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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道

 

林越夹了把雨伞,三两步越过台阶,急匆匆朝明法楼去。c栋早八一片si气,间或撞见两三个学生,也是混混沌沌,看得人生厌。

等她进到助教办公室,石羚已经办完手续,正啃着三明治。

“林老师。”

林越抖了抖伞面,随手搁到置物架上:“这么早?”

“我起得早。”

“邢教授还没到,我带你去他办公室,晚点听他安排。”林越气还没顺匀,扭头招呼石羚。

石羚抻手分她一杯豆浆:“冰的。”

“谢谢。”林越yu言又止,“你是怎么…嗯…邢教授他……”

石羚会意:“你想问邢教授为什么会改主意同意我入职啊?”

林越尴尬地拨弄了下卷发,没好意思点头。

“因为我抓到他的小辫子了。”她抹抹嘴角,神秘一笑。

邢湛的小辫子?

林越绷紧下巴,眼神暧昧起来,啧啧称奇。

邢湛是法学院出了名的优质gu,年轻帅气又有才华,奈何这块香饽饽在感情上愣是油盐不进,到现在还是h金单身汉。

“这倒是挺稀奇,教授一直都很讲原则。”林越拿钥匙开门,“不过你既然进来了就好好工作,有问题可以来找我。”

“放心。”

“最近要赶进度,就先安排你在这边办公,等会邢教授亲自跟你对接,提前整理下书桌吧。”

办公室不大,右侧一面墙的法学专业书,窗前就是邢湛的办公桌,桌角摆了只巴掌大的香炉,余下半盒熏香灰烬,苦涩的茶味自其间溢散开,足够驱尽困倦。

石羚拍拍手收拾桌面,椅子旁叠着几堆庭申材料,出入挡腿,她嫌碍事,弯腰捧起一摞打算挪去档案室。

正忙活,大门咔哒一声被推开,外边的邢湛瞧见她,愣了两秒。

“教授早啊,林老师让我暂时在这里办公,我收拾下。”石羚从资料后冒出脑袋,晃晃悠悠走过来。

邢湛眼帘微垂,上前接过她手里的资料:“我来吧。”

“那谢谢了。”

“腿伤好像更严重了。”

她撇嘴:“出了点意外。”

“你的意外还真是多。”邢湛不咸不淡地给出评价。

石羚尴尬笑笑,没接茬。

来回两趟总算腾出空地。

她又马不停蹄对着电脑整理下半学期的课程大纲,重点安排是实践教学,和她过往留学经验b差别不小,遇上卡点石羚忍不住磋磨起指甲盖。

邢湛食指点了点杯口,咖啡倒映出他半张游离面孔,视线忍不住再次投向墙角的人。

石羚呵出个哈欠,余光注意到他,开口说:“既然你已经同意让我做助教,照片就永远不会流出去。”

邢湛迟疑,浑不在意地反问:“你不是滨海人吧?”

“……不是,河州的。”

“河州哪的?”邢湛眉间轻蹙,撑手挡了挡侧脸,掩盖语气中细微的迫切。

石羚直言:“你查户口呢?”

“……”

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缓解邢湛的不自在,他撂下咖啡杯:“请进。”

“是我。”慕时华推门而入,扬了扬手中的果篮。

邢湛忙起身:“慕老师。”

“昨天几个学生来看我,带着不少果篮,我也吃不完,想着给你拿点。”

“您怎么还亲自过来?”

慕时华说:“顺道来跟你谈谈高校宣讲的事。”

石羚滞愣,上回好容易跟着去了趟苏河湾,却只看到福姨,这还是她出事后头一次见慕时华。一时间心中酸涩,有了泪意,她低头:“我去沏壶茶。”

“这是你新招的助教?”慕时华挨着沙发坐下。

“嗯。”邢湛点头,“打算去哪?”

“河州。”她顿了顿,“我想让你过去。”

“…哪个高中?”

