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于是漫天大雨的夜里,整个盛家公馆都乱了套,从盛老爷子到保镖、司机和佣人,全都上街去找生了气的大小姐。
盛如馨那天晚上迷了路,她也不知道自己跑去哪里。平时出门都是坐车,她哪里认识什么路?
下雨路滑,她不小心摔倒了,不仅身上的格子裙沾上水全都湿透了,连膝盖都磕破皮,渗出殷红的血丝。铱錵
那时夏末已尽,秋意渐浓,尤其是下雨的夜晚,冷得出奇。
盛如馨没打伞也没穿厚衣服,整个人冷得打颤,再加上磕破的膝盖一走路就疼,她走着走着就走不动了,靠在路边的一处屋檐下面,终于忍不住哭了。
她从小就没了母亲,一直是父亲拉扯她长大,对于她的要求,父亲从不曾说过一个不字。可是现在,学美术还是学理科关乎她整个人生的前途发展,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父亲却否定了她的意愿,强制她去做自己不愿做的事。
满腹委屈无处诉,盛如馨难受得哭个不停,她一边气呼呼地想着再也不要回去了,一边又忍不住回头看,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人来找她回家?
四下黑漆漆的,连路灯都昏黄不堪,似乎雨再大一些就要灭了似的,看得令人害怕。
头顶上的屋檐十分短小,根本遮不住什么雨,甚至还有一串串雨滴不停地落在她的头上、肩上,淋得她异常狼狈。
可是夜风凉飕飕的,蹲在墙角总能避一避风,盛如馨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一边哭着一边期待,家里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
不知道哭了有多久,感觉两只眼睛酸涩发疼,黑暗的雨夜中忽然听到一阵踢踏踢踏的脚步声朝这边走过来。连忙抬起头望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她忍不住期待又忍不住害怕,万一是坏人怎么办?
想起那些电视上网上看到的可怕新闻,她不由一阵阵头皮发麻,甚至隐隐曲起小腿,一旦发现是坏人,她立马爬起身就跑。
因为父亲担心她的安全问题,从小就让她学习散打以保护自己。虽然她打架不一定能赢,但是逃跑应该没问题。
然而随着那阵不紧不慢的踢踏踢踏的脚步声,伴随着朦胧又昏黄的路灯光,她看到细密雨幕下,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朝她这边走过来。
一眼瞧见蹲在屋檐下的她,那男生脚步一顿,然后踩上马路沿,慢慢走到她面前。
“回去吧,盛伯伯很着急。”他说着,脱下身上早已淋湿的外套,盖到她身上。
盛如馨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他,看到路灯照亮他的侧脸,黑漆漆的眸子,平淡而疏离,俊挺的鼻梁好似一道山脊,他的唇很薄,透着几分薄情的意味,却又有着极为诱人的弧度,好看得令人心颤。
对上他的漆黑眼眸,幽深犹如寥远的夜色,那一刻,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扑通……
他叫郁凇,是父亲资助的贫困生。因为他学习特别好,高考考上全国最高学府,父亲十分高兴,特意将他接到家中小住几日,还让管事甄姨给他准备了很多去上大学的生活用品。
对于家中忽然多出来的这个穷学生,盛如馨之前并未在意。因为父亲为人心善,每年都会资助很多贫困生,她早已见怪不怪了。
至于父亲夸赞郁凇学习好,让她叫他哥哥,还让她向他学习,盛如馨则丝毫未在意,甚至不曾正眼看过他一眼。
那天夜里的大雨冰凉凉的,飘落在她的脸上,身上,滴滴答答的,渐渐敲乱了她的心田。
为什么她没有早一点看看他呢,这么好看的小哥哥,差点就被她错失了。
“哥哥……”她伸出细白的小手,轻轻扯住他的裤腿,“我膝盖磕破了,好疼,你可不可以背我?”
高高瘦瘦的男生没说话,只是走到她面前,背转过身去,在她身前屈膝半蹲下来,将他那单薄却不失坚实的后背交给她。
那天晚上的大雨滂沱如注,两个人都没有打伞,郁凇背着她慢慢往家走。他的手穿过她的两只膝弯,手掌悬空着,没有碰到她一分。
而她却毫不客气地趴在他背上,双手揽住他的脖子,软软的脸颊贴在他湿淋淋却不失温热的后颈上,拉起他的外套蒙在头顶,挡住外面的雨水,里面却满满的都是他的气息。
淡淡的,凉丝丝的,像冰雪中的松柏,像松柏上的雾凇。
……
身上披着郁凇的外套,宽大的西装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那种萦绕在鼻间的淡淡的幽冷的香气,依稀与十年前的那场大雨夜重合在一起。
盛如馨一时间有些恍惚,那个令她心动的少年,如今变成她的老公了。
还在这样冷冰冰的雨夜里,陪她出来买布洛芬,买卫生巾。
真好。
如果他是爱她的就好了。
007
回到家中,停车入库,盛如馨下车前,扯了下身上的西装外套:“衣服先不给你了,等我送去洗干净了再还你。”
“不用。”郁凇道,“给我吧。”
“偏不给。”盛如馨扬着下巴,朝他眨了眨眼睛,提着买的东西下车了。
大概是因为生理期又出门沾惹了夜雨的潮气,肚子疼了一晚上,第二天醒来,感觉浑身难受。
盛如馨窝在床上不想动,按铃叫来甄姨,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在床上吃了早餐。
“郁凇呢,上班去了?”
“先生一早就出门了。”甄姨收拾托盘,一边关心道,“你来例假的用品和药,我都收在衣帽间里了,找不到你就喊我嘛,怎么还半夜跑出去买?昨晚那么大雨,万一伤了风寒怎么办?”
“你偏头痛睡眠不好,我才不喊你呢。”盛如馨窝在暖乎乎的被子里,笑道,“我没事,再睡会儿就好了。”
甄姨叫保姆用热水冲了个暖宝宝送过来,塞进她的被窝里:“还是这个好用,你搁肚皮上烙烙。”
盛如馨连连点头,又问道:“那个……郁凇穿我给他买的衣服了吗?”
“穿了穿了。”甄姨笑道,“你的眼光好,买的衣服都很合身,先生就是个衣架子,穿起来可精神了!”
“那是他的外套,昨晚淋湿了,送去干洗吧。”盛如馨指着挂在卫生间门口的那件铁灰色西装。
“知道了。”甄姨给她掖好被角,然后去拿那件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