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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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莲

 

靳祈在婉拒我?

"你不想见我?"我问。

"不是只是现在可能不太方便。"

我没有说话。我们的呼x1交错在电话里。靳祈以前不是这样的,只要我想,她随时都在,就像没有工作一样。

"唉"靳祈叹了口气,打破了僵局,"来见我吧,我在原来那个小区旁边的医院,你找得到的。"

"医院?你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只是出了车祸。"

只是出了车祸。

""我挂断电话。双腿发软。我在门边蹲下,捂着脸哭了。

我突然不想见靳祈了。

到医院。我按照靳祈发的地址找到她的病房,推开门,她正坐在床上看书,只是一只手被打上了石膏。

"来吃水果。"她指着病床旁边的一栏水果说,"学生送的。"

"怎么回事?"我坐到她旁边问她。

"出门被车撞了,倒霉。"她轻描淡写地带过这个惨案,"没事,只受了一点伤。估计在你高考之前我就能好。"

""

她用左手不太熟练地0我的头发。

"我给你削苹果吧。"我说。

"好啊。"她说着,合上了书,倚在床上颇为惬意地看我削苹果。

我削苹果的时候,门被推开了,我朝门口望去,门边站着一个抱着鲜花的nv人,看起来二十岁左右。她看见我,进门的动作迟疑了一下,有些犹豫地看向靳祈。我也回头,疑惑地看靳祈。靳祈依然盯着我看,只是嘴上说了一声"进来吧"。

nv人走进病房,朝靳祈鞠了个躬。

"谢谢。"她说。

"没事。"靳祈说。

"?"什么意思?我怎么看不懂。

nv人站了一会儿,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又什么都没说。

"谢谢。"她再次说,之后就离开了。

鲜花放在果篮旁边,花上还留有一封信。我摘下信,看了看靳祈。

"看吧。"靳祈说。

"尊敬的靳nv士,感谢您救了我的狗。如果不是您,我大概会后悔终生。很抱歉让您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尽管您多次拒绝,但如果您需要帮助,请务必让我帮忙。不管是经济还是人力,我都会尽力而为。祝您早日康复,再次感谢您。"

""我重新把信放回信封。

"怎么不说话,被我感动了?"

"你就为了救一只狗,出了车祸?为什么做这种事?"

"如果我不去救那只狗,它就会被车撞si。"

"你也知道会si。你就没有想过自己万一"

"来不及多想就去了。我现在不是没事吗?只是手骨折了而已。而且如果我si了你不应该会高兴吗?还是说你会为我难过?"

"你会为我流泪吗?"

"如果你si了,我绝不会流泪,也不会难过。"我说。

""靳祈没说话了,她拿起我削好的苹果啃了一口。

"小乖,你今天很反常,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

"好吧。"靳祈没有像平时一样追问我。

"我要走了。"我起身。

"你明天还会来吗?"她问。

"会吧。"

"好。"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说:"那明天我要一束玫瑰。"

我总是来医院看靳祈。她右手骨折了,一些日常的事做起来都很生涩,像一个懵懂的孩子,重新学习生活。

"小乖,我现在好像镜中的倒影,和镜子外的我做着相反的动作。"她这样说着,从袋子里拿出我给她准备的晚饭,看着饭盒旁边的筷子哭笑不得地说:"这要怎么吃啊"

啊,带饭的时候我都忘了靳祈要用左手吃饭,她这些天都是用勺子慢慢吃的。她拿起筷子,勉强地夹起一块r0u,抬手的时候抖了一下,筷子和r0u都掉了。

"唉。"靳祈为难地看着我。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她真情实感地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她总是果断的,犀利的。只有在想刁难我的时候才会故意露出这样的表情。

"谁让你要狗不要命,自己忍着吧。"我对她说。

"小乖,你在报复我吗?"她语气不满地说,b起询问更像在小声嘀咕。说完她又捡起桌上的筷子开始尝试。

结果筷子又掉了。

""靳祈端详了一会儿自己的左手,戴上眼镜,拿起床边的书翻开。

"我不吃了。"她果断地说。

""我有点无语。

"你要是想让我吃饭,就把我微信加回来。"

"你ai吃不吃。"我说着,背起书包向外走,"我要走了。"