“一中。”

邢湛拇指捏了下袖腕中的怀表,一时无言。

茶水间就在走廊尽头。

养生壶咕噜噜冒着电流音,茶叶在沸水里上下滚动,味道涌上来,石羚方才回神。她拎起壶把走了几步,又折返,挑了块塑料包装的r0u松卷。

r0u松卷里裹了n白的沙拉酱,入嘴甜腻,慕时华挪眼看向石羚:“你怎么会……”

慕教授嗜甜,最喜欢红宝石的栗子蛋糕,就连茶叶也偏好清甜的老白茶。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

“我看您一早就过来,也不知道吃过早饭没,想着可以垫垫肚子,随手拿的。”石羚展颜,倒出半杯澄澈茶水。

“有心了。”慕时华呷了口,随即点头,“好茶。”

“茶叶是邢教授准备的。”石羚顺手拧开瓶矿泉水,放到邢湛手边。

他五指攒拢,盯着瓶盖,情绪似乎更加不对:“下周跟我去河州出趟差。”

“哦,好……”石羚眨巴下眼,默默坐回办公桌前。

“正巧赶上校庆,你也替宝言探望探望几位老师,表达下心意。”慕时华叮嘱。

邢湛应下:“嗯,我有数。”

河州一中?

石羚怔忪几秒,偏头沿着指甲盖的纹路来回抠。

慕时华神思不属,微微叹息:“这几天我总是做梦,想到他们父nv俩…看来还得再去见见安西师父……”

“我陪您。”

“不用,泽元这次去新西兰是办手续的,明天就回来,往后常驻国内,有他陪我就行。”

他意外:“泽元哥要离开外交部?”

“调回国内而已,我看成还是去领事司。”

寒暄片刻,邢湛起身相送。

茶水凉透,弥漫开一gu浓烈的腥草味,办公室一时又安静下来,石羚难以集中jg神。亲人近在咫尺,也犹如远隔天涯,她不禁悲从中来。

“哟,伤春悲秋呢。”轻佻nv声从鼻尖滑出,章晓月夸张地弯了弯一边食指,作哭鼻子状。

大门没关,石羚急忙擦了擦泛红的眼角。

“没妨碍你吧?”她怀里捧着束扎眼的红玫瑰,四处张望。

“章总?”

章晓月唇瓣轻扬:“邢湛呢?”

“他刚出去。”

她抬了抬胳膊:“把花收拾一下,送给他的。”

石羚尴尬一笑,接过来:“章总还真是…与众不同……”

“追男人嘛,要有点耐心。”章晓月低头咬了支烟,右手摩挲着打火机盖子,不着急点,话锋一转,“对了,既然在这里碰到,顺便也送你个礼物。”

“我也有份?”石羚摆弄好花瓶,稍稍意外。

章晓月“啪嗒”点燃烟,从包里夹出张印制jg美的卡片。卡片正面有行小楷,撰写的地址是河州一个度假区。

石羚眼睫翕动,摁了摁拇指。

枫林晚。

她再熟悉不过。

无空琢磨旧事,石羚抿唇,把卡片拿在手心里仔细翻看,落款人是吕衡,她不认识:“品酒会?”

“这个吕衡表面上在做投行生意,实际却是范进语的走狗。”章晓月吁出口浓白烟絮,“品酒会也不过是幌子,邀请的都是投资商,最关键,这个地方是范进语的私人别墅。”

“是帮池向东ga0融资?”

章晓月点头:“有这个可能,所以我给你弄来这张邀请函。”

“……你想让我混进去?”石羚挑了挑眉。

章晓月轻笑,手一拂掸走烟灰:“不是我想,是你自己想,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但是池向东认得我的脸。”

“最近滨海在落地双减,管查严苛,熠星的事够他头疼了,他不会去。”

石羚顿了下:“身份和行头呢?”

