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撞见
【1】
“好喝。”
徐斯亦喝了一口裴南柚做的dirty，笑容和煦。
“柚子，看你现在应该不忙，坐着和我聊会吧。”
裴南柚站在徐斯亦身旁，内心纠结要不要坐下，随之想到今天领了工资就能离职。
那就不需要再守太多规矩了。
她慢悠悠地坐到徐斯亦对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觉得好喝就好。”
“别担心，如果你的同事回来了，我会帮你解释的。”
徐斯亦似猜测出裴南柚的顾虑，安抚后又问：
“没想到你会在咖啡店工作，应该是兼职吧，你是对咖啡感兴趣吗？”
“是兼职，我…是有点兴趣的，但也是为了赚些生活费。”裴南柚垂眸实话实说。
“为了赚生活费？”徐斯亦眼里流露出怜惜。
她注意到裴南柚放在桌上交握的双手红通通的看上去有些干燥，雪白的手背结了暗红色的痂。
仔细一看，有些地方好像开裂了。
“柚子，你的手…这份工作是不是很辛苦？”徐斯亦凝眉，认真地看向她，“如果你有困难，我可以帮你。”
“不用不用。”
裴南柚没想到徐斯亦会来这么一句，连忙拒绝将双手藏在桌下不让她看，悄悄摸着手背上的痂，淡然地编了个合理的解释。
“我只是寒假太无聊了，想着做些兼职可以打发时间，可以赚些生活费买喜欢的东西，我在这也认识了一些朋友。”
“今天我就可以拿到工资了，这是我最后一天在这上班，明天我就能休息了。”
徐斯亦抚摸腿上熟睡的缅因猫沉默片刻，无奈地抿抿嘴，“好，你要好好休息。”
“嗯。”裴南柚点头，始终和她没有眼神交流。
“你为什么都不看我？”
耳边传来的声音磁性低柔，裴南柚眸光微动，莫名紧张地脸颊发热。
她故作镇静地抬眸，恰好对上徐斯亦那饶有趣味的目光。
随即看她一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裴南柚木木地凝视眼前这张立体英气又不失柔美的脸，反应过来快速地转移了视线。
“我…我没有呀，只是…”
“好啦，我逗你呢。”徐斯亦刚是故意的，忍不住笑了，“你怎么呆呆的。”
裴南柚又不由得静看徐斯亦的笑颜，羞涩地在心里拧巴着，未曾想过会再一次和八年未见的她相遇，还如此的偶然。
徐斯亦生得好看，小头小脸，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唇型美润红，皮肤透白，和以前最大不同的是现在高了许多。
八年前那个比自己矮一些的小女孩长大了，刚在店门口和她站一起时，貌似比自己高了一个头。
裴南柚心想：女娲的炫技之作就是如此吧…
“斯亦…我只是觉得你变化很大。”裴南柚小声嘀咕。
“嗯？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徐斯亦把耳朵往前凑，看到她朝自己摇摇头，便步入正题，“柚子，我们互加联系方式吧。”
“好啊。”裴南柚二话不说从口袋掏出手机与她互加了微信和通讯录，才看到有一条未读消息。
姜南枝发的一个“？”，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让裴南柚不安。
徐斯亦看她突然安静得不对劲，轻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裴南柚干笑着把手机息屏塞回口袋，像是做了一个重大决定般的深吸一口气。
接下来的对话，裴南柚得知徐斯亦上周刚从美国回来。
回来的原因只听她说因为她年老的爷爷奶奶想重返故乡度过余生，她向爸妈提出想和爷爷奶奶回国一起生活，身边有个亲人照顾也放心些。
她爸妈忙于美国的工作，拗不过两位固执的老人，只好同意了她的请求。
说明她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会居住在国内。
“柚子，你还记得以前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对你说了什么吗？”徐斯亦温和地问。
