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她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只是不耐烦同陌生人迎来送往,今天这样的场合,断然没有给客人摆脸色的道理。她扬起笑脸,领着客人往前走,快到的时候,她抬手指了指:“您直走,就那桌,桌上有个 16 的号牌。”
客人开开心心朝她道了谢,过去了。
梁昳原路返回,刚到迎宾处,瞧见冯女士一边给人指方向,一边不时回头朝里张望,她脖子一缩。害怕再被抓去领人,她赶紧溜边走,想着干脆去主桌边上找个位置躲一会儿。
她伸着脖子观察着冯女士,正按计划准备撤退,不料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准确来说,是三个——周景元和他的父母。
梁昳这时才把大年三十饭桌上的闲话联系起来,她怎么没想到周景元爸爸说的婚礼就是表哥的婚礼呢?只是,周家怎么会成为大姨家的宾客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呆立原地,满脑子问号。
就在她惊讶的同时,跟大姨父热络寒暄的周家人也引起了冯美茹的注意。她怔怔望着被大姐夫搂住肩膀的年轻人,越看越面熟。
大姐夫亲自引人往里走,路过冯美茹时,他热情地介绍道:“这是孩子小姨,美芹妹妹。美茹,这是我老同学,几十年没见了,这次专程从遥城飞过来的!”
“你好。”周泽安和章芩朝冯美茹微笑点头。
冯美茹与周景元仅有一面之缘,原本并不笃定,直到“遥城”二字传进耳朵,她终于跟那个被自己赶走的年轻人对上了号。
好在周景元已经从方才一瞬的惊讶中反应过来,他礼貌地微笑开口:“阿姨,您好!又见面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美茹,你们认识?”大姐夫惊喜地看着冯美茹。
周泽安和章芩也狐疑地盯着自家儿子,等着一个解释。
周景元没打算装傻,微笑着对父母介绍道:“这位是梁老师的妈妈。”
来的路上,周景元跟父母言明自己此番跟来海城是为了见一见梁昳的父母。周泽安和章芩自然是全力支持,并且提出一同会面。周景元这才跟他们透了梁昳妈妈反对的底,不过他把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只说梁昳父母来遥城时正好撞见自己在梁昳家,印象不是太好。
周泽安和章芩还劝他再见面时一定好好表现,早点获得梁昳父母的认可。谁也没想到,双方会以这样的方式碰面。
说不尴尬是不可能的,好在梁昳的大姨父在旁,眼梢眉角都是喜色,笑道:“瞧我这记性,忘了我们家丽丽就在遥城工作了!你们都认识?”
“你好,我是景元的妈妈。”章芩伸出手重新打招呼,做了自我介绍。
冯美茹再不满意周景元也不会在此刻给周家父母甩脸子,她理清眼下的状况,神色恢复如常,与周景元的妈妈握手,淡淡地笑着:“你好,欢迎,里面请!”
隔空旁观这一幕的梁昳比上台演出紧张百倍,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待周景元一家三口坐定,她才给周景元发了条消息。
远远地,她看见周景元埋下头看手机,随后抬头四望,寻找她的位置。等他终于确定方向望过来时,梁昳举高了胳膊,朝他使劲挥了挥。
周景元起身,朝她而来。待穿过人群终于站到彼此面前时,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落日第四百五十四秒
梁昳的大姨父曾经在遥城生活过,直到十五岁初中毕业,因父母工作调动搬到海城。去年底,他在生意局偶遇一位来自遥城崇新的老乡,聊天后得知老乡小时候竟然跟他念的是同一所初中,是低他一级的学弟。两人感叹之余也觉得甚有缘分,聊得越发投机。
老乡提起自己哥哥正是与大姨父同一级,当即拨了电话,两边信息一对,大姨父与老乡的哥哥当年竟是同班同学。至此,大姨父终于跟断联四十一年的老同学们重新联系上了。
周景元的父亲周泽安正是老同学中的一员,是梁昳大姨父少时就建立起深厚情谊的好朋友。这次赶上梁昳的表哥结婚,周景元父亲携家带口飞到海城。道喜之余,也是借此机会跟老同学相聚。
婚宴结束之后,客人从宴会厅移步二楼茶室喝茶。大姨和大姨父忙着打点招呼、迎来送往,顾不周全,既然梁昳和周家人认识,便托了她和冯美茹帮忙照顾老同学一家。
冯美茹单独要了一个包厢,将人安顿下来。
服务员过来询问茶饮需求,梁昳让她稍等,先询问长辈的喜好和禁忌。
四位长辈都说“随便”,梁昳便就着服务员手中的平板挑起来。周景元也凑上来,跟她并肩一起看。
“普洱可以吗?”梁昳点着屏幕上的图片,问周景元,“熟普?”
“行。”周景元往前翻了翻,“还有特色茶饮,要不要试试?”
听到他的询问,服务员及时开口介绍起来:“这一页都是我们茶室的特色茶饮,是根据顾客的不同需求配制的茶包,你们可以看一看有没有喜欢的。你们人多,除了普洱外,还可以再来一壶。”
“有什么推荐吗?”梁昳问她。
“主要看你们喜欢什么样的茶味和口感,销量最好的是这三款——清肝降浊茶、静心养元茶和补气茶。”
周景元抬眼看梁昳,问:“你想喝什么?”
“静心养元茶。”梁昳一指,定了下来。
两人挨得近,隔着些距离看就像头挨着头,有商有量的样子很是和谐自然。
冯美茹撇开视线,望向窗外,抬手揉了揉左胳膊。
梁家川和周泽安颇有些一见如故的感觉,两人坐在茶室中央的茶桌旁,行业发展、企业管理、实业前景……聊得分外投机。
章芩则由冯美茹陪坐在窗边,相比起两位男士的高谈阔论,这隅可以俯瞰海景的角落显得格外安静。
刚开始,两位妈妈只是客气地互相介绍一下自己的工作和年龄,闲话家常。期间,冯美茹时不时地捏几下手肘,看似寻常,落在医生的眼里便多了些意味。
“别看我退了休,平常没少犯职业病,家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找我寻医问药。”说着,她看一眼冯美茹的左胳膊,道,“你不介意的话,我能冒昧问一下,你这胳膊是受过伤吗?”
冯美茹不料她如此细心,微微笑了笑:“去年摔了一跤。”
“严不严重?现在好了吗?”章芩关心道。
“上了一段时间夹板,现在已经好了。就有时候变天会酸酸胀胀的,不碍事。”
“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得好好保养,别见风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