“这你放心,我会替你打点好。”

骑虎难下,不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爽快道:“行。”

章晓月嘴角笑意扩散:“我果然更欣赏现在的你。”

石羚微微眯起眼,略有些反感,不予理会。

多坐了一会,也没等到邢湛回来,饶是章晓月耐心再多也消磨g净了,于是她振奋jg神跑去c场蹲男大学生。

周五临下班前,石羚收到了份同城快递。她边拆胶带边打哈欠,直到盒子里漏出高档礼裙的一角,整个人瞬间清醒,眼疾手快地重新盖上。

章晓月这是生怕她日子过得舒坦了。

邢湛侧目。

石羚清了清嗓子:“我周末正好要回趟河州,就不跟你们一起过去了。”

他点头:“物料林越会处理,你记得星期天早上八点到一中的t育馆帮忙,别迟到。”

石羚应声,夹住快递盒,匆匆踩点下班。

邢湛盯着她背影有些犹豫,食指敲了敲k缝,曝露如麻心绪。半晌,还是点开了慕时华发来的公众号链接,是东林寺的佛七宣传活动。

见邢湛迟迟没有回复,慕教授又贴心叮嘱他去寺庙的注意事项。

「你记得打这个私人电话,其他的都不管用,庙里的客堂认识泽元,会帮你安排会见安西师父。」

「别的你也不用多说,就当是看望宝言……」

“我真是疯了。”

邢湛暗暗自嘲,0出那只老旧怀表,一遍遍抚慰背面的条条纹路,似乎还能t会故人残存的温度。

北门公交最便捷,站台五米开外停了辆黑se保姆车,这在衡山路一带不算少见。石羚没在意,正扭头,两道车灯蓦地直挺挺照过来。

她连忙伸手挡了下。

车窗慢悠悠摇下半截,ray摘了墨镜,冲她眨眼:“章总叫我带上你。”

石羚不满,咬紧牙槽:“你也去品酒会?”

“这种场合总要有几个像样的吉祥物不是吗?”ray自嘲一笑,随即催促道,“上车,我可不想被拍到。”

她下意识偏头,左右巡视一番,不再拖沓,弯腰钻进后座。

————

今天买的西瓜不甜,生气

赶上晚高峰,保姆车低调汇入车流,走得缓慢。

“上次酒店的事,还要谢谢你。”石羚冷不丁开口。

ray挑起半边眉毛,斜睨她几秒:“别高兴太早,章总心眼很小的。”

“这么说连累你了?”

“掉了两个代言。”他说着晃了晃两根手指。

石羚意外:“我还以为她很宝贝你。”

ray又笑,食指搔挠下巴:“不说这些扫兴的,记住今晚你是华育影视新签的模特。我领你进去,之后就全靠自己了,咱们,不熟。”

最后四个字刻意加重了音调。

“明白。”石羚点头。

进入河州地界,司机找了个地方停车,让她换衣服。拾掇打扮一番,长发松散盘在脑后,与原本模样确是大相径庭。

三台山路毗邻西湖,隔着香炉峰和东林寺遥遥相望,一年四季cha0sh如露,枫林晚就坐落在这条道路中段。

绿荫照拂,在鸭舌帽上落下影影绰绰的痕迹,聂宝言翘脚,不耐烦地晃动两下,视线往车窗外瞟。十七岁,正是压不住心x的年纪。

刚想出声提醒开慢些,后方骤然包抄来辆银灰se奥迪,聂宝言眼梢一吊,确认车牌,眸se立马迸出几丝得意。

奥迪猛踩油门,不消片刻,就别停了出租车。

司机高声咒骂,作势要掀门理论。

聂宝言急忙掏出摞现金,塞进前面的储物夹层里:“就送到这吧,不用找了。”

下一秒,她整个儿被提溜出来。

“简直胡闹!”聂泽元怒极反笑,x膛随呼x1急促伏动,带着热浪,浅se琥珀瞳微微眯起。

聂宝言拧了拧身子,挣脱桎梏:“不关你的事。”

“跟我回去。”

“我不。”

聂泽元拿她没辙:“小乖,你到底…想要什么?”

