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张云龙睁大眼睛看着医生，医生说：

“看血液指标，你应该已经怀了，刚着床不到10天，按理说你吃了这种药不该要，但是这次要没了，可能以后都不会有了，你考虑一下。”

张云龙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才好，医生没理他继续说：

“不过你这男朋友够粗暴的，你们再这样孩子也肯定保不住的，要打掉现在也太早了，得看得到孕囊才行，你还有时间考虑，六周之后再来吧。”

张云龙拿着化验单站在医院门口，看了很久，算来算去，这孩子也只有几天时间，它早早的被发现，又要早早的离开自己了吗？

他咬了咬牙，把那化验单撕的粉碎，丢进了医院门口的垃圾箱。

胡一天与他再也没联系，张云龙每天回到那房间都是冰冷的，他也不想主动联系他，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乱糟糟的，甚至胡一天的再未出现让他松了一口气。

项目现在对接的都是乔欣，融资计划稳固的推进着，他虽然悬着一颗心，但是无事发生总是好的，他的知识告诉他，现在肚子里那东西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细胞，那怕六周之后也只会是一个毛绒一般的孕囊，不能称之为人，但是当他想到那可能是他人生中唯一能有的孩子，整个心就揪了起来。

他想留下它，又不想让它面对如此不堪的命运。

自己做的错误的决定，他不想孩子跟他一起面对，何况胡一天根本不需要这孩子，它只是他的麻烦。

他已经看完的所有相关的资料，他知道现在决定还太早，自己之前毫无顾忌的吃着毓婷，这孩子能不能保住也是个未知数，他只能耐下心等待宣判，却忍不住小心翼翼起来。

杯子里的水都换成了温热的。

胡一天又回到了筒子楼的房间里，他觉得他需要冷静的时间，乔欣从这里接走他的时候有点意外，毕竟他最近都没回来住，只是她也不会过问，那不是她该管的事。

胡一天看到乔欣递过来一张机票，他拿起来挑了下眉，乔欣说：

“胡总安排的，说之前有家公司和我们联合投资，他们的业务板块和我们新规划很契合，安排你过去开一次交流会。”

胡一天拿过机票看了一眼，海南，抬头问乔欣：

“回程呢？”

乔欣递过了一张打印好的行程表：

“回程还没定，今年的峰会论坛也定在了海南，因为各种原因，目前时间还不能确认，胡总叫你开完了再回来。”

胡一天叹了口气，把行程单丢回给乔欣：

“什么时候出发？”

“今晚，酒店已经定好了，接送车也安排好了。”

胡一天想，也好，他出去转转也许就能说服自己原谅他，也才能有勇气回到那个家，他和他临时的家。

胡一天整整一个月没有出现，张云龙其实想过要不要联系他，却又觉得没有这个资格，他没法干涉他的行动，何况他隐约觉得不见他也许是件好事。

等待中刘芮麟他们回来了，进门就冲过来给了张云龙一个大大的拥抱：

“哎呀，哥们苦死了，快给我一个爱的抱抱。”

张云龙笑着抱了回去，赖艺从后门走了过来：

“撒娇男人最好命啊？”

张云龙听这话也展开了手过去抱了下赖艺，拍着他的后背说：

“辛苦了。”

赖艺回报了他：

“你和彬彬也辛苦了，我们回来了，你可以松口气了。”

高伟光站在他们后面，笑着说：

“你们三个怪恶心的，导师也来了，你们还不去倒水？”

张云龙看到恩师走了进来，急忙去拿出最好的茶，给恩师浓浓的沏了一杯，恩师坐在位置上，笑着看着这几个他带出来的虎将，感觉特别欣慰：

“伟光他们回来了，云龙你也可以放松下了。”

张云龙俏皮的一敬礼：

“遵命，首长。”

几个人一起笑了起来，导师突然看着他：

“你博士论文是不是还没着落完？”

张云龙不知道导师为啥提起这件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这个，数据这事……”

导师笑眯眯的看着他，用手点了点桌子：

“你是这两年太投入公司的了，倒是把你毕业耽误了，我这次也是要和你说，我之前和西岱大学有个课题现在启动了，你要不要过去做同时把你的博士毕业了。”

张云龙心中一喜，有点不可思议的说：

“这种好事，是我的吗？”

高伟光看着他，忍不住按了下他的头：

“是你的，还不谢谢导师。”

张云龙顺势下去鞠了一躬：

“谢谢导师！要不我以为我这博士得读到死了！”

张云龙站在医院门口，迟迟没有勇气走进去，犹豫了很久拨了一个电话给家里，他声音发紧，那边的母亲的声音温柔甜美，笑着寒暄了几句，他才小心翼翼的说：

“妈，那个我好像怀了。”

他很怕家里说出什么，却听到那边只是愣了一下：

“是好事啊，妈妈还担心你会孤单终老呢。”

张云龙咬了咬牙，还是哑着嗓子说：

“这孩子，可能没有爸爸。”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这沉默太过于揪心，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里都是北京冬天那冰冷的雪，他勇气一点一点消失，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那边说了话：

“没关系的，我们家又不是养不起孩子，你做什么决定爸妈都支持你。”

张云龙没忍住落下了眼泪，哽咽着说：

“谢谢你，妈，真的谢谢你。”

张云龙躺在医院那简单的床上，身下的塑料布有点凉，他却忍不住紧张的看着b超的屏幕，虽然他其实根本看不懂，检查的医生递给他一沓卫生纸，让他把身上擦一擦，张云龙一边擦着一边小心的问：

“怎么样？”

医生在单子上写着龙飞凤舞的字，说：

“挺好的，剩下看报告。”

等待报告的时候张云龙忐忑不安的跺着脚，好一会才看到，医生看着他说：

“你运气不错，发育情况还可以，你要不要留？”

张云龙咬着牙说：

“留。”

张云龙回到那房子，他在这里住了两个月？似乎还没到，东西也还是打包好的状态放在客房，终究是来了就做好了走的准备，这次回北京，似乎他就没真正的生活过。

他坐在那床上，看着打印出来的b超照片，觉得有点好笑，他自己跑去机器里打印了出来，想看看什么样，明明他知道，什么也看不到，却做了这么反常识的事，他顺手把那张片子放在床头柜上，开始收拾那几件零星的衣物，一切又仿佛旧日重现，高伟光买了婚房，大方的说他可以把一部分行李寄存在他那里，清清爽爽的去巴黎。

似乎从学生时代就受到了这个学长许多的关照。

工作签下来的比他想象的快，他本想参加下签约仪式再走，好歹忙活了那么久，导师却催着他：

“等我们c轮搞个更大的，你回来参加也不迟。”

张云龙也被说服了，毕竟未来不能算一城一地，想到博士论文他就疼的心抽抽，不知道孩子陪他加班比较惨还是陪他赶论文惨一点。

随便收拾了一下，把几个箱子抱上了车，就几乎没有东西了，他还想查缺补漏，就听到电话响起，刘芮麟在那边喊着：

“你磨磨唧唧还不来，下午就要走的人，又不喊我们去帮你搬，说没啥东西，没啥东西收拾了这么久？”

张云龙和他一边说着电话一边提起最后的包就往下走：

“就你急，催催催，马上来了哈。”

刘芮麟笑着扁着嘴声音嗲气嗲气的说：

“导师给你点了一桌子菜送行，你不来不许吃，我看着馋啊。”

张云龙把当初乔欣给他的备用钥匙放在了玄关上，把门一锁就进了电梯，和刘芮麟说：

“你不会偷吃啊？你小子不是最会了吗？”

刘芮麟哼哼唧唧了一下才挂了电话，张云龙坐在车上，最后的望了一眼这里，启动了发动机。

坐在飞往巴黎的飞机上，他看着窗外的云，今天的云层很密很厚，他看着窗外，感觉到了一点轻松，这是一个天赐的好机会，他既可以完成自己的梦想，又能把这孩子生下来。

在巴黎，他应该不会承受讶异的眼光吧，不过就算如此，他也做好了准备。

张云龙拖着行李从旧式的公交车上摇晃着到了站，巴黎的房子比他想的要旧一些，路中间有着大片的绿地，上面栽满了树，风一吹就摇弋着，木质的门已经有些斑驳，从最底部开始变浅，所在的项目办公室在大学偏僻的一栋楼里，他到的时候，一个叫艾玫尼的黑人女性已经在等着他，她有着胖胖的身体和爽朗的笑声，头发变成了辫子，束在脑后，显得干练又迷人，她笑着招呼着：

“张，我等你很久了，你需要办点手续。”

张云龙拿过一沓表格，艾玫尼带他到了办公室，笑着给了他一支笔：

“这里，这里，先把宿舍相关的填了吧，我先把入住给你办了。”

张云龙笑着拿起笔，看到宿舍申请表上除了，f还有一个x，他有点惊讶的看了一会才小心的问：

“这个x？”

艾玫尼笑着看着他：

“如果你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或者还没决定，就可以是x。”

张云龙手紧紧捏着那个表格，出了细细的汗，小心的问：

“有什么影响吗？”

艾玫尼奇怪的看着他：

“会有什么影响？这里是大学，我们尊重一切。”

张云龙小心的在那个x上圈了一下，抬头看着艾玫尼，艾玫尼笑着看着他：

“没问题，亲爱的。”

张云龙松了一口气，突然觉得如释重负，原来这不是问题吗？他小心翼翼的问：

“那如果我要请一些，嗯，类似孕产假……”

艾玫尼张大了嘴，张云龙的心咯噔一下有些沉下去，就听到对面用活泼的声音说：

“你怀孕了吗？这真是一件值得恭喜的事，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安静的房间，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和我说，哦对了，你还可以申请学校的生育补助，有什么麻烦也可以联系我们，我们会帮你解决这些问题的，等我一下，我现在就把相关的表格给你拿来。”

张云龙惊讶的看着她转身忙碌的身影，心脏剧烈的跳动了起来，原来这一切是可以说出来的？原来这一切是可以获得祝福的？

艾玫尼很快回来了，递给他一些新的表格：

“生育补助的申请表，我想你应该需要。”

说完笑着握了握他的手：

“再一次恭喜你，孩子多大了。”

张云龙终于松下了肩膀，伸手回握住：

“它还很小，我不会耽误研究工作的。”

艾玫尼大笑了起来：

“你真有意思，没人会担心这个，我和你的导师很熟，他告诉我你是一个优秀的学生了。”

胡一天打着乔欣的电话，乔欣接起来有点疲惫的说：

“对不起，小胡总……”

胡一天叹了口气：

“什么时候能回去？”

乔欣看了看手边的电脑：

“现在回来的航班都取消了，我也没订到票，您在酒店还好吗？”

胡一天用力的握着电话，五天之后又五天，他竟然在这里盘桓了将近一个多月，中间几次他想联系张云龙，他都忍住了。

他希望张云龙能主动联系他一次，希望他能和他解释一下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但是手机始终没有动静，是不是自己不在那人感觉更轻松？

他总是以为过几天他就回去了，没想到是一次一次的延长，他早已经冷静下来，他觉得那时候自己真是冲昏了头，他曾经告诉自己他不介意那空缺的七年，但是他现在知道了他在骗自己。

七年了，他是不是有了新的感情，他自己拿不准也不想面对，他想了很多次，却问都不敢问，如果张云龙告诉他已经爱上了别人他怎么办？这个被自己深深压住的梦魇在那一天缠上了他。

如果能接到一个电话，他一定能驱散这满心的恐惧，但是张云龙却舍不得给他一个电话，仅仅一个电话。

也许他当初不该卑鄙的接受那个条件，他用手慢慢的锤着沙发，他想要给张云龙打一个电话，却不知道开口说什么，他想道歉，却又想着也许明天就能回去，他可以当面和那人说。

把那人抱在怀里，哭着告诉他，对不起，我只是害怕。

突然乔欣那边叫了一声：

“小胡总，快，我订到了下午的机票，你能从酒店出来吗？”

“我可以！”

胡一天听到这话，马上冲过去拿起了行李，想了想又丢下，直接冲出了门。

乔欣在机场焦急的等着他，胡一天办着手续，工作人员告诉他，落地后需要居家，他忙不迭的答应，乔欣看到他出来急忙说：

“去哪里？”

“张云龙那里。”

胡一天戴好口罩，匆匆的赶回了家里，乔欣看到他直接冲进了房间里，急忙跟了上去，就看到房间里早已经没有了人，胡一天冲到客房，一伸手拉开了衣柜柜门，实木柜门狠狠砸到了墙上，看到柜子里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他吓的手都开始抖，回头看着乔欣：

“他走了？他什么时候走的？”

乔欣吓呆了，声音都有点颤抖：

“我不知道……”

胡一天一摔柜门就想出去，被乔欣拦了下来：

“对不起，小胡总，你不能出去，下周要进行签约仪式，你现在必须居家……”

胡一天推着她想要出去，被乔欣用力的拦住，他力气好大，乔欣几乎没办法拦住他：

“小胡总，不可以。”

说完用力一下把他推进屋子里，然后快速的出门反锁了房间：

“对不起小胡总，我去帮你找人，你请待在屋里。”

胡一天愤怒的砸了几下门，才泄了气又回到那个客房，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他坐在那床上，用手摸了摸床铺。

住客房的原因是做好了随时走的准备吗？只要自己离开，他就会跑的离自己远远的？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胡一天坐在床边，用手抱着头，嗓子深处发出了受伤小兽的呜鸣，他仰头躺在了那个张云龙曾经睡过的床上，手无力的下垂，却碰到了一张纸。

他起身把那个卡在床头柜和床之间的纸抽了出来，是一张b超的图，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噪点，他反过来又转过去看了一遍又一遍。

终于拿起手机，照了一张发给乔欣，写着，帮我找人看看，这个上面是什么？

张云龙渐渐的已经适应了巴黎的节奏，这里的节奏比北京要慢了很多，实验室的大家都认真的在做着事情，却也不会为此耽误生活，艾玫尼给他介绍了一个医生，她笑着说，我有三个孩子，都是他接生的，他是一个特别棒的人。

医生看到他来没有露出一点惊讶的眼神，示意他躺下，他已经慢慢熟悉了那冰冷的膏体慢慢涂满腹部的感觉，之前紧致的腹肌现在变的有一点软，医生看着影像笑着告诉他：

“孩子很健康，你看，这是你的宝宝。”

张云龙凑过去，就看到那之前模糊不清的图形现在已经可以看到一个成型的孩子，大大的头，小小的手，他看着就笑了出来，医生开心的说：

“这是他的第一张照片，我帮你打出来，你以后可以洗出来给它看。”

张云龙把这张照片拿了一个相框装好放在桌子上，同事看到都笑着说恭喜，他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这样坦诚大方的接受着这样的祝福，艾玫尼更是夸张的说：

“天哪，这孩子长的真漂亮。”

张云龙也觉得她太夸张，忍不住说：

“它这样你怎么看得出来它的长相？”

艾玫尼眨了眨她大大的眼睛，用食指在自己眼前晃了晃：

“我可以看到它的妈妈，张，你是一个很好看的人，你孩子也一定很好看。”

张云龙笑着接受了她的赞美，不由得也有点期待孩子长大的样子，电话响了起来，他看到刘芮麟的头像在微信上闪动着，他接了电话，就听到刘芮麟尖尖细细的声音：

“张云龙，你可没告诉我华策那个小胡总，就是那个高中生啊？”

张云龙听到这个名字心就狂跳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小声的问：

“你们签约仪式完成了。”

“还没呢，你时差还没倒好呢？下个月，下个月！不过挺顺利的，就是那人出现的时候我们吓了一跳，他还到处在找你。”

张云龙背后发凉，忍不住着急的问：

“你们说了吗？”

刘芮麟一愣，笑了开：

“没说，光哥在，喊我们别说，也没告诉为啥，你俩是有啥事？”

张云龙抿了抿嘴，想了一会说：

“没啥，就别说了。”

刘芮麟心里有点疑惑，但是张云龙这么说了也知道不方便问，这么多年朋友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他笑着换了话题：

“说起来这事完了，刚好也快过年了，你今年得留那边自己过年吧？张彬彬那货请了休假，说不想你孤苦伶仃去找你玩，要带啥东西年货不？”

张云龙想了想：

“也没啥带的，喊他带好自己来吧，丢半路上摔悬崖里我可不捡。”

乔欣忙完了一天的事情，才转头看向放在桌子上的那张刚打印出来的b超单，上面只有时间，但是她一看就猜了个七八分，毕竟姐们太多，陪检查都不知道陪多少次，但是她做事一向谨慎，没把自己的判断直接告诉胡一天，而是打印出来想着下班去找个专家看看，给一个详细准确的结论才是她做事的风格。

她看着那单子思考着，她还以为小胡总好的是男人，但是这孩子，真是瞒自己都滴水不漏，她甚至都未见过他身边有过女人出入，也许就像他说的，她以为自己是胡总的人。

这明明是好事，对于没有母系家族做靠山的大少爷来说，先有子嗣无论是什么都是一个优势才对，为什么要瞒着？

乔秘书叹了口气，门突然被推开，她正想教训下是谁不敲门就进来，没规没矩的，一抬眼却愣住了：

“小少爷你回来了？”

门口高高的男孩笑着看着她：

“吓一跳吧，我也是有假期的。”

乔欣马上堆起了笑容：

“我都忘记了，欧洲那边也到圣诞假期了，我给你拿水，可乐还是橙汁？”

那男孩走进了办公室，手一扬：

“可乐。”

乔欣急忙走出去茶水间给他拿饮料，那男孩看她出去走到他办公桌前面，就看到那张黑白的b超图，乔欣回来的时候，见他站在桌子背后的书柜面前，惊讶了一下却不动声色：

“小少爷也对公司业务有兴趣？”

“有啊，我早晚要回来的。”

说完从上面抽了几个资料夹，轻松的说：

“我妈叫我这段时间在公司实习，让你给安排下，我这不就来找你了。”

