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
再入蓬莱，风氏有请她们此行正坐在风氏返回蓬莱的飞舟上。秦如清托着腮， 从飞舟的舷窗朝外看。视野中是一片茂密的雪松林。雪松笔挺，高低错落，深绿的松针， 尖顶一抹白。从飞舟启程到现在， 满打满算才过了两个时辰，还没飞离北域雪原的疆土。室内有清新的花果熏香， 外头有扑簌簌下落的雪。与此同时，没有归墟暗红压抑的天幕，没有归墟独有的带着腥气的热风。一切都是那么平和安宁。启荣满足地喟叹了一声：“算算时间， 在归墟也不过就呆了几个月，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呢！”感叹完，又认真地打量了一遍房间的陈设，忍不住说：“没想到风家待我们这么客气， 一点都没有仙品的傲气哎！”之前出发的时候， 风家就派了长老级的人来邀请他们， 上了飞舟之后， 又安排他们住了最好的房间，各种招待贴心周到，可见之前那声“尊客”并非嘴上说说， 而是当真拿出了“尊客”的规格， 诚意邀请。这一套下来，启荣自然对风家升了好感，却没到三姐看了他一眼， 意有所指地说：“风家这般表现，应是有求于小五。”单纯人才招揽， 不至于叫一个仙品如此。哪怕小五如今的份量已经足够。启荣啊了一声。秦如清随意地从果盘里搓了个橘子，拿在手里把玩， “那不挺好，咱们正好也有求于风家，一拍即合了属于是！”语气听着，对于风家“有目的”这件事，不是很在意。唐子凤将秦如清的动作尽收眼底，默不作声从果盘里另外挑了一只品相好的橘子，垂着眼剥皮，边剥边说：“风家这一趟，是必走的。方氏坐落东域瀛洲，归风氏管辖，若是秦家后面要动方家，就怎么也绕不开风家去。”启荣本来还不明白秦如清的话，有唐子凤这句点拨，才恍然大悟。他说：“那岂不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他们想跟风家搭上线，结果风家转头就主动邀请，这不是赶巧了是什么。唐子凤却慢慢摇头。他没抬眸，目光落在手中的橘子上，细致地将上面的白色经络挑去，一边说：“不是巧合。清清故意跟第五家呛声，除了出气，也打着吸引风家注意，引他们出手的主意。”待到橘子上影响口感的经络被完全剔除，唐子凤自然地将它塞到秦如清手边，换来秦如清惊喜的一眼。启荣正在消化着唐子凤的话，而陆薇，却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她无声地笑一笑，心想：论对小五心思的揣度，唐子凤确实无人能及，连她也要逊色一分。秦如清接过那只秀气干净的橘子，心中莫名雀跃。这雀跃一方面当然是因为小唐的贴心。他看出了她自己不愿动手的懒怠，就主动揽过事务，顺了她的心意；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的行事意图被人完全领会到，有种找到知音的惊喜。秦如清语调忍不住上扬，重重点头，“对！”“办一件事，费劲半点却只能得一个好处，那可划不来！”她一边摇头一边啧啧，“咱谋划的，可都是一箭好几雕的大买卖！归墟那次，就是要一边出气，一边打脸第五翎羽，哎，还要钓鱼风家，这才划算！”“就是不知道风家这回打的什么主意了。”陆薇沉吟道。秦如清塞了两瓣橘子进嘴里，含糊地说：“还能有什么主意，我估摸着跟路家有关。”“路家？”启荣刚刚还感觉自己长进了，这会儿又迷糊起来，“这跟路家有什么关系？”两瓣橘子正好吃完，秦如清的声音清晰多了。而咬字清晰，就显得有分量。“因为传承！”“据我的观察，风家跟路家很不对付，风明月对路之遥的在意程度，比对我和第五家的人还要大，这显然不合理。”不是秦如清自夸，就以她在传承路上的表现，风明月应该拿她当做头号大敌才对，结果这位高冷仙子却表现出，除了跟路之遥干架，其他皆兴致缺缺的样子。唐子凤也适时点了一句，“她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选了同样的道统。”秦如清又响亮地对一声，“同样的道统，所以，风家和路家，极有可能是道统之争！”道统之争，争到一定份上，就近乎于死敌。启荣有点明白，却又不太明白，“她们争道统，跟妹妹你有什么关系？”结果秦如清却摇起了头，“我也不知道。”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没正式跟风家交谈之前，谁也得不到具体的消息。不过秦如清对此还是有些基本的联想和猜测的——她是此次传承竞选中唯一一个过了六大规则之洞的人，这六大规则之洞，就包括玄冥。也就是说，玄冥道统，她当时要真选了，也是可以学的。若说除她之外，第五翎羽也算是比较特殊的那个。可风家是打死都不可能找第五家的人帮忙的，如此，她就成了唯一的人选。什么东西都是物以稀为贵，还有个“疑似混沌传人”的身份给她加码，风家有如此态度就不算奇怪了。