语气里短暂的停滞,好似根火柴朝心口划过,带烟的火苗呼一下窜至喉头,灼烧骨r0u,又痒又痛。

“明知故问……”聂宝言垂眼,指甲在袖口留下深浅皱褶,“我要你分手。”

他迷茫一瞬,失笑道:“你想多了,cy是学生会副主席,刚刚我们在商量正事。”

聂宝言松了口气,犹自抿唇发问:“真的?”

“真的。”聂泽元牵她右腕,拇指轻r0u那块凸起的反骨,以示安抚。

“那就带我走。”

他动作微滞。

聂宝言不肯罢休,踮脚往他跟前探了点:“我说,带我走。”

一道春雷划破静谧,y霾卷过层云,整座枫林晚顷刻就被珠帘笼罩。

雨水浇熄理智,给那些隐蔽的yuwang滋生养分,然后疯狂长出枝叶。尖端极小的槲寄生花,颤颤巍巍朝路人宣泄ai意。

迷迷糊糊间听到动静,聂宝言翻了个身,掀开条眼缝。淋过雨的脑袋,尚未清明。

“醒了就来吃点东西。”

她恍惚两秒,慢吞吞坐直,边打呵欠边环顾四周:“这别墅我怎么从没见过?”

聂泽元搓了搓木筷,神se淡然:“是宋家的。前段时间我托人流拍回来,费了些功夫。”

聂宝言语塞,顿滞片刻道:“哦……那你爷爷还好吗?”

“老样子。”

宋家老爷子宋熙成曾任江宁市市委书记,十年前卷入了一场受贿贪w的丑闻,案子情节严重,最终被判处无期徒刑。儿子儿媳也受到牵连,在江宁举步维艰,最终不堪压力双双跳楼,留下唯一的血脉宋泽元。

聂宋两家交好,祖辈有扛过枪的情谊。聂从山不忍心,便出面领养了孩子,宋泽元这才改姓聂。

聂宝言抄手靠墙,看他把汤包一颗颗捡进餐盘:“你叫的外卖?”

“嗯。”

“我想吃你包的饺子。”

“下次吧。”聂泽元替她拉开椅子,“先吃面。”

确实饿了,她坐下,挑起一筷子就往嘴里送。

“对了,生日快乐。”聂泽元双手撑在餐桌边,望向她。

聂宝言咽下舌腔中鲜滑蟹粉,会心一笑:“谢谢。”

落地窗外y雨连绵,他们默契地避开悬而未决的话题,贪图这片刻安宁。

直到半月后。

枫林晚难得天晴,聂泽元起了个早,要回学校处理事情。聂宝言则浑浑噩噩睡到下午,起床才看见留言条。

没等她热好早餐,外边响起阵急促电铃声。聂宝言趿着拖鞋,0索过去,甫一开门,就结结实实挨了个巴掌,打得她一趔趄,差点没站稳。

慕时华眼眶通红:“你真是翅膀y了。”

聂宝言回神,视线落到后面那人身上。聂泽元依旧月朗风清,盯她几秒,琥珀瞳仁倏地微弯,漏出星点笑意。

她咬紧牙关。

————

哥哥是收养的,伪骨科,无血缘

别墅审查不严,有邀请卡轻易就能混进来,想来没有ray,也不会费什么力气。小三层的格局,环境宽拓,大厅正上方是整面水晶灯,布置堂皇。

石羚低头看看时间,酒会应该刚开始不久。

有侍应鱼贯而入,更迭长桌上佐酒的餐品。刚取上来的威士忌,弥散着gu杏仁焦糖的甜味,她熟稔地拈了块黑巧克力含进口中,苦涩瞬间平衡了烈酒的辛甜。

ray薄薄的眼皮往上掀:“你……跟章总说的不太一样。”

