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
她出生在兰宜最偏僻的翟县。
自记事起,县第三中学旁边的廉租房里只有两个能说得上话的邻居,一个年纪和萧玉痕差不多,女儿与她同岁,那个小孩巴掌大点的脸上已经含有不能为外人道的凄苦;
另一个则年龄稍长,萧玉痕叫她万姨。万姨为人勤快,推着小推车在校门口摆摊,早上卖葱油饼和豆浆,白天卖烤肠,身边带着一个傻姑娘。傻姑娘大萧沉萸两岁,上三年级还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相比如今,那时的萧沉萸尚算沉稳,对旁人家事并不好奇,未曾打听过什么。
傻姑娘考试总是三两分往家带,万姨也从不生气。
学校认为一直待在一年级不太好,便不卡她的分数,任她上到三年级。
三年级要学英语,这姑娘的书翻烂了,回来一问,也不知学了什么。某日萧沉萸被萧玉痕差使去送温暖,没见着万姨,刚把一盘蒜苔炒肉放下,这姑娘从桌子底下钻出来,两隻眼睛晶莹剔透,有种引人挖出来私藏的怪异吸引力,天真到无法想象,暗沉的室内轻尘漂浮,如点点星光。
这姑娘抓住她的校服裤脚,念了段‘哀皮西提’,仰着脸看了她好一阵,又钻回桌底下去了。
万姨还盘子时才解释了这个奇怪的举动。
廉租房有个小院子,平时闲了,一些上了年纪的便聚在院中唠嗑,知道傻姑娘到三年级要学英语,专门等人放学堵在门口考了她好半天。
傻姑娘当萧沉萸也是去考她的,背了一段‘哀皮西提’。
彼时她也上了三年级,西小三年级只有两个班,她在一班,这姑娘在二班。
二班刚换的班主任教学本事不硬,但胜在关系硬,不乐意自己班里有这样一个学生,便小题大做找了局领导,领导找校长,把这姑娘送来一班。
结果可想而知,她只能一人一张桌子坐在最后面。
她谁也不认识,只知道最前排有个熟面孔,于是一下课就像站岗一样守在萧沉萸桌前,萧沉萸隻当她不存在,该读书读书,该做题做题。
万姨很快发现这件事。
有一个晚上,翟县下了冰雹,劈里啪啦的砸在屋顶,滚落在地上时,地面如同铺了一层滑腻莹白的珍珠。
她带着傻姑娘来访。
萧沉萸帮她们倒水,然后回房间写作业。
房间不隔音,万姨和萧玉痕说的话她全都听清了。
自此,这姑娘便黏着她怎么也甩不掉。
她习惯独来独往,不想多个牵绊,躲了大半个月。早上起的比万姨还早,晚上回的比萧玉痕还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