"这么快就走了?"靳祈合上书,抬头看我。窗帘半开着,她坐在h昏的病床上,看不清表情。

"我留在这里又没有什么事。"

"随便做什么都好啊,陪我打发时间,每天待在病床上很无聊。"

"我要高考了,靳老师,我也是有压力的。"

"你又没有什么想去的大学,再说,就算考差了又有什么关系?"靳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到底是不是老师啊。"

"就算你考差了我也会让你有未来的,你是我唯一的孩子。"

"谁是你的孩子啊"我关上门走了。

我才不相信靳祈,她根本没有未来,她连生命都不在乎。

"你回来得好晚。"尹莲说。

我站在门口换鞋,听到她的话随口说了一句,"要高考了压力大,多留在教室学习了一会儿。"

"你?留在教室学习?"她表情冷漠,"骗谁。"

"不信你自己看。"我从书包里翻出她给我挑的题册递给她。

她随手翻了几页,"你居然真做了?"

"不然?"

"不可思议。"尹莲评价。

其实是我去看靳祈的时候做的。靳祈总想让我多呆一会儿,可我很无聊,于是就带了题册过去做。遇到连答案都看不懂的题,我问靳祈:"你不是老师吗?你来给我看看这道题怎么做。"

靳祈对着题看了一会儿,很快就想出来了,用左手歪歪扭扭地写了一些步骤给我解释,"答案的方法有点超前了,不是每个老师都会讲这种方法,你按照我的步骤,先这样"靳祈好像确实是个好老师,她讲得很清晰,而且很快就讲完了。于是我每天都带作业和题册过去写,靳祈把桌上的水果和花堆在地上,我就在桌上学习。

晚上我和尹莲一起吃饭。这是最好的周六的夜晚,我们明天都不用上课,轻松地躺在沙发上看电影。

"看什么?"她问。

"随便你。"

于是我们随意地挑了一部两个小时的电影。那是一部安静的充满情绪的电影,我看了半个小时就困了,倒在沙发上沉沉睡去。尹莲一直在看,直到我醒来,她依然在全神贯注地看。电视机的光打在她脸上,我看到她眼里的泪光闪烁。

"好看吗?"我问。

她点头,"那个小孩si在异国他乡。"

""我有点冷了,想回房间接着睡。但刚站起来,尹莲就抓住了我。

"还有二十多分钟就放完了。"

"可我之前的剧情都没有看。"我说。

"没关系。"她看着电视,随口敷衍我这么一句,但仍然抓着我。

我又坐下,在电影庄重的音乐里靠着她睡着。直到她把我摇醒,"回房间睡吧,电影结束了。"

"嗯。"我迷迷糊糊地说,"为什么你哭了。"

"因为他们都只能按照原来的轨迹生活,相遇并没有带给他们什么他们明天还是要继续流浪。"

"什么算流浪?怎么才能结束流浪。"我躺在柔软的床上,尹莲睡在我旁边。

她说:"直到有天他们看见尽头在哪里在那之前他们永远心怀不安。"

"尽头在哪里?"

"没有尽头,他们想不出不让人心灰意冷的未来,于是g脆不想未来,永远流浪。"

""

"好了,睡吧。"尹莲关上灯,回到被子里。

考试补习卷子考试补习卷子考试我好像和一堆人包裹在一起被摁进模具里,各自砍掉身t里突出的部分,挤出统一的畸形的完美的形状。

散发着臭味的试卷把我的生活染得面目可憎。其实成绩根本无所谓,我没有好胜心,没有想考的大学,我想不出高考考差了能有多差,也想不出考好能有多好。写那些卷子那些作业只是因为所有人都在埋头写,如果我突然放下笔抬起头就会被巨大的绝望笼罩,所有人都盲目尖锐,绝望使他们幻想希望。