“在律师行少不了应酬,都是跟别人学的。”石羚反应快,g笑两声。

也是实话,过去和她玩的二世祖哪个不沾点臭毛病。

前边被围住的高个就是今天的主理人吕衡,她看了眼,心中觉得分外面熟,想来从前定是打过照面。

ray率先使了个眼se,低声道:“最后提醒你一句,不该看的别看,不该说的别说。”然后摆摆手,示意她该分道扬镳了,转头就和相识的富婆走开。

真是x急。

“ga0投资最怕什么?哼,最怕的就是犹豫不决。”

“机会有时候就在嘴边,动作慢了,煮熟的鸭子都能飞。”

范进语吐烟,坐在高脚凳上与人高谈阔论。

吕衡扬了扬酒杯,面上带着谄笑,恭维道:“范书记说的是。”

“不瞒大家,这次的留学项目,就在下一批的红头文件里……”吕衡趁热打铁,顺着范进语的话,向几位投资商介绍起来。

谈话不避人,石羚听去大半。

留学项目?八成就是熠星的融资手段。

正yu俯身再探听些,大厅倏忽暗下几度。暖金se流光洒落头顶,渐明渐暗。

石羚陡然站直,手中的玻璃杯半斜,酒ye浇sh地毯。所幸无人在意,周遭谈话声渐熄,似乎陷入一种诡谲的癫狂。

片刻后,二楼下来七八个侍应生,有男有nv,打扮与刚开始那些略有不同,脸上统统戴着面具。

察觉到异常,石羚眉心微蹙,悄悄朝角落退,转身的空档没留神,撞到人。

“抱歉。”

男侍应稍滞两秒,面具下浮现一双笑眼,没吭声,从托盘里取了酒杯递给她。

石羚点头:“谢谢……”

这杯白兰地气味独特,鼻尖凑近闻了闻,香料的燥热下透出丝缕椰香。实在不对劲,谨慎起见,不能喝。

没找到吐酒桶,她尽数倒进脚边不知名的绿植里。

尔后,厅中演奏起舒缓的音乐,有男nv随节奏起舞。古怪椰香好似迷幻剂,朝五脏六腑里挤弄,令人喘不过气。

趁氛围懈怠,石羚蹑手蹑脚钻出去。偏门左边是条内廊,供侍应生更换餐点酒品,右边是个露天楼梯。

她略一思忖,便沿着楼梯往上走。

临到雨季,cha0气从地底爬进衣袖与k管,每每抬脚,膝关节都隐隐作痛。石羚龇牙,搭了把sh漉的扶手。

尽头有扇铁门,锁头大敞,在廊灯下折s出道道铜绿sey影。

二楼铺着红毯,踩上去软塌,不费劲。

墙壁挂了张狮群图,最前面那只露出森森獠牙,落笔细腻,栩栩如生。一侧的卧室里荤话莺莺燕燕的,石羚竖起耳朵,唇角绷紧。

“真是你?”

她扭头,目光落到那颗尖尖的虎牙上,心跳骤然漏拍。

小牧笑容狡黠:“石羚。”

“你怎么在这?”蹙了蹙眉,她下意识后退半步。

小牧拽了下衣领:“我来打零工啊,这里一晚上能赚五百呢。”

视线在他身上来回梭巡,打扮确实与刚刚递酒的侍应生无二。

石羚心中有数,但眼下不便纠缠,于是压低声音道:“听着,今天的事不许声张,你什么都没——”

话音未落,楼下传来动静,令她头皮发麻。

“池老板姗姗来迟,架子可真大!”吕衡大笑。

池向东甩了甩肩袖,风尘仆仆:“别拿我开涮,还不都是教育局那帮酒囊饭袋,查来查去,没完没了。”

吕衡斜眼,似笑非笑说:“啧,那邢局长不是你姑父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池向东脸se愈发难看,额角迸出条条青筋。