乔欣把冰好的可乐放在桌子上，慢慢的把那张b超抽了出来塞在一堆文件夹下面，嘴上笑着说：

“好的，小少爷要去那个部门，我马上给您安排。”

胡一天把那张纸细细的在桌子上铺开，纸边已经有点皱了，上面的油墨已经被摩擦的有点掉色，他之前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张b超图会被单独打印出来，又放在了客房没有带走，心里有着预感却知道乔欣的信息才确认。

这是一个孕囊的图片，六周大小，看着上面的日期，这种简单的计算题难不倒他，是他的孩子。

张云龙怀了他的孩子，那天的血是什么不言自明。

他误会了他，他就这么一走了之。

他用牙齿咬着下唇，嘴唇上都渗出血来，他伸手拨打着那个电话号码，电话那头一直是冰凉的女声重复该号码已经关机。

他双手紧紧握着，他知道，刘芮麟，赖艺甚至高伟光张彬彬都知道他的下落，他们却像约好了一样守口如瓶。

他一点都不希望自己找到他，胡一天盯着那单子，一动不动，他想了很久，再一次的开车前往嘉行。

高伟光看到胡一天半夜跑来嘉行，皱起了眉头，他的立场让他不能恶语相向，他只是闭着嘴继续看着手下人做着东西，胡一天走到他旁边，小声的问：

“光哥，我们能不能再聊聊。”

高伟光没有回头，只是说：

“光哥不敢当，聊工作明天我约个会议室吧，太晚了，小胡总早点回去休息吧。”

旁边的人都惊讶的抬起头看着这两个人，被高伟光瞪了一眼又低下头，胡一天伸出手轻轻拉了一下高伟光，用更细小的声音说：

“求你了。”

高伟光无奈的回头看着他，胡一天穿着西装，却没有一点精神，不复他在对接会上干练精明的样子，他低着头，这让他显得比高伟光还矮了点，高伟光看他这样好一会才说：

“小胡总，这是在公司，给我一个面子，也给自己留点面子，放过他吧。”

被称之为小少爷的人坐在办公室里，乔欣给他安排了单间，他坐在上面打着电话，笑着说：

“看到了吗？挺有意思啊。”

对面的女人声音哑哑的却很好听：

“你在哪里看到的？”

“乔欣办公桌上。”

对面传来了哼的一声：

“那女人被胡一天搞大了肚子啊，我就觉得她不是啥好东西，憋着劲上位呢。”

小少爷吭吭的笑了起来：

“我觉得不是她，她虽然紧张，但是也只是紧张东西被我看到了，要是她自己，绝对不会这么淡定。”

对面停了一下：

“胡一天背着我们藏女人了？是老景家那丫头？听说两个人在交往？我和你说啊，这可不是小事……”

小少爷眼睛垂了下，不耐烦的说：

“我知道你要说啥，毕竟我不是老头子的亲儿子，是你带来的拖油瓶，你怀里那个才是他亲儿子。”

女人嗔了一句：

“你和你亲弟弟较劲啥，他的还不是你的？你和他一奶同胞，有他的就有你的，要是胡一天那小子捷足先登，你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年轻人不耐烦的站起身，站在了窗户前，用手拉开了百叶窗的窗叶片，阳光从外面透了进来，射向了他的眼睛，让他不自觉的虚起了眼睛：

“也就是我弟不能一夜长大，要是能估计你现在就能逼他给老头子搞个孙子出来，省得还要指望我。”

“你弟搞不出来，那他也不能有。”

胡一天坐在餐厅里，台子上小提琴手拉着缠绵的节奏，对面景甜正在切着牛排，带着笑和他说：

“你是不知道张彬彬那个人多有意思，别别扭扭，那天来接我下班还怕被人看到，躲地下停车场……”

胡一天看她的眼睛里闪着光，嘴角都勾起了笑，伸手举起杯子说：

“恭喜。”

景甜拿起香槟和他碰了一杯：

“谢谢。”

细长的手指拿着杯子，轻轻晃悠着里面琥珀色的液体：

“我也要谢谢小胡总每周陪我吃这一顿饭，免了我不少麻烦。”

胡一天也举起杯子，笑着看着她：

“客气了，作为朋友应该的，不过，景小姐能不能也帮我一个忙。”

景甜抿了一口酒，脸上带了一点红晕，眯着眼睛看他：

“倒是没啥理由不帮，你说吧。”

胡一天前倾着身体，往景甜那边凑了凑，小声说：

“能不能找你的彬彬帮我打听一个人？”

胡一天站在会场里，四下已经准备妥当，今天喊他来彩排发言，他坐在位置上，看到高伟光那群人都在里面忙碌着，景甜坐在声控台后面，和工作人员一样一样的确认情况。

望遍会场却独独少了他的那一个人。

本来他应该是最想在这里看到这个协议成功签署的。

他靠在椅子上，呼吸都扯着心脏直疼，会场里灯光闪烁，无处不热闹，只有他什么也听不进去，叫做孤独的东西在狠狠的啃噬他。

景甜忙过一阵子，走了过来站在胡一天身边，左右看了看，张彬彬抬起头给了她一个笑容，胡一天看了她一眼：

“帮我问到了吗？”

景甜侧头看着他：

“问到了，却也不算问到了。”

胡一天抬起眼看着她，景甜笑了笑：

“他说他出国了，再细的就不告诉我了。”

张云龙抱着书走在路上，巴黎的冬天阴冷，他住的宿舍距离工作室有一段距离，艾玫尼给他安排了一个最安静的宿舍，门口就是密密的梧桐，确实如她承诺的安静闲适。

他带着细框的眼镜，这几天开始不舒服，这边的食物吃的不太习惯，吃什么就吐什么，眼睛也有些模糊，实验室的人都很担心，纷纷想要帮他分担工作，都被张云龙一一拒绝，他一个初来乍到的，怎么好意思接受这么多的帮助？艾玫尼给他做了一点家常菜带了过来，告诉他张，你不要不好意思，你怀着孩子，我们多照顾你一点是应该的，虽然感谢，却突然开始怀念起家乡菜。

有人说过家乡的味道就是思念，他开始想家，想念父母下厨的饭菜，意识不知道怎么回到了在北京住过的胡一天的房间，在那里他曾经细心的请人为他准备好了家乡菜，虽然他自己并没有回来吃过一次。

张云龙叹了口气，抬头突然看到身边的玻璃窗里摆着一个精致古老的座钟，巴黎是一个钟表很多的城市，走到哪里都可能遇到，张云龙喜欢这种精致的东西，不由得驻足多看了几眼，那钟恰巧的到了时间，精致的小鸟从窗口弹出，叽叽喳喳的啄了几下，报了时间，他看着时间突然想起今天应该是签约仪式的彩排？

到底还是有些挂念，不知道嘉行的大家准备的如何了，他到了实验室，把书放在了桌子上，想了一会还是轻轻拨通了赖艺的微信，没一会就被接起，赖艺笑着看着他：

“哟，想着联系了？”

张云龙啐了他一口：

“你是不知道这边实验任务有多重，你们现在如何？”

赖艺举起手机，给他照着会场：

“来，一起看看，准备的多大气。”

张云龙顺着他的手机看着会场，四下里准备充足，桌椅正在拉着水线摆齐，镜头一转，胡一天正坐在前排的位置上，身边站着景甜。

他闭了闭眼睛，心想，确实是一对璧人，男的帅女的美，这才是他们生活本来的样子才对，赖艺的手机又转了回来，照着他的脸，赖艺笑着说：

“是不是特棒？”

张云龙笑着看着他：

“巨棒，我回来就等赖总带我飞黄腾达了！”

话没说完刘芮麟的脸凑了过来看着他，喊了一声：

“龙！你快回来啊！哥们们要起飞了！”

胡一天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字，他猛的转头，看到赖艺和刘芮麟凑在一起对着屏幕笑，他马上知道对面的一定是那个人，只能是他。

他猛的站起身，迈开步就往那边走，赖艺一抬头看到胡一天过来，急忙和张云龙说：

“先挂了哈，来查摸鱼了，晚点我打给你。”

就收了线，一起转身看着胡一天，胡一天看着他俩，张口刚想问，就听到赖艺马上说：

“哎哟，小胡总你让让啊，我要把这机器搬过去，景小姐，这放哪里？”

景甜一看他搬的是一个条状led屏，马上走了过来：

“怎么在你这，快点来人，这个要放门口。”

刘芮麟马上就手给赖艺搭上，两个人跟着景甜出了门，只留下胡一天一个人站着那里，低垂着眼睛说不出话。

“你和你景伯伯家大丫头最近处的怎么样？”

中年美妇拿着粉饼在车上补着妆，胡一天用手撑着脸靠在车门上，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

“挺好的。”

妇人看了他一眼：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什么挺好的？好的话今年抓紧时间把婚礼办了，明年我想抱孙子。”

胡一天仰头看着窗外，外面的大楼在疯狂的后退，在他脑内只留下残影：

“好”

妇人转头看着胡一天，有点惊讶的看着他：

“你今天有点奇怪啊，往常一催你就烦，真和老景家大丫头好了？”

胡一天没说话，垂下眼睛让睫毛遮住了瞳仁，妇人有些开心：

“你要真喜欢那更好了，老景家背景可厚，不输那女人，她孩子还小，你爸公司以后就是你的了。”

胡一天没说话，妇人在他旁边倒是冷笑一声：

“你说这男人，年轻时候创业让你干活许你一生一世，后来攀到了高枝这赘婿当的也是有滋有味，等到公司都稳定了，倒是想起你来，也生了那想要抱孙子的念头，我看他就是和那女人生的孩子太小，怕被那拖油瓶占了他便宜……”

胡一天有点不耐烦，他现在心里想着都是要怎么才能找到张云龙，景甜和他说那人出了国，他那样的身体又怀着孩子能去那里？

还是他最终决定没要那孩子？

想想又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张云龙不会的，他不是那么狠心的人，他一定会留下那个孩子，他不会用这么激烈的方式为了斩断和自己的一切联系去伤害一个自己孕育的性命。

他只是不愿意承认他想和自己彻底的告别，他是他心软的神。

“喂，想什么呢？会场到了。”

妇人喊着他，胡一天才回过神，下车挽起女人的手，扶着她走了进去。

签约仪式准备的庄重肃穆，胡一天看着高伟光他们都喜气洋洋，坐在下面笑着看着，他想，本来那人也该在下面看着自己，眼睛还是那么亮，带着一点呆呆的笑，微微张着嘴，那是他熟悉的模样。

胡一天冷静的致着辞，内容无非是这次的合作是华策对嘉行未来的看好，也是两边合作的开端，以后希望能够更加紧密的合作，将相关板块拓宽拓大……

他熟练的说着，眼睛却终于无法看着嘉行的位置，里面每一个人的脸庞都在提醒他自己失去了什么，他转过头，看到华策这边，父亲坐在中间，那个惯常喜欢坐在他旁边的女人却不在，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急忙照着那人，就看见旁边的桌子上，女人和一个中年戴眼镜的男人笑着聊着天。

他知道那个人，那是他查到张云龙惯去的医院的副院长，他没忍住停下了说话，乔欣看他不自然的停下，吓了一跳，马上取走了提词器的控制权，急忙帮他翻到下一页，胡一天才觉察出自己有点失态，急忙继续说下去。

却看到那个女人对着自己笑了笑，他知道他出了大错，他不该在看到她的时候停顿。

但是她不应该知道张云龙才对，也更不会知道那人和自己的关系。

不该卖这个破绽给她……

下了台，乔欣马上送上了矿泉水，他还没拧开就急忙问：

“之前喊你查的那个b超，没别人看到吧？”

乔欣有点心虚，还是说：

“没有。”

胡一天这才放下了心，拧开了矿泉水瓶，也许只是巧合吧，他这么安慰自己。

巴黎的街头已经挂满了小小的圣诞树和槲寄生，张云龙和同事们一起庆祝着这盛大的节日，实验室没有休息，只要项目还在推进他们就没有假期，毕竟数据不等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不妨碍他们忙里偷个闲。

这店有着巨大的落地窗，透过窗可以看到皮卡迪利大街上那着名的爱神雕像，艾玫尼她们喝的有些多了，忍不住话多了起来，看到那爱神雕像转头问张云龙：

“张，我们都还没见过你的家人，什么时候邀请她们来巴黎玩玩。”

张云龙笑着解释道：

“我们那边也马上要过年了，中国年，我们讲究那时候一定得在家里，等春暖花开的时候，我再邀请她们一起过来。”

艾玫尼她们表示赞同，和他讨论起中国年要怎么过，张云龙一一解释着，她们是学者，对一切新鲜的知识充满好奇，等他细细讲完忍不住追问：

“你说你们的节日讲究和家人一起，父母有他们的家，我理解，但是你的爱人呢？他不来和你一起过中国年吗？我们都想要见见他，和你们一起去唐人街感受一下你们的节日。”

张云龙一下子回答不上来，他深呼吸一口才说：

“我和它的父亲，关系很复杂……”

艾玫尼张开了双手，十分愧疚的说：

“对不起，是我冒昧了，我不知道你们已经分开了。”

张云龙喝着水，他想，他俩算是分开了吗？或者问，他俩真的在一起过吗？他到现在不知道胡一天到底是怎么看待他，看待这场关系。

看待他有些失落，艾玫尼急忙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关系的，张，你看到那个爱神雕像了吗？他叫eros，他是aphrodite和ares私通生下的孩子，他告诉你，爱情就是一场战争，总有输赢，但是这个输赢不要放在心上，因为他的箭矢是无穷无尽的。”

张云龙笑了起来，他说：

“我真想敬你一杯酒。”

艾玫尼笑着挪动了下她胖墩墩的身躯往后一躲：

“可千万不要，孕妇就要有孕妇的自觉，爱情是糟糕的，但是孩子是上帝给你的美好礼物。”

张云龙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小腹，现在那里还是平坦的，但是他知道那孩子在慢慢长大。

突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又黯淡了下去，他有点奇怪的看了一眼，是一串不认识的号码，也许是拨打错误，他关了手机屏幕继续和同事们聊着天。

公司里，乔欣敲了敲门：

“我能进来吗？”

“请进。”

小少爷笑着看着他，手里还拿着手机，乔欣把新的一周工作安排放在他桌子上，仔细介绍着，无非是去各个部门体验下，她说着说着，突然问他：

“您回来那天我桌子上放的财务报表你看过了吧？也许需要给你提前安排下去财务部呆几天。”

小少爷用手机抵着下巴，看着她笑着说：

“我没有看你桌子上的东西，我先看了下几个项目的资料，如果可以，再打印一份给我吧。”

乔欣笑着点了点头：

“那您等我一下，我马上去打印了给您。”

“沃·尔·特！”

张云龙拖着长音喊着，小个子的犹太男人皱起鼻子，推了推眼睛上架着的护目镜：

“哦该死，你这么喊我名字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张云龙扭身笑着把刚拉出来的单子递给他：

“猜对了，这数据和上一轮几乎一模一样，你确认你做好了调整？”

沃尔特已经开始检查他的3d打印机，他校调着数据：

“我用我工科学位发誓，我肯定是改了的，但是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理！”

张云龙笑着回头，扭的太快突然觉得肚子有些疼，他轻轻揉了一下，抱怨道：

“沃尔特，我觉得你漏了第一轮的三个调整点，你需要仔细一点，我希望15点前可以结束，我约了医生。”

沃尔特推了推护目镜：

“没问题，我是这里最好的工科硕士，不过真意外，张你也有抱怨的时候？”

张云龙有点奇怪的看着沃尔特，沃尔特转过头来，手里还拿着他的3d笔：

“你原来配合度太高了，说实话让我挺不安的，经常会思考自己到底有没有在为难你，学会说no，你的yes才让人放心好吗。”

张云龙看着桌子，他想了一会才说：

“你说的对。”

沃尔特看着他笑了起来：

“不不不别这样，你就是这句话说太多了，我的问题你直接和我说，这样我们彼此都舒服。”

张云龙笑着站起来和他一起看着那个打印机：

“好的，粗心鬼沃尔特。”

沃尔特对他做了一个鬼脸：

“那我也不是希望你一下子进步到给我取外号。”

终究怀的时候还是亏了孩子太多，医生说不太稳定，最近还是会有出血现象，尽量休息多躺着，张云龙一一记下来，走出了门，前台的护士递给他了一枚糖：

“您要稍等会，药剂师正在为你配药。”

张云龙就坐在医院的位置上等着，旁边坐下了一个亚裔女人，她穿着时髦，看上去才十八九，应该是大学生，嚼着口香糖，头发挑染了紫色，显得时髦又有一点攻击性，她坐下来等了一会，突然转头和张云龙说：

“hi，也是中国人吗？你来看什么病。”

张云龙默默的把手上的病历盖住，笑着说：

“我想这就不用告诉你吧。”

女孩皱了皱鼻子，看了他一眼：

“你可真有点小气，生病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张云龙礼貌的微笑着，他突然想起沃尔特早上的话，他突然想表扬一下自己，他真的进步了，要是往常他听到这句话一定会感觉到焦虑，他害怕成为那个“不给人面子”“破坏气氛”“不合群”的人，他现在不在乎了，他只觉得对方不礼貌。

沃尔特说的对，说no是一件很好的事。

乔欣始终有点不安，她知道胡一天家里的情况，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她去查那张b超，胡一天并没有对她有后续要求，她自然不是那种多事八卦的人，她并不关心那个孩子和胡一天的关系，毕竟她只是一个来工作的，但是直觉告诉她，让他家里知道并不是一件好事。

她站在胡一天办公室门口犹豫着，转了几圈都没有想好进不进去，这个时候胡一天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她：

“你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乔欣被吓了一跳，搓着手，胡一天看她这样子，打开门说：

“进来吧。”

胡一天坐在座位上，看着乔欣坐在沙发上双手捧着杯子，他没有催她，只是捏紧了手机，里面有他拜托景甜给他想办法搞到的张云龙新的电话和地址，他不知道该不该去找那个人，他知道他不想见他，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去见他会不会引发什么样的蝴蝶效应，是好是坏，似乎没有人能给他一个正确答案。

