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凑近了,听清他在念叨着“老婆子”。
没用,他再也回不去了,修不了那该死的水阀,也见不到他的老太太了。
我的手搭在他的颈侧,感到他的脉搏停止了。
我静静站了一刻,然后拂上了老人的双眼。
楼上一阵喧闹和嘈杂,顶层的居民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推下花盆砸死了人,他们乌泱泱地涌了过来,包围了房东老人的尸体。
我后退出人群,从口袋里摸出了最后一支烟。
我把烟夹在食指和中指间,点燃。深深吸一口,再吐出。
烟雾被风送远,我眯着眼,看到了房东心口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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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环视拥挤在那边七嘴八舌的居民们。
他们胸口也漂浮着各式各样的数字,而大部分年轻人第一位数是5或者6打头。老人则多是1或2开头。最后两位都在60以内,而第三位则在24内。
结合房东大爷的情况,事情其实非常清晰了。
60对应的是分和秒,24则对应的小时。那再结合不同年龄人心口的数据来逆推的话,第一位和第二位就是年数和天数了。
比如:50(年):42(天):17(小时):37(分钟):49(秒)
就是说,这个人还有50年余42天17小时37分钟49秒的寿命。
——我看到的是,似乎人们的死亡倒计时。
我回到屋内。
风透过破破烂烂塑料布做的窗帘,钻进我的脖颈里,激得人打了个寒噤。我揉着胀痛的太阳穴,站起来去关窗。
而也就在这时,我忽然浑身一凛,有了种奇异的感觉。
——我觉得……有人,在看着我。
这拆迁边缘的老房子破的厉害,窗户碰一下就发出让人牙酸的怪响。我生怕用的力道大了再来一个高空抛物,便一手扶着窗框,小心翼翼地把它推开了些。
我探头往外看去。
这一带已经算是整个城市的边缘地区,设施年久失修,地上常有经年无人处理的猫狗粪便。住在这儿的大都是穷人,稍微有点钱的本地人都搬了出去,把房子租给农村来的拆迁户、附近工厂的农民工,或者我这种底层游民。
而楼下,刚才房东的死讯吸引来的人大多被警察驱赶走了,拉出一条长长的警戒线。大部分讨生活的人也顾不上八卦,打工去了,只有少数老头老太还挤成一团,时不时往楼上看上一眼,伸手指指点点。
那种被人窥探的感觉更强烈了。
我环顾四周,正看到有个半身隐没在阴影中的黑衣人对他的同伴抬手指了个方向——正是我的方向。
我侧身让窗帘遮挡住自己,同时看清了那黑衣人的脸。
只是住在这边的一个外卖员,我还和他打过几次照面。
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