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
秦氏晋品那日归家， 一开始倒并未出现秦如清想象中的，族人相拥而泣的场景。在初次见面的欣喜过后，大家对她， 表现出一种， 既惊喜又惊惶，举足不前， 拿捏不住态度的犹豫姿态。就连亲爹亲娘，虽然是见到她就眼含热泪，但要说像以前那样， 直接扑上来，那是没有的。秦如清倒是看见亲娘抬了一下脚，可她左右看看，面上出现一抹迟疑， 竟又收了回去。秦如清懂了。族人不是对她生分了。而是不知道该用什么姿态面对她了。“咱们清儿， 那可是打败了化神老祖啊！”他们脑中一定出现了类似的语句。“那化神老祖， 就算在金品世家， 族人下辈见了，也是要行三拜九叩大礼的。可难道要咱对清儿行此等大礼？她年纪轻，这不是折了她的福分吗！”可要是照以前的态度来， 那更是万万不行的！她的实力摆在这。在修仙界， 实力就是天！是尺！是一切的至高！所以这个态度就，怎么都拿捏不好，轻不得， 重不得。秦如清明白了，忍不住在心里笑笑， 故意俏皮说：“怎么，清清几年不归家， 各位长辈见到我，反而还生分了？”有她这一开口，洛娴这个当亲娘的终于忍不住了，呜地一下扑上来，抱着秦如清的脖子就开始哭（秦如清的个子早就超过洛娴了）秦德明也站到秦如清旁边，伸手，感慨欣慰地拍了拍她的后脑勺。亲爹亲妈的举动打破了僵硬的气氛，长老们也敢开口说话了。跟秦如清关系最好，从小就最疼爱她的三长老就道：“嗨，实在是你这丫头变化太大了，我们心里实是有些胆怯，怕太亲近了招你烦咧~”“是啊，你这丫头，太出息了，叫我们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最后还是老祖微笑道：“你们这样，才叫清清难做呢！快收了这些作态，以前是什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样！孩子出息，也是为秦家争光，你们得了脸，反倒还与她生分客气，连我看了都觉得说不过去了。”有老祖的这句话奠基，大家才算真正放松下来。如此就张罗着要开接风宴。“外头还有数不尽要上门拜访给咱们送礼的，之前老祖清清还未回来，可以一并都推了，可现在，总要给个说法。还有下属家族以及供奉们的赏赐，秦家多年冤屈终得正名，总要对下面表达出个喜悦的态度来，这些都是事。”一齐坐下来续茶闲话的时候，秦德明提起了此事。他现在做族长已经很有派头了，再不像曾经那样怯弱。秦如钰坐在秦德明后一排的位置，此事适时给老祖递上来一个名册。秦家这些时间虽然都“闭门谢客”，但对于有所表态的世家们，都是有所记录的。而这份记录的工作就是秦如钰在做。老祖接过来，却没看，而是随手递给了旁边的秦如清。她的位置与老祖同排。秦如清本来是不愿的，但是所有长老都说，“这是应有之意，不然就不像话”。秦如清虽然不是很认同这个“不像话”，但还是依照他们的意思坐了。只是坚持坐在右边，让老祖坐在左边尊位，以区分长幼。秦如清接过这名册，先是看了两眼，见上面分门别类，细致而有序，各世家奉上的礼物以及传达的信息都详细记录了。叫人一眼看了，就知道哪些世家是见风使舵，哪些世家是患难真情。这份名册确实做得不错，亲哥也长进了。秦如清给了秦如钰一个赞赏的眼神，才阖上名册，说：“眼下倒有一件事，比开宴和赏赐更重要。”“哦，这方家的审判结果已经下来了，难道后续还有什么变故？”三长老嘶了一声，惊奇道。“可是要将方家收尾清理干净？”秦德馨身上还带着伤，提起方家，依然气势惊人，没受伤的左手做了个向下劈砍的动作，眼神锋利。秦如清摇头，“你们都想哪儿去了啊！”“方家已经了结，就算有后续，也尽在我们掌控之内。”秦如清先安了安众人的心，才扬起唇角，慢悠悠道：“我要说的，当然是比方家更重要的大好事。”“大好事？”这倒奇了，还有什么比方家倒台更重要的好事？只见秦如清微微扬唇，口型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字，带着莫名的分量。“升品！”什么？！室内陡然就是一静。“咱们秦家蓄力已久，大家不觉得，是时候到了将这品阶往上升一升的时候了吗？”看着长老们面面相觑，秦如清微笑反问。好像在她口中，秦家升品这件事，也就跟“今天天儿不错，咱们出门晒晒太阳吧”那般稀疏平常。可其他人却简直不能不吃惊！甚至可以说，在秦如清提起这两个字之前，他们甚至从未往这个方向设想过。好吧，想么也是想过的。但——“难道现在就升？”秦德明将嘴张开，“闺女儿，咱不是质疑你的实力，也觉得你晋级化神板上钉钉，你这方面条件是不缺了，但咱秦家，是不是还差点意思？”他们不是对秦如清没信心，而是自认，秦家这条件，还远不达标啊！