他甚至有些害怕，如果见到他得到的是一个全盘否定的答案，他又怎么去接受？一个成功的爱情到底是什么模样，他至今不知道也未见过。

乔欣咳嗽了一声，把胡一天的神思拉了过来，她犹豫的说：

“那个，小胡总，我可能犯了一个错误，那天小少爷闯进了我办公室……”

胡一天睁大了眼睛，乔欣瞬间明白她犯了大错，她还是咬着牙说：

“可能那张单子他看见了，我不能肯定，但是我觉得需要告诉你，如果引起了什么后果，我愿意承担。”

说完乔欣就低着头等着宣判，她甚至做好了被胡一天破口大骂扫地出门的准备，房间了沉默了好一会，胡一天才说：

“不怪你，是我的错，你能不能看看帮我协调一下，我要去巴黎。”

乔欣惊讶的抬起头看着他，就看胡一天看着电脑屏幕，急忙说好，胡一天马上喊住了她：

“给我安排一个合理的理由，不要引起任何怀疑的理由，我相信你。”

乔欣马上点了点头：

“我现在去办，一定做的漂漂亮亮。”

胡一天抬头看着她说：

“你办事，我是放心的。”

飞机降落的时候，巴黎下了今冬的第一场大雪，戴高乐机场被雪装点着，胡一天想起了曾经看过的电影，这里是他的幸福终点站吗？他不敢肯定，他就像被滞留的人，现在还在找寻自己的出口。

他熟练的拉着行李上了roissyb，车站两边贴满的广告是时下流行的游戏，大大眼睛的美少女笑着看着他，

b开动，他心突突跳着，他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出现在张云龙面前会怎样，但是他知道他必须去，他包里放着法国一家公司的参观邀请函，是乔欣帮他办妥的，他不知道能不能说服家里人，但是已经是乔欣能做到的最好的理由了，她甚至安排了两个同行的人，又巧妙的让他们错开了时间，让那两个人先赶往真正的目的地，剩下的只能他自己走一步看一步。

他看了看表，上面显示现在是下午三点，

张云龙看着窗外的雪，笑着和艾玫尼说：

“是不是我赶上了一个美好的白色圣诞节？”

艾玫尼笑着看着他，给他递上了一个自己亲手做的巧克力蛋糕：

“当然，你真是个幸运的家伙！”

张云龙笑着吃着，他发现他现在口味变的越来越嗜甜，都说需要甜是身体发出的呼唤，但是他觉得他现在已经很幸福了，也许是孩子也需要沾染甜蜜的滋味。

艾玫尼转头检查着仪器，顺口说：

“下周就是圣诞节了，张，你想好去哪里过了吗？”

张云龙愣了一下，扁了扁嘴：

“艾玫尼我能去那里过呢，实验室里陪机器吧？”

艾玫尼哈哈大笑了起来，用手拍了拍那个有点老旧的机器：

“这家伙，如果经费充足我一定把它换了，哦对了，我跑题了，我是想问张，如果可以，要不要来我家一起过节，和我的丈夫以及三个孩子一起，也许还有她们的姑妈和她的调皮小子。”

张云龙有点惊讶的看着她，艾玫尼看到他的表情甩了甩手：

“不要又是一副惊讶的样子，我受够了你说打扰了不好意思，接受我的好意吧，做我们家庭的朋友，圣诞节这样的夜晚不适合自己过，我丈夫做火鸡的手艺一定让你终身难忘。”

张云龙吃了一口蛋糕，艾玫尼的手艺真棒，蛋糕蓬松又湿润，他想她教会了自己太多东西，他放下叉子笑着说：

“那谢谢你，我一定准时到。”

张云龙走出工作室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脚踩在雪上有着嘎吱嘎吱的声音，他兴奋的想着第一次在巴黎去拜会好友的家人应该带点什么？一瓶好酒，一束美丽的花？还是要向妈妈学习下手艺，给她们包一顿中国饺子，虽然他不保证以他的手艺这能好吃。

他出神的想着，脚步轻快，没注意到身后有一辆车子摇摇晃晃的就向他开了过来，当他注意到灯光的位置不对的时候，才回头就被人猛的一拉，一下子坐在了旁边的雪地上，车子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在地上拉出了长长的车辙，司机急忙跑了下来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下雪太滑了，我以为我能控制住的……”

张云龙却没有理他，只是坐在雪地上惊讶的看着拉开自己的那个人，胡一天也摔在了地上，长长的黑色呢子大衣下摆沾满了雪，他窘迫的眼神乱晃，手撑在地上，皮质的手套紧紧按住雪里，坑坑巴巴的说：

“那个，我不是想打扰你，我，只是有点突然，那个，我还没准备好……”

两个人沉默的站在路灯下，张云龙垂下了眼睛抠着手指，他那根没有知觉的小指被他抠的皮肤发红，胡一天就站在对面手足无措的看着他，张云龙好一会才和他说：

“该去哪去哪吧，我回去了。”

他转身就走，胡一天一着急一伸手拉住了他，刚好抓住了他那只小指，张云龙想要把小指抽出来，却被那人紧紧的握在手里，张云龙咬着嘴唇，转头看着胡一天：

“小胡总，签约已经完成了，我也离开嘉行了，我甚至都不在国内了，咱能不能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了呢？”

胡一天抓住那只手指，那只手指异常的冰冷，他却不想放开：

“哥，我知道你有我孩子了。”

张云龙一惊，把手猛的抽了出来，这动作大到牵动着他这几日不算舒适的小腹都隐隐作痛，他咬着牙看着胡一天：

“别乱说。”

胡一天急忙上前一步，却克制自己不去抓住那人，只是说：

“哥，我想要这个孩子的。”

张云龙的呼吸也变的沉重了起来，眼角都有点泛红，声音都尖锐的有些破音：

“你要？什么都是你要？你想要什么都要得到吗？”

胡一天站在原地，眼睛里就这么含满了眼泪：

“可是哥，我从来想要的东西都只有一样，那就是你。”

雪落在胡一天的头发上，染白了他的大衣，染红了他的眼角，张云龙看着他，叹了口气：

“长大点吧，我不是你的东西。”

巴黎寂静的夜里，街角的砖块只接住了混着雪的张云龙的叹息，他小腹坠坠的疼，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转身想走，胡一天就这么静静的跟在他的身后，他很想阻止他，但是腹部已经疼到他不想开口说一个字，原本不长的距离他觉得自己似乎走了很久很久，终于忍不住扶住了路边黑色的街灯立柱，想要缓一缓。

胡一天急忙走了过来，看到他脸色煞白，吓的有点手足无措，小心翼翼的说：

“哥，我能不能扶你？”

张云龙没说话，只是慢慢的吸气吐气，他已经有点习惯这种节奏了，医生告诉他，不能激动，不要跌倒，要好好休养，他今天犯了个全部，报应就马上显示了出来。

他感觉胡一天的手慢慢的伸了过来，抱住了他的腰，把他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胡一天的身体比街灯暖和很多，他突然有点想接受这个帮助，因为这个时候硬撑只能伤害孩子。

胡一天小心的蹲下去，抱住他的膝弯，把他抱了起来，突然的悬空吓了张云龙一跳，本能就着搭着肩膀的动作抱住了胡一天的脖子：

“你抱得动嘛你！”

胡一天看着他，小心的慢慢走着：

“哥，我不是十七岁了。”

屋子里的暖气片旁边搭着张云龙的衣服，张云龙靠在沙发上，指挥着胡一天给他拿来了医生开的药，那人高高的个子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他倒了一杯水，还试了试温度才递给他：

“好点了没？”

张云龙白了他一眼，才仰头把药吃了下去，然后靠在沙发上不说话，胡一天又想来抱他，被他不耐烦的推开：

“用不着，你该去那里去那里吧。”

胡一天没有回答，只是蹲在他的旁边，灰色的高领马海毛衣上是苍白的脸，眼角那红色的痕迹一直不褪，张云龙看不得这个，索性闭上了眼睛，等待肚子里的小家伙安稳一点。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室内的暖气蒸腾着，张云龙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胡一天看他眉头舒展了开，睡颜是前所未有的安心，突然心里难受了一下，伸手把他抱进了卧室，又默默的退出来关上了门。

张云龙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他看了一眼闹钟喊了一句糟糕就抓起了衣服往身上套，推开卧室门就看到胡一天睡在了沙发上，他宿舍的沙发很小，是一个简单的双人沙发，胡一天只堪堪把上半身放了进去，那双长腿就掉在外面，身上盖着的是他昨天穿的黑色呢子大衣，皱着眉睡的很不舒服，张云龙看了他一眼，伸手把他推醒：

“你还呆这干嘛呢？不欢迎你不知道啊？”

胡一天被吓醒，从沙发上一翻身就摔在了地上，地上短毛的地毯没有阻止摔下去的疼，他揉着腰低着头说：

“我哪都去不了了。”

张云龙满脸怒容的看着他，胡一天才慢慢的把他手上的呢子大衣慢慢的卷在手上：

“我昨天看那车要撞你，太着急了，行李就丢路边了，昨天晚上我去找，早就没了，我现在没钱没卡，连护照都没有……”

张云龙张大嘴看着他：

“你是猪吗？这里是巴黎，不是国内，你怎么就能把行李放路边？你报警了吗？”

胡一天这才抬起头怯怯的说：

“我，不是没想到吗？要怎么报警？”

张云龙忍不住抓了抓耳朵，看了一眼表，只能说：

“我给你电话号码，你，你，你就在这里等警察来，我先去上班，找到东西你就给我滚蛋！”

说完扯了一张便签纸，写了号码丢给胡一天就披上大衣气冲冲的走了，胡一天从地上爬了起来，把那张纸条揣进兜里，就开始他昨天睡的已经有些乱的沙发。

刚收拾了一下张云龙又把门推开，连嗔带怒地看了他一眼又拿起一张便签纸写了一个号码：

“如果不懂法语，和警察说不清楚，就打电话给我。”

胡一天伸手接了下来，露出一个笑容，张云龙翻了他一个白眼这才关了门。

胡一天看着那号码，掏出了手机，把备忘录里的号码复制了出来，准备输入通讯录，就看到微信上有消息，点了开就看到那个名义上的弟弟给他发了一个信息：

“哥，你去巴黎了啊？怎么不和我说？”

胡一天看了一眼，脸色阴沉了下来，伸手打了几个字：

“就做个交流，很快就回来。”

说完阖上了手机，手机冰冷的壳抵在了他下巴上，静静的思考着。

沃尔特抱着一大堆耗材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抱的太多，以至于他小小的个子被淹没在了耗材之中，工作室老旧的房子前有着一整排的楼梯，他不得不虚着眼睛从耗材的空隙中看清楚自己是否准确的迈上了楼梯，这让他不得不挑战他的平衡力。

但是显然，工科硕士的平衡不如他的专业。他绝望的喊出no，no，no的时候。旁边的一只大手伸了出来帮他扶住了耗材，他急忙说：

“太感谢了。”

抬头一看，是一张不认识的亚裔面孔，那人笑着拿走了一半耗材：

“要送到那里，我帮你。”

沃尔特和那人有说有笑的进了工作室，沃尔特说：

“哦你作为中国人可是真够高的，我还以为你是这个大学的学生。”

那人笑眯眯的没回答，只是问他：

“放到那里？”

沃尔特给他指了指一个位置，胡一天就把东西放了过去，艾玫尼也和他道着谢，却看到胡一天放下东西没有走的意思，反而有点兴致勃勃的开始四处观看，艾玫尼奇怪的看着他：

“你是学生吗？是想要参观下工作室，有兴趣？”

胡一天急忙解释着：

“不不不，其实我是来等我的朋友下班的。”

艾玫尼恍然大悟，看着他笑眯眯的说：

“你的朋友？是谁。”

胡一天指了指他们墙上的团队合影：

“他叫张云龙。”

艾玫尼笑着拍了拍手：

“哦，张的朋友，你可能要等一会，他在封闭实验室，恐怕没那么快出来。”

听到这个胡一天没忍住皱起了眉头，封闭实验室总让他想起电磁波，辐射之类的词，艾玫尼似乎看出来他在想什么，拍了拍肩膀：

“没关系的，我们很注意保护，他不会有问题的。”

胡一天松了口气，却也觉得这个安慰似乎有那么一点奇妙。

张云龙从实验室出来刚脱下罩帽，就看到胡一天和艾玫尼正在笑着聊天，胡一天正在帮艾玫尼清点刚来的耗材，艾玫尼笑着看着他：

“那么你也要在巴黎过圣诞节了吗？”

胡一天抬头正想回答，就看到了张云龙，露出了笑容：

“你出来了？”

张云龙皱着眉头看着他，又觉得不能在艾玫尼面前失礼，就点了点头走向自己的办公桌，胡一天凑了过来：

“我来接你下班。”

张云龙把东西放在桌子上打开了电脑，把刚才的数据导了进去：

“你少给我做这个样，报警了吗？什么时候证件补的回来？”

胡一天站在他旁边缩着肩膀磕磕巴巴说：

“大使馆我预约了，但是警察局还没有给我遗失证明，等通知，不过现在圣诞节……”

张云龙叹了口气继续忙着手上的东西：

“那你回去吧，我今天很忙。”

胡一天急忙说：

“哥，我等你，我也没啥事，我不会乱动的，我也不会乱说话。”

张云龙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我也不怕你乱说了。”

说完他举起脖子上的工牌，挑着眉看着胡一天，上面性别栏里写着：x

“在这里我没有秘密了。”

胡一天看着他，愣了好一会，才慢慢说：

“哥，我从没想过告诉任何人，你相信我，”

张云龙没说话只是低着头做事，房间里安静了很久，胡一天才慢慢的蹲在桌子边，把身体蹲的比张云龙还矮一点，用很慢的语速说：

“哥哥，我不管你信不信，我比你还珍惜那个秘密，因为我以为它是我们长久的秘密，我甚至比你还希望永远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知道。”

“嘉行这个公司很有意思啊。”

乔欣看着胡家的小少爷正在翻着项目资料，他突然对最近的融资计划有了兴趣，胡总的意思也是让他参与一下，学习下相关，乔欣就整理来了给他。

“我们现在和嘉行是合作关系？”

乔欣笑着看着他：

“没有，这一轮我们说好只是投资不参与管理，但是需要每个季度进行运营情况的汇报，少爷要有兴趣，年底的会议我安排您一起参加。”

来走过场她自然也会陪到底，胡一天不在，这人有事做也不是坏事，却听到他突然说：

“我看你之前的工作周报上对接人都写的是个叫张云龙的，快合作了却换掉了，变成高伟光，这是出了什么问题？”

倒是看的仔细，乔欣也好脾气的说：

“据说是外派学习了，对接人不影响我们的效率。”

小少爷哦了一声，乔欣看他没再继续发问就说：

“那小少爷先研究着，我还有个会议要开。”

说完转身准备出门，突然听到后面人笑出了声音，他一回头，就看那人用食指和中指比了一个v字形搭在下巴上：

“张云龙，是不是就是那个眼睛圆圆的，脸小小的男人啊？”

张云龙出门的时候，胡一天坐在旧房子那长长的台阶上，刚才说完他就转身出了门，张云龙本以为他走了，结果竟然一直坐在门口。

他还是那套长长的黑色呢子大衣，下摆已经沾满了雪，鼻子也被冻的红红的，看到张云龙出来才急忙站了起来：

“哥，你下班了。”

张云龙看着他，不耐烦的说：

“不是喊你回去了吗？你呆这干嘛？”

“我想等你。”

胡一天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就和张云龙一起静静的往回走着，张云龙没有说话，出了门后不往家里转，去了相反的方向，胡一天也什么都不问，只是跟着他。

超市已经临近尾声，张云龙在前面选着菜，胡一天就推着车跟在他后面，张云龙随便拿了一点土豆胡萝卜之类的丢进车里，看着胡一天，凶巴巴的说：

“不爱吃也得吃，我就会做这个。”

胡一天只是含着笑看着他，张云龙又拿了咖喱块，学校附近的超市东西简单，他又买了两根法棍抱在怀里，胡一天抱着蔬菜跟在他身后，巴黎的夜里又开始下雪，这次下的是细小的雪粒，钻到了张云龙的头发里，冷的他一激灵，胡一天伸手接过了他手上的法棍，长长的法棍在胡一天手里都显得小了，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把伞，伸手给张云龙打上：

“我听说在巴黎，最好随身带伞。”

张云龙缩了缩脖子，把脸放进了围巾里：

“你说的倒像你在巴黎生活了很久一样。”

平底深锅在火上慢慢炖着，张云龙看了看姜黄之类的调料最终还是放弃，胡一天已经收拾好桌子，伸手要把锅端下火，被张云龙拍了一下：

“去用手套。”

厨房用的手套很新，显然很少使用，若不是自己来这人很少做饭吧？

张云龙慢慢撕着法棍，沾着咖喱，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的吃着饭，墙上的时钟敲响了11点的报时，张云龙转身回屋就看到胡一天已经拿起那个呢子大衣准备继续窝在那个小小沙发上，他看了他一眼，从屋子里抱了一床被子出来，丢给胡一天：

“盖着吧。”

胡一天也就笑着接过来，被子上有张云龙淡淡的味道，胡一天把那被子拉了上来盖住了半张脸，偷偷的打开手机，手机里和他同来的人发了长长的信息。

这两个人是乔欣一手带起来的，也许是值得信任的，起码对于胡一天来说，他目前在公司能信任的人也只能是乔欣，纵使他明白，对方只是在他身上压了宝。

里面人和他汇报的这次交流的安排，他俩正在做前期的对接，现在有些关键点需要沟通确认，明天希望胡一天能出面一下，胡一天思考着自己的时间安排，张云龙去工作室的时间很早，他只能把工作时间安排在他上班的时段，他把手机放到了胸口上。

他在工作室是安全的吧？

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他发现他不敢离开张云龙的身边，每一次离开都带给他很痛苦的回忆，就好像他走了，那人就会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消失不见。

