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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明星稀的夜晚

 

【si神】

《一》月明星稀的夜晚

辽阔的山林中,月光透过叶隙洒下银光,十四岁的苏景昀侧耳倾听着枝叶婆娑,抬头看着月光判断位置,踩着熟练的脚步向前,跟在他身後的,是小他两岁、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妹妹──白静。

白静轻轻扯了苏景昀身上那件冬夜之中薄得可怜的上衣,当苏景昀回头看她时,白静以手语b道:我想回家。

苏景昀的眼神没有一点动摇,他抖了下背包,将背包背紧,举起手,他b道:那里不是你的家。

可是我已经被抛弃了,爸妈不要我。

苏景昀看着白静的身後,视线越过了她,像是担心着有人会追过来。

他b着手语道:不,今天不离开的话会有危险。

白静b道:可是我们要去哪里?

相信我,我要带你回到你的爸妈最後一次见到你的地方。顿了顿,他又b道:离开之後,不要再回来了。

白静有些无法明白为什麽是今天,过去的七年有那麽多日子,为什麽是今天苏景昀要带着她离开家里?

她不懂,抬头看着因冬夜澄澈的天空,星光b其他日子都还要耀眼灿烂,听说,今天很难得的会下雪。

就像七年前,她的爸妈不要她的那天一样,会难得地下雪。

白静低头思忖着刚刚明明可以选择走马路b较轻松的,可是苏景昀却选择走山中小径,虽然她深信着苏景昀、深信着自己的哥哥,可是她的心中仍然起了一个小小的疑问。

苏景昀当然知道马路会b较轻松,可想到他所看见的白静的si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马路上走路而引起,他便忐忑不安,牵着白静往山中小径走去。

他走过了千百遍的路,不会错的。

苏景昀如此确信着,好像山的险峻在他的面前只不过是轻易且不堪一击的一面纸门,嘿哈的吆喝一声,就可以轻易推翻。

所以他才不怕呢。

他这麽想着,视线越过矮小的白静,到了跟在白静後头的一名黑袍男子。

男子非常地高,像一棵会移动的树一样,起初苏景昀并没有注意到穿着黑袍的祂,毕竟这是一个仅凭手电筒照亮视线的黑夜,可祂一直跟在白静後面叫他不看见也困难。

那是什麽?不是人,因为没有脚步声,祂是怎麽移动的?苏景昀看不出来,像是用飘的、还是用飞的,他无法判断。

不,或许祂有脚步声,只是树林婆娑的声音使他忽略了。

总之,祂亦步亦趋地跟着白静。

这个东西与祂所见过的东西都不一样,虽然是人的模样,但祂不是人,也不是他曾经看过的鬼。

鬼是有些半透明的模糊状,祂却有实t、有棱有角,可疑似一点声音都没有。

因为白静是听障,所以苏景昀放声朝着那黑se的影子喊道:「祢想g嘛?祢是什麽东西?」

黑影顿了顿,飘飞的速度骤然加快,祂穿过白静来到苏景昀身边,颀长的黑影中发出一道极其低沉的男人声音问道:「…你看得见我?」

苏景昀的心脏狠狠ch0u了一下,他破戒了。

──他从来没有开口对"那些东西"说话过。

他有yyan眼,天生的yyan眼。

一直以来,他都是保持着安全距离,当与祂们对上视线时立刻悄无声息地闪开、当祂们试着与自己对话时假装听不见、当祂们试着要碰触自己时巧妙地避开…,苏景昀一直都是这样坚守自己的原则,可这一次、这一晚,他却破戒了。

被发现了。

苏景昀立刻转头假装与白静说话。

可黑影马上识破,祂以嘲笑的口吻讥讽道:「没用的喔,我知道你妹听不到,是个听障。」

「闭嘴,不要跟我说话。」苏景昀咬着牙说话,即便白静听不见,他仍然不想被她发现自己的异状。

苏景昀牵着白静的手,加快了脚步。

黑夜中的行进b白天他试着走过还要久,只是对那个黑影说话的几秒稍微一个闪神而已,抬眼看去,不管是星空还是明月,都变了一个模样。

不会吧,迷路了?

