,而是将达成目的的条件告诉了我们——千万不能让妈妈生气。因为妈妈一生气,游戏就会失败。」

奥特:「破解这关的关键就是时间。」

艾贝:「妈妈说不要撒谎,所以在妈妈生气之前告诉她真相,就是答案。」

洋娃娃能告诉妈妈打碎水晶杯这件事的时间隻有两个点,一个是在睡醒后,一个是在入睡前。妈妈能听洋娃娃说话的时间点也隻有两个,一个是约会后,一个是约会前。

从这些房间里的线索中能够看出,妈妈在为最近的设计烦恼,她与人约会谈工作很有可能不顺利,她会因此而生气。那么在妈妈生气之前告诉她,就是在妈妈约会之前,也就是在洋娃娃入睡之前。他们给洋娃娃的答案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正确的时间里,把答案告诉她。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就将题目拆解完毕,在场的选手无不目瞪口呆。也有的选手和新人一样跟不上速度,面露迷茫之色。

西蒙斯也是其中之一。

他茫然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明白这两人是什么时候有的默契?

门外的洋娃娃传来开心的欢呼声。接着电话「啪嗒」一声被挂断,有声音一路从客厅跑回了房间。

洋娃娃打开卧室门,让下午三点的光照进房间里,快乐地宣布:「妈妈原谅了我!」

「她说很高兴我能和她说实话,她要为了我取消约会,回家安慰她的小宝贝呢。噢,这都是你们的功劳,我的小可爱们!」

「来吧,快跟着我一起到客厅裏,迎接妈妈回来。」

居然真的成功了?!

众人看见了通关的希望,仿佛被洋娃娃感染,脸上也露出了兴奋之色。

当他们往客厅涌去时,唯独艾伦走在了最后,在门框的阴影一掠而过的瞬间,他的脸上挂上了嘲讽的笑容。

半决赛:贪玩岛(十五)

艾伦重新来到阳光下时,已经换上了如常的表情,他向前快走了两步。

前方队尾的人却突然慢下了脚步。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忽然听到女孩子轻细地嗓音在耳边响起,「你认为这次会失败,因为你试过一次了,对吗?」

艾贝侧头和他对视,将他一瞬间无法掩饰的、惊疑不定的神色收入眼底。

他彻底停住了步伐,她却恢復了速度,走到了仿佛变成头领人物的西蒙斯身边。

艾伦望着她的背影。

她知道了什么?

前方洋娃娃正在领着众人收拾客厅、整理餐桌,似乎准备和妈妈一起用餐庆祝。大片通透的阳光洒下,这一切就像照相机裏的后景,散开虚幻模糊的光晕。

没有人知道,他们即将迎来一场盛大的死亡宴会。

除了艾伦。

他站在不远的地方,光线穿过植物的缝隙,变成斑驳的光影在他脸上交织。

这是错误的答案,不,不能说是答案错误,而是这条路错了。这个答案确实能让洋娃娃和妈妈满意,是过关的钥匙,但这条路却不是通往成功的路。

他告诉这些人,自己是中途加入游戏的,其实他撒谎了。他是第一个抵达这个游戏的人。他在第一个回合就找到了宝藏地图,没能通关,却发现了这个游戏「宝藏的秘密」。他表面上形象狼狈,似乎遭受过多次洋娃娃的攻击,实际上他的生命值很高,维持这副外表隻是为了降低人的戒心而已。

他发现这里和外面拼杀的世界不一样,这是绝佳的隐匿之地,不但能搜集到大量物资,还能避开其他强者,在游戏中期保存实力,等待最后的战斗。

唯一的缺点是由于他的副本单一,观看的观众少,间接导緻他的「子弹」数量稀少。但又有什么关係呢?隻要他站到最后,观众选择的余地大减,到时他照样能拥有大量「子弹」。

那些人为了「子弹」去丰富直播内容,在他看来不过是有一些令人发笑的小聪明。

况且,游戏里那些所谓的武器再厉害又能如何,他的武器是这一整个副本,而这个副本就是大型的绞肉机。

他早就知道洋娃娃没有及时发洩怒火会狂暴,因此每到关键时刻,他就会将那些跟着他多个回合的「老选手」推出去,新老选手无法交接信息,除了他以外没人知道。

当然,他也不能一直留在游戏里,必须拿到通关的线索,在怪兽吞食这座小镇之前,带着这些物资安然通关。

他用了五个回合的时间将线索拼凑完整,得到的答案就和那个女孩得到的答案一样,而那一次的结果,是隻有他靠着搜索中发现的s级瞬回补血剂活下来了。

这条路通往陷阱。

洋娃娃招呼大家一起摆盘,让他们三四个人一组去抬杯碟碗筷,似乎是要迎来一次真正的「庆祝晚宴」。选手们从未在贪玩岛上见过这样正式的通关仪式,但考虑到这个游戏是小镇的最后一个关卡,这样的正式似乎又理所当然。

跟着一起庆祝的新人毫无游戏通关的实感,他们还在迷迷茫茫地打量着这座房子,其中一人扶着玻璃杯的杯沿问老选手:「去哪里接水?」

「什么?」

「不用倒水吗?」

大门口传来开关的声响,妈妈回来了,洋娃娃热情地到门口迎接妈妈回来。

「噢快来让妈妈看看,我的小宝贝,你的手有被划伤吗?」

「没有,妈妈,我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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