我趴在桌子上,说我不想读书了。靳祈说好,不想读就不读了。

靳祈的手好了,身t的伤也愈合。她出院的那天我没有去,我有点不想看到她出院。

吵闹的烟花和人,傻子一样的晚会,高考前整个学校自我感动的仪式。晚会的nv主持人是安晴雨。她站在台上像八音盒一样发出千篇一律的音符。我坐在台下看着周围的同学像神经病一样感动流泪。他们的感情如此强烈而持久,他们可以几年如一日厌恶我,也可以因为几句关于光明未来美好前程的话热泪盈眶。我没有感觉,只是无聊,就这样带着不合时宜的表情上台,领奖,下台。下台的时候我看见站在角落里的安晴雨,她正在注视我,我知道她一直像蜘蛛一样用她无数的复眼注视着我,随时准备找准机会向我爬过来。

晚会之前的最后一次彩排,结束时她想要跟我一起走,我让她滚。她露出委屈的表情,问我是不是讨厌她了,我说是。她哭了,不停地跟我道歉。而我问她为什么,我只想知道为什么她要做这种事,我曾经问过,她没有回答我。安晴雨还是没有回答我,她只是低着头,说着毫无意义的道歉的话,我厌倦了。我又厌倦了。

于是我扭头就走。

看见我要走,安晴雨急了,抓住我的袖子,她说你别走,我说。我最后一次回过头。她的眼泪还没擦g,对着我又哭又笑的表情很难看,她说:"因为你很可ai,你做什么事都很可ai,你说话,喝水,上厕所,和别人shang都好可ai,你太可ai了,所以我要对你了如指掌。你的习惯,你ai吃的东西,你说话时的语调,我终于全部全部都知道了。你对我说话时的神情,你开心的笑,悲伤的眼泪,都让我感到满足"

""我听她说话,看她逐渐露出的笑容把眼泪冲淡,而浓郁的恶心感觉把我的胃,口腔,脑袋全部塞满了。

而今天我又听到她看到她,我只想逃走。

晚会结束后是自由活动时间,她找到我了。她妆都没来得及卸,衣服也没换,就直接来我们班的集合地找我,似乎生怕我跑了。

她抓住我的手,用力喘气,"还好找到你了,学姐原谅我吧求求你"

"滚。"我说,

愤怒在我的大脑里膨胀,我又想起她的话,想起她从来没有把我当做一个人,一切组成我的零件都只是她取乐的工具,"我"只是为了满足她而存在。

"安晴雨,你别b我。"

"学姐,你也不要b我。"她压低声音,y沉地在我耳边说。

"怎么?你要把你知道的,关于我的事全部说出去?"我笑了,"你说啊,反正我早就声名狼藉。"

"不我不会说的那些事全部,都是属于我的。"她说。

"啪!"我忍无可忍地扇了她一巴掌。她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你打我?"

我以为她会愤怒,会嘶吼,可是她没有。她的眼神变得惶恐。我想起来,b起我的生气绝望痛苦,她更害怕我跟她决裂。

安晴雨流着泪在我面前跪下,抓着我的k脚,她除了哀求再也没有办法。然而我并没有感到轻松,因为在我们周围开始聚集起人群,一个一个黑点朝着我们的方向聚拢,发出杂乱的私语。啊,我都能想到之后事情会被传成什么样,然而那些不重要,当下让我痛苦的是围观的人群。人越来越多,我感到手足无措。我想让安晴雨站起来,可是她已经崩溃。于是我独自站立,接受来自周围好奇的惊讶的恶意的窃喜的目光,孤独像cha0水一样把格格不入的我包围。

一只手将人群拨开,我被人抓住了。不是安晴雨那种指甲嵌进r0u里的抓住,而是有力的拯救下坠之人的绳子。我回头,是陆宜。她走到我前面,下意识地把我护在身后,然后一把抓起安晴雨强迫她站起来。她微微靠近安晴雨,低声说:"如果不想让我把今天的事告诉尹莲,就自己看着办。"

说完陆宜拉住我的手,带我走出嘈杂的人群。我们的手扣合在一起,指缝紧贴,灯光和y影交替打在我们身上。陆宜一直往前走,好奇怪,她危险,暴躁,真诚,和狡猾的社会格格不入,明明不会有什么好的未来可言,我却觉得跟着她走就会一往无前。

我想我走在她身后,我很安全。

我们坐在c场的角落里,陆宜说:"郁倩,我知道你需要什么了。"

我疑惑:"我需要什么?"

