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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野草

 

江添的手下意识撤开一些,体温顺着指尖往下滑了毫釐,又被盛望反手扣住了。

我听见了你说的生日快乐,也知道你在夜色里伸出过手。盛望哑声说:“我抓到你了。”

我已经抓到你了,所以你不能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

木质楼梯发出吱呀轻响,脚步声有点急,最后两阶几乎是一步跨下来的。盛望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从上铺匆匆下来了。

他还没想好要问什么、要说什么,就已经站在那个人面前了。

江添没再背靠着床栏。他坐在床上,右手架在曲起的膝盖上,肩背微弓,月光斜穿过床铺,擦着他落下一片银白亮色,他却坐在影子中。

那隻牵过盛望的手垂落在身边,长指半弯。他垂着眼,目光就落在掌心的那片虚空里,沉默着出神。

直到盛望的影子歪歪扭扭投落在那片床单上,他才抬起眼。

盛望忽然就张不开口了。他看着江添的眼睛,心跳得很快,胸口满得要炸了,脑中却一片空白。

他们同时陷入安静里,刚刚手指纠缠的那份亲暱在这一瞬间疯狂生长,野蛮而无声,顷刻填满了整个房间。

没人看得见,只有他们自己心里知道。

他们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

江添低沉的嗓音在夜色里有些模糊:“什么时候醒的?”

盛望胸口起伏,明明只是下了五六级台阶,从床上跑到床下,他却像走了三千里。

他说:“早就醒了。”

你抓住我的一瞬间,我就醒了。

“为什么不出声?”江添说。

盛望说:“你觉得呢?”

江添眸光动了一下,轻得像呼吸或心跳引起的震颤。

盛望看着他,不知为什么有点忍受不了那种突然的沉默,哑声说:“我以为你说出去一下是指几分钟或者十几分钟,就到处转着等你,结果左等右等也没见你回来,就爬上去了,想玩会儿手机。”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说:“没想到那酒后劲太足,不小心睡着了。”

他静了片刻,说:“其实一直都没睡实。”

说的时候没觉得,彷佛只是随意找了个话题。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这些话带着几分抱怨,就像故意说出来让江添心软一样。就好像如果不说点什么,这一晚就要戛然而止似的。

理智对他说,别开这个口更好,这晚的事其实就该那样戛然而止。

但他还是没忍住,又问了一句:“你不是说拿一下东西么,为什么去了那么久?”

江添看了一眼自己腿上搁着的纸包,说:“因为本来要明天才能拿到。”

盛望愣了一下:“礼物么?你不是说没有?”

“骗你的。”江添说,“怎么可能没有。”

他捏着那个纸包的边角,很轻地蹙了一下眉:“但是我不太擅长。”

“什么?”

“不太擅长给人准备礼物。”

“不用擅长。”盛望说,他垂着眼拿过那个纸包,撕包装的时候说:“你送什么我大概都会高兴。”

纸包得很厚,大概怕撞皱了边角,或是淋雨受潮。盛望拆了两层,终于从剥开的地方窥见了礼物一角。

那好像是个皮质的封面。

他差点以为又是一本笔记,全拆完才发现,那是一本相簿。现在照片都存在手机云盘里,他自己根本没用过这样的东西。

但他记得,曾经在某个閒聊的间隙里,他好像对江添说过,他很喜欢看丁老头的那个旧相簿。

手机会坏,云盘东西太多太杂,那些记录了某个时间点的照片淹没在浩如烟海的数据里,如果不是碰巧要找东西,他根本想不起来去看。

以至于他有时会觉得过去16年的时光模糊不清,他已经不太记得自己去过哪里,又曾在哪久住过。

宿舍里只有月光,江添起身走过来拧开了桌边的檯灯。盛望藉着光看到了相簿全貌。

这个相簿有点特别,封面是一张速写,画的是他头像常用的小红罐,像是给他特製的。

他牵着嘴角笑了一下,然后翻开了第一页。

他其实没想好相册里面会放着什么照片,但看到第一张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

那是一张老照片了,也许是器械限制,清晰度不如现在那么高。但街边树木和行人都有光的轮廓。

对,照片里没有某个特定的人,而是一条热闹的街。

盛望刚开始有些茫然,但很快他便注意到了角落里的路牌——那是白马弄堂那座老宅外的大街,他的家门口。

照片右上角,有人在边缘处写了一个年份。

盛望模模糊糊意识到了什么,又翻开了第二页。那是一座商场,在某个十字路口的交界处,车流在那里交汇,阳光照在玻璃上,明晃晃地连成了片。

同样,这张照片右上角也写着一个数字,在第一张的后一年。

他忽然想起某个等车的清晨、某个往政教处走的傍晚,还有其他一些瞬间他对江添聊起的话——

“我小时候特别能折腾,经常大清早把人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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