他在沙发上翻了个身，不小心发出了声响，他急忙停止了呼吸，小心翼翼的调整着位置，才慢慢的找到一个还算好一点的角度，手机落在了地上，他伸手捡起来看到乔欣发了一个信息给他：

“小胡总，最多两周，您必须回来了。”

胡一天没说话，静静的看了一会屏幕，原来只有那么短的时间吗？从来没有可以大把挥霍的时间，他在张云龙身边停留的时间总是这么匆匆。

妇人看着桌子上的照片，疑惑的抬起头，那个十八九岁的男孩看着她：

“就是他。”

她疑惑的皱起了眉头，用一种责怪的眼神看着对面：

“男的？”

小少爷挑了挑眉毛，无所谓的笑了笑：

“没错，男的，他几个屋子的出入监控我都找人查了，只有他，胡一天还在他那里过夜。”

妇人露出了一脸不感兴趣的表情，重心后沉靠在了沙发上：

“别和妈妈开玩笑，这一点都不好笑，我要你查的不是那小子玩的多花，是要你查他不是有孩子了。”

小少爷笑着看着她：

“很可惜，我不是开玩笑，你要找的人就是他。”

妇人这才皱着眉头又看了看那照片，长的不错，怎么看都是一个男人才是，她不耐烦的把那照片拍开：

“他玩男人我才不管，最好一直玩男人，省得老头子还希望他传承香火继承衣钵。”

小少爷又递过来两张照片，用手指慢慢的推到女人的面前：

“如果是一个能怀孕的男人呢？”

妇人拿起照片，一张上面是张云龙在医院门口等待检查的照片，时间和b超上契合，一张是他在巴黎的工作证，上面的性别写着x。

妇人看了这两张照片很久，才慢慢的说出话来：

“真恶心。”

胡一天小心的扶着张云龙回了家，帮他脱下了已经半身湿透的大衣，张云龙崴着脚进屋换着衣服，过了一会换了出来，看着胡一天，胡一天给他倒好了水放好了药片：

“医生说这个是你今天要吃的。”

张云龙拿起药片，发了一会呆，胡一天看他没有吃的意思，有点疑惑的望着他，张云龙突然开口说：

“我是被人推下去的。”

他抬起眼睛看着胡一天，表情不悦，那双圆圆的眼睛带着一点怒气，眉头皱了起来，压低了他的眼间距，这让他的眼神变的锐利：

“我在巴黎才几个月，我自问没有任何仇家，每天都在工作室，胡一天，你没和我说过你会说法语。”

胡一天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你先把药吃了，我们再说。”

张云龙伸手仰头把药放进了嘴里，快速的喝完了一杯水，用袖子一擦，继续看着胡一天，那眼神里没有一丝动摇也没有一丝妥协，胡一天蹲在了他旁边，用向上的视角看着张云龙：

“哥……”

张云龙看着他，隐约有点咬住了牙齿：

“你瞒了我什么？”

胡一天闭了闭眼睛，他不知道从那里说起比较好，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开口，想了好一会才说：

“哥，我在这里留的学。”

“所以什么护照丢了什么补办都是骗我的？”

胡一天没说话，显然是默认了这些说法，张云龙站了起来，用一只腿跳着去衣架上拿起他的大衣，打开门丢出了门外：

“你现在给我滚，别把你那些破事拿来烦我，这个孩子是我决定要的，它不需要你，更不需要你惹的那些破事！你差点害死它！”

然后张云龙指着门，示意胡一天出去，胡一天着急的说：

“哥你听我解释……”

“我不要你解释我要你滚！”

张云龙怒气冲冲的指着门口，胡一天低着头，一步一顿的往外走着，刚到门口就听到门猛的关上，他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张云龙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他没听到下楼的声音，他知道胡一天还在门口，但是愤怒还是在内心里绕着，缠着，像蜘蛛捕食时候的蛛网，缠着他透不过气，手机突然亮了，他拿过来看了一眼，竟然是久未使用的微信，上面有个全新的好友申请，他鬼使神差的点了接受，刚通过就看到那边发来了一整串的信息，上面写着：

死人妖狐狸精死人妖狐狸精死人妖狐狸精死人妖狐狸精死人妖狐狸精死人妖狐狸精……

满满的刷着他的手机屏幕，最后跟了一张信纸，信纸的抬头写着华策集团，下面是排版优美的字样，写着胡一天和景甜订婚仪式的流程。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一开门，就看到胡一天睡在门口，高高的个头缩成了一团，抱着腿在门边，被他开门的声音惊醒，急忙站了起来：

“哥，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去。”

张云龙看着他，气不打一处来：

“胡一天你在干什么？你蹲我门口是想做什么？”

胡一天冻了一夜，脸色发白，就握着手低着头看着地面：

“我，不敢走。”

张云龙看了他一眼，旁边的邻居也开始出门，他不想在门口争吵，伸手把胡一天拉进了屋，发现他的手已经冷的像冰一样。

胡一天站在门边，像一个做错事的学生，张云龙拄着拐杖看着他，进到了温暖的屋子里，胡一天控制不住自己一直在打着喷嚏，张云龙就这样看着他，好一会丢了玄关上的一包纸给他：

“擦一擦。”

胡一天接过纸红着鼻子抬起头看着张云龙：

“哥，能不能听听我解释？”

张云龙看着他，突然觉得心很累，他伸手举起手机，上面是昨晚收到的订婚流程的表单：

“如果是你不想要这个孩子，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这孩子不会去烦你，也不会耽误你的未来，我自己会养大它，永远不会给你带去一点麻烦，你能不能放过它？”

胡一天盯着那个手机，他看清楚上面写的，几乎慌乱的说：

“这不是真的！我没有订婚！”

他伸手想去拿张云龙的手机好看的更清楚，张云龙一扬手往后一退，伤了的脚不方便几乎差点摔到，胡一天不敢动作急忙说：

“你别摔着。”

张云龙讽刺一笑，看着他：

“摔着不好吗？”

胡一天着急又不敢往前，只能站在原地说着：

“你听我解释，我真的和景甜什么都没有……”

“那除了你谁知道我今天要去艾玫尼那里？这巴黎还有谁认识我？你说啊，你解释啊？”

张云龙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胡一天沉默着垂下了眼睛，伸手想要去拉住张云龙却被甩开，他小声的说：

“我现在去查，我一定查的出来。”

“不用了，我不需要，我现在知道了，只要没你，什么事都不会有，请吧，小胡总。”

张云龙伸手指着门口，胡一天紧紧闭了闭眼睛，还想解释就被张云龙抢了话头，他坚定的说：

“请，别逼我赶你。”

胡一天只能弓着背往外走着，张云龙站在门口，看着他下了楼梯才把门关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忍不住眼眶泛红掉下了泪。

他还以为，胡一天是对他有感情才再一次出现的，他还以为他对这孩子是充满期待的，原来他才是最好的演员。

什么道歉什么期待什么无法离开，原来都是骗人的。

胡一天走到了楼下，他不想走，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无法确认这件事是谁出的手，他心里有着太多的人选，但是张云龙说的是对的，都是因为他，如果没遇到他，那人会过上更好的人生吧？

七年前那种无力感再一次袭上了他的心头，是不是自己的离开才是对他最好的选择？没有他的日子张云龙会过的更好，但是他做不到，他用了七年时间想要忘记他，却早已经宣告失败，他曾经也想过张云龙是不是他青春期的性启蒙，才让他如此念念不忘，再遇见他的时候，他却更加爱他，他是他的初恋，也是他有限生命里唯一的爱情。

他无法放弃。

他拿出了手机，拨通了当年同学的电话，声音已经恢复冷静：

“帮我找个私家侦探，我要最好的。”

然后他走到了草地边上，扭开了浇水的喷头。

张云龙第二天起床准备上班，一瘸一拐的刚下楼就看到胡一天还窝在楼道口，闭着眼睛脸色潮红，他伸手一摸，整个人烫的吓人，张云龙吓了一跳，伸手拍着他的脸：

“起来，别死我门口！”

胡一天迷迷糊糊的张开眼睛，眼睛里都是雾气，伸手抓住了张云龙：

“别走……你别走……”

张云龙瘸着脚，忍不住使劲拍了他两下：

“起来！别睡这里！去医院！”

胡一天好像已经烧迷糊了，只是拉着他说：

“别走。”

张云龙无奈的看着他，他现在也弄不动这人，看他烧的厉害也怕出事，无奈之下只能打了电话给沃尔特，沃尔特赶来的时候，看着张云龙已经坐到旁边，那只裹着石膏的脚翘在台阶上，看着他：

“搬得动去医院吗？”

沃尔特耸了耸肩膀，又比了比自己和胡一天的身高差：

“你看看他，再看看我，不要为难小个子的犹太男人。”

张云龙叹了口气，指着自己的屋子：

“把他给我扶上去吧。”

沃尔特架着胡一天上了楼都出了一身汗，张云龙指挥他把胡一天丢到了床上，无奈的说：

“沃尔特，那今天的测试……”

沃尔特擦着汗，看了看张云龙的脚：

“你去了也不能让你来了，只能我了，张，你要记得我的好，写论文的时候……”

张云龙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2000字，不能再多了，顺便帮我买点退烧药回来吧？”

沃尔特搓了搓手：

“再加500，我再帮你带点意大利面回来。”

“成交。”

沃尔特伸手打开了门，就听到胡一天像条件反射一样的喊了一声：

“你别出去，别走！”

沃尔特一愣，看着张云龙：

“他说的是中文吗？他说什么？”

张云龙回头看了一眼卧室门，笑着看着沃尔特说：

“他说，他是个大傻逼。”

张云龙拿着沃尔特送来的药，进了屋子哄着胡一天要他吃下去，胡一天嘴抿得紧紧的就是不吃，张云龙没了耐性，把药一丢就往外走，这个时候胡一天丢在一边的手机响了起来，张云龙没搭理，走到餐桌边吃着沃尔特带来的意大利面。

里面的手机不停的响着，华为的默认铃声被张云龙都听到烦，他忍不住走过去看了一眼手机，上面写着乔欣。

张云龙想了一会，划开了接听，就听到乔欣在那边焦急的说：

“小胡总你怎么不接电话？你现在在哪里？”

张云龙犹豫了一下：

“他在我这。”

乔欣一下子愣住，磕磕巴巴的说：

“龙哥？”

她的反应张云龙不是没料到，他沉下声说：

“他发烧了，你有什么事他醒了我让他给你回电话。”

乔欣想了想，说：

“那个，他今天有个交流会议，需要他出席，我们一起去的同事打不通他电话……”

张云龙冷笑了一下，果然啊，还有工作活动安排，还有同事一起来，想来也是来伺候小少爷的欧洲之行，什么丢行李什么无家可归就是骗自己玩呢，胡一天，这好玩吗？

乔欣听到对方反应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说：

“没关系的，他可以不出席，我叫人重新安排下，叫小胡总好好休息吧。”

“等一下。”

乔欣还没来得及挂断电话，就听到张云龙喊了一声，然后用很慢的语气问她：

“喊你们的人来，接他走，我这庙小容不了这尊佛。”

乔欣抿着嘴不说话，张云龙把电话挂了，看了一眼胡一天，刚想出门，手却被抓住，胡一天的手烫的吓人，他一回头就看到胡一天烧红的脸上在流着泪：

“哥，你别走好不好，你答应我的，你不会走的。”

胡一天像中了邪一样，怎么都不许张云龙出去，张云龙脚也瘸着，懒得和一个病人较真，索性今天就在家里没有出门，到了下午，胡一天烧的更厉害，迷迷糊糊也就吃下药，晚饭时间烧终于退了一点，人也清醒了点，张云龙看着他把手机递给他：

“喊你的人来，接你走。”

胡一天又闷头不说话，张云龙看着他：

“我家里就一张床，没地方收留你。”

胡一天不吭不哈的下了床，抱着之前的被子又窝回了那个小沙发上，一脸死都不出去的样子，张云龙心想我要脚好的我一定一脚给他踹出去。

但是折腾了一天，本来就受伤的脚又有点肿，索性躺下睡了，想着白天醒了再把人撵出去，只看见那人迷迷糊糊的又走了进来，拿起小被子给他垫着脚，又迷迷糊糊的走了出去，张云龙目瞪口呆的看着，忍不住心里都骂了一句艹。

第二天起床，胡一天索性拦在了门口，烧还没退完，人却固执，双手一伸在门前就是不动：

“哥，能不能别出去。”

张云龙也着了急，伸手就想把他拉开，可惜脚上用不上劲，根本推不动人：

“胡一天你有病吧？”

“我有病，我发烧。”

胡一天往地上一坐，就赖在门口不动弹，张云龙气的直大喘气，对面还小心的说：

“哥你别生气，对孩子不好，大夫说了，让你别太激动。”

“到底是谁他妈的在惹我生气？！”

张云龙气狠了，肚子确实隐隐作痛了起来，他只能坐在沙发上平复着心情，胡一天抱着腿，在旁边小声说：

“我还没查出是谁，你不能出门，我不放心。”

张云龙刚想再骂他两句，手机突然亮了，他接了电话，张彬彬的笑声传了过来：

“亲爱的，想我了没？”

张云龙急忙调整着口气：

“不想，你谁啊，我都忘记了。”

张彬彬笑的更开心：

“这周圣诞节，我明天落地，你要用什么法国大餐迎接我？”

张云龙这才想起张彬彬早就说过圣诞节准备过来，心想自己这堆烂摊子还没收拾完，脚还瘸着，但是心里确实高兴好友来访，盘算了一下：

“那看你能吃多少了。”

“有多少吃多少！我航班号发你，你看着办哈。”

张云龙笑着挂了电话，回过头又冷着脸，看着胡一天：

“你什么时候走？”

胡一天摇了摇头，委委屈屈的看着他：

“哥，不是我的，我想要这个孩子的，我比谁都珍惜你和我的孩子，你信我好不好？”

“不好。”

张云龙见出不去，索性拿出了电脑开始处理工作室的事情，打了一个电话给艾玫尼带着歉意说：

“抱歉，我今天可能只能远程办公了。”

艾玫尼笑着说没关系好好休养，你的东西我喊沃尔特在做，他随时和你联系，就听到沃尔特在那边惨叫了一声，让张云龙的心情轻松了一点。

胡一天的电话此时此刻也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还是接通了，对面是一起来的女孩，女孩说：

“小胡总，这次交流我们推到了今天下午，你必须得出现了，要不就是事故了。”

胡一天没说话，就听到张云龙在旁边不咸不淡的说：

“我也听到了，你快滚吧，社会人有点社会人自觉，工作优先。”

胡一天抿紧了嘴唇，好一会才说：

“那哥，我回来之前你不要出门好不好？”

张云龙在电脑上打着字，不咸不淡的说：

“不好，你凭什么管我，管好你自己。”

胡一天抱着腿眉头皱的死紧，干燥的嘴唇都快被他咬出血来，就看张云龙拨通了沃尔特的电话，交代了几件事又投入了工作，耳边安静了一会，就听到了胡一天沙哑的声音：

“哥，如果我没猜错，是我家里人不想要这个孩子，我怕他们会伤害你。”

张云龙皱了皱眉头，又继续打着字：

“那倒是，要结婚的人不应该有私生子，你去和他们说不是你的孩子不就行了，这孩子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胡一天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了声音：

“它是我的孩子，你是我的爱人，这是不可能改变的事。”

张云龙举着电脑从胡一天头上走到了餐厅，把电脑放在了餐厅桌子上，这让他比窝在沙发上更舒适些：

“少套关系，我和你没有关系，孩子也没有。”

胡一天的手握紧了自己的膝盖，手指几乎要抠进肉里，他咬着牙继续说：

“我家里情况很复杂，我爸和我妈……”

“我没兴趣知道，小胡总，强迫玩过了，包养玩过了，你现在是想和我玩心甘情愿的情人游戏了？对不起，我没兴趣。”

张云龙用手搭在椅子上，厌恶的看着胡一天，胡一天狠狠的捏着自己，看着张云龙：

“哥，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但是你都做了！”

张云龙狠狠的一拍电脑，肚子又疼了起来，他弯下了腰，胡一天急忙站起身跑了过来扶住他：

“你别激动……”

张云龙头上滴着汗看着他：

“我求你了，你别让我看到你，让我过几天消停日子吧。”

华策的两个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西装焦急的张望着，看到胡一天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胡一天面无表情的拿过西装，看了一眼他俩，女孩马上说：

“酒店房间刚才已经开好了，还有2个小时，小胡总快去把衣服换了，行程表您再读一次。”

胡一天接过行程表和房卡就往上走，女孩松了口气：

“总算。”

男孩看着胡一天的背影：

“感觉小胡总今天有点不对劲？”

女孩看着他扁了扁嘴：

“我觉得他现在才是平时的样子，那天在咖啡店才不对劲。”

胡一天换着衣服，给自己打着领带结，电话那边是私家侦探的声音，对方说：

“他没有出门。”

胡一天嗯了一声问：

“那天的事查到了吗？”

“集市上人比较多，还没有线索。”

胡一天拿出张云龙给他买的退烧药吃了两颗，说：

“看好他，千万不要让他一个人。”

对方嗯了一声挂了电话，胡一天忍不住用手撑住镜子，看着镜子里自己眼角泛红的脸，他现在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因果报应，当初自己鬼迷心窍种下的因现在都变成了难吞的恶果。

他洗了一把脸，镜子中的自己脸色太过于难看，他不能这样出现在接下来的交流中，如果是家里希望张云龙不存在，他更不能让他们看到自己的脆弱。

他撑起了精神，出了酒店门。

张云龙请了一天假，这让沃尔特发出了更凄厉的叫声，张云龙安慰他：

“本来这项目也是定在今天告一段落的，坚持一下，我圣诞节后就会回来的，我到时候做两倍的工作。”

沃尔特委委屈屈的要张云龙对上帝发誓，张云龙笑着说：

“你不知道中国人是泛灵论吗？”