厌倦二人间的汹涌暗流,范进语先一步踏上地毯,回头冷声斥道:“行了。”

到底有求于人,池向东嗓中释出丝闷笑,打圆场:“邢家人都是茅坑里的石头,不顶用,凡事还要倚仗范书记。”

三人边说边往尽头的书房走。

吕衡脚步一顿,随手指向门口的侍应生:“送瓶酒进来。”

“好。”小牧连忙应声,继而00鼻子,偏头盯着那把尚在晃动的锁。

心道,速度还挺快。

————

nv鹅逃跑总心眼很小的。”透过电流音,ray语气遗憾。

“狗p品酒会,根本就是个y/窟,你们早知道池向东会来,设计我!”石羚咬牙切齿,只恨不能将章晓月生啖了。

“往好了想,至少你没喝那酒,算你有点脑子……”

“王八蛋!”

“呵呵,坏了章总的好事,她总要给你点教训,慢慢你就会习惯。”

“混蛋!你回来!”

听腻辱骂,ray毫不客气地揿断通话,空留石羚一人杵在原地。

半晌,她想起什么,捡起背包焦急地翻找,见那只电子宠物机还在原位,这才松懈下来。侧眸瞥了眼灯火通明的别墅,提脚就走。

行道树两侧渗出几声鸦鸣,周遭黑洞洞的。枫林晚这段路简直渺无人烟,白天也很难打车,更别提现在。

石羚跛脚走得极慢,背包挂在肩头,一步一晃。约莫两刻钟,脚底已然发酸,这具身tb想象的更加孱弱。

正发愁,前边拐弯处闪过两道强光,有车往这个方向来。

她不由振奋,高举右手挥了挥,不过两秒,车从她身边呼啸而过,没有分毫犹豫。石羚僵住,轻啧了声,打算就地休息。刚找到石块准备坐下,那车又掉头转回来。

车灯铮亮,石羚一挡,借着掌心落下的y影看清车主。

靳燃胳膊半搭着方向盘,眼皮惊讶上挑:“…是人是鬼?”

石羚错了错牙:“你猜。”

“不好说。”

“你看见我也不停?”

靳燃皮笑r0u不笑:“大半夜看到马路上有人一米六一米七的,谁都得吓掉魂,还敢停车?”

“……”石羚吃瘪,撇撇嘴道,“送我一程呗,打不到车。”

他抻了下腰看表:“上来。”

麻溜跨进副驾,背包顺道被塞到腿下。裙尾曳地,石羚嫌碍事,一把拢进手心打了个结,看上去不l不类。

靳燃瞅她:“你来这边做什么?”

“品酒会,章晓月给的邀请函。”顿感疲累,石羚微微阖眼。

“范进语跟吕衡组的那个?”

“嗯,你也知道?”

他嘴角聚起几分促狭:“有小半年吧,这片出了名的倡寮。”

“我怎么从没听过?”石羚皱眉,一时嘴快。

靳燃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她才回神,原主这种身份怎么可能了解其中门道。

“我中计了。”

“你哪儿得罪她了?”

石羚略微尴尬,总不能照实说她坏了章晓月的情事吧。

“…小事情,以后我会注意。”她沉y片刻,“刚刚差点撞上池向东,好在我反应快,不然又要惹他疑心。不过听吕衡和范进语的意思,这次融资项目可能跟留学相关。”

“吕衡你怎么看?”靳燃拇指无意识地拨动沉香手串。

石羚磨咬下唇:“他跟池向东有嫌隙。”

思忖几秒,靳燃忽道:“河州有个银行案,涉案金额高达四百亿,这件事你清楚吗?”

