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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天使圣坛 t aose s huc o m

 

透过叶片紫红的垂枝山毛榉,白马兰看见一座线条简洁、布局对称、色调明快的建筑,动感的曲面与椭圆形空间彼此穿插。别墅临海,浮桥码头的尽头停泊着亮橘色的逃生艇,似乎有人看守,身影模糊,瞧不真切。屋顶上两个人,占住了狙击点,门前的安保人员装束各异,不大如流,花花绿绿,看着不大专业。见有轿车驶来,大门转轴无声,男仆打扮的侍应生从斑驳陆离的异色彩灯间鱼贯而出,笑意盈盈,分列左右,夹道迎宾,放眼望去一片白花花的大腿。

“怎么说?”德尔卡门扶着车座的靠背回头。

白马兰摇头,“俗了,闹眼睛。”

显而易见,德尔卡门并不是想问这个,但实话实说,这别墅内是个六欲熏天的地狱,该性质的工作内容于她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实在是磨难,审美遭到践踏的无声尖叫一刻不停地响在耳畔。

“她叫k-dog别忘了,小姑娘。”帕兹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的一瞬间,白马兰的头皮都要炸了。军警用的骨传导耳机指甲盖大小,卡在她的后牙床上,利用骨骼震动传声,通过咽鼓管直达天灵。她舔舔犬齿,答应了一声,笑道“别在我嘴里说话,太暧昧了,局长。”

“ove”帕兹发号施令的语气显然有些急躁。

这不怪帕兹。不携带武器的卧底办案相当危险,成功与否完全取决于对方的态度,哪怕她们设计好了剧本,也得根据对方的下一步行动不断更新。帕兹急切地需要她先行进入会场,探个虚实,这样在警局的高级探员与祁教授介入案件、与嫌疑人建立关系并背叛对方以后,她们的人身安全还能多层保障,毕竟不管特别行动队还是文大小姐的防务公司,都只能埋伏在现场周围。

装有防弹车窗的半岛绿色豪车停在别墅广袤的前庭,车身的金色腰线如泛在日神苏尔眼缘的一轮弧光。率先下车的是位老管家,衣着光鲜,发色灰驳,她拉开车门,那女人的黑发在阳光下呈现出温暖的金色调,波光粼粼,如流淌的长河。她的指骨纤细,指甲硬且厚,超出甲床的部分不过两毫米,是一双矜贵的、养尊处优的手。难得的不加修饰的晴光于她而言有些太刺激了,她歪过头,眯了眯眼,低头斜睨自己的手腕,眉宇间些许烦躁。男仆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18k的黄金表壳,掐丝珐琅表盘,衬衫袖扣镶嵌瓜青翡翠,少男的心跳掩盖了别墅大门内传出的近乎夜场品味的致聋乐声,烈烈燃烧的爱火临近爆发——哦,白金婚戒——戛然而止。

“欢迎您,女士。”装束严谨的领班从门内迎出来,行至白马兰身前。他伏低身体,谨慎地发出声响“您这边请,小心脚下。”白马兰看见他别在前襟的工牌:海辛斯。

别墅内的音乐声音极大,几乎于对耳膜的轰炸,猩红缥紫不间断地掠过眼球,压踩着白马兰耐心报警的红线。她抬脚向前,自然而然地走向通往更私密区域的次入口,道“k-dog,她在哪儿?”

国际调查局艺术犯罪组布置在高山半岛区域的线人,负责安排她与ec接头。白马兰原本以为她该是个嘻哈风格浓郁的壮姑娘,oldschool拼接花臂,金链子,戴头巾,开机车,否则为什么给自己取个这样的昵称?看了她的照片之后,白马兰有一瞬间的思维失衡,她娃娃脸,圆圆眼,栗色卷发像两个狗耳朵似的蓬松地堆在肩上,神似那部动画电影里的主角。那电影叫什么来着?白马兰陪伊顿看过,讲的是宠物狗‘sir’和流浪狗‘dog’经历冒险并相爱的故事。总而言之,k-dog长得很卡通,像那个流浪的史宾格猎犬,因为看上太过无害,以至于干起这行来如鱼得水。

“哦,k-dog…”海辛斯很快反应过来,飞快地瞥了一眼邀请单,随即切换为一口流利的汉语,道“请您跟我来,白女士。”

白马兰向他投去大不赞赏的眼光。

接到指令的管家与安保人员迎至一楼次入口,两道检查门将分别进行x光和红外线的全身扫描。白马兰甚至没有考虑暴露通讯设备的问题,主要还是常年占据支配地位的积习作祟,她并不觉得自己需要接受安检,故而径直掠过。看更多好书就到:d a oha ngw or k