"希望。"

"我有希望,希望总是落空。"

"不,"陆宜解释,"不是对别人的希望,是对你自己的。"

"我自己?"

"对,你自己。你有想做的事吗?哪怕是幻想。"

"那不重要,小孩才需要那种东西。"我说。

"那重要,因为你总是不安。你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我沉默。

"假期我质问你的时候,你没有强行解释,没有告诉我她们对你做的事。那个把你关进地下室的nv人,她很虚弱,只要你用力反抗她,你就能逃脱。靳祈的笼子,你很快习惯了被关在那里的生活。那个nv人想带你走,你就轻易地跟她走了。还有你的姐姐,你那么纵容她"

我想要反驳,却不知道说什么。

陆宜接着说:"如果安晴雨继续sao扰你,你会怎么办?"

"我会躲开她。"

"如果她仍然长时间地sao扰你呢?"

我不说话了,陆宜也不说话。我们都知道,我会妥协,我会习惯,我会放任安晴雨做那些事。

"郁倩,你根本不在乎自己,所以总是放任自己被摆布。"

"但是被留在你们身边,我也并不痛苦。"

"那你为什么会不安?"陆宜问。

"我没有不安。"我反驳。

"你有,连我都知道你有。你跟我待在一起的时候,你在笼子里的时候,在地下室,在家的时候,你都在不安。可是当你平静下来你又会觉得无聊。"

"那我能怎么办?所有的东西都让我烦。我也试过和别人建立稳定的关系,好多次我都快成功了可是可是"

我没有再说话。陆宜的话让我绝望,她揭开我的伤口,指出我的空洞,可我还是无法弥补它,只能确定它坏了。我没有想做的事,想要维持的关系全部破裂,而我还是只能依赖这些关系

"为什么你的关系全部破裂了?你不是还有"

"不是!"我意识到她要提起谁,抢先一步开口,"她已经!她她"

陆宜用疑惑的眼神看我。

"陆宜,秦湘她"我再也说不出口,只是望着陆宜。

"好了,"陆宜说,"你不想说就别说了,我不问你了。"

她把我的头发别在耳后,用手指擦去我脸上的泪痕。"我没有想要b你。"她说,"我只是想你好起来。"

"我已经好不起来了。"

"你会好起来的。"她坚持,"你只是太消极了,你会好起来的。"

好起来

"你能抱我一下吗?"我问。

"嗯?"陆宜显然很疑惑。

"把我举起来。"

她没有再问我这个莫名奇妙的想法的意义,只是站起来,抱住我,然后把我举起来。脚脱离地面,我不知所措,又很高兴。小时候在幼儿园门口看到其他小孩的家长接小孩时会这样做,把小孩抱起来,举过头顶。

此刻我的生命也被陆宜高高托举起。

我问她:"我之前就想问,为什么你的力气这么大,为什么你能g翻那些小混混?明明你看起来那么瘦。"

"只要练习就可以了,一直一直练习。而且你很轻。"

我们绕着c场走回教室。

"陆宜,你有想考的大学吗?"

"没有,我能考上的大学额应该也不多吧。"

"太好了,我也没有想考的大学。"

"你成绩好,随便选一个大学都不会太差吧。"

"无所谓。"

"你有安晴雨什么把柄吗?"我又问。

"靳祈之前跟我说过,你姐姐一定有很多安晴雨的把柄。"陆宜回答。

"啊她们她们确实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会留一手。"我说。

"郁倩你要好好地生活。我不想你随意离开。"陆宜说。"你很轻,像一只鸟,随时会离开。"

"你才是一只鸟。"

一只黑鸟,带我穿过si亡之林。

我和陆宜又开始一起回家,我走在她身后,踩着她的影子感觉到安心。

我喜欢周六的夜晚,因为第二天没有课。我们补习完回家,想到沿着这条路走到分别,我回到家就会看到尹莲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或者ch0u烟,那么惬意,轻松。

可是我在校外遇到了靳祈,她摇下车窗,用玩味的眼神打量着我和陆宜。我问靳祈她来做什么。

"来接你放学。"靳祈说,"所以你赶紧上车吧,跟你的好朋友说再见。"