“那你对所有的神发誓！”

张云龙笑着躲着沃尔特的攻击，艾玫尼在旁边看着沃尔特：

“你小心点，他现在是伤员还是孕妇，你要伤了他圣诞节回来你也得自己做了。”

张云龙笑着出了门，想办法把自己塞进了出租车，上车的一刻他回头看了一眼，他总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这让他稍有些不安。

机场里人山人海，圣诞节就要来了，红绿装饰的大厅到处是返家的人，张云龙拄着拐杖小心张望着，生怕在人群众错过张彬彬的身影，等了好一会，就看到张彬彬走了出来，手里推着三个大箱子，张云龙看他着架势咂了下舌：

“天，你准备常住吗？”

张彬彬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

“不是我的，我女朋友的，她非要来拍照，多带了点。”

张云龙张着嘴看着他：

“你都脱单了？”

张彬彬一拍胸口：

“大丈夫言而有信，我说了，这项目签约我就把自己销售出去，你现在要不要喊声爸爸？”

张云龙笑着拍了他一下：

“我早喊过了，行啊你。”

张彬彬看着他：

“别说我了，你脚怎么了？”

“摔了，估计没法陪你到处玩了，这刚好，女朋友来的也不需要我当电灯泡了。”

张彬彬脸上泛了点红：

“你别这么说，我俩也没当你是电灯泡，我女朋友你也认识的，还说一起去玩呢。”

“我认识？”

张云龙琢磨了一下他俩都认识的女生，脑子里怎么也对不上那一号能当张彬彬的女朋友，张彬彬左右张望着，突然一伸手：

“这里这里！我和龙在这呢！”

就看景甜手里拿着三杯咖啡，小跑着过来，长长的卷发在脑后潇洒的甩着，露出了甜甜的笑。

“她是……你女朋友？你俩不是不对付吗？”

张云龙目瞪口呆的看着张彬彬，张彬彬伸手拉过了景甜，有点不好意思的说：

“其实，还在做项目的时候就在一起了，就是，那时候有点不好意思说……”

景甜挽住了张彬彬的手，把一杯咖啡递给张云龙：

“他背着我说啥坏话了？龙哥你快告诉我。”

张云龙有点心不在焉，张彬彬和景甜点着菜，张彬彬在旁边和景甜说：

“我龙哥现在可是学生……”

景甜笑着看着他：

“我知道分寸，当我不懂事的人呢，龙哥你看我们一起出来，他可向着你。”

张云龙被打断了思绪，嗯了一声才说：

“没关系，请你俩吃饭的钱还是有的。”

景甜笑了笑，伸手刮了下张彬彬的鼻子：

“你看看人家，小气鬼。”

嘴上这么说，还是只点了几道简单的菜，反倒是张云龙给他两补上了几样法国特色，法国菜漫长的上菜让他们有了更多的聊天时间，张云龙没忍住问：

“我怎么记得你和小胡总？”

景甜笑了起来：

“是啊，小胡总可比这家伙靠谱多了，他见我可是彬彬有礼，反倒是那个叫彬彬的特别没礼貌。”

张彬彬伸手拉住了景甜的手，看着张云龙：

“所以我压力大喽，她爸看上的是小胡总，可惜她看上的是我。”

景甜看了他一眼：

“你少乱说，我爸可没看上他，他家里那情况，我可是独生女，我爸才舍不得呢。”

“那你说你爸舍得把你嫁给我不？”

景甜拿着香槟，把被子放到眼前，透过香槟看着对方：

“那，就看我爸相信我的眼光不了。”

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那是热恋中的模样，张彬彬看着他说：

“我俩这次回去准备摊牌了，张云龙你准备下哈，我伴郎团没你可不行。”

张云龙仰头看着他俩：

“准备几月啊？”

景甜伸出手，比了一个六：

“六月新娘，arryjune，goodtotheanandhappytotheaid”

张云龙看着他俩，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预产期也在六月，也许真要错过好兄弟的婚礼。

张云龙回到家的时候，屋子里黑的吓人，他打开了灯才找回了一些光明，他靠在沙发上想着刚才的对话，他其实注意到了景甜的话，但是他不想细问，总会让他想起那天胡一天走之前想说却没让他说完的话。

一个都要离开的人，知道那么多做什么呢？

窗外宿舍管理员正在哼着歌给楼下的树做着装饰，张云龙拄着拐杖站到窗前，看着他给树上一盏一盏挂着灯，嘴里哼着漂亮的圣诞树，那一串串的小灯亮起来，照亮了站在树边的胡一天的身影，他依旧穿着那身黑色的呢子大衣没有更换，他抬头看着自己，张云龙冷着脸，慢慢的拉上了窗帘。

胡一天站在树下，看着那扇窗关上了灯，他低下了头，打开了手机，上面是私家侦探给他的消息，他找到了那人，不过是一群小混混，有个人告诉他们，如果能让那人失去孩子，他们会获得丰厚的报酬。

但是他们也不知道是谁，他们也不在乎是谁。

乔欣已经在催促他回去，公司里的事情已经堆砌如山，但是他若是回去，张云龙呢？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处危险。

虽然这危险是他带来的，但是并不会因为他走而离去，如果像张云龙说的宣布自己和这孩子没有关系就能解决，他那怕再不愿意也会做的。

但是他明白不可能，就像张云龙不会放弃这边好不容易得来的求学机会一样。

他甚至想过如果他放弃关于家庭的一切是不是能改变，但是他明白不可能，只会让更多的矛头指向张云龙。

就像他父母当年的争吵一样，全都是他人的错，疯狂的指责对方，从不看向自身。

雪又落了下来，掉在了他的头顶，凉的刺骨，旁边的宿舍管理员看着天，突然笑着回头和他说：

“哦，真棒，今年一定是个美丽的圣诞节。”

胡一天勉强的笑了笑，管理员看着他：

“别愁眉苦脸的年轻人，圣诞节可不适合你这张脸，有什么痛苦都不该在圣诞节，他们会变好的，相信天父吧，这是一个奇迹能降临的日子。”

奇迹？胡一天很想要一个奇迹，但是他知道，奇迹之所以叫奇迹只因为它很少发生。

张云龙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胡一天已经在楼下，他有点不明白他这种地缚灵一样的行为，他守在这里到底要干什么？

拄着拐杖走下楼，胡一天正坐在花坛边上，看到张云龙下来，不知道该打招呼还是该干什么，就看张云龙皱着眉头走了过来，语气不善：

“小胡总，你天天搁我这干什么？你没事要做吗？”

胡一天没说话，就低着头坐着不动，张云龙看他这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给我这装哑巴呢？你该回国就回国，和你家里说清楚，少来烦我，我一死人妖狐狸精不想和你尊贵的华策有啥关系。”

胡一天猛的抬起头看着张云龙：

“你说什么？”

话刚出口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说着中文，张彬彬挽着景甜走了过来：

“这大学真美啊，我都想再读一个了。”

景甜笑着四处打量着：

“环境蛮好的，龙哥就住这里？”

张云龙敛了脸上的表情，给了胡一天一个警告的眼神，胡一天马上危襟正坐，就看到张彬彬已经看到他俩，伸手招呼了下马上一愣：

“啊？小胡总你也在？”

胡一天急忙站起来，笑着说：

“来出差，顺便看看龙哥。”

张彬彬笑着走过来，歪着头想了想：

“你俩啥时候这么熟了？”

就被景甜掐着手臂内侧的嫩肉狠狠一拧，疼的他眼泪都要出来还只能面不改色，景甜笑着接了话：

“那真巧，他乡遇故知，小胡总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我们今天约了龙哥陪我们四处玩玩。”

张云龙斜着眼瞪着胡一天，胡一天看了张云龙一眼，对着景甜说：

“美女的邀请，岂敢唐突，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张彬彬租了一辆车，沿路自然是他开车，景甜坐在副驾驶，笑着回头问：

“龙哥看来是不能开车了，小胡总你有国际驾照没？有的话我们可以去远点玩。”

胡一天笑着点了点头：

“有的。”

张云龙皱着眉看着胡一天，鼻子里直出气，景甜装没看到，转头看着张彬彬：

“那我们可以去枫丹白露了。”

张云龙在后面说：

“这来回最多三个小时，用不着两个司机吧？”

景甜回头说：

“他又不认识路，你别为难他，小胡总我记得你是在巴黎读的书吧，一会出了市区就换你吧。”

胡一天点了点头，张云龙又想起被这人骗了个彻底，就气的不想说话，胡一天扭了一瓶水递给他：

“喝点水吧。”

张云龙接过水就拿在手边，感觉到胡一天慢慢凑了过来，在他耳边轻轻的说：

“她不是我未婚妻，你现在知道了吧。”

说完就退了回去，和张彬彬聊着怎么开才对，张云龙拿起水慢慢的喝着，睫毛盖住了眼睛，是啊，知道了，那又如何？

胡一天缓缓开着车进了小镇，景甜看着外面景色宜人，有点想下车步行又顾忌张云龙脚伤了不宜走这么远的路，咬着嘴唇不说话，张云龙和她坐在后排，张彬彬正在副驾驶看着导航，自然注意到了景甜的纠结，笑着说：

“想下去就下去吧，自驾不就是为了这个。”

景甜有点惊喜的看着他，瞬间又收了惊喜：

“没事，龙哥你这走多了不好，陪我们来已经很高兴了。”

胡一天在前排开了口：

“你们可以先下去，我带着龙哥去里面找停车位，就在大门的两只鹰下面碰头吧？”

景甜用眼神询问着张云龙，张云龙自来巴黎也没出来玩过，但是不想扫了景甜的兴，就笑着说：

“我觉得他这个安排合理，我也省点力气。”

景甜高兴了起来，张彬彬背上了相机，给景甜套上了围巾，敲了敲车窗说：

“别急，她要照相，你们可以慢慢去。”

张云龙点了点头，瞬间车上只剩下他和胡一天，车子行驶了一会，胡一天突然开口：

“哥，我们聊聊……”

张云龙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用手轻轻的抚着肚子，里面的小家伙今天也很活跃，胡一天用手握着方向盘，他知道张云龙不会回答，只能自顾自的说：

“我想留在巴黎。”

张云龙眉毛一挑。斜眼看着驾驶座，就看到胡一天的手在微微颤抖，但是还是抓紧了方向盘。

“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

“我想……留在你的身边……”

张云龙转过头直直的看过去，就看胡一天就手把车停在了路边，落下了所有的锁，张云龙伸手拉了一下，没拉开，外面雪落的小镇安静美丽，胡一天的手还在方向盘上拼命的抖着：

“你让我说完，我今天不说以后没机会说也没勇气说了。”

胡一天转过头来看着张云龙：

“我一直都喜欢你，不管你信不信，我知道现在我给你带来了很多麻烦，也给孩子带来了很多麻烦，但是我希望我能留在你们身边照顾你们。”

张云龙看着他：

“小胡总，你别闹了。”

胡一天看着张云龙，眼睛憋的通红，他伸手拉住了驾驶座：

“我知道我混蛋，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张云龙看着他：

“你家呢？你公司呢？”

胡一天低着头不说话，空气就此宁静，张云龙仿佛听到了胡一天那巨大的心跳声，胡一天好一会才慢慢说：

“我看了，那本绘本，活了一百万次的猫……”

胡一天低着的头慢慢的滴下了一滴泪，落在了车座黑色的皮革上，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

“我讨厌我爸，他从来都想着怎么出人头地，他不在乎家，只在乎他是不是能获得最好的生活。”

“我讨厌我妈，她恨着自己付出，她恨自己的过往，她甚至恨自己，我的存在不过是提醒她她讨厌的过去。”

“我讨厌我的家，那不是我的家，爸爸的家是他的家，他只是在我身上找他失去的自尊，妈妈的家是她的家，她只是在我身上想要证明我爸的选择都是错误的。”

“我讨厌我自己，因为我从来不知道我自己到底属于那里，那里都不要我……我活或者死都没区别……”

“我遇到了那只白猫，我只想抓住他，把他留在身边，因为我才有地方可以去，但是我和我爸妈一样，我只想着自己……”

那片黑色的牛皮渐渐的布满了雨滴，张云龙看着那个地方没说话，肚子里的孩子更激动的动了起来，他用手轻轻的按着，胡一天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咽泣：

“可是我错了，我不该问自己想要什么，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能给的我都愿意给……”

那片雨滴终于连成了一片：

“只要你愿意收留我，收留一个无家可归的我，如果你也不要我了，我真不知道该去那里了……”

张云龙起身抽出了纸，递给他：

“擦一擦……”

胡一天没有接，只是继续的哭着，张云龙恍惚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在雨中在宿舍楼下等着自己的高中生，就好像那么多年的时光从来没有改变他身上任何东西，他叹了口气，却不知道说什么，他甚至想起了景甜那句，那样的家庭，谁愿意嫁给他呢？

他伸手出去，用纸巾粗鲁的擦着胡一天的脸，吓的胡一天抬起了头，张云龙用力的擦着他的眼泪，把他的脸都擦的通红，胡一天不敢动弹，就由着张云龙使劲的发泄一样的狠狠擦着，好一会张云龙才笑了出来：

“现在倒是像绘本上画的那只花猫了。”

车停在了停车场，胡一天牵着张云龙的手默默的往前走，张云龙在后面慢慢的走着，脚上的石膏让他们走的很慢，张云龙一边走一边说：

“我现在很不喜欢你。”

胡一天捏了一下鼻子，发出了一点响声：

“我知道。”

张云龙看着他的背影，还是不同了，七年前的肩膀更窄，整个人更瘦，带着更多的戾气，就好像一直随时炸着刺的刺猬。

“但是我也不讨厌你。”

胡一天头更低了一点，小声说：

“谢谢。”

那肩膀缩了一缩，却还是宽大了很多，整个人挺拔了不少，在他面前却缩紧了所有的刺，一副害怕扎到自己的样子，他是不是应该相信这个人是喜欢自己的。

“你问我喜欢什么？”

胡一天点了点头，小心的退后一步扶住了张云龙，停车场外积了不少雪，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

“我不知道我喜欢什么，但是我知道我讨厌什么。”

张云龙看着前面，小镇上布置了圣诞的装饰，店里放着快乐的歌，雪下的稀稀拉拉，他伸手接了一片雪：

“我讨厌你让我做我不喜欢的事。”

胡一天没说话，咬紧了嘴唇，张云龙看着那雪花在手里融化：

“我讨厌你说谎。”

胡一天咬紧了嘴唇，下唇已经泛白，张云龙没理会他，继续说着：

“我也讨厌人不爱惜自己。”

胡一天的心猛的跳了起来，抬头看着张云龙，张云龙直直的看了回去：

“我不傻，把你那些自毁的想法都给我收回去。”

胡一天停下脚步，看着张云龙，手把张云龙的手握的更紧，张云龙张大了眼睛打量着他的脸，他的脸已经变了，不再是稚嫩的少年模样，脸边的骨骼已经变的锐利，直直的插入鬓角：

“我现在很喜欢我的身体，他是我的一部分，所以我不喜欢你说我是你的女人。”

胡一天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张云龙用手盖住了他的手，止住了他的颤抖：

“还有，我不喜欢人做事半途而废。”

他反手狠狠的捏住了胡一天的手，把他的手捏的通红：

“所以你不能抛下你的公司和那些跟着你做事的人。”

然后他甩开了胡一天的手：

“如果那一天你有一件事做不到，你就给我滚蛋。”

胡一天睁大眼睛看着张云龙，张云龙伸出了手：

“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你就想办法让我去喜欢你吧，我给你这个机会，你活下去的机会。”

张云龙看着胡一天颤抖的手指慢慢的碰触自己的指尖，然后一点一点的再一次握紧了他的手，胡一天没有说话，只是愣愣的看着那双手，再一次坚定的握在了手里，慢慢的往前走，张云龙突然喊住了他；

“对了，还有一件事。”

胡一天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张云龙，张云龙看着他：

“把你的事都告诉我，我全部要听。”

胡一天闭了闭眼睛，看着张云龙：

“那一定是这世界上最糟糕的故事……”

张云龙笑了起来，挑了下眉毛：

“我想也不会是什么好故事。”

胡一天顺手扯下了旁边树上的槲寄生，放在了张云龙的头上：

“但是它最好的部分一定是现在才开始的。”

张云龙看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

“哦，我忘记说了，我也讨厌人不讲公德，别随便扯人家的装饰品。”

枫丹白露宫上笼着皑皑白雪，泉水之城被时间凝住，张彬彬和景甜笑着走了过来，景甜的脸冻的有些红了，小跑过来笑着问：

“是不是等很久？会不会很冷？我很快了！”

张彬彬跟在后面调着相机，笑着看着他俩：

“啥很快啊，照一半没下雪了才想起要快点过来，一直想要照把雪花捧在手心。”

景甜回头看着他：

“你不觉得很浪漫吧，把最脆弱的东西捧在手心。”

张彬彬看了看眼前的宫殿：

“宫殿不浪漫吗？”

胡一天笑着接过了话：

“宫殿不浪漫，故事才浪漫。”

晚上，胡一天第一次躺到了张云龙的床上，小声的说着过去，他用尽量轻松的口吻说着，张云龙认真的皱着眉听，说着说着，胡一天突然觉得如果有人倾听，那些曾经的痛苦说出来似乎就没那么痛了，就好像一个又一个新鲜的伤口在张云龙温暖的体温蒸腾下变成了一个又一个旧伤疤，说了一会就听到张云龙均匀呼吸的声音，他太累了，拖着腿伤陪着他们和张彬彬在枫丹白露逛了一天，胡一天偷偷的摸了一下他的小腹，只是微微的凸起，却让张云龙整个人的疲惫都变成了双倍。

