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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节

 

江顾看着玉牌上卫风失忆前留下的地址,沉声道:“来此处取一样东西。”

卫风的元神又毒素牵引,但这几个月江顾探查了许多次,都没能查出端倪,更不知道毒发的后果如何,这种受人牵制的状况让江顾感到十分棘手。

两刻钟后,两人停在了城内一处偏僻的院落前。

这宅院坐落在狭窄的小巷中,斑驳破落的木门看起来摇摇欲坠,门上的屋檐挂着两个生了锈的镇魂铃,门口凸出来的木杆上坠着个缺了角的牌子,上面用篆书写着“遂心坊”,一阵阴冷的风吹过,生锈的铃铛发出了喑哑的声响。

卫风本能地挡在了江顾身前,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怎么?”江顾并未察觉到不对的地方。

卫风却神情紧张,他早已经知道自己嗅觉出奇,他闻到了一股极其熟悉又令人厌恶的恶臭味道,调动了自己微薄的灵力,试图把江顾的元神笼罩起来。

江顾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用灵力将两人的元神笼罩了厚厚的一层,甚至谨慎到连道心丹田都全然封闭起来。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跳出来了个纸皮人,与江顾在拍卖场看到的巴掌大的纸皮人不同,这个纸皮人身形与真人无异,只是薄薄一张泛着枯黄,用墨在脸上点了两个漆黑如豆的眼睛,血红的朱砂画出了嘴巴,咧起来拉到了耳根,几乎要将那张脸劈成两半。

“天地阁,玖肆叁号灵兽取药。”那纸皮人直勾勾地盯着卫风,鲜红的嘴巴开开合合,露出了泛黄纸皮后狭窄幽长的小径。

它转身往前走去,浓郁的雾气笼罩不知大小的院落,空气也变得沉闷潮湿,江顾和卫风对视了一眼,卫风显然还在状况外,他低声道:“师父,这个地方不对劲,我们还是走吧。”

江顾没有理会他,而是催动出了卫风体内的离火绳,结结实实缠绕在了他的腰间,另一端没入了自己的手腕中,“跟上去。”

他发号施令太过理所当然,卫风心中不爽,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硬着头皮跟上了那纸皮人。

走了不知道多久,雾气中隐隐传来了谈话声,江顾连带着那根离火绳一起隐匿了身形。

卫风转头没看见他,心底一慌,紧接着耳边便传来了江顾冷淡的声音:“按照我说的做。”

卫风心神稍定,却无论如何都压制不住心底对这个地方的厌恶,他跟着纸皮人到了间空旷的屋子,里面只有简单的一排桌子,桌前已经有两个人在等待,其中一个生了对招风尖耳,半透明的嘴唇被黑线缝得严严实实,见到他也只是微微颔首。

另外一个额头上长着圆润的麟角,眸色金黄,“玖肆叁,好久不见。”

卫风下意识害怕想跑,但却本能地皱起眉,冲对方点了点头。

不能露出任何破绽,会死——这个念头几乎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绪,他沉着脸,站在了麟角旁边。

“前些日子主人心情不好,玖肆贰不小心撞见,被缝住了嘴。”麟角低声道:“你出任务出了这么久,也算逃过一劫。”

“嗯。”卫风冷淡地应声。

麟角却并不介意,“我元神上的毒越来越难以压制,遂心坊给的解药每次都不够,恐怕撑不了几个月便会元神溃烂消亡,看在我们曾经共事的份上,你帮个忙,别让我变成纸皮人。”

卫风看了他一眼,没有应声。

江顾隐藏在暗处,没有给卫风任何指示,但看他却表现地滴水不露,微微蹙眉。

很快长桌后出现了个颜色稍微鲜艳一些的纸皮人,他黑豆一样的眼睛在三人身上逡巡,将方才那个引路的纸皮人折了起来塞进了嘴里,一边嚼一边道:“天地阁玖肆贰号、玖肆叁号、玖肆陆号灵兽,解药各一滴玉阶髓。”