"我"我刚想说话,陆宜就打断了我,"该走的是你。"她说。

靳祈没有看陆宜,她一直看着我,等着我说话。

"你自己选吧小乖,跟谁一起。"靳祈说。

按照原来的想法,我是想跟陆宜一起走的,可是我好像很久没有见到靳祈了。我居然有点想念她。我想起她出院那天说要给我一个惊喜,可是我并不想看她出院,于是那天没有去。我觉得她待在医院里是安全的,我每天放学都可以见到她,安静地看书的她。出院之后她又会变成疯狂的,无法理解的靳祈。我不知道要做什么选择。

电话及时地响起。我接起。是尹莲,她问我晚上想吃什么。尹莲做饭很好吃,但她很懒,只有偶尔兴起才会做饭。但自从我学习越来越忙之后,她就经常做饭。她说我太瘦了,越来越瘦,看起来鬼气森森,我说我可能确实活不久了。尹莲说si亡是流浪,对活着的人来说。

"si去的人是幸福的,他们的不幸暂停在了si前一刻的痛苦里。"她说。

可是靳祈又说si亡是一片冻土,每天都要艰难地踏着它行走,别无选择,直到有天被冻si。

我跟尹莲说我要吃糖醋排骨。

"什么复杂玩意儿。"尹莲吐槽。随后她说:"算了,总之你早点回来吧。"

"好。"

我挂断电话,看着眼前的两人:"要不我自己回家吧,我得赶紧回家了"

""毫不意外地收获了两个无语的表情。

"算了,不为难你了。"靳祈说,"你愿意跟谁一起走就一起走吧。"

她说完递给我一个小盒子,说:"那天想给你的礼物,可惜你没有来。"

"再见了小乖,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车开始行驶,逐渐离我远去。

我一回到房间就拆开了靳祈那个jg致的盒子,盒子里是一个普通的x针,有点出乎我的意料。过去靳祈总是送我一些风格强烈的,夸张的东西,以此来让我更像她的玩偶。那些jg美的怪诞的礼物曾经不顾我的反对勒住我的身t,让我厌恶自己,厌恶这么奇怪的自己。然后靳祈会一遍又一遍告诉我这样不奇怪,这样很美丽。她那么痴迷。

一枚x针,图案是一只黑se的小狗,嘴里叼着粉se的ai心。我拿着它左看右看也没有看出有什么出众之处,它确实只是一个普通的装饰品,甚至不如盒子jg美。

"喜欢吗?"靳祈在电话里问我。

"为什么送我这个?"我没有回答她。

"没什么,这是救的那只狗的主人送给我的,我觉得挺好看的。"

"就转手送给我了?"

"嗯。你不喜欢?"她问。

"没有。"只是觉得你变了。可是从哪里开始变的呢?

晚饭。

尹莲问我好吃吗。

当然好吃。这不是废话吗?但尹莲喜欢听我说这种废话。她没吃几口就饱了,放下筷子让我多吃一点。我们吃的都不多,我们一样消瘦。

"尹莲,如果我觉得一个人变了,那我要怎么知道她是哪里变了呢?"我问。

"你在说谁?"

"我只是想这么问。"

"小郁,如果你已经发觉一个人变了,那她早就完全改变了,哪里都变了。只是整t还能拼凑出一个形状。"

"可我又觉得她还是她。"我说。

"因为你没有变,你还是会选择维持和她的过去,你还是你。就算你变了,你也察觉不到。"尹莲看起来有点出神,她像在回忆什么,又像只是单纯地走神。

"算了,"尹莲又说,"不说这个了。要高考了,感觉怎么样?"

"感觉累。"

"其他呢?紧张,焦虑,不安,高兴?"