他给张云龙盖好被子，蹑手蹑脚的下了床，站在客厅的窗口，下面是已经挂好装饰的树，隔壁不知道谁在听歌，夜空中飘荡着ariahcarey的声音，她唱着：

thedle’sglow，i，awake，butnooneknows

jait，patientlytohearthesleighbellsjiheretheygo

andwhilethenorthernstarlightsthewayidreaof

let，sfallloveagathischristasnight

胡一天听着露出了笑容，他小声的哼唱着《alliwantforchristasisyou》，他现在更喜欢这首，这是一个值得期盼的圣诞。

他似乎从没期盼过任何节日，每一次的节日对他来说都是不欢而散的聚会或者是冰冷的墙壁，独自吃着速冻的饺子看着电视里无聊的节目似乎就是他的全部。

但是这个屋子很暖和，张云龙喜欢把住的地方布置的温馨有趣，他慢慢的打量着屋子里的东西，书柜里放着不少蓝光的碟片，上面是张云龙的书，除了专业书还有着很多，里面还有他的笔记本，不知道记录了什么，下面放着张云龙和父母的合照，三个人头靠着头，笑的温馨又开怀。

胡一天把那张照片拿到手上，轻轻的摩擦着，把玻璃上薄薄的几点灰尘擦掉，他想，也许该在这张照片旁边也放上一张合照。

他手机突然响了，他接起电话是乔欣的声音：

“小胡总，给你定周末的机票可以吗？”

胡一天想了想说：

“明天我答复你。”

乔欣嗯了一声继续说：

“回来的安排我发您邮箱了，年前我们这边要上的活动和项目需要你看下，oa上面有着项目邮件，你这2天都没处理……”

胡一天慢慢的走到沙发边坐下，听着乔欣的汇报，总算说完工作，乔欣却还没挂电话，胡一天觉得有点奇怪：

“是发生什么了吗？”

乔欣的口气很迟疑，慢慢整理着句子说：

“前段时间，你的母亲来过公司，要求胡总把她名下的股份以及胡总的股份都转给你。”

胡一天冷笑了下：

“不会答应的。”

乔欣叹了口气，慢慢说着：

“是没答应，但是胡夫人知道了……”

“让他们闹吧，每年都会来这么几出的。”

乔欣措了会辞，才小声说：

“但是今年好像闹的更厉害，胡夫人好像希望小少爷接管财务部门，胡总没同意。”

胡一天皱起眉头：

“他不是还没毕业？”

“……但是胡夫人的意思是就算挂职也要介入，说你，有辱门楣，希望你能离开公司。”

胡一天没说话，乔欣也不敢言语，一时之间呼吸都停滞了，一直等到手机上的通话时间都跳到了两位数，胡一天才开了口：

“等我回来说吧。”

张云龙醒来的时候，看到胡一天还坐在窗子边，看着窗外，衣服还是昨天的衣服，他就看着窗外一夜没睡，张云龙慢慢走到他旁边：

“不睡觉当神仙呢？”

胡一天这才转过头看着他露出一个笑容：

“我想点事。”

张云龙歪着头看着他，胡一天伸手拉过他的手放在手心里，继续看着窗外，张云龙也不问他，就由着他拉着，两个人静静的呆了一会，张云龙才感觉到那个人慢慢放松了下来。

“现在可以说了吧，什么事？”

胡一天闭了闭眼睛，仰起头看着张云龙：

“未来。”

张云龙笑了起来，那笑容映在了晨光之中：

“那么大的事呢？”

被他的笑容感染，胡一天也笑了起来：

“真的是很大很大的事。”

张云龙也跟着他看着窗外，那里只有一颗装饰得当的圣诞树，胡一天突然开口问他：

“哥，如果我说我希望你跟我回去，你会回去吗？”

张云龙摇了摇头：

“不会，不毕业我是不会回去的。”

胡一天把他的手贴到了自己的脸上，笑容有些挂不住：

“我知道，但是我好担心。”

“担心什么？”

张云龙奇怪的看着胡一天，胡一天把他的手贴的更紧：

“我昨天不敢睡觉，一点都不敢睡，我好怕，是不是我一睁眼，你又要不见了，去一个我再也找不到的地方，永远不要见我。”

张云龙伸手摸着他的头发，用力把那头已经很毛躁的头发弄的更乱：

“你好好的，我不会去哪里的。”

胡一天把手贴的更紧，张云龙感觉手心开始湿润，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说你那么大的个子，哪里来的那么多眼泪，动不动就是哭。”

胡一天没理会他的调侃，只是喃喃的说：

“哥，我想不明白，怎么做才是对的。”

张云龙低头看着他，摸着他的头的手轻轻的盖住了他的头：

“你想要做什么？”

胡一天闷着声音说：

“我想像你说的那样，不要半途而废，我想要做好，想要对得起跟着我的人……”

“那就去做。”

张云龙手上用力了一点，胡一天摇了摇头：

“但是我不想离开你，我怕了。”

张云龙伸手把他的脸掰了过来，用手按住了他的脸颊：

“我不是纸糊的，不会被风一吹就跑了。”

胡一天伸手抱住了张云龙，把脸贴在张云龙的小腹上，那里有着他的孩子，因为他受到威胁的孩子，张云龙无奈的举起手，任他抱住，胡一天抱了好一会才松了手：

“哥，你能不能考虑下，今年陪我回去过个年？”

张云龙没有回答胡一天，以两人现在的关系，这个要求确实太过了。

胡一天看他没有回应也知道自己逾矩，急忙把那个难看到不行的表情抹了去，笑着说：

“那哥我陪你下去走走。”

张云龙看了他一眼说：

“去睡觉吧。”

胡一天抿着嘴着没动弹，张云龙看着他说：

“这次不骗你，我哪儿都不去。”

说完才看着胡一天晃悠悠的又窝回到了那个沙发上，长长的腿耷拉出了半截，张云龙张了张口还是没说出让他去自己床上睡的话，屋子里安静了下来，不一会就听到了胡一天均匀的呼吸声，张云龙回头看了一眼，这家伙睡着的时候倒是一脸人畜无害，清秀干净的脸上睫毛长长的搭在白皙的皮肤上，睡的姿势有些别扭，眉头微微的皱起，这样一张脸，应该很受女孩子欢迎吧？

张云龙叹了口气，就拖着腿打开电脑去餐桌旁边整理着之前拉下的资料，没忍住看了一眼日历，今年农历新年比较早，巴黎这边放假时间也很长，中间只有十来天的间隔。

只是自己初来乍到，似乎并不好开这个口，眼前更重要的是后天艾玫尼邀请他一同去过圣诞节，他还没准备好礼物。

胡一天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只记得自己沉沉的坠了下去，站立的时候分不清天也分不清地，面前只有长长的一条白雪铺成的路，雪的尽头张云龙就这样躺在那里，脸色白的吓人，身下慢慢浸出了玫瑰一样鲜红的血，胡一天慌乱的用衣服想要包裹住那人，想要堵住伤口，但是伤口太多太深，他的大衣包裹上去也很快的被血浸透，他抬起手，上面全都是张云龙的血，顺着指缝往下滴着……

胡一天猛然坐了起来，在沙发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张云龙正在餐桌边喝水，看着他惊讶的说：

“怎么睡个觉还一惊一乍的？”

就看胡一天迷迷糊糊的走了过来，抱住了他的肩膀，小声的在他耳边说：

“暖的，是暖的……”

张云龙觉得好笑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开：

“做噩梦了啊？小孩子，也差不多该起来了。”

胡一天这才清醒了点，松手放开了张云龙，张云龙看了看表说：

“出去吃个晚饭，再陪我去买点东西。”

说完就准备站起来，胡一天急忙扶住了他，说：

“我去给你拿外套，你别动了。”

张云龙就站在看他忙上忙下，给自己套上了大衣还拿来一个羊毛围巾紧紧的裹上，然后小心翼翼的牵着他的手出门。

胡一天的手很大，暖暖的。

餐厅里人不是很多，侍者笑着问他们要什么佐餐酒，胡一天急忙说不要然后希望拿点温暖的茶来，张云龙看着他在那里打点，突然问：

“你在巴黎呆了多久？”

胡一天看着菜谱，睫毛垂了下来，在餐厅黄色的灯光中显得乖顺：

“高中到大学都在这边，一直也没回去过……”

张云龙哦了一声，没敢继续问，胡一天倒是笑着说：

“巴黎有很多不错的店，那时候一个人没事做就到处逛，想让自己不要去想事情，但是每次自己吃到都想带你去试试，又想起你不太爱吃甜的。”

张云龙看了他一眼：

“我其实很爱吃甜的。”

胡一天看着他，张云龙用小勺搅了搅红茶，慢慢的喝了一口：

“我那时候健身，不敢吃罢了。”

“那你等等。”

张云龙就看着胡一天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他有点惊讶的看着他，呢子风衣甚至扬起了一点风，张云龙坐在等着上菜，落地窗外面是一条设计师店，正对面的墙上满是涂鸦，墙边斜的嵌着半个自行车，车头的地方画了一只白猫，带着贱兮兮的笑容捧着一个桃红色的心。

正看着那猫画的可爱，窗户被轻轻敲了几下，那只白猫下面胡一天站在窗外，手上拿着一个透明的盒子，里面是一个漂亮的车轮泡芙，看着他，在灯火辉煌中微笑。

张云龙吃着车轮泡芙，胡一天就坐在对面笑眯眯的看着他：

“这是最近的一家，他家只有车轮泡芙好，我还知道有几家很不错的，我都想带你去……”

浓浓的焦糖和奶香在张云龙嘴里弥漫了开，他本想说你该回去了，却又觉得不想说，只是点了点头：

“以后慢慢去吧。”

胡一天就像获得了某种承诺一样，开心的扬起了眉毛，吃完了东西，胡一天扶住张云龙在街上逛着，两边都是艺术家开的小店，有着许多有意思的手工艺品，张云龙想着艾玫尼和她的孩子，想要选一个合适的礼物，却看到胡一天突然在一个手工鞋店驻足。

张云龙看着胡一天，胡一天拿起一双鞋，对着他说：

“哥，这双鞋是不是真的很丑？”

张云龙看了一眼，那是一双手工缝制的皮鞋，不同于精致的鞋样，似乎是仿了中世纪的样子，前面弯弯的翘起：

“不难看啊？”

胡一天把那鞋举在手里：

“我小时候，家附近的店有过类似的鞋子买，我当时还小，觉得是小丑穿的鞋，很酷，很想要一双。”

张云龙看着他，胡一天盯着那双鞋：

“我妈那时候说考了双百就让我去选一个礼物，我就选了这种鞋，她说难看，我说我非要，喜欢的不得了，她最后还是买了下来，那天我好高兴。”

张云龙抬了下眉毛，胡一天把那鞋放了下来：

“第二天我再去找就没有找到那双鞋了，后来我才知道，她觉得太难看了，就算买了也给我藏了起来不让我穿。”

他用手轻轻的摩擦了一下那双鞋的鞋面，温润的皮凉凉的贴着指尖：

“我后来就再也没见过那双鞋，也不知道它现在怎么样了。”

张云龙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胡一天很惊讶，这是第一次张云龙主动握住了他，张云龙的手心和他想象的一样热，张云龙看着他说：

“还想要这个鞋吗？”

胡一天摇了摇头，笑着说：

“再像它也不是我当初最喜欢的那双了。”

张云龙给艾玫尼一家选了一个可爱的猫咪桌面雕塑，上面刚好是两只大猫和三只小猫，还带着手编的草帽，他小心的让店员包装了起来，等待期间，胡一天不知道从那里摸了一瓶漂亮的粉红香槟，张云龙不太擅酒，也看出来那酒价格不菲，张云龙看着胡一天，胡一天笑着说：

“她也，邀请了我。”

店员小姐笑着把他的酒也拿过来扎上了一个三色蝴蝶结，然后送了他们一个手编的小篮子，把香槟和雕塑都装在里面，挂上了金色的铃铛，笑着说：

“圣诞快乐。”

张云龙接过篮子，那篮子转手又到了胡一天手上，出了店门，天已经黑透了，街上被霓虹灯照的满地色彩，张云龙和胡一天慢慢往车站走，街道入口处有着一个巨大的圣诞树，十来米高，上面挂满了金色的星星灯和彩球，旁边是充气的圣诞老人，坐在他那座着名的雪橇上，前面两头驯鹿扬蹄前行，他的车上、脚下堆满了礼盒，一群孩子在那里爬上爬下，不时的问父母：

“妈咪，我圣诞节能得到什么？我的小狗吗？”

张云龙站在圣诞树下，想着刚才那双鞋，突然抬起头问胡一天：

“你呢？你准备了艾玫尼的礼物，你想要什么？”

圣诞树的光拢在了张云龙的身上，他站在光里，微笑的看着胡一天，脖子上的格纹围巾将他的脸遮住了小半，只露出了一双圆溜溜亮晶晶的眼睛，眼睛里反射了一整个圣诞树的星光，显得人璀璨无比，胡一天忍不住凑上前，他的气息吹到了张云龙的脸上，湿湿的：

“我有了，我有最好的礼物了。”

张云龙本能的向后退，他知道他想吻他，但是手被牵住的时候，他又无法后退，愣愣的感觉到嘴唇被含住，胡一天的唇有点凉，他的也是，但是接触的地方火热，那人的舌头顺着他微涨的唇缝挤了进来，珍惜的，温柔的舔着他的牙齿撬开了他的嘴含住了他的舌头，他吸吮着他的舌根，让他整个人头皮都开始发麻，微微张开的眼睛看到一只槲寄生斜斜的在他们头顶，上面红色的果子娇艳欲滴。

张云龙躺在床上，感觉到胡一天顺着他的脖子往下吻着，一个一个，像是圣徒磕的长头，他在用嘴唇丈量着他的身体，每一个吻落下都烫的张云龙身体发颤，衣服早已经被甩到了旁边，卧室里暖气片把身体都烤的火热覆盖上了淡淡的粉红色，胡一天捧着他的小腹，一点点的亲吻着，用舌尖在他的肚脐上舔舐，想要钻进去，张云龙身体颤抖了起来，但是他知道这不是害怕，那是在圣诞树下袭击自己的酥麻感，那感觉现在遍布全身。

胡一天的手摸上了那座山丘之中的窄小缝隙，那条细缝里热热的蒸腾着液体，渗到了外面一点点，他用手指慢慢摩擦着，让那水可以浸润那里面粉色的蝴蝶和小小的豆豆，张云龙发出了一声呻吟，胡一天的吻越来越下，他用嘴轻轻的咬住他的阴毛，拉拽着，一点点微微的刺痛让下面的水溢出更多，那粉红色的肉缝开始变的鲜艳，里面的小豆颤巍巍的硬了起来，被胡一天舌头一卷含在了嘴里用力的吸吮着。

张云龙后腰绷紧，嘴里发出了长长的呻吟，听到自己的下面满是水声，长长的手指在那个小小的口前扣弄着，一点点向下压着，露出了那颤巍巍的小口，胡一天用舌头舔了进去，激的张云龙整个人都红了起来，大腿根的肌肉跳动，那口奋力的一开一合，又被舌头伸进去变的更湿更黏。

胡一天用手指捅弄着下面，伴随着水声他吻着张云龙，试图要夺走他最后一点氧气一样，张云龙的身体在他怀里扭动着，双目已经湿润，脸色潮红，他给他的后腰垫上了一个枕头，让他微微凸起的小腹有着依靠。

他突然贪心的想，这样的张云龙，谁都没见过，这样的他，是完全属于自己的，那怕被旁人看去一眼，恐怕自己都要发疯才是。

这是他最好的圣诞礼物。

下面的洞已经被他的手指肏的烂红，里面柔软的肉拼命的裹着他的手指吸，又软又湿又热，张云龙的双眸已经迷离，胡一天吻着他，咬着他的喉结，含住了他的乳首，那里和之前不同，已经变的有些柔软，乳晕边缘就像被柔化了一样，薄薄的透出粉红，他用手挤着张云龙的胸，把那锻炼的很好的胸吸入口中又吐了出来，上面的小点硬硬的立起，下面缠的更紧，胡一天笑着说：

“你喜欢这样。”

张云龙的眼睛已经模糊了，他哑着嗓子却只能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胡一天用舌头逗弄着乳首的小点，感受那人体内一波又一波的翻涌，张云龙感觉要到那个顶端却又到不了，内里的空虚折磨着他，但是伤了的一条腿让他无法动作，只能被动的等着，在胡一天再一次吻他嘴角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小声说：

“不要手……”

胡一天一愣，看着张云龙，张云龙脸已经红透，眼角带着欲滴的红，用更小的声音重复了一次：

“不要手……”

胡一天简直要发疯，他咬着嘴看着怀里已经有点神志不清的张云龙，牙齿磨的咯咯响：

“哥，你这种时候，别撩我。”

下半身却忍不住顶上了那个已经被开拓到糜红色的肉穴，慢慢的挤了进去，内里的空虚被慢慢的填满，张云龙发出了一声餍足的浅吟，胡一天忍的头上都开始滴汗，还是慢慢的一点一点的进去，温柔的抽插着。

张云龙的身体随着他的抽插摇晃着，胸摇动着，乳首一上一下，微微鼓起的小腹也跟着晃动，水声慢慢变大，内里被研磨的舒爽无比，终于脑内一片白光，他夹紧了那个人，把他的一切留在了身体里。

胡一天醒来的时候，张云龙还在睡，他小心的把那人被子掖好，走到了窗边，楼上宿舍管理员正在给圣诞树挂上最上面的星星，看到胡一天站在窗边笑着说了一声：

“圣诞快乐。”

胡一天也笑着挥了挥手，然后把手收回来吻了吻手上残留着的张云龙的味道，小声说：

“圣诞快乐。”

张云龙醒来的时候，迷迷瞪瞪的张开双眼，就看到胡一天趴在床头，笑着和他说：

“早安。”

那样子太像一只小狗，张云龙没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说：

“早。”

胡一天得了回应，眼睛笑的都眯了起来：

“我出去买点早餐，你再休息一会，等我回来。”

张云龙也就点了点头，就看胡一天拿起大衣和围巾出了门，他撑起半个身子，胡一天这几天的闹腾搞的他有点想念国内的朋友，他点开许久未打开的朋友圈，第二条就是张彬彬早上发的消息，第一条是景甜的，一模一样的两张照片。