他话音未落,招风尖耳和麟角眼底便出现了抑制不住的渴望,争先恐后地凑近了桌子,卫风也忍不住想要靠近,身体内的血液在疯狂的叫嚣,但他却生生忍住,强迫自己没有失态。

那纸皮人翻开手掌,掌心便出现三滴乳白色的液体,招风尖耳一把抢夺过一滴,迫不及待地张开嘴想往嘴里塞,将缝住的嘴唇撕裂得血肉模糊也毫不在意,麟角更是激动地化出了原形,却是一头被剥了半张皮砍了蹄子的残兽,他用力地舔走那颗自己的玉阶髓,不死心地又往那纸皮人手掌上舔,却无济于事。

麟角残兽发出了痛苦的哀嚎,浑浊漆黑的元神从身体中缓缓浮现,一滴玉阶髓显然已经无法扼制住元神中的毒素,他血红着眼睛看向卫风,“玖肆叁!求求你,将你那滴玉阶髓让给我吧!反正你完成任务之后会得到更多的髓液——给我!!”

他嘶吼了一声,便直冲卫风面前那滴玉阶髓而去,卫风见状一把攥住了那滴乳白色的液体,疾速往后一撤,麟角踉跄着撞到了墙面,不死心地又冲向他,“我不想死!求求你给我!”

旁边的招风尖耳拿到解药,早已离开,纸皮人显然也不理会灵兽之间的抢夺,收起了桌子在旁边安静地等待,江顾在隐匿阵法中没有贸然现身,哪怕卫风已经被那麟角伤到。

“杀了他。”江顾道。

卫风愣了一下,他以为自己会迟疑,然而却没有,他甚至在自己没反应过来时,直接化作了原形,在麟角冲上来时嘶吼一声,锋利的獠牙径直穿透了对方的脖颈,利爪刺穿了对方的心脏,而后干脆利落地掏了对方的元丹,最后拧断了他的脖子,以极快的速度结束了战斗。

周围陷入了一片寂静。

卫风又不受控制地变回了人形,他一手攥着玉阶髓,一手攥着那颗血淋淋的元丹,鲜血溅了他满脸,殷红的液体顺着他的下巴滑落,滴在了他脚边那颗丑陋又硕大的头颅上,方才还在跟他说话的麟角死不瞑目地大睁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

而他甚至没感觉到自己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旁边的纸皮人走了过来,敛起了麟角的尸体,手中阵法闪过,尸身便化作了一张薄薄的纸皮,被他折起来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周围雾气弥漫,长桌和纸皮人一起消失不见。

而卫风和江顾又回到了那两扇破落的木门前。

卫风喘了口气,转头看向了江顾,染血的嘴唇动了动,眼底茫然而惊惧,“师父……”

江顾拿走了他手中紧攥的玉阶髓,掐了个引水诀洗掉了他脸上的血,冷声道:“没事。”

卫风那双微微下垂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他用力地攥紧了江顾的衣袖,唇齿间还残留着恶心的血腥气,“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掌心里的通音符又开始悄无声息地闪烁,他却无心再看。

卫风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江顾也许早就知道他在干什么,却笃定他不会轻易离开的原因。

他失去这七年记忆里,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你是我徒弟。”江顾垂眸看向手中的那滴玉阶髓,声音愈发冰冷,“其他什么都不是。”

他知道该如何解卫风的毒了。但同样,他已经陷入了楚观山的圈套,尽管他们素未谋面。

而卫风让他封印住记忆,究竟有几分对方的授意,他不得而知。

江顾攥紧那滴玉阶髓,抬头看向远处的界乡屏障,那屏障如同一块庞大的黑色天幕沉甸甸地垂落下来,裹挟着腥臭的血液和肮脏的气息,朝他席卷而来。

阴阳白骨(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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