苏景昀绝望地想着。

他的脚步放慢了下来,牵着白静的手开始颤抖,白静也跟着惴惴不安,黑夜带着恐怖且沉闷的恐惧与压迫朝着两人垄罩。

他记得这里应该要有一条溪流,苏景昀想着,冷静下来仔细倾听後,果然听见了一丝丝流水的声音。

这样,就不会错了。

苏景昀想着,牵着白静继续向前走去。

黑影见状,虚空的脚轻快地跟上,「我活了一百多年,从没见过可以看到我的人,大多数的人都是在快si之前看到我,但你不一样,你还没有要si,却看得见我。」

苏景昀继续走着。

黑影似乎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和人对话似的,话匣子一开滔滔不绝,「你知道你的yyan眼是二重yyan眼吗?一重yyan眼就是只能看见鬼的,二重是能看见我们这种不上不下的东西,三重可以看见神喔,不过我活了一百多年都没有见过,真是稀奇!我七天前就注意到了,你的眼睛和其他人不一样。」

「可不可以闭嘴?」苏景昀不予理会,他只想赶紧带白静到他失踪的地点,然後拨一通电话给白静的家人。

之後他会告诉白静,这辈子都不准提起这七年来发生的事情与他的家人,对了,就假装失忆吧,就像电视剧演的一样失忆,从此以後再无关联。

他是这麽想的。

终於,苏景昀与白静靠近了悬崖,那里并不陡峭也不高耸更不恐怖,谷底通过潺潺溪水,溪水在明月的照s下,如同珍珠项链、如同银河一样发着光。

已经走累的两个人在这里稍作停顿。

白静轻轻将自己的手从苏景昀手心中ch0u走,b划道:哥哥,你今天真的很奇怪。

苏景昀b道:还有很长一段路,我们赶快走。放下双手,苏景昀打开背包,取出水壶打开递到白静嘴边,嘟嘴以下巴示意白静喝水。

白静喝下一口,再度瞥了一眼悬崖下的银河,这里好美,我是杂志大肆报导,每个人都说自己的父亲──苏复然杀si了白静。

只有苏景昀知道真相不是那样,但是,他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父亲不是凶手,他才十四岁,无法证明什麽。

虽然苏复然不是杀si白静的人,但他却是囚禁白静的人,苏景昀无法大义灭亲,但也无法说出真相,真相是把双面刃,能证明苏复然不是凶手的同时却同时整明了他是绑架白静的凶手。

所以,当警察询问苏景昀的时候,他选择回答:不知道。

夜se太黑了,什麽都看不清楚,不知道。

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就连警察询问苏景昀为什麽半夜也把白静带出去时,苏景昀也回不知道。

他说是为了带白静去看冬夜中的星空,白静只是一个住在附近的孩子,他与她并不熟识。

年龄成了他最坚y的後盾,警察们最终放过了他,可这不代表徐秀敏与苏复然没事,他们俩人接受调查、搜查他们的家,每天不论何时都能见到媒t驻守,他们家成了观光名胜,一pa0而红。

苏景昀的家中被找出了几件nv孩子穿的洋装,寻获的地点是苏景昀的房间衣橱,事实上,白静的衣服都被徐秀敏给烧掉了,只留下苏景昀抢救下来的几件,他不想要与妹妹的所有回忆全都作废,於是他偷偷留下了一些,作为白静曾经活着的证据。

但他悉心留下打算好好保护的白静的遗物却被找到,面对警察的质问,徐秀敏撒了一个永远也无法修复的谎言。

──那是苏景昀的衣服。

他永远记得当这件事曝光之後,大批的媒t包围徐秀敏,接二连三地问她的意思是什麽?

镜头前,徐秀敏不慌不忙,以不像在说谎的表情说道:那是苏景昀的衣服,景昀有x别认同障碍,他会偷偷穿那些衣服。

新闻就这麽放送了出去,回到学校的苏景昀进入班级的一瞬间,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再一样、所有人的眼神都抱持着疑问。

所有人都想问他:白静怎麽了?

那天为什麽带白静出门?

苏景昀试图保持冷静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一切都与白静没有si去时一样,他仍然为家人保守秘密、他仍然正常地过生活。

然而当他从ch0u屉取出课本时,看着被涂得乱七八糟的课本当下,苏景昀就知道回不去了。

他放在ch0u屉的课本,每一本都没能幸免於难,每一页都写满了最伤人的话,每句话都在贬低他的价值。

你们全家人都是疯子、你也是疯子、变态。

就是你爸妈绑架了白静!杀了白静!

你们一家人都应该去si!

苏景昀抬起头,放眼望去全是兴高采烈的眼神投向自己,从他们的眼神中看见的不是苏景昀这个人,而是被新闻与流言塑造出来的洪水猛兽,他们恐惧,却同时充满兴趣。

他冷静地将被画满的课本拿出来上课,顶着流言蜚语渡过下课时间,就连通勤时间也能听见他们碎嘴,就算他带上随身听也没有办法阻挡那些恼人的声音流入耳中。

在这个时候,他总会羡慕起白静,像白静那样的听障,就听不见讨人厌的声音了吧。

可是同时也听不见音乐、听不见歌曲了。

回家的路程以往都令他感到烦闷与漫长,往往在他专心听完整张专辑之後的空白他会觉得厌世,可是现在就算专辑还没结束他也觉得烦得要si。

耳机传来的喧嚣声掩盖不过同学当着他的面恶作剧涂鸦着公车,写着的内容与写在他课本、桌上的内容大同小异,偶尔会有白目的人来问他:那些衣服真的是你的吗?

