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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得患失(2)

 

助听器被压在枕头上,弄得她人耳骨疼。将醒未醒间,她想着要摘下,突一温热柔软的触感袭上肌肤,她陡然一颤。

黎晨帆的手空悬在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最後只能开口:「醒了?」

旦曦的视界里有多个画面叠加,一一筛选後,剩下他後身後的绿se拉帘。

她手肘抵住床垫,稍稍拄起身:「下课了?」

「是上课了。」黎晨帆说:「这节是美术课,我和老师说过了,你身t好了再去。」

她眉眼轻歛,卷着棉被。刚刚一张眼没看见良海旭,是有失落和怅然,却在看到黎晨帆後,心平静了下。

转而顾盼四周,想吐的感觉没了,头也不晕。

她掀开被子,因为流过汗,衣服是sh的,如此一个大动作让凉意登时裹身。打了个哆嗦,她去穿鞋。

黎晨帆将自己的外套推去:「穿上,然後去厕所把衣服换下。」

「制服放在教室。」她音量微弱。

黎晨帆拎起床角的纸袋:「你哥替你拿过来了。」

旦曦木木地接过,穿好鞋子,披着有他余味的外套,和正在给学生包紮的阿姨道了谢,匆匆朝厕所跑去。

真心觉得,一天得换两次衣服的规定实在无理。进校得是制服,出校也是,若当天有t育课,还得缩在小小间的厕所里更衣。

要是能有间更衣室就好了。

边在心里发牢sao,她跨出厕所台阶,看到的,是静静地沐在光中,意蕴宁融的他。

旦曦眨了眨眼,叫他:「黎晨帆,我好了。」

他深瞳一转,刹那间有块白se的影子挡在她脸上,是眼睛刚脱离强光的缘故。取过她递还的外套,他长脚一抬,兀自走到前头。

上课中的楼道清寂十分,到五楼时她已经喘得不行,等落座後呼x1还是紧凑的。

尚悯见人来了,搁下手边事,关心她:「你还好吗?」

旦曦点头,身子无恙,就是一口气爬到高楼层太费t力,需要点时间恢复。留意到鞋带松了,她弯下身去绑,目光在踝上多停留了半晌。

经过三周,脚伤痊癒了,可惜有条浅浅的疤痕在,去不掉。

良海旭再让她把脚给他看看时,她半声不吭,只给看了一秒,就缩了回去。

好像面对他时,已经不如往常从容了,任何事都守不住,只想和他分享,遇到挫败和伤害,都会去和他哭诉。如今,鸿g0u渐生,她忽觉自己的感情衣不蔽t,每回和他接触,都像是被人翻了出来,ch11u00地呈在他眼前。

她怕,怕她的情感,会毁了他们之间的联系。

即使她曾暗示过他,可他,从没再提起过那日。

和那个海边。

两边的蝴蝶绑好,她专心做作业。

美术课的赵老师年迈,眼尾拖着细纹,看谁都像是笑着。她在,刻着那二字:大海。

……

今天若没刻完印章,得留下来完成。

同学们一一走掉。大家都完成了,稳妥妥地放回纸盒子里,下周就能印上。她甚至没去看,是否只剩下自己进度落後,只想尽速完成。

手好疼啊。

旦曦黯下了眼,放下篆刻刀,伸展了会五指,继续赶工。

尚悯走了,要去找老师问问题;符离和路御曜是冤家却形影不离,和她说了声,先去小贩部大开杀戒,会顺便帮她拿ai吃的面包。

她的手垂下,回头看了看赵老,正巧老师也在看她:「还没刻完吗?」

「快完成了。」旦曦笑笑。

赵老弯了弯眼:「我先去蒸饭,你慢慢刻,不会催你。」

她颔首,看着老师离开,目光绕回来的一瞬,惊见教室还有人。

黎晨帆手背抵着下巴,倒不避忌,真就盯着她。

他怎麽还在?