"我选高兴吧,考完终于不用天天上课写作业了。"

""

高考。

我和一群赌徒一起踏上考场。除了热和拥挤几乎没有别的感觉。这就是高考吗?我所受的被赋予极大意义的折磨,就是为了这样的东西,炎热的两日,卷子,人,它把我过去的生活腐烂,而现在走出考场,我为终于撕下它而高兴。我终于明白尹莲为什么手舞足蹈,高考完那么高兴地嘶吼尖叫狂跳,抱住我亲吻。我终于结束了对于我来说毫无意义的几年,结束了和那些可恶的同学强制的群居,被迫组成一个团t。我拥抱来接我的尹莲,然而并没有抱住她,我的怀里被塞了一捧花,很大很美丽,香气扑鼻。她说回家吧小英雄,一切都结束了。

高考完的晚上,我收到了一堆人的晚饭邀请,可我谁都不想见。不想出门,不想说话,只想和尹莲倚在一起,随便看她觉得有趣的电影纪录片v,音箱传来歇斯底里的音乐,金属碰撞,五颜六se的乐器,歌手低沉的嗓音,嘶吼。我们陷进沙发里。她的影子慢慢覆盖我,我感受到她的重量,她的皮肤。她在啃食我,啃我的脖子,rt0u,我就是这样变成一棵被她啃烂的树,从小到大,从里到外都在腐烂。我的心脏分泌出眼泪,变得cha0sh。恍惚地,我看到尹莲手臂的肌r0u,她的手在我的身t里ch0u送,我被她的指节顶得上下摇晃,沙发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我的身t在尖叫。我让她用力,我诱惑她,t1an舐她,她的动作更加猛烈,我疼痛,疼痛又快乐。尹莲ch0u出手指,伸到我嘴里搅弄。我抬头看她,背着光,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y霾。

郁倩,留在我身边。她说。一遍又一遍。

我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早上,手机上又有一堆未读信息和未接电话。房子里只剩我一个人,游魂一样穿行在各个房间里。

尹莲发信息说她要去外省参加竞赛,这个周都不回来。

老师发信息说了各种没用的注意事项。

妈妈给我转了一笔钱祝我前程似锦。

叔叔给我转了一笔钱让我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注意安全。

陆宜问我暑假想做什么。

靳祈说想见我。

秦湘的妈妈问我有没有时间和她聊聊天。

我又去见了那个nv人,在她们的家里。

确切来说是她的家。

短短几个月,她几乎吞没了这个家,成为实际的掌权者。秦湘的si使得病入膏肓的丈夫把留给秦湘的巨大遗产转移给了她,这些遗产加上她原本的gu份,使她变成最大的获利者。之后她将继子送出国。她终于获得他人难以企及的金钱和权利。

说起这些的时候,她的神情依然平静,就像我之前见到的那样,羸弱,苍白。

"你的愿望实现了吗?"我问。

"实现了。我很开心。"她说。

她又说:"你知道愿望是怎么诞生的吗?就像这样,好奇。我被迫嫁给一个b我大了一轮的男人,他有钱。他有钱到可以左右我的婚姻,c控我的家人。我想知道他到底多有钱,他有多大的权利。我待在他身边的时间越长,我就越想知道。直到他逐渐老去,我看到他的东西近在咫尺。"

"说起来,或许我还要感谢他。我在遇到他之前一事无成。他们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做,他们把我当成物品一样送出去我也不反抗,因为无所谓,我没有想要的,也就没有不想要的,我接受一切,因为拒绝一切。直到来这个男人的家里,这个宅子,我看到钱,从前并不在意的钱,它在这里堆积成让我难以想象的数字,我想知道有这些钱是什么感觉。没有想过怎么花这些钱,我只是好奇这种感觉。"

她回忆着以前的事。从她语言g勒的身影里,我看到一个年幼的尹莲,她笑着附和爸爸的话,去做父亲要求做的事,事情有条不紊,内心一片空洞。

"我是什么时候开始ch0u烟的呢?"尹莲把烟头丢进烟灰缸的时候问我。我没说话,她又说:"是当时我看到那个nv的在ch0u烟,我想知道我ch0u烟了会怎么样,我就想知道这个。"

她就是这样接近我,因为她在黑暗里0索到我,她不想知道我是什么,她只想知道自己触0了会怎么样。尹莲就靠着这样的"愿望"活着。没有愿望的时候她打开电视,对着看了无数次的电影流泪。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我不知道,只是因为想这样做。"

""

"现在呢?要不要去看秦湘?"