“是不是再等个几年？”就连最威严稳重的二长老也开口了。秦如清依然摇头，笑着，缓缓说：“不，就是现在。我们秦家，就是要现在，上呈书函，申请晋品！”如此笃定的姿态，其他人不说话了。在秦家人的认知中，自家确实是还没有达到晋级金品的条件的，但是，秦如清说可以——她眼下在秦家是威望最大的一个人了，从某种意义上说，已经超越了老祖。她早已站在了众人无法想象的境地，是奇迹的代名词。既然她说行，那说不定，真能行？“照世家条例，晋级金品有几项基本的要求，其中最核心的一项，就是家族的最高战力，要达到化神修为。”老祖望着秦如清，露出思索的神色，目光深处甚至还有一抹期待。难道清清……“老祖，让您失望了，我可没隐藏实力。”像是看出了老祖的想法，秦如清笑着摇摇头，“照修仙界的实力划分，我确实是元婴。”照修仙界的实力划分……这话似乎很有些玄机。“难不成还有不按照修仙界的划分？”老祖道。坐在后面的启荣面露茫然，陆薇一脸思索，而唐子凤，想了想后说：“可是按照道途境界的划分？”众人的目光都朝他看过去。唐子凤有一种从容沉着的气质，这么多人看他，他也神态自若地说自己的。“我在归墟接受传承时，授我传承的大能便说：修仙，本真还是修人，而修人，就一定会落实到这个人具体的道途追求上。”“修仙界的实力划分，虽然方便细致，却也未免有些死板僵硬，不足以将所有的大能层级定义。”“在上古乃至更往前，是并不完全依照修为划分实力的，更多会参考修士对道途境界的领悟。这才是真正的核心。”唐子凤说完，启荣一拍脑袋，恍悟道：“原来妹妹说的是这个意思吗？那我记得我接受传承时，大能好像也跟我讲过类似的话。就是专注道途的法则体悟什么的。”陆薇也点头：“似乎上古时期的大能更看重这个。”老祖以及其他长老皆神色认真地听着，时而露出思索之色。秦德馨甚至身体前倾还想再问问更多的细节。哪知秦如清又摇头：“小唐说得很对，但我说秦家现在就能生品，却与这个关系不大。”嗯？见众人看她，秦如清气定神闲地一笑，“老祖方才说晋品的规则，现在确实有这么个规则，我们如今的世家也都严格执行着。但，据我所致，这些规则是后来的仙品慢慢增补制定的，也就是说，它不是一开始的初始规则。”这……这似乎涉及了什么了不得的隐秘啊。众人互相看看，四长老起身，将周围侍立的仆从赶得更远一些，又布了结界，才算放心。虽然他们原本就听不到什么，但，这等程度的隐秘，总让人觉得应该更小心一些，不然难免有坐立难安之感。老祖朝秦如清抬下巴，神色认真：“你继续。”秦如清嘿嘿一笑：“我在归墟，与上古时代唯二的道尊，浮生道尊交谈了许多，他老人家带我遨游历史，我便从中知晓了许多隐秘。”“这个世家的初始规则，便是我了解的隐秘之一。”“世家制度创立之初，远没有像现在这样繁琐的规定，只有几大核心规则，这个倒也不必多说，只一点，道尊与我说，世家品级的判定并不完全由仙品决定，嘿，毕竟仙品也是由人组成，而沾染了人的感情，就很难做到完全公正……”“所以，道尊留了后手？”三长老有种窥视了上古隐秘的既视感，竟激动起来。“唔，不能说是后手，只能说，是多了一道判定程序。”她竖起两根手指，朗声道：“道尊留下了两件用以辅助世家判定的神器。其中一件，你们不妨猜猜？”秦如清能叫大家猜，应该就是这件神器有让他们猜到的可能，甚至他们都可能见过。老祖凝眉，试探着说出一个答案：“可是天地书？”掌握在仙品手中，但实际并不是仙品所属物，而是上古的继承。又是神器。老祖第一反应就想到了天地书上头。天地书记录世家历史，四方密事。既然牵扯到世家，很难说不是道尊留下的辅助判定的神器。秦如清笑眯眯的将竖起的两根手指落下来一根。这就是猜中的意思了。果真是天地书！众人心里是惊，却又带着一股情理之中的恍悟。这答案确实是很能叫众人理解的。“还有另一件呢？”老祖又问。其他人也跟着七嘴八舌猜了起来，却都得到了否定的回答。正在秦如清想着要不要揭晓答案的时候，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响起。“——可是不周山上的那个神器金榜。”这声音……秦如清立马朝小唐的方向看过去。唐子凤正好接住她的视线。“小唐，你是怎么想到的！”第二件其实是很不好想的，一般人很难联想到那上头。唐子凤微微一笑，及时满足了秦如清的好奇心：“你说是判定世家机制，同是判定，判定天才与判定世家又有何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