凯撒门之前，他们两个人背着手，一个拿着气球一个拿着鲜花，头顶着头笑着看着对方，文案都是简简单单两个字一个句号。

是你。

张彬彬那条下面已经炸了，都是熟系的名字，尽数数落他的不知好歹假公济私暗度陈仓以及跟着的一句，恭喜啊。

张云龙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给张彬彬和景甜分别点了一个赞，回了张彬彬一个平安夜快乐。

说完顺便浏览了下朋友近况，赖艺忙着项目收尾，刘芮麟正在扣着天灵盖写着这次融资后的拓展计划，高伟光一天八个会就盼着过年了，下面每个人都纷纷＋1。

看着看着就想念起来，似乎从大学开始到现在，他们从未这么久没见过面，他慢慢浏览着，微信突然疯狂的响了起来，他以为是张彬彬那家伙敲他约时间再见一次，带着笑容心想他不陪女朋友好好逛巴黎还有空敲他微信，恐怕是被寄存在某个服装店的男士等候区。

回到主界面却发现不是张彬彬，是上次那个加他的号码，里面狠狠骂着：

“你这个不要脸的，果然是你参合在中间毁别人大好姻缘。”

“死变态不知检点。”

“缠着他你以为你能配得起他？人妖还想当人了？”

“……”

张云龙的眼珠抖动着，手指轻点，把屏幕关上。

胡一天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张云龙披着被子坐在卧室那小小的飘窗上发着呆看着窗外，长长的被子拖在地上，形成一个优雅的弧度，他捞起了被子裹住了张云龙小声说：

“早点买回来了，牛角包配牛奶，吃的习惯吗？”

张云龙扯出一个笑容，说了一声好。

胡一天撕着牛角包，小心的打量着张云龙，看他心不在焉的喝着牛奶，咳嗽了一下说：

“一会可能要陪我去买套衣服。”

张云龙抬眼看着他，胡一天有点不好意思的说：

“如果下午要去艾玫尼那里，我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衣服。”

张云龙看着他：

“你现在也不用装了，去酒店把衣服拿回来不就行了。”

胡一天挠了挠后脑勺：

“我带的都不太适合去别人家做客，身上这件大衣穿了太久了……”

张云龙笑着看着他窘迫的样子，被唤回了一些好心情。

平安夜的街上比想象中人要少，商店最热闹的都是孩子相关的，张云龙并不熟悉巴黎在那里买衣服合适，被胡一天拉去了一个很大的商场，他抬起头，看着头顶上那繁复的穹顶，那从中雕琢的洛可可式花纹沿着彩绘玻璃天幕一样盖下，透过鸢尾花般的装饰看过去是巴黎雾蒙蒙的天，白的不真实，全部堆在了海浪一样的墙壁装饰上，下面流淌着纸醉金迷。

胡一天试了一套浅驼色的休闲装，张云龙摇了摇头，他又换了一套水浅葱的毛衣，张云龙又摇了摇头，笑着给他拿了一套红色的高领毛衣配上酒红的丝绒西装：

“这套吧，外国年也是过年。”

胡一天穿上有点犹豫的问他：

“是不是太红了？”

张云龙顺手抄起一顶绿色的圣诞帽给他戴头上，就看胡一天用手慢慢的扯下来，委委屈屈的看着张云龙：

“哥，这个你不好给我戴的。”

张云龙才终于开心的笑了出来。

艾玫尼打开门的时候惊讶了一下，还是很快的换上了笑容，女主人今天穿着漂亮的丝绒裙子和手工编织的毛衣，微笑着给了他俩一人一个拥抱：

“等你们很久了。”

胡一天递上了那个包装漂亮的篮子，艾玫尼高兴的捂住了嘴：

“这太棒了，我要把它放在我的客厅。”

胡一天扶住张云龙走了进去，孩子们正笑着在圣诞树下拆着礼物，看到他俩来，艾迪首先迎了上来，笑着说：

“圣诞快乐！”

艾玫尼的丈夫有着高大的身躯和修剪整齐的胡子，此刻穿着一个淡粉色的围裙忙碌着，艾玫尼看着张云龙说：

“他很适合粉色吧？”

张云龙笑着说是的，刚说完一条波士顿梗犬跑到了他的腿边，摇着胖胖的屁股讨要着拥抱，张云龙想弯下身却被胡一天阻止，他伸手抄起了那条狗放到他的怀里，小狗哼哼唧唧的撒着娇，艾迪在旁边说：

“它叫笨笨，最喜欢人摸它后背。”

张云龙尝试着摸了一下，就看这条梗犬高兴的蹬着腿，翻着身窝在他的怀里，可爱融化了进门前的寒冷，胡一天搂着他坐在了沙发上，艾玫尼丈夫拿着勺子出来说：

“准备好，特制的圣诞大餐就要来了。”

孩子们都尖叫了起来，艾迪凑到张云龙旁边小声说：

“今天的劈柴蛋糕是爹地亲手做的，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蛋糕了。”

说完也笑着跑了出去，胡一天拉住张云龙的手小声说：

“我有点紧张，我很少参加这种家庭宴会。”

张云龙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好好享受这个夜晚吧，不需要紧张。”

艾玫尼的丈夫果然有着最好的手艺，吃的张云龙都有些撑了，他靠在沙发上，慢慢的吃着劈柴蛋糕，看着艾玫尼和他的丈夫在客厅里跳着舞，他不知道这是什么舞步，只看到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开心，就像此时口中慢慢融化的奶油，一点一点的浸入心田。

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在做什么？

他突然无比的想家，回头看了一眼胡一天，他在用一种惊喜的表情看着眼前的一切，手里拿着他带来的粉红香槟，张云龙凑过去看着他：

“能喝一口不？”

胡一天急忙护住了手上的杯子：

“不可以，我给你倒果汁。”

刚站起来，就被艾迪拉住，小女孩漂亮的公主裙在烛光中摇晃着：

“我也要跳舞。”

胡一天窘迫的被拉到了中间，艾迪还没有他的腿高，笑着要和他跳热舞，他只能佝偻下背将就着女孩的身高，扭的颇有些难看。

张云龙看着笑了起来，艾玫尼此时坐到了他的身边，轻轻擦着头上的薄汗，小声问：

“你们和好了？”

张云龙眨了眨眼睛，舀了一勺蛋糕：

“也不算吧。”

艾玫尼玩味的看着他，伸手拿了一杯香槟：

“哦，那现在算是什么状态呢？”

张云龙把那勺蛋糕放到了嘴里，轻轻的含着勺子，用舌尖慢慢舔着上面的奶油：

“也许只是暂时的状态。”

他们俩和艾玫尼一家一起去了教堂，胡一天喝的有点多，脸上一直红红的，做完弥撒看完教堂的小节目，他们就告别了艾玫尼一家，刚进门胡一天就抱住了张云龙的腰，在他后颈上慢慢蹭着，小声说：

“我今天好开心。”

舌尖沿着后颈舔着，带着香槟淡淡的花香气，张云龙明明没碰酒也觉得有点醉了，他感觉那人的手撩开了自己的毛衣，在小腹上慢慢摩擦着，手有点凉，碰到的地方却很烫，那人的手顺着他的肌理摸到了胸前，掐住了那两个点轻轻的揉着，舌头舔着他的耳朵，钻进去又用整张嘴含住，让他听东西都有些模糊，只感觉那人的腿顶开了他的腿缝，用膝盖在下面慢慢又熬人的摩擦着。

他被那人打横抱起丢在了床上，胡一天单腿跪在床上，伸手脱下了衣服往旁边一甩，顺势压在了张云龙身上，用嘴包裹住了他的唇，使劲的吻着，他嘴里有着蛋糕的甜香和香槟的花香以及酒精醉人的气息，全部一股脑的浸入了张云龙的口唇之中。

他的手顺而向下，插到了张云龙内裤里，捏着他的阴茎上下撸动着，张云龙有点惊讶，抬眼看着胡一天，只见他脸上还是酒熏的潮红，完全没有异样的表情，认真的捏着那根想要让自己舒适。

张云龙胸口涨的满满的，小心的开口问：

“不介意？”

胡一天歪着头看着他：

“是我捏疼你了吗？”

张云龙没说话，伸手把他的脸拉了过来，轻轻的吻上了他鼻尖的那点痣，受到了鼓励，胡一天慢慢的把他的裤子伸手脱了下来，顺着喉结一路吻了下去，一直到鼠蹊处，伸口把张云龙的阴茎含入了嘴里，喝了酒的口腔热的惊人，胡一天的头上下动作着，眼睛却一直看着张云龙，看的他全身燥热了起来，他忍不住扭动着身体，感觉自己的一部分在胡一天的口中出入着，被包裹着，胡一天的动作并不熟练，他小心的包裹着牙齿只希望取悦自己，手指在阴蒂处揉搓着，画着圈，用指甲抠着那小小的豆，他成功了，张云龙颤抖着身体在双重刺激下射到了胡一天的嘴里，穴肉裹不住丰沛的水，顺着下面流到了床上，胡一天半支起身体，把嘴里的白浊吐到了掌心，轻轻的抹到张云龙后穴上，慢慢揉着，问他：

“都可以吗？”

张云龙用一只手遮住眼睛，闷声说：

“都可以。”

那白浊混着肉穴里流出的水，轻轻的在那紧紧的一圈外摩擦着，手指尖慢慢的挤了进去，那里只使用过一次，还是紧的惊人，胡一天转着手指把液体慢慢的擦满穴口，才耐心的向内开拓，肠肉柔软，孕期让那里比平时更热，他小心但密实的捅弄着，感觉到肠肉慢慢变的滑腻，分泌出了液体，他小心的拿过来一个枕头，示意张云龙趴在上面，枕头托起了腹部，也让臀部高高的翘起，他用力分开了臀瓣，把已经硬了的阴茎顶在穴口，慢慢的摩擦着，从肉穴沾满了情水，又在后穴上慢慢涂满，尝试着慢慢进入又抽出，张云龙挺直了后背，他的腰窝变浅了，腰部也变的比之前丰满，触手滑腻，胡一天用手在那个腰上慢慢的一寸一寸的量着，龟头浅浅的插入后穴又抽出，磨的张云龙咬紧了牙，大口的呼吸着，那后穴跟着他的呼吸，一开一合，龟头一进入就被往里面吸着，抽出来又带着黏膜翻了出来，粉红一片，晶莹的闪着光。

感觉到那里终于松了下来，胡一天一次比一次进的深，终于整根埋了进去，阴茎的底部被狠狠的圐紧，胡一天拔出了大半又狠狠的撞进去，爽的他发出长长的叹息：

“哥，你好会咬……”

他用手扳住了张云龙的胯骨，狠狠的撞击着，张云龙的胸前两点在被单上摩擦着，每一次擦弄都让后面咬的更紧，张云龙感觉自己的胸现在变的比之前敏感，肠肉在摩擦下规律的收缩着，肠肉翻搅，胡一天每一次进入都像一次冒险，要破开层层肉海，液体在穴口被他打出了白色泡沫，肉体撞击发出了啪啪声，张云龙的臀在他的一进一出中被撞的抖动，晃的他眼晕，他深吸一口气，把自己抽了出来，他扶住自己的阴茎在张云龙臀上拍打了几下，用力把肉穴往上拉扯，把阴茎又塞进了肉穴，不同于后穴柔软中的紧致，肉穴里的肉马上裹了上来，厚厚的包裹住了他，穴肉一层一层，不似后穴的平滑，却颤抖着吸吮着他的头部，似乎想要把他榨干榨尽，他享受着两个地方不同的快乐，捅弄着穴肉，那穴很快被他肏红肏松，一股股的水流了下来，顺着张云龙的大腿往下滴着，胡一天用手摸着他们结合的地方，把那水沾满了手又擦到了张云龙抖动的臀上，轻轻的拍了拍，感觉自己被夹紧，张云龙蝴蝶骨颤抖着，肉穴里不规律的痉挛，前端淅淅沥沥的滴出了透明的液体，又被狠狠的塞满，塞紧，感觉那人射进了肉穴的深处。

胡一天抽出了自己，那根东西滑溜溜的搭在了身上，张云龙翻身仰躺着，那下面的穴口一时无法合拢，白色的浊液滴了出来，又随着张云龙深深的呼吸被那穴口一张一合的含了进去，在穴口变成了圆圆一点，像蚌肉含住的珍珠。

张云龙躺在胡一天手臂上闭着眼睛休息着，胡一天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摩擦着他沾满汗水的皮肤，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乔欣在那边着急的问：

“小胡总，今晚必须得订票了，明天下午的可以吗？”

胡一天没说话，转头看着张云龙，张云龙睁开了眼睛看着他，慢慢的摇了摇头：

“我不能和你一起回去，我在这边还有事要做。”

胡一天伸手拉住了张云龙的手，张云龙把手慢慢的抽了出来：

“你回去吧。”

手被紧紧握住，胡一天看着他的表情充满了祈求，张云龙还是固执的摇了摇头，对着电话说：

“给他定明天下午的票，我会送他回去的。”

乔欣一愣，马上恢复了平时的声音：

“好的，我马上把相关信息发到小胡总手机上。”

巴黎到北京足足20个小时，胡一天就这样飞离了圣诞节，他在机场牵着张云龙的手不愿意放，总觉得有不好的感觉，他害怕离开这人了，害怕到进了关还一步三回头，直到机场人员都在催促他，落地到北京的时候在下着绵绵的雨，一起来的两个人还在兴奋的讨论这次巴黎之行，胡一天看着窗外外面一辆商务车缓缓的行驶而来，送他回到了筒子楼的家中。

他把在巴黎和张云龙一起买的衣服小心的收进了衣柜中，环顾了一下周围，突然觉得也许他该换个地方住了，张云龙估计不会喜欢这里，这里自己做过太多的错事，孩子也应该不喜欢这里，它会需要一个更舒适的环境。

而自己，也不需要抱着这点回忆的温度，他拥有更温暖更值得期待的未来了。

第二天到了公司，走进公司就觉得气氛不对，每个人看到他都窃窃私语，看了过去又仿佛无事发生的样子，胡一天看着他们，冷静的进了办公室，忍不住轻轻的松了下领带。

乔欣随后进来开始把他拖欠的工作一样一样放在桌子，最上面的是嘉行下一年的扩展计划，胡一天拿过来就开始看着，计划很详细，以省级办事处为依托，头部集团和纳管单位梳理完毕，聚焦了2000家左右，有针对性的攻坚。

这是一份值得去执行的计划。

胡一天看完，拿给乔欣：

“安排个汇报会议，邀请这次所有参与人一起参加。”

乔欣犹豫的开了口说：

“那个，最终参与的人包含夫人那边介绍的几家集团，真的要约吗？”

胡一天奇怪的看了乔欣一眼，乔欣叹了口气说：

“小胡总，你不在的时候，夫人来过公司……”

胡一天抬眼看着她，乔欣咬咬牙说：

“夫人……闹的不太好看，我觉得过段时间再召集会议比较好。”

“她说什么？”

乔欣毕竟是个女孩子有些话说不出口，只能遮遮掩掩的说：

“她说你败坏门风，要胡总管管你……”

话没说完，胡一天大概猜到都闹了什么，他讽刺的笑了笑：

“按照正常工作流程来，没事的。”

说完站起身来，走向电梯，按了顶层的那个键。

同在公司，他有多久没主动去见过自己的父亲呢？

胡总坐在大大的木质桌子后，上好的梨花木，面前摆了一整套的茶具，他坐在后面用茶浇着茶宠，那只金蟾已经被养的油黄发亮，他眼睛也不抬，口气不好的说：

“回来了？”

胡一天看着他，沉声说：

“回来了。”

胡总这才斜着眼从下翻起来看了他一眼，眼睛又垂了下去：

“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

胡一天梗着脖子看着他：

“我就是来和你说下，我要组织这次嘉行融资相关股东会议，希望你告诉你夫人不要在里面搅局。”

胡总把茶壶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什么我夫人！那是你后妈！你不叫妈就算了，你现在还喊我管住她？她是搅局？你说你做的是人事吗？！”

胡一天仰着头，后背挺的直直的：

“我什么都没做。”

胡总没忍住扬手拿起那个装了半壶热茶的紫砂茶壶砸在了胡一天头上：

“你没做？你还和我提嘉行？我还指望你传宗接代！你干了什么？你是去做项目还是搞男人的？进公司第一个大项目你就因为搞了对方公司的男人出名了！”

胡一天的头上滴着血，半边身子都被热茶泼湿，他还是固执的仰着头：

“我什么都没干，我只是喜欢他！”

“滚！你给我滚出去！”

胡总愤怒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胡一天擦了一把脸，看着他：

“下周的股东会议，麻烦胡总参加。”

100

乔欣小心的给胡一天包扎着头，小声问：

“小胡总真的不去医院？”

胡一天摇了摇头，喝了一点水平复了下内心的烦躁：

“没事，伤口不大，那女人到底说了啥？”

乔欣看他这样也只能叹口气说：

“她在胡总办公室骂您是……兔儿爷。”

胡一天扯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出来：

“她倒是会捡着说，她那个儿子呢？”

“胡总挺生气的，就把最近几个项目拿给了小少爷，他倒是在跟着。”

胡一天没说话，闭了闭眼睛：

“那就让他先做着吧，之前我们看好的那几个项目呢。”

乔欣笑了笑：

“商机我都没报上去，压在手上的，我一直跟进，最近有点眉目了，晚上约了吃饭……啊……”

刚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胡一天的头，声音又收了回去，胡一天捏了捏山根想缓解下头疼：

“没事，我能去。”

饭店里觥筹交错，对方聊的兴起，手上的酒一杯一杯的递过去，胡一天也接了就喝，头上的纱布来之前已经拆了，从脸到耳根都变的通红，头上的伤跳着疼，乔欣在旁边想要帮他挡挡酒，也被他回绝。