"不要。"

尹莲在一个夜里回家了,把行李箱扔在地上,倒在沙发上ch0u烟。电视机亮着白光,郁倩倒在沙发上睡着了。闪动的光照着她的长睫毛。尹莲坐到电视机正对面。屏幕上播放着与屏幕尺寸不符的视频,孩子单纯的笑脸,风景向远方延伸。尹莲知道接下来车会停下,男人下车进入房子。她去年看过这个电影,前年也看过。

郁倩醒了,她看到尹莲躺在沙发上看电影,烟灰缸里已经积了几个烟头。

"你回来了。"

"嗯。"

"我想去旅游。"

"好突然。"尹莲头都没回。

"一直呆在这里太无聊了。"

无聊。对,郁倩讨厌无聊,重复的事情是无聊的。所以总有一天她也会作为无聊的事被郁倩清理。尹莲想。

"和谁一起去?"

"我一个人。"

"我以为你会和那个陆宜一起去呢。"

"我不想和她一起。"

"是吗?"

"毕业之后我才发现自己那么讨厌高中,讨厌到拒绝任何提及它的可能。"高中让郁倩想到谣言,冷落,孤立,嘲笑,背叛。在高考的压力下,每个人都变得尖锐莽撞。那些指向她的尖刀,她当时没觉得锋利,到现在才后知后觉看到伤口。

"你要把陆宜抛在过去了。"尹莲说。

"是。她很好,但我不想再延续下去了。我讨厌想起高中的一切。"郁倩说。

尹莲发现郁倩越来越像自己,冷漠的,随时可能抛弃一切的自己。

"除了旅游,你还想做什么?"

"不知道,以后再说吧。"

"我总感觉你长大了。"尹莲说。

"我当然长大了。"

不是的,尹莲想。郁倩以前依赖别人,她的一切情感,价值都在对方身上。她喜欢别人迷恋自己,她不喜欢别人,但她需要那个迷恋自己的人。但现在不同了。郁倩要去旅行,没有别人的旅行。

"你一个人,会不会不安全?"尹莲问。

"和别人一起也不一定就安全吧。"郁倩说。

郁倩已经发觉了她们会突然si去,只需要一闪而过的念头,一点灵感,一个危险的想法,si亡就突如其来。她们被困在过去的影子里,她们都没有以后。

她不知道靳祈为什么会救一只狗,秦湘是怎样在歌声里下坠,尹莲的电影到底讲了什么。

天sey沉,看起来将要下雨,我不想出门。可是我已经答应了靳祈陪她吃饭。

我们约在一个普通的饭店,那是之前我同她在一起时我们常去的。漆黑的天空,烧烤的香味,白烟,模糊的笑脸,我想到这些。我们吃完饭,天已经开始下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大,雨点砸在窗户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靳祈递给我一个盒子,和之前她送我的盒子一模一样。然后同样的,她说这个盒子送给我,我可以现在就拆开。

我拆开。

盒子里是一枚戒指。灿烂的,张扬的戒指。

"什么意思?"我问。

"你觉得呢?"

""

"意思是我想你永远和我在一起。永远。从过去一直到未来。"她看着我的眼睛,问:"你愿意吗?"

"我"真心和誓言在我面前。我低下头,回避靳祈的眼睛,说:"我不愿意。"

沉默,黑夜一样的沉默。过了很久,靳祈说:"为什么?"她原本灼热的语气逐渐降温,让我想起淋浴头喷s出的冷水。

我想起靳祈监禁过我,把我关进笼子,过和她完全同步的生活,这就是她的"在一起"。

我回想起这些的时候,手突然被靳祈抓住,冰冷的手像蛇一样缠上我。她抓住我的手,b迫我靠近她。

"不允许,小乖,这个问题只能有一个答案。"

我感到恐惧,想到鞭子的纹路,地板冰冷,铁丝刮过发出刺耳的声音,靳祈的眼镜在高处反光。

"不要。"我下意识地说出口,试图挣脱她的束缚。很轻易的过程,只挣扎了一下,就远离了她的手。就好像这双手不是那双把我摁进水里,让我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的手。

靳祈没有再试图贴近我,她安静地坐在我对面,出神地看着自己被甩开的右手。

啊我想起来,她的手才刚好没多久,因为车祸。车祸杀si了掌控一切的靳祈,留下我对面这个神情迷茫的nv人。

"对不起。"靳祈说,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对不起小乖,我明明已经决定尊重你的选择"

"什么?"