她再清楚不过,因为河州银行案就是她负责的。

去年四月,河州好几家村镇银行,同一时间出现不能取现存款的情况。经过调查,发现这些银行交易结构复杂。但警方迟迟没有新线索,整件事陷入僵局,最终案子搁浅,四百亿也从人间蒸发。

回想细节,她恍如醍醐灌顶。

当初为了这案子她到处走访,恨不得住进银保监会,还认识了许多投资商,定是那会儿见过吕衡,所以才觉得面熟。

“吕衡跟这事有关?”石羚敏锐发问。

“难讲,聂书记曾跟我说,这些银行可能跟他控gu的cha0生集团有关联。”靳燃见她神情肃穆,便岔开话题,“罢了,你也累了半宿,去哪?我先送你到地方吧。”

石羚扯了扯背包肩带,也没个主意,须臾才开口道:“东林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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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二是因为河州银行案搁浅,所以给自己放了个长假去新西兰,回国才遭遇车祸的。有提到。

半路突然下起暴雨,树影幢幢,老天憋闷数日,似是要将满腔怨愤洒落人间。窗外烁过道银白se强光,紧接着雷声响彻天地。

石羚咽了咽口水,攥紧安全带。

靳燃扬起下巴问:“你怕打雷?”

“不,我怕出车祸……”她盯着外边的疾风骤雨,“上次差点没命。”

“真没看出来,你还挺怕si。”靳燃错愕。

“因为我还有很多事要做,还不能si。”

琢磨半晌,找不到合适的话接茬,靳燃索x沉默,偶尔侧眸打量她,觉得甚是奇怪。

过去二人单线联系少,对石羚也没什么特殊印象,但这几次会面,她整个人好像翻了新,明明还是那张脸,jg气神却大不相同。

迈巴赫重心低,后半段山路走得稳。一进山门,整墙的菩萨造像站在雨幕里,庄严肃穆,夜se中隐隐透露几分萧杀。

雨刮器左右摇摆,明晃车灯下寺门紧闭。

石羚边客套边弯腰0索背包:“谢谢你送我啊。”

“你没看门关着?”靳燃不禁蹙眉。

话音刚落,漆红斑驳的木门便“吱呀”撑开道裂缝,宝缘探头探脑,睡眼朦胧地望过来。

“开了。”她努努嘴,翻身下车。

漫天暴雨借势刮过来,刹那浇透衣裙,雨水迷蒙一片,几乎不能视物。

石羚避开地面坑洼,顶起背包小跑,顾忌伤口,姿势怪异。宝缘终于看清来人,连忙给她递毛巾。

寒暄间她倏一抬眸,见靳燃单手cha兜,正举伞信步朝这边走,长身玉立,似乎半点没受风雨侵扰,确有副好皮囊。

她极快地眨巴下眼睛,收敛神se:“雨这么大,你下来g嘛?”

“雨这么大,我当然是走不了了。”靳燃翘唇,收好伞自然地冲宝缘抻手。

宝缘迷迷瞪瞪,忙跟人握手,嘴里还喃喃打招呼。靳燃愣了愣,竟挣了两下才摆脱。

石羚大笑着顺手把毛巾抛过去:“给你。”

他接住,方才长吁了口气,擦拭沾sh的外套。

“天气不好,能不能也给我这位朋友腾个客房住?”

宝缘00头:“客房就剩一间了,可以挤一挤。”

自觉二人关系尚未到此地步,石羚犹豫道:“我随便找个地方睡,能歇脚就好,客房让给他吧。”

“瞧你说的,我是这么没风度的人吗?”靳燃微微挑起眼梢。

石羚谑笑:“哦…那你随便找个地方,我睡客房。”

真不客气,他嘴角ch0u动两下。

宝缘一拍脑袋:“对了,今天早些时候也住进来个男居士,男士一起应该更方便。”

“行。”

夜深,庙中凝寂无声。雷雨化作珍珠,一颗颗砸在青灰se瓦砖上,劈啪作响。

宝缘在前边带路,脚下生风:“客房离得都不远,有什么事互相照应。那位男居士还在诵经,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这么晚还诵经?”石羚好奇。