“白女士。”上前准备例行搜身的安保人员拦住她去路的同时,德尔卡门已抬手摁住对方的肩膀。

白马兰脚步停顿,尽管这一情况让她略感不满,但她还是保持着一贯的风度,道“用手掌压住对方肩膀,某种程度上被视为具有掌控和压制的意味,那就违背我原本的意愿了。她履行自己的职责,认真完成工作,德尔卡门,对她要尊重,松手。”

德尔卡门极小幅度地偏了偏脑袋,让至一旁,安保人员也随之放下胳膊,空出通道,二人各退一步。

“防微杜渐,我明白,谨慎一点总是好的。但做生意的前提是信任彼此。”白马兰的神情定格在下巴微抬的睥睨,因笑容转淡而不自觉地流露出一贯的傲慢态度“我将这理解为沟通协调不及时所导致的偏差,而非对我的不尊重。去打个请示电话。”

短暂的斟酌之后,管家转出房门。片刻之后,她快步回来,撤去安保,邀请白马兰入内,并代为转达别墅主人的歉意。

“你知道刚才我想的pnb是什么吗?”帕兹自问自答“我准备让k-dog说你得癌了,不能照红外线和x光——早知道连搜身都不用搜,就该让你夹带两把枪进来。”

白马兰有点无语,掀了掀眼皮。谁说她没带。

海辛斯将她引向叁层的私人秘所。走出电梯,她的鞋底径直踏上动物皮毛。

入目的尽然是平均与分割,琐屑如蜘蛛腿的砝码在无形中爬满楼层,极致推崇对称的结构在细看之下体现出将人异化的残忍,极端精巧,极端有序。具有掩饰性的美,倾注感情的恶,让人不适。

圆柱旋转展示台近五十厘米高,乳白肌肤、天使羽翼的裸体少男被墨黑的绳结束缚,以各异的姿态定格,或仰或卧,分立于散漫的空间中,彼此疏离又相互依存,经由互相觉察的意识被连贯在一起。绳索与展示台的底色相融,遭到悬吊展露的身体如被肢解,他们臂膀与腰肢的线条柔驯回转,循环超忽,在静物射灯的作用下显示出其肌肤与骨架的质地,类似于某种半科学性的解剖教具,亦或者写实主义的油画张幅。

缔造这场面的作者务必接受过严苛的审美训练,ec犯个案子尚且顾头不顾腚,这绝非他能企及的品味与能为。他背后还有人。女人。或许是他为自己丈妇恩利尔女士出售艺术品时的老主顾。

白马兰不大清楚这是谁的风格,她缓慢地扫视房间一周,通过右手边的巨幅银镜望见自己的脸容与半隐在隔段之后的皮革沙发。简约线条勾勒出笔挺的轮廓,刀似的锋利,她看见一位离群的天使,跪在地上,露出半截身腰,平板贞操锁压住几欲涨裂的畜物,男用的硅胶按摩器进入他的身体。通过透明基座能看见花苞似的顶端,叁片硅胶花瓣伸缩强震,以极大的幅度开合。他的肌肉紧张到了临界,纤细的小腿与足踝剧烈地拉紧,濒死般地痉挛。柔软的纯白羽毛散落在地,往复循环的、已不再能被称作快感的高潮体验正切割他的血肉,不论是浓红的蔷薇花圃还是频次不足的景观喷泉,都无法打动他的处刑者。

“k-dog”白马兰转过身。

——或者处刑者们。没办法,女人总是喜欢分享。

交错的语音、舒适的喘息与时而两声低笑并未完全停止,一阵窸窣声响,隔段之后小狗探头。“白马兰?你来啦?这么早?”k-dog笑容灿烂,眼神明亮,颧骨两抹潮红未退,使得她看上去像个刚结束球赛的大学生,而不是犯罪分子。她扭回头,向朋友们告罪,说“失陪一下”,随即披上睡袍,走下沙发,来到白马兰跟前。

“我以为你们还有一会儿,教授来了吗?”

现在开始行动吗?