"你跑来我的病房,在那里写作业,玩,发呆,让我好好吃饭,最后又离开。我总是期待你到来,你自由地,毫无防备地和我相处,和被强迫着留在我身边的你不一样我想你永远这样待在我这里,我想你选择我"

""

"其实之前出院的时候就想把这个给你,但是你没来,我又犹豫了。我怀疑你会毫不犹豫地拒绝我当然,现在也一样,"她自嘲地笑了一下,"所以我准备了两个盒子。我想,看运气吧,如果我给你的盒子里是x针,我就不再坦白,不再让你选择要不要跟我在一起。如果是戒指"

我已经知道如果是戒指会怎样了。

那之后靳祈拆开剩下的盒子,一枚闪耀的戒指安静地躺在盒子里。她苦笑了一下,想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吧。

"可是我不接受,我讨厌没有你的以后。"靳祈说,"我不要再失去你。"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真的不能和我在一起吗?"她的眼神中竟带着哀求的意味。

"这次真的不会跟你走了"

"为什么"

"我怕我会想依赖你。"

"那就依赖我呀!"她情绪激动。

"不行啊靳老师。你不是老师吗?怎么不懂啊。我不想什么都没有我不想永远活在不安里。我要自己去找答案你们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的小狗又要离开我了吗?"

"靳祈,我不是你的小狗。"

"你是你们都突然黏上我,被我轻易骗回家,又义无反顾地离开我追都追不上。"她颓然地说。

""

"你不能si了。"她说出这莫名的话。

"我不会si。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小乖"她过了好久才继续说,"si了。"

"其实我知道,我分明亲眼见证了它的si,它漫无目的地在雨里奔跑然后然后一辆大货车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只是假装它失踪"她已经泣不成声,捂着脸哭泣。我能感受到她的痛苦,因为我们拥有一条同样的伤口。si亡贯穿我们的生命。si亡。

我于是决定不要si去,我不要成为她的伤口,我不要她坐在雨里哭泣。

"如果你没有找到所谓的意义,那就回到我身边,为我活着。我不能帮你找到意义,但至少我不会让你为生活担心。你可以自由地留在我身边永远。"

"我答应你。"我做出像永远一样的承诺。

她送我回家。停车的时候我告诉她我要去旅游。

"再见了。"我说。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她固执地说。

然后我离开了。雨声很快淹没了身后的其他声音,我不知道靳祈是否已经离开。

陆宜坚持送我到车站。她拎着我的行李走在前面,我跟在她后面。

"怎么突然要去旅行?"

"就是想去了。"想知道我一个人能去到哪里,还是只是漫无目的地流浪。

"嗯。"

她没有再问什么,只是沉默地在前面走着,一直到车站。车来了。她把我的行李提上车之后就下去了。我隔着车窗和她对视。她的嘴唇微动,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

再、见。我读出她的话。

车开动了,她离我越来越远,就这样留在了我身后。

"再见,陆宜。"

车站,机场,混乱的流程,飞机起飞时眩晕的感觉,酒店。不一样的天气,风,无依无靠的自由。

我独自漫步在街上,沉重的步伐逐渐变得轻快,我像一片蜷缩的树叶,终于舒展开皱巴巴的身t。

"喂,小郁,你过得怎么样?"

"很好玩,这里的夜市。"

"你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纪念品。今天上午雨停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我明天会坐高铁去另一个地方,离这个城市不远。"

"钱够用吗?"

"够,我妈和叔叔转了很多钱给我。尹莲,我喜欢这个城市,它不像我们那里总是下雨总是燥热,它的风很大,天空晴朗。如果能在这里读大学就好了。"

"是吗,不想和我读同一个大学吗?"

"我只是想知道别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是吗?"尹莲自嘲地笑笑,她想起自己曾经毫不犹豫地把离家不远的大学填成第一志愿因为她习惯了和郁倩的生活。她的好奇心被这样习惯的生活打败明明她很想知道自己这样做郁倩会是什么反应。

"我要上高铁了,再见。"

"再见。"

电话挂断。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周围的景se飞快后退,风景被拉扯成一抹又一抹颜se,逐渐重复而单调。我靠着墙壁,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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