裴南柚回忆了一会，细细凝视她，“你当时说，‘我们一定会再见’，你还说了…让我等你。”
“你都还记得。”徐斯亦欣慰地看着她玻璃珠般清透的眼睛。
下午，店里忙了些，裴南柚继续工作。
徐斯亦坐在原处摸着睡醒的缅因猫，看到裴南柚对工作很投入。
观察她忙上忙下地招待顾客，出餐，收拾桌面的残杯冷炙，清洗接连不断的杯盘…
全程站着，没一刻休息。
这么冷的天，双手反复触碰水和清洗剂，不知她结了痂而开裂的手背疼不疼。
发觉多年未见的她和以前不太一样，那个朴素，脸上挂着掩盖不住的悲辛和疲惫，比自己大一岁的女孩变得亭亭玉立。
清冷淡淡的容貌漂亮温柔，纤瘦的身子穿着香风白绒套裙，半扎着柔顺的黑长直，与她交谈，会被她纯澈如水的瞳仁吸引。
靠近她，不知不觉感到安谧。
徐斯亦将这些画面用手机拍下，又想起裴南柚伤了的手。
“南柚，帮忙出下2桌的餐，谢谢。”一个同事把出好的品放在出餐口。
“好的。”裴南柚把手里刚洗好的杯子放在沥水架上立即走了过去。
她出餐时往靠窗角落的位置瞥了一眼，发现空无一人。
是走了吗？
裴南柚默默地失落，把餐出完往回走，迈步时脚碰到了一只路过的活物，一看是徐斯亦的缅因猫。
这证明了她还没走。
裴南柚心情顿时转忧为喜，蹲下帮猫咪顺顺毛，接着忙手里的活。
【2】
傍晚天色暗下，咖啡店刚结束打烊工作。
“南柚，这一个月辛苦啦，以后有缘再见。”一个同事笑着对裴南柚说，看了看站她旁边的徐斯亦，“你和你朋友先走吧，剩下的我们来弄。”
裴南柚点头温言，“好，那辛苦你们了。”
她挪步到杂物间拿斜挎包，徐斯亦也跟了进去。
斜挎包往身上一挎，她转身刚想前进一步就撞上了抱着猫的徐斯亦，前额也撞上了一个温热的软物。
裴南柚能感觉到，那是徐斯亦的嘴。
“喵！”
“嘶…”
可怜的猫咪刚被两人挤在中间受惊地“喵”了一声，徐斯亦嘴唇被撞也吃痛地“嘶”了一声。
“呀，抱歉。”裴南柚惊愕道。
“没事没事。”徐斯亦两颊微红，抬手摸了摸嘴唇。
“斯亦，其实你可以在外边等我。”裴南柚此刻的脸白里透红。
在这个空间狭小的杂物间里，她们彼此的距离近得似乎能感知对方的身体在升温。
徐斯亦感觉自己在发汗，稍往后退一步，一手抱着猫，一手从棒球夹克口袋里掏出一个包装高级精美的护手霜递了过去。
“柚子，送你，没事就涂涂手，这样好得快。”
“你别…”
“我们待会一起吃个饭吧，我下午买护手霜的时候，看到了一家不错的西餐厅。”
裴南柚话没说完就被徐斯亦打断了。
“你别一见面就送我东西。”
裴南柚把话说完，和徐斯亦真挚的目光相视一刻，接过她手里那个白色椭圆形状的护手霜。
她看着上面印了“el”的字样，愣着不说话。
徐斯亦看她的表情像一池静水，解释道：“为了拿着方便，我把包装扔了，我不是拿我用过的送你。”
“谢谢你，斯亦…”裴南柚感到难堪，声若蚊蝇地道谢。
而后，裴南柚把护手霜塞进口袋，回想刚才徐斯亦说的，笑道：
“好啊，我请你吃，就去你说的那家西餐厅。”
“…好吧。”徐斯亦似在深思熟虑地静了几秒后轻吐两个字，旋即勾起嘴角，“那下次换我请你。”
“嗯，好啊。”裴南柚笑颜舒展。
徐斯亦怀里的缅因猫一直注视着裴南柚，把毛茸茸的爪子伸过去玩着她的头发。
裴南柚乐了，也伸手捏住猫咪的爪子，上下微晃地握握手。
“橘子好像很喜欢你。”徐斯亦也乐了，“要不你抱抱它？这家伙有点重。”
“好啊。”裴南柚乐意地接过她怀里的猫咪。
她们一边逗着猫讨论待会要点什么菜，一边朝店门口走，两个人相视着交谈甚欢。
刚到店门口，耳边传来一个冷若冰霜的女声。
“你就这么喜欢兼职是吗？”
这声音裴南柚无比熟悉，定睛看去，姜南枝就站在眼前，那沉下的脸如深不见底的幽潭般让人畏怯。
裴南柚不知所措地整个人木着，垂下眼帘苦想该怎么解释。
随之，站她一旁的徐斯亦对上了姜南枝的视线。
姜南枝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徐斯亦，似要把她看穿，最后视线落在她的双眼。
徐斯亦一言不发地和姜南枝对视，察觉她的目光充斥着冷漠和敌意，也把脸沉了下来。
恍然觉出眼前的人和身旁的裴南柚有九分像。
姜南枝和裴南柚的不同在于她要比裴南柚高半个头，容貌同样清冷却锐利，时常一副高傲的冷脸。
