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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想到这,陈治桦不禁抬起袖子揩了揩眼眶,忆起往事。

后来他喝醉了,絮絮地说了许多事。兰芝留他过夜,他也没有拒绝。

朱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他不应该留下来的,这算什么?她实在不能不去想他的另一个家,不去想的他的太太和孩子。

他在餐桌上提了一嘴他的太太,好像是叫文珊,是个任性的资本家小姐,他娶她,说是迫于当时的经济压力,一结婚就变卖了她的嫁妆去救公司。

他又说,当年如果不是面临公司倒闭的危机,他一定会娶兰芝,他爱的是兰芝。

朱丹气鼓鼓地锤着枕头,可他终究没能娶她,他还是为了钱娶了别人!朱丹原本都要原谅他了,这么一想,又恨了起来。

她跳下床,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听到客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开门望了望,沙发上侧躺着一个人影,只开了一盏立地台灯,微弱的暖光罩着她细长的身躯,头是亮的,脚已经趋于棕黑了。

她一只手吸着烟,另一只手在拍腿上的蚊子。

朱丹走到客厅倒起一杯水,怯怯问道:“姆妈,这么晚就别抽烟了,对身体不好。”

周兰芝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的确是大人了,开始管起妈了。”

朱丹举着水杯踌躇着,她的脚在昏暗的客厅冒着寒光,周兰芝不厌其烦道:“又不穿鞋!”

朱丹举着水杯踌躇着,她的脚在昏暗的客厅冒着寒光,周兰芝不厌其烦道:“又不穿鞋!”

“我的拖鞋总是东一只西一只,找起来太麻烦了。”

“得找人把拖鞋焊你脚上才行!”

“姆妈,你喝水吗?”

“嗯,倒一杯吧,我要喝凉的。”见朱丹端来,又小声吩咐道:“”哎,别端过来,放茶几上就行,我等会喝,你去睡觉吧,多晚了。”

“你都说我长大了,大人是有晚睡的权利的,不是吗?”

“行,让你读书,读出一堆歪理来和我顶嘴,也好,未来不必担心你嘴上吃亏。”

朱丹讪讪一笑,坐在她的脚边,一面喝水一面发呆。

周兰芝顺势将脚架在她的膝盖上,翻身趴下,撒娇道:“替我捶捶小腿肚子,胀得很。”说完朝放在地上的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

朱丹放下水杯,握着拳头在她的小腿肚上又是捶又是揉,手法像是在揉面团。

周兰芝突然诘问道:“你是不是憋着话?连拳头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以后会经常来吗?”

“什么他不他的,你该叫爸爸。”

“我叫不出口。”

“荒唐,亲爹为什么叫不出口,你这样嘴不甜,以后怎么争得过那两个孩子?”

“思琪和念之吗?我为什么要和他们争。”

“你不争那就派你没份呀,凡事人家先拿,你啊,只能跟在人家后头捡剩的。 ”

周兰芝气得坐直了身子,翘起二郎腿依着她的肩膀道:“想当年我也是可以争一争的,虽然他需要钱,但是我要是告诉他我怀孕了,以我对治桦的了解,他还是会娶我的。”

朱丹并不懂这样的一种爱。

此后陈治桦三天两头就往公寓跑,他是有钥匙的,但仍然喜欢敲门,并且有自己敲门的节奏,不疾不徐,用刚好的力道敲上两遍,静等屋子里的人反应过来。再回忆起住在酱油弄时,门是常常被敲得震天响,急促地乱拍着,像是上门催债似的。

陈治桦每次来总要带些礼物,有时是小女孩才会喜欢的洋娃娃,是外国广告画上吃牛奶的小孩模样,有时又是买几件她暂且穿不出去的礼服,闪着亮片和流苏,只能拿去镇着衣橱。

他一会拿她当孩子,一会又拿她当大人,她像是液体的,套在哪个模具里就是那种形态。

她自己倒是忙着一趟趟去书店选书,不想让那红木书架上头空荡荡的,没有书的书架和没有血肉的人一样,看起来都有点骇人。她费了几日工夫,才算是让它看上去像个单薄的人了,再要使它胖一些,得耐下性子一口一口地喂了,草率不得,疑有滥竽充数之嫌。

下午趁着没人在家的时候往孔家打了电话,听筒里传来孔太太上楼的声音,一阵实一阵虚,再喊琉璃接电话。接着是轻快的年轻的脚步声,“喂,朱丹吗。”

“琉璃,是我。”

“你怎么才来电话,都几天了!”

“家里有点事,实在忙得不可开交。”

“借口!我就不信你拨个电话的工夫都没有!”

朱丹吃吃笑了起来,道:“你怎么像是在训男朋友一样,我下意识都快要去跪搓衣板了。”

“你胡说什么呢,对了,你是搬家了吗?弄里都在传……传你父母离婚了,我也不是很确定,但是你爸爸也搬走了。”

“是,他们的确是离婚了,我现在住在……”

“住在哪儿?”

“住在霞飞路那边的公寓。发生了许多事,电话里我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我们出来见一见。”

“好,那我去找你。”

朱丹不敢直接邀请琉璃来新家参观,害怕随时撞见陈治桦回来。于是只能约在外面见面。琉璃说想吃dd’s家的蛋糕,也在霞飞路上,离朱丹家近,于是她先到店里坐着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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