秦如清在心中悠闲地分析，将剩下的橘子一瓣一瓣认真吃完了。回程的路上并无风雨，他们只花了一天的时间就到了东域。一行人下了飞舟，开始改坐传送阵，还是那种能一次传送许多人的大型传送阵。这种阵搭建的代价不必说，只说单次传送所要消耗的灵石，就是一笔天文数字。启荣跟秦如清耳语：“仙品就是有钱啊，怎么没在北域也搭个阵呢，这样岂不是连飞舟都不用坐了？”你小子是真敢想啊！当这种大型传送阵是说搭就搭的吗？秦如清没解释，唐子凤见状便提供了一个启荣能直观想象的数据，“打造一个超大型传送阵的费用，能供给一个银品世家最少十年的运转。”啊，也就是说，他们秦家全族上下不吃不喝，节省出十年的运转资金，才能勉强搭出这么一个阵？启荣顿时不吭声了，看着风家掌事指挥人一筐筐地往阵眼里倒灵石，眼神逐渐变得麻木。秦如清听着小唐和启荣的对话，在心里哼了一声，她老早就猜到这些仙品金品，在东域这样的核心地域必定有搭大小传送阵。多年之前，她第一次去蓬莱时，第五翎羽不就带她坐了一次隐秘的小型传送阵吗。东域他们可着劲儿搭，换成南域北域这种或偏远或苦寒的地方，就连一个传送阵也吝啬。小唐的老家西岭，那地方的天堑，更是这么多年才首次打通。可见，地域发展不平衡，导致资源分部不均这种事，连修仙界都不能免俗。秦如清在心里狠狠下决心，等她将秦家做大做强，要在家乡南岭修满传送阵。可算是明白土豪暴富之后要在家乡修马路是什么心情了。他们这头说话的功夫，能支撑传送阵启动的灵石终于倒完了，传送阵开启，风家的掌事来请，“如清仙子，可以走了。”“只是此番走得急，可要我们派人去族里只会一声？”这个族里自然指的是秦族。秦如清摆手，“多谢掌事好意，我已给族中去过信。”离开归墟，第一件事当然就是给族中报平安了。给父母写了家书之后，秦如清又单独给老祖写了一封信，道，归期暂缓，又解释了迟归的原因。虽然人没回去，但是各种消息是瞒不住的，他们秦族一行三人，加上小唐就是四人，个个都得了传承，这简直是秦家祖坟冒青烟的天大好事！老祖爹娘他们在族里，收礼摆宴听奉承都来不及，当然不会怪罪她们延迟归家。又是那座漂浮在海上的龟型神山，再次见到，依然叫人侧目。秦如清出神地望了一会儿，感受到神山周围氤氲的规则之力。风家的人拿出一个令牌状的法器，秦如清视线扫过，感觉到令牌上同源的规则之力。两种同源的规则之力像锁与钥匙，完全契合，才能通行。第一次来神山时，只顾着敬畏，这次再来，只需几眼，她就看出了作用的原理。秦如清清晰的感知到了自己的成长。风家的人不知道对这令牌施了什么术，令牌浮空，消散为一道金光，金光笼罩住了所有人，顿时众人心头有所明悟，他们已经可以通过神山了。启荣陆薇几人初来神山，还处在震撼的阶段。“这就是妹妹之前说的大龟神山吗？果然壮观！”陆薇说：“听说它还会自己移动？也不知这神山是天然形成，还是人为打造。”秦如清心说，那肯定是人为啊。她在上面嗅到了熟悉的气息。这神山诞生的年岁，可能比源生与玄冥两位二代道尊存世的时代还要久远些。再往前推，那就是一代道尊，更甚于青莲道祖存在的远古时代了。那个时代的仙者，拥有的神力是现在的人无法展望的，能造出这等伟物，也不算奇怪。就这样住进了蓬莱。秦如清不太清楚第五族地与风氏族地究竟相隔多远，他们开头进山的令牌，就跟第五家的铜铃一样，自带传送功能，只感觉时空变幻，人就已经来到风氏门楼前了。既然是当“尊客”，秦如清几人住的自然也是风氏最好的客房。来了这之后，风家的人除了周到客气的招待，别的也没说什么，仿佛真的只是邀请他们来蓬莱做客的。启荣说：“他们怎么还没动静？”“没事找我们不是更好？还省去帮人办事的功夫。这里的环境犹如小型秘境，且安心住着就是。你要实在闲不住，可以去广场祭坛看风家仙子们练剑。”秦如清语气悠闲。结果启荣听到练剑两个字，神色莫名变幻。他们刚来这里，就在风氏族地逛了一圈。风氏自有仙品格调，但要说他们最有特色的地方，便是这个家族多是女修士。每日晨时，风家的仙子们就会齐刷刷地出来练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