“众生皆苦。”宝缘掌心合十。

靳燃不信此道,转头慢悠悠打量起这间简陋的客房,目光落到床头,见枕边压了只低调的朗格表。他不禁暗笑,看来也不是凡人。

“早点休息。”石羚道。

靳燃亦点头:“晚安。”

阖好门窗,他三两下脱掉西装,转身懒倒进床榻。被褥间弥散着gu闷厚的香火味,他闻不惯,皱了皱眉,侧过身。

百无聊赖点开微信,就被几个群的消息连番轰炸。

高庭申催促他快些到,场子都热过三四轮,再一会还约好了人过来打麻将。这帮人在滨海不敢放肆,到河州全部原形毕露,兴致起来什么都g。

他疲于应付,狭长眼睑闭了闭,间隔数秒,简短回了条。

「抛锚,不去了。」

尔后利落关机。

单手搓r0u几下颈窝,困意反倒消减。他g瞪眼,天花板中央挂了盏白炽吊灯,两只白蛾正奋不顾身扑向这处热源,惹出滋滋声响。

飞蛾扑火。

自打聂从山出事,他几乎没睡过好觉。这条道注定要踽踽独行,b想象更加艰苦。

他心中如常盘算计划,却蓦地想起石羚方才小跑时的滑稽姿态,咧嘴笑了下。

挺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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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燃有一点点心动~

次日一早。

石羚意兴阑珊,勺子在碗口荡了荡,隔着窗眺望铅灰se天空。雨未停,仿若在眼前覆了层塑料薄膜,朦朦胧胧。

寺中早斋粗陋,一碗稠粥,半碟neng姜,她夹了块沾过酱油慢慢咀嚼。

宝缘做完早课正排队打粥,视线扫过窗边人身影,连忙过来:“刚刚我碰见你那位朋友,他有事先走了,叫我跟你打声招呼。”

“有说去哪吗?”石羚转了转眼珠。

“没呢。”宝缘摇头,不无担忧地说,“宝善师叔在藏经阁讲经,石居士待会也去听听吧,你好长时间没念佛了。”

定睛看向宝缘,见他眼底的关心真切。她不由垂眸,不知作何表情,真正的石羚已经消失了。

须臾,她猛地划拉起碗底的粥,口齿含糊道:“好,我吃完马上去。”

宝缘叮嘱:“藏经阁前头在翻修,你记得从莲池那边绕路。”

石羚应声,咽下残粥,抹g净嘴,急吼吼往外跑。

门槛外零散摆放几把旧伞,尼龙面料褪se,看上去半青不h。她随手ch0u了把,快步没入雨中。

莲池两侧矗立数座善财童子像,底下水波清澈,连绵不歇的雨点于表面氤出层层涟漪。

寺内小径交错,石羚一时间迷了方向,徘徊中侧耳听来,有隐隐诵经声。循着低语,眼前浮现座暗室,环境清幽,只两个小僧正洒扫。

脚边蜡烛融剩半截,廊外冷风一刮,火光微弱,将熄未熄。

邢湛低头,掌心全是汗,眼下冷白的皮肤泛起青灰。衬衫袖子被随意卷起,细瘦链条松垮地挂住他手腕,露出那只老式怀表。

“我说的话,她能听见吗?”念了整晚经文,他嗓音含哑,目光落在明h的往生莲位上,一错不错。

安西法师睁眼看他:“缘起缘灭,因果不虚,你想她就听得见。”

“我想单独跟她说会话。”

安西法师叹气,起身离开。

邢湛抬了抬眉,往生殿空荡,他只觉x口滞闷,心跳过速。

“其实,你很讨厌我吧?”

他喃喃着,自顾自笑了下:“我原本也不喜欢你,谁会像你一样霸道,不讲道理。但是每次只要有你在,我就看不见别人……”

“还记得十七岁生日那天吗?你问我讨的礼物是首歌,你不知道,我练了两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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