姜南枝散着蓬松的灰棕色高层次长卷发，薄而微卷的刘海稍遮挡前额，脸上画着精致的淡妆，身型纤细穿着湖蓝色的lv满印花色牛仔夹克和同色直筒牛仔裤，背着同一牌子的黑色皮质双肩包，身上挎着一个专业相机。
从身高外形和看人的眼神，是能轻松辨别出这对同胞姊妹的。
姜南枝又上下打量徐斯亦，思索一番，心中的薄怒燃了起来，转眼紧盯着安静如鸡的裴南柚。
徐斯亦面无表情地仍看着姜南枝，心里懵然想：这应该是柚子曾经提到过的妹妹，怎么这么没礼貌。
“南柚，我们回家。”姜南枝朝裴南柚伸手，鄙薄地瞥了徐斯亦一眼。
“…好。”裴南柚窘迫地呢喃，把抱着的猫还进徐斯亦的怀里，低下头降低音量，“斯亦，我没想到我妹妹会来接我，很抱歉我不能跟你一起吃晚饭了，以后会有机会…”
后一句话被走近几步的姜南枝全然听进耳朵里，她尚且压住脾气保留最后的耐心在裴南柚的面前等待。
“柚子…”徐斯亦面露难过地看着裴南柚，不知该说什么才能留下她。
看她转身要走，徐斯亦下意识伸手想要抓住她的胳膊留下她，却被伸来的另一手无情甩开。
姜南枝漠视徐斯亦冷斥道：“你是谁？”
她抓住裴南柚伸来的手，和她十指相扣，又对徐斯亦讥讽地问：“你也要和我们回家吗？”
徐斯亦放下猫，走到姜南枝面前居高临下地冷脸低声回应：“你能不能有点礼貌？”
被放下的缅因猫在这令人窒息的气氛来到裴南柚的跟前蹲坐，伸出爪子触碰她的小腿。
裴南柚感觉到了什么，低头看到缅因猫正用无害的眼神看着自己，这一幕似在挽留。
她收回目光，知道姜南枝生气了，敛声屏息地不敢为徐斯亦解围，只能偷偷地用歉意的眼神看着她。
姜南枝对徐斯亦扯了个冷笑，瞥了眼裴南柚脚边的猫咪，又看向徐斯亦暗讽。
“那抱歉，南柚没有和我提过你，我不想她和一个别有用心的人接触。”
“南柚，我们走。”
姜南枝说完转过身，拉着一直回头看的裴南柚走到停在路边一辆银黑拼色的迈巴赫s680前。
待后座车门自动打开，她先让裴南柚坐进去，扭头朝徐斯亦站着的方位轻蔑地看一眼，坐上后座把车门关上。
徐斯亦觉得姜南枝莫名其妙，站在原处望着她们行进的车尾。
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来到她的身旁抱起了蹲坐着的缅因猫，恭敬道：“大小姐，天冷要不您回去吧。”
徐斯亦现在的心情很糟糕，目视那辆被路况拥堵停下等候的迈巴赫，“不，跟着那辆车。”
【3】
徐斯亦坐上路边刚停在迈巴赫后一个车位的加长版白色幻影，在后座摸着猫注视前方无法前行的迈巴赫。
她的私人司机把车开到迈巴赫的后方，她想到刚才姜南枝对裴南柚的态度很奇怪。
忽感担忧，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裴南柚发了条消息：柚子，你现在怎么样。
却看见已经被拉黑了。
消息气泡旁边的红色感叹号十分刺眼，她不用想都知道，是谁拉黑的自己。
与此同时，迈巴赫车内，裴南柚的手机被姜南枝夺过操作了一会。
“南枝，你别这样，把手机还我。”
裴南柚双手无措地撑在车座上，用平和的语气试图让姜南枝冷静。
“她是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
“你把她当朋友，但她不一定把你当朋友吧？”
姜南枝一手把手机递给裴南柚，凑上前审视她的脸，低语道：
“她看你的眼神，真让人讨厌，我不想你再和她有任何接触。”
裴南柚查看自己的手机不作回应，发觉姜南枝把徐斯亦的微信拉黑并移出了列表。
她抬眸和姜南枝对视，掩饰般地露出受伤的神色，把手机转到她的视线死角，偷摸点开通讯录瞄了一眼徐斯亦的电话号码还在。
“南枝，我们重新生活在一起，意味着以后我连交朋友的自由都没有了吗？”裴南柚把手机息屏放下，眼色黯然。
姜南枝痴于裴南柚这般惹人怜爱的模样，静观她姣好的容貌几秒，勾起细味的笑容。
“当然不是，其他人可以，就她不可以。”
“南柚，你今天这样…让我有好多问题想要问你，你什么时候才能听话些？”
裴南柚露出哭脸似乎被吓坏了，伸出双臂搂住姜南枝，把脸埋进她的颈窝呜咽。
“南枝，我错了，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