总不能让女孩子上。

喝到最后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乔欣送了客户回去，回来扶住了胡一天：

“小胡总是回家？”

胡一天已经喝醉了，迷蒙着眼睛看着乔欣：

“他不在，那边都不是家吧？”

乔欣只能犹豫着把他送到了之前张云龙住过的那个房间，胡一天迈进门才觉得原来这里好大，空的吓人，他闭着眼睛习惯性的窝到了沙发上，乔欣扯也扯不动，无奈只能给他盖了一床被子吩咐了公司一个小男生看住他作罢。

胡一天迷迷糊糊的拿出手机，固执的拨打着张云龙的视频，他突然好想看见他，明明才离开了不到72小时，就想他想的发疯。

张云龙接通了电话，手机上是他笑着的脸，巴黎的晨光从他背后照了过来，带着美好的温度，他笑着看着胡一天：

“早啊，啊不对，你那边应该是晚上了。”

胡一天没开灯，手机里暗暗的光线遮住了他的伤口，他红着脸说：

“哥我想你了。”

张云龙觉得有些不对，看了看他的脸说：

“你喝多了？”

“哥，你在那边还好吧？没人找你麻烦吧？”

张云龙奇怪的眨了眨眼：

“没有，我这还在圣诞节假期呢，如果说沃尔特缠住我陪他写汇报算麻烦的话，那还真有麻烦。”

张云龙笑了起来，这笑隔山隔海的染上了胡一天的脸，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我不打扰你了。”

说完收了线，又窝回了被子里，他不喜欢这床被子，被子上张云龙的味道已经淡的闻不出来了。

101

张云龙把电话顶在嘴唇上，虽然光线很暗，很显然胡一天状态不对，但是他说不清楚那里不对，刚想着就听到乒的一声脆响，有人拿小小的碎石砸着他的窗户玻璃。

他皱起了眉头，这两天这种微小的骚扰一直有，他拖着腿去查看的时候下面都没有人，想来是附近的小混混，他伸手捏了捏脚，脚踝有些肿，但是伤好了不少，医生说这周就可以去拆石膏换绷带了。

这倒是个好消息，看来圣诞假期后起码他不用拖着腿去工作室。

张彬彬这两天倒是抽出时间联系他，他和景甜月底才走，张云龙笑着说他存了五年的假期怕是都用上了，张彬彬无奈的说：

“那也不是我想存的。”

景甜在旁边帮着腔：

“他要是以前年年用了，我还怀疑他有啥故事呢，以后啊，每年的假期我都负责帮他用掉。”

张云龙笑了起来，景甜拿过了电话：

“龙哥，周末一起吃个饭，我俩要走了下次碰面就得是我们结婚了吧？这饭你不能不和我们吃。”

张云龙算了下正好是自己拆完石膏的日子，倒是也值得庆祝一下，就笑着答应了，挂了电话他就开始赶着把数据盘出来，如果能在年前完成一个阶段的实验，也许过年他还能有机会回去看下父母。

那天妈妈还打电话给他说，她给孩子做了一个襁褓，钩针勾出的漂亮花纹，一朵朵盛开的向日葵，漂亮的惊人。

一直忙到傍晚，他才想起自己没吃东西，肚子咕咕叫着，似乎是双倍的声音，张云龙穿上了厚厚大衣准备下去买点吃的，却始终觉得自己背后似乎有一双眼睛。

胡一天坐在办公室里翻着计划书，这是一个实体校园项目，针对的是留学生的输出引进，华策本就是做房地产商场出身的，看了看地段，虽然已经是郊区之外，但是明显离新修的机场很近，也在地铁未来的计划中，更重要的是，这个牵头部门很有能量。

似乎有点意思，胡一天摸着下巴想着，乔欣的判断是对的，这是个值得做的项目，必须握在自己手中。

正想着就听到门口似乎有点争吵，他抬起头，似乎听到了乔欣压低的声音，他打开门就听到一个女生在和乔欣抱怨着：

“欣姐，不是我事多，小少爷现在跟我手上这个项目，但是他不拍板不做主，我真的很难推进。”

乔欣无奈的看着她：

“你先做着，等他回去我再去确认下，现在这也是没办法。”

女生用鼻子哼着气，不情不愿的说：

“可是项目不等人，1月初就要落地，他这样……”

“拿来给我看一下。”

胡一天开了口，女生兴高采烈的说了声好就去搬电脑，乔欣看着胡一天，低声说：

“小胡总，这个，不太好吧？”

胡一天看了一眼乔欣，乔欣示意他进办公室，关了门才和他说：

“小胡总你也知道，虽然这块之前胡总交给你做，夫人是闹了半天要小少爷介入的，如果你拿了回来，我怕夫人要为难你。”

胡一天也知道，他父亲是把华策最重要的一块现在部分移交给了自己，这才引起了继母的激烈反抗，自己“接班人”这个身份，她无法接受。

他以为继弟被安排进来是要分权的，这方面他也做好了准备，对于他来说，接不接班并没有那么重要，但是那人接手又不管，是为了什么？

门被敲响，女孩抱着电脑走了进来，把屏幕递给胡一天：

“小胡总您看看？”

胡一天看了乔欣一眼，乔欣不太赞同的样子，他看了看她：

“事情必须有人做，公司里的大家都是要吃饭的。”

说完就拿着电脑和女孩对起了项目计划。

这一下就到了晚上，胡一天终于从电脑屏幕前抬了头，问她：

“明白了吗？”

女孩点了点头：

“明白，我也觉得这样走没问题，那流程我提给小胡总你？”

胡一天点头说：

“行，记得这几块的手续尽快补完，这几个关键人你安排几个销售跟进下，经费从项目里出。”

乔欣站在旁边，突然觉得胡一天长大了不少，之前只是觉得这少爷虽努力，能力上还是缺乏经验，同时还有着一股随波逐流的劲儿，就好像这公司好坏与他关系不大，他不过是用工作填充他空虚的生活，不过好像经过这快一年的捶打，他似乎不知道什么时候生出了这么重的责任心，第一次她觉得胡一天下定了接班的决心。

女孩抱着电脑出了办公室，胡一天看着乔欣：

“那家伙人在哪里？”

102

巨大的包厢里，音乐声隆隆的震着耳朵，年轻的男人靠在沙发上，看着几个女孩在前面又蹦又跳的唱着歌，手里还搂着温香软玉，手指触碰的皮肤细腻温润，甜美的香水味充盈鼻尖。

到让他觉得有些腻了。

包厢门被推开，他懒懒抬起眼睛看了一眼门口，虽然没看清楚来的是谁，但是那比旁人高出一大截的个头倒是清晰的不得了。

他便宜哥哥怎么跑这里来了？

胡一天走进包厢，皱了皱眉，这环境不陌生，做生意的总是会来几次，但是他从没有自己来过，他径直走到小少爷的面前，仔细的看着他。

他其实从未好好看过这个被带来的弟弟，继母嫁进门的时候他已经被送出了国，不接触倒也是安然无恙的好些年，他害怕回来受不了，七年时间未踏入国门一次，何况家里也没人想他回来，逢年过节，他们都有自己的家，带上自己倒还是不方便，仔细想想上一次见这人还是个少年，带着稚气的脸和鼓鼓的腮帮，躲在继母的背后瑟瑟发抖的看着自己。

而现在眼前的男人，已经没了当年的婴儿肥，瘦削的脸上带着一副银色半框眼镜，骨骼早已经长开成了大人，脸上早已经没了惧怕，倒是带了点挑衅，他抬起眼看着胡一天：

“哥，你找我有事？”

胡一天看了眼他抱着的半裸的女人，面无表情说：

“公司的事情你接了又不管，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笑着靠在了沙发上：

“干什么？干点大学生喜欢干的事呗，难不成你也要管我？”

胡一天沉下了脸，看着他：

“我希望你能有点责任心，就算年后要返校，你接下来的事情，就要把它做好。”

小少爷从喉咙里发出了讽刺的笑声，那笑声在喉结上滚动着，最后终于嗤笑出声：

“哥，你怎么不懂呢，我妈烦你，就烦你太认真了。”

他把旁边的女人推开，给胡一天倒了一杯酒，递给他：

“你爸也一样，我要太认真，他还真以为我要挤走你呢，我纨绔点不好吗？”

胡一天接了酒没喝，就看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放到嘴上慢慢喝着：

“他俩虽然睡一张床上，但是都觉得这公司是自己的东西，我想你应该明白，我不想得罪你爸，也不想得罪我妈，我现在这状态就是最好的，反正这些东西，最终都是要落在咱弟弟身上才太平。”

胡一天捏着杯子看着他说：

“他才五岁……”

那人笑出了声：

“对，最大问题就是他才五岁，你说你要只玩男人，我妈得多高兴啊，你非得搞出个孩子让她添堵，也让我添堵，你说我该不该怪你呢？”

胡一天把杯子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

“这不关你的事。”

酒洒了出来，那人抽了几张纸巾顺手一擦丢到了地上：

“那我做什么也不关你的事，公司的事你爱管就管，我不会告诉我妈的，反正我下礼拜就要回欧洲了，碍不着她的事也碍不着你的事。”

胡一天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突然听到他在背后喊了一声：

“对了，哥，是不是下面有两个洞的男人，肏起来特别爽啊？”

胡一天一回头，就看到破碎的霓虹灯色彩下，那双银边半框眼镜后的眼睛对他微笑着挑了挑眉，他走了过去拿起那剩下的半杯酒泼到了那人脸上：

“你敢动他一个指头，我就把你的手指一个一个掰断你信不信？”

那人伸出了舌尖轻轻舔了下脸上滴下来的酒，上好的香槟，像身边女人一样甜的发腻：

“我信啊。”

103

石膏被拆下换成了厚厚的绷带，医生说恢复的很好，大概过几天就能正常走路了，要他做好恢复训练，张云龙站起来觉得小腹沉沉的往下坠，明明才过了一周，孩子似乎长大了不少，腹部隆起已经有点明显了，穿着毛衣已经有了圆润的弧度。

他回到家站在镜子面前，换了几件衣服都遮不住腹部的样子，腰腹厚了很多，脸上虽然没挂多少肉，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已经变了。

张云龙其实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推掉张彬彬的饭局，他还没做好告诉他们的准备，他有些害怕他的反应，就像曾经也和他言笑晏晏的朋友，在一夜之后在他身边唱着歌说你是个妖怪。

要是他们也是这样的反应，他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他脑子里拼命的闪过无数推拒的借口，但是又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告诉他，他们不会的，他们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但是能给与最深的伤的也只有最好的朋友。

手机这时候响了，胡一天的视频电话，笑着问他：

“是不是拆了？”

张云龙打起精神来说：

“拆了，说恢复的很好。”

胡一天在那边嗓子有点哑，低笑着问：

“其他的呢？”

张云龙笑着把镜头往下转，深灰色配黄色的格子毛衣包裹着圆润的腹部，胡一天有点意外，张着嘴问：

“长这么快？”

张云龙扁了扁嘴说：

“是不是个头太大了？”

胡一天挠了挠头，想了想他两人的身高，小心翼翼的问：

“会不会……”

张云龙看他那样没忍住笑出了声：

“还不是得生。”

他最近胃口恢复的不错，加上天冷总是有点馋想要吃东西，吃的时候又想起医生说他这个情况得控制，孩子太大恐怕很难生，就只能吃几口看着，让他总有点心痒痒的。

孩子沉沉的压着，加上那里本来位置就偏下，也让自己的身体时而有点异样的感觉，看着胡一天笑着的脸，他竟觉得有些想念。

这个时候微信响了，张彬彬发来一个地址，是明天的餐馆，张云龙露出一点犹豫的表情，胡一天看到他表情不太好，忍不住问：

“怎么了？”

张云龙摇了摇头，笑着说：

“没事，你那边最近怎么样？”

胡一天见他不想说也顺着话题聊了下去：

“才想和你说呢，下周我估计要去考察下新项目的选址，那边算郊区，估计也没网络信号，晚上也不知道搞多久，估计回酒店也很晚了，你不等我早点休息。”

张云龙微笑着说：

“没事，你忙你的。”

胡一天心想我倒是希望你闹点清楚啥的，这话却是没敢说出口，只能小心翼翼的试探：

“过年真不考虑回来吗？”

张云龙摇了摇头：

“不回来，事情真的很多，刚放完圣诞假期就要走，我可开不了这个口。”

胡一天没说话，只是淡淡的垂下眼睛，再一次叮嘱：

“你可要千万注意，有什么异常要和我说。”

张云龙大笑了起来：

“有异常啊，数据异常，你还能帮我给纠正了吗？没啥事的，你去忙吧。”

挂了视频电话，张云龙又去选了几件衣服，最后自暴自弃的躺在床上想，要死要活就这一遭了吧。

总瞒不了一辈子。

143

胡一天坐在张云龙的身边，医生在给张云龙处理伤口，到了医院就安了心，医生说伤口有点深，但是不伤筋不动骨，就是血流的多了点，话里话外问他们要不要报警。

张云龙摇了摇头说：

“是我不小心。”

胡一天没说话就紧紧攥着他的手，张云龙叹口气，皱着眉头听着皮肉被针穿透被线缝上的声音，看着纱布盖住了伤口，他扶着张云龙走出医院上了车，他小心的给人套上安全带，看着张云龙：

“哥，报警吧？”

张云龙看着胡一天，低着头：

“他也没真想杀我，你们一家人……”

胡一天摇了摇头：

“我之前以为是，但是我现在和你才是一家人，我受不了了。”

张云龙看着胡一天，胡一天的眼睛里不在游弋，那最深处烧灼着的是愤怒，张云龙伸手捏住了他的脸，却发现因为失血手上的力气还是不如原来，只能换手拍了拍：

“算了，你现在正在做电子城，这时候千万别出新闻，影响股价。”

胡一天扁着嘴不说话，张云龙搓着他的脸：

“年后，我们一起回巴黎。”

这话让胡一天惊讶的看着张云龙，张云龙笑着眯着眼睛：

“年前如果你这项目定了，建设以及入驻的事情乔欣光哥他们都能给你处理了……”

拉着他的手按住自己的肚子上：

“你让它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也让我受了这么大的伤，你剩下几个月都是我的了，我不会放你走的，你必须陪我回巴黎，因为我需要你。”

胡一天的手颤抖着摸着那个肚子，里面小家伙动的厉害，他低下头，虔诚的吻了一下腹部，点着头说：

“好，我都是你的。”

说完抬起头看着张云龙：

“哥，你说的，我以后都是你的了。”

张云龙看着他：

“都是我的了。”

calv站在家门口，他母亲走了过来看着他手上的血，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你去做什么了？”

calv惨淡的笑了笑：

“你要我做的事。”

后妈皱着眉看着他：

“做到了嘛？”

calv没说话，只是蹲坐在了门口，抬头看着母亲：

“我如果被抓进去，妈你来救我吗？”

女人看着他，眯着眼睛：

“我没你这种废物儿子……”

说完转身进了门，calv听到里面传来了争吵声，女人高声说：

“你现在不立遗嘱，不就是想把一切留给你大儿子，我辛辛苦苦陪你一起建设的公司，你现在什么都不留给我，留给孩子，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没说不留！你爸都退了，你还闹什么闹？我俩年纪大了，你是不是……”

calv听着里面的争吵，无奈的走出了门，走到楼下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点起了一支烟，突然觉得好累好累，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阴影，高高的个子背着月光站在他面前，胡一天低着头看着他：

“我真想揍你。”

calv垂着头咬着烟伸出双手：

“抓我吧，我真想知道又没人管我。”

胡一天看着他，没说话，只是越过他走进了屋子，calv一愣，看着他背景吼了一句：

“你是不是觉得和我说话都浪费时间？胡一天你是不是有病？”

胡一天握住门把手，回头看着他：

“有病的不是我，是这个家。”

144

女人坐在对面，看着胡一天：

“你到底叫我出来干什么？我不想和你谈。”

胡一天看着她，突然觉得好陌生，想想也是，其实他与自己的母亲也不算熟，这么多年来，他从来不想去面对这件事罢了。

胡一天看着她：

“我希望你以后不要管我做什么。”

女人高声喊了起来：

“我不管你谁管你，你是我儿子！”

“我高中的时候，你没管过我，你在忙着去和那女人斗，我在大学的时候你也没管我，你在忙着争夺你的资产，十年了，你猜猜你打过几个电话给我，你知道我要什么吗？”

女人一拍桌子：

“你不就是想要那个人妖？我告诉你胡一天，这世界有这个世界的法则，你这就是离经叛道，你以为有那家企业能容许你这样的人管理。”

“有，我自己的企业。”

胡一天看着她，伸手甩出了新的注册公司文件，他将嘉行重整，建立了新的公司，里面有着嘉行的老班底，还有着景甜他们，甚至张云龙的导师为他拉来了海外实验室的资源。

艾玫尼的名字签在上面，看着就让胡一天想起她那爽朗的笑声。

他看着她：

“其实我就是来通知你的，我也和我爸说清楚了，我以后自己干，你们还是股东，我掌握执行权，钱，赚的一分不少你们，但是其他的，请不要干涉我了。”

女人一下子站了起来：

“胡一天你这是想为那人妖和家里脱离关系？”

胡一天垂着眼睛：

“你对他尊重点，他是我的爱人。”

“我不会允许的……”

女人气的发抖，胡一天看着她：

“那又如何呢？妈，拿好你的股份，你能有个富裕的晚年的，其实你不喜欢他，反倒是他说了，也许过几年你们想通了，也能来看看孩子，现在就算了……”

他闭了闭眼睛：

“你知道吗？我最近才学会了爱是什么。”

女人看着他柳眉倒竖，气的声音直发抖：

“你是在责怪我们吗？你居然觉得那怪物对你比我们好？”

“这是事实。”

胡一天看着她笑了起来：

“好奇怪，我现在居然不生气，也许这就是不同吧，你好自为之。”

他站起身来整理下西装，看着女人：

“别来找我了，这次我真的会报警。”

胡一天走出咖啡馆，他看着外面的天，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想，太阳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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