你真的有x别认同障碍吗?

更直白的问他:你"那里"是正常的吗?

自从徐秀敏在镜头前那样说之後,苏景昀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完了、毁在徐秀敏的手里。

为了白静,她什麽谎都说得出来。

回到家,苏景昀穿过重重的媒t人墙、穿过重重直白的询问,b如:请问你真的有x别认同障碍吗?

白静是你爸妈绑架的吗?

白静是你爸杀的吗?

诸如此类等等,苏景昀总会沉默穿过他们、将他们抛诸脑後,躲进去自己的房间内,玩着扑克牌、看魔术解密影片学习。

只有魔术能带给他宁静。

如果可以,苏景昀希望自己可以像胡迪尼一样,将自己变消失。

如果可以,他想消失在这里。

回想起苏景昀第一次见到白静时,她才五岁。

白静有着丰润的脸颊与圆滚滚的两颗眼珠、小巧的鼻子、成对的耳朵也相当jg致可ai,可是,她听不见声音。

面对突如其来的访客,苏景昀惊惶地看着苏复然与徐秀敏两人,苏复然的表情尴尬又不知所措,徐秀敏却全然不介意,自然又流畅地向苏景昀介绍道:「来,景昀,从今天开始,这是你的妹妹,白静。」

她也不为白静取另外的名字,就光明正大堂而皇之地继续称她白静。

当天晚上,各个新闻台都在报导着白静失踪的新闻,不只白静的父母与亲戚、朋友同学…,每个人都想知道白静在哪里?

苏景昀的眼球不安地转向一边,关於白静在哪里的答案他再清楚不过,她此刻就在家里的饭厅中吃着饭。

那个当下,便是才七岁的苏景昀也意识到苏复然与徐秀敏成了绑架犯。

自从那个夜晚开始,原本只有他一人的房间多了白静,洗完澡後,白静穿着苏景昀的运动服被徐秀敏带了进来,只听见徐秀敏亲昵又虚伪地说道:「从今天开始,白静就和哥哥睡在一起罗。」

白静点点头,看来有些害怕。

昏h的灯光下,白静钻进苏景昀的被窝中,圆滚滚有如龙眼一样的眼珠看着苏景昀。

苏景昀被她盯得发慌,「怎麽了?」

白静读出苏景昀唇形後,张口回应却没有发出说话的声音,只是含糊至极的发音,她说:往ㄤ。嘴形是往ㄤ不是晚ㄢ。

「…你听不见吗?」

白静摇摇头。

「你为什麽在这里?你爸妈怎麽办?」

我要该盖客以。我要待在这里

「为什麽?」

你才四要回ㄎㄧˋ的ㄌㄣˊ。你才是要回去的人

苏景昀眉头紧锁,「怎麽说?」

爸爸和妈妈缩,你有一天会回ㄎㄧˋ白爸爸和白妈妈森边,栏後,就会有很都很都钱。爸爸和妈妈说,你有一天会回去白爸爸和白妈妈身边,然後,就会有很多很多钱。

「我不懂。」

反正,我不能回ㄎㄧˋ,不蓝没钱,白爸爸和白妈妈会使掉。反正,我不能回去,不然没钱,白爸爸和白妈妈会si掉。

苏景昀还是没有弄懂白静说的,今天突然多了一个妹妹已经够让她疲惫的了,眼皮不由得越来越重,最後闭上,进入沉沉的梦乡。

他仍然记得当他一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求徐秀敏把白静带回她失踪的地方。

从昨天苏复然的态度看来,绑架白静的决定似乎是徐秀敏下的,所以苏景昀直接找徐秀敏说。

徐秀敏那一张有着清秀五官的脸孔瞬间皱成一团,「你说什麽?」

「你要的是赎金吗?那就赶快连络对方啊,已经过两天了。」

苏景昀以为白静昨天对他说的事情是赎金的意思,他没有想到徐秀敏要的不是赎金。

许多年之後,他才理解,这是为了毁掉白静父母──白令谊与古梅瑄的手段。

「…你在说什麽?」徐秀敏问道。

可没等苏景昀回答,徐秀敏立时抡起桌上的菸灰缸,朝着苏景昀的额头狠狠敲下。

《三》失去了片段记忆

如今白静已经si去,从学校回到家的苏景昀遭受到与白静刚来时一样的待遇,徐秀敏同样抡起菸灰缸朝着苏景昀的额头敲下,一道温热的血流流下,似曾相似的事情与场景,苏景昀不禁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痛。