“她的航班刚刚落地,我的人去接机了。先向教母问好。”

一会儿。我的事儿先办。

k-dog不大确定眼前这个女人在西瓦特兰帕集团中担任什么职务,但她收到的消息是,帕兹局长请了一个高级成员来帮忙,她会伪装成某位中土富豪的心腹,接应祁教授。按照以往的经验,她们时间充沛,可以先做准备工作,比如摸清现场情况、跟其她人套套话,或者把监听设备安插进内部网络。

“好吧。”k-dog朝她伸出手“那先玩一会儿。ec不在,等他回来。”

帕兹锁定了几间仓库,并在附近安插人手,ec显然对此有所察觉,估计正忙着转移呢。除了布吕克勒情诗手稿,他手头还有不少艺术品,帕兹准备放长线,钓大鱼,毕竟恩利尔家族失窃的古董数量庞大,黄金可以融了出手,但那些撬下来的宝石全部都是珍宝级,正规途径无法出售,流入黑市又太冒险,稍不注意就遭人抢劫,必然有相当一部分还在他手里。

白马兰跟随k-dog走进隔段后,德尔卡门没有挪步,背过身原地站定。身旁接近两米高的大吨位女人将一瓶气泡水捏在指尖递给她,用拇指弹开瓶盖,笑着同她干杯,走廊中一溜或坐或躺的能人异士统一向她投来友好的目光——这儿显然是个跟班寄存点。

平时见得多了,乱玩厮混、群交刻碟,也并不怎么能引发白马兰内心激烈的震荡,而事实上,这样的情景反而更能让她觉得轻松。上一轮刚刚结束,在场的另外两人正笑着闲谈,古董艺廊老板和职业雅库扎,都不是什么善茬,都有随时暴起伤人的资本。大家开诚布公,坦然相对,裸裸的,很安心。

“茶、酒、咖啡?”坐在沙发一侧的姬发式女人直起身,问归问,不打算听回答,抬手沏一杯九窖茉莉。衬衣滑落,露出两片生首半胛,斜向的一道淡粉色阴影凹凸不平,墨色浓郁的线条割完不久,连雾都是新打的,结层薄痂。

“nicetattoo(纹身不错)”白马兰伸手接过茶水,问“让刀砍了?”

“嗯。疤长好了,有点增生,补个颜色。”她拂拂前胸,懒散地枕着胳膊,观赏眼前的低俗场面,从他人的艰苦受教中舐出几分滋味。

“yachiyo(八千代)。”她自报家门,转动眼眸,望向白马兰,问道“你有个跟船的伎男爹么?怎么好像混着中土的血缘。”

“多喝茶养着吧。”白马兰笑起来,望着她的纹身,意有所指,道“省得这趟回去又要补色。麻烦。”

天使近乎神经错乱,嘴巴早就不顶用了,金属口衔将嘴角磨出血,晕在舌尖,一点点滴落。k-dog性质尚浓,盘腿坐在沙发上,不断划动平板,想找个称意的玩具继续加码,测试天使忍耐的极值。因她脸容略有幼态,口唇微红,双目分明,像一只亟待任务、渴望奖励的卡通猎犬,故而在此情此景之下显出一股天真的邪恶,纯净的残忍,白马兰发现自己非常喜欢她。国际调查局的编外人员属实群英荟萃。

“老板,这个外侧有纳入物的口塞怎么样?乳白色,水滴形。跟你之前送我那个一样。”k-dog侧过身,将平板递到艺廊老板眼前。

她俩认识多年,且关系相当不错,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已处于四步交谊舞的第叁步。在不久之后,艺廊老板会将自己的收藏拿出来与这位情意相合的朋友分享,然后遭到对方的出卖和背叛。于这段友谊之诚恳、遗憾并爱与真的见证——那些受贪欲所累而不见天光的稀世珍宝与名家遗作,会成为给艺廊老板定罪的铁证。如此种种戏码,白马兰已见得多了,这位老板的下唇饱满,看上去很重情义,也很有福气。她这样的人,入狱之后只会怀着愿赌服输的坦然心态,并在圣诞节的前夜给k-dog发一封邮件:‘节日快乐。我知道你是国际调查局的人’。两分钟后,关闭电脑前,她将收到回复:‘节日快乐。我知道你知道’。

而她,白马兰轻笑,她会从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汇款人那里收到自己的圣诞礼物,豪华五星级监狱牢房包年套餐的全额一次性付款。她心情舒畅,倚着沙发靠背,一副局外人的姿态,问道“没有双侧的吗?”随后与艺廊老板对视一眼,笑着朝天使扬了下脸,道“别闲着。”

“网络追踪小组已经黑进别墅的安保系统了,我能看见你。”帕兹的声音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强压着怒火,似乎有些忍无可忍“你跟她们坐在一起,简直看不出任何区别——我去喝杯咖啡醒醒神,希望回来时能看见你在干正事。”椅子拖动的刺耳声音响彻颅骨,白马兰低头挠了挠眉心,随着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年轻警员的声音响起,有些拘谨地打招呼“hello,普利希女士,呃、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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