看着受伤的儿子,徐秀敏竟也没有什麽同理之情,嘴角ch0u动着笑了起来,同时间,眼泪竟也流着。

「如果你没有把白静带出去,白静就不会si了,你说,白静其实是被你推下去摔si的吧?嗯?」

「不是。」

「什麽不是?」

「我说过了,她是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捧起来摔下去的。」

「那个人是谁?你怎麽不说那个人是谁?」徐秀敏抓起苏景昀的制服领子,将他像是用吊的那样揪起,这样的事情已经重复发生多次,苏景昀的廉价制服经过不断洗涤还能依稀看见反覆抓扯的皱痕。

苏景昀一脸痛苦,差点无法呼x1,涨红了脸,「…我说过了,我看不到,太暗了,我不知道是谁。」

徐秀敏将苏景昀甩了出去撞在墙壁,即便如此,也丝毫不见徐秀敏罢休,她b近苏景昀、将苏景昀整个人固定在墙上,以长着长长指甲的手心狠狠搧着苏景昀瘦得没r0u的脸颊。

「为什麽si的是白静不是你?给我想起来!给我想起来!给我想起来!」徐秀敏一面说道,一面殴打着苏景昀。

白静si後的苏景昀像是被催眠一样,每天晚上都会b自己回想那天的事情,在纸上画下被黑影吞噬得所剩无几的那人的特徵、写下他的声音特质,那个人在冬天却穿着白se抑或是灰se的汗衫与短k,汗衫显得很薄、很脆弱,好想一撕就会破掉,短k可能是蓝se或是绿se、黑se等等在夜晚很难看出颜se的款式,他的声音低沉浑厚、t型特别高大与魁梧,声音低沉得恐怖,又或者根本不是他所听见的那样。

每写下来一次,苏景昀便怀疑自己一次。

他记得的是对的吗?他的记忆是可靠的吗?很难说,他当时很害怕,很难说混乱的脑袋究竟靠不靠得住。

当苏景昀画好记忆中的凶手时,他会将纸撕烂,接着憎恨自己一天接着一天逐渐模糊的记忆。

他不想忘记那一天的事情,可是同时也觉得那天的事情令他感到恐惧与难受,他想忘记,却也不想忘记。

凶手一天没有被绳之以法,他一天不能平静下来。

蒐证到一段时间、新闻关注的焦点也不在那山谷的半年後,苏景昀不论天晴、不论下雨,每天下课搭车回家後立刻往悬崖走去,一样的路线,他每天走着,希望有一天他能够遇见凶手。

这麽一来,除了了却自己的一桩心愿以外,也能证明苏复然并没有杀人。

他的父亲苏复然因为白静的事情暴露陷入忧郁,半年没有开口说话。

苏景昀是事发时在白静身边的人,当苏景昀一路奔跑到附近求救,苏家藏了一个人的传言爆炸开来。

如果年仅十四岁的苏景昀没有能力杀si白静,那麽是谁?

为什麽苏景昀会跟白静在一起?难道不是住在一起吗?

警察们将苏景昀的家翻了过来唯独漏了隐密的地窖,他们在苏景昀的房间中找到了两件洋装,可徐秀敏坚称那是苏景昀的。

案件陷入谜团,小村充斥着关於苏家的流言,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提出白静被囚禁的证据与看见过白静。

七年以来,他们三个人兢兢业业地守着这个秘密,苏景昀从来都不知道为什麽父母亲需要藏着白静,直到现在,他仍然不知道。

苏景昀一如往常独自一人走在山径,夏日的焚风将他的衬衫与皮肤吹黏在一起,夕yan刺眼又炙热地穿越叶隙烫在他的脸上,他再一次试图将那一天的事情拼凑,可这些日子以来,他不论怎麽想都只得到後悔。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带着白静逃,说不定待在家中还b较安全。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认为白静的手臂上写着的日期是她的si期。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相信si神的话。

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走到悬崖边,苏景昀眼看着夕yan落下,深紫的夜se朝着苏景昀肩膀洒下,直到完全将苏景昀染成黑se。

黑幕之中,有个人的形状r0u合成白静的模样,她穿着白se的小洋装,一如si亡那天的模样,但现在,她说得出声音。

她不是白静,她是si神,与那天一模一样、同一个的si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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