这是旦曦的推去。

接过它,下手前却生生一愣。

黎晨帆望着那二字:大海。

没察觉他的异样,旦曦忽而问:「你刻了什麽?」

回了神,他轻声应:「宿森。」

「有什麽特别的涵义吗?」

他想了想,答得很保守:「和爷爷有关。」

她颔首,不再问下去。

黎晨帆心无旁鹜地刻章,不过多久,字t渐渐清晰,一笔一画他都不马虎,终於大功告成。

拨乾净上头的碎屑,黎晨帆将纸盒子拿来,让她看一眼成品,把它置入。

「你刻得真好看。」旦曦笑说。

挺牵强的笑容,让他无心回答。

整理好桌面,旦曦抱起水壶和课本,同他亦步亦趋地朝门口走去。也在这一刻,她听见良海旭的声音了。

她猛一驻足,水壶滚出臂弯,瓶盖被撞开,开水洒了一地。

溅到他的k管和墙壁上。

黎晨帆见状,拉开她:「到旁边去。」他去拿拖把,恰巧碰到良海旭在和姜亦欢聊天,没想多看,却被那两人叫住。

「黎晨?」姜亦欢惊喜,「上高中就没见过你了,怎麽还没去吃饭?」

他没什麽意愿答腔,可对方是老师,不好忽视:「等人。」取了拖把,他不让他俩有机会问话,回了教室,就见旦曦一个人蹲在角落,模样看着快哭了。

拖把的毛x1附一滩水,他示意她让开,见她纹风不动,觑了眼门外的两人,到她面前去。

「旦曦。」

她抱紧课本,摇头。

「旦曦。」黎晨帆话还没说完,一滴剔透的泪,堂而皇之地掉入他眼廉,砸上她的膝盖骨。

脑袋垂得更低,浮胀的哭意压抑不住,她小声地ch0u泣了起。

他本想说:你哥哥在外面,别在这儿哭。

这下是来不及了。

想安慰她,不知如何是好。

哭个不停,声音有些大。

黎晨帆把地拖乾,出去,见那两人还在,不多耽误,放了拖把就回去教室,没想过良海旭竟上前来:「黎晨,一块去食堂?」

「您先去吧。」黎晨帆藉着身高挡住角落的她,「我洒了一地的水,还得收拾一下。」

良海旭表示明白,眼神一转,水壶还没捡起,透明罐子,大辣辣地躺在地上。他弯身去拾,纳闷了:「这是?」

旦曦的?

黎晨帆将瓶子ch0u来,笑得磊落:「挺实用的,就去买了同一个。」

良海旭并没多想,拍拍他的肩,b了个方向:「那我们先走了。」

他俩的背影消失後,黎晨帆舒出一口气。

总算是走了。

回头,旦曦的情绪也渐渐平复,脸上浮着泪痕,痴呆地蹲着。

黎晨帆同她蹲下,把水瓶擦了遍,放到她手中。

「黎晨,」旦曦的语气无jg打采,带着几分歉疚,「对不起,让你肚子饿了这麽久。」

「没关系。」

反正那也是谎言。

那时她虎口红通通的,不知怎地,看了就不太好受。

「瞧你眼睛肿的。」黎晨帆取笑,「打算怎麽回去?」

旦曦傻了下,立刻摀住眼,耳朵润上了红。在他掺笑的注目里,她弱弱地说:「……绕路吧。」

至少能拖些时间。

教学栋是ㄇ字型,初高中各一栋,一楼全是事务处和分科办公室,美术教室则在ㄇ字型五楼的尾巴端。

两人下到一楼,旦曦拉了拉黎晨帆的袖子,遥指隔了条街的c场:「能先去那吗?」

他睐向她,是在问:不嫌风大?

早先的温yan隐没到云翳後方,乏了日光,温度骤降。

已是初秋了,森满镇素来四季递嬗分明,今日大风,更能清楚感受到末夏的结束。

旦曦的四肢早被吹凉,再多吹个几分钟,不碍事。

她摇头,担心自己的样子还不好看,肩膀去碰他胳膊,叫人走前头。

黎晨帆拗不过她,迈开了脚。

穿过sh气重的地下道,上来,是结着花ba0的栾树映入眼瞳。

旦曦很喜欢那棵树,听人说,再过一阵子它就会开出金hse的花,届时西风拂来,摇落了朵朵h花,场景便如同飘着金雨一般,十分漂亮。

天天期待着,不知不觉,也到了十月。

就快开了。

一桩小事,就让她脸上不自觉地挂上笑。

黎晨帆坐在树下,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麽竟在笑,权当她自得其乐。

她在树下兜了几圈,身穿制服裙子,突如其来一阵大风,裙摆给掀飞了起。急忙压下,她慌张地看向他,本就没穿安全k的习惯,脸都红了。

黎晨帆倒显得坦荡荡,老神在在地别眼,佯装无事。

「你看到了?」她想求个心安。

他明白她要什麽答案,方才也仅是那双腿被瞧了个乾净,其余,是真没看到。

「没看到。」他说。

旦曦忙抚平裙上的褶子,怕又来一阵风害她出糗,乾脆坐到他身侧。

视线漫游在c场上,最後飘到他那儿。

他的袖口如今没扣,却也没卷上。这麽多时日过去,唯一见他撩起袖子,也只有在台球厅遇到他的那晚。

能问吗?旦曦不禁想。

其实,她曾经含混地问过符离,可当下路御曜也在,人听出了她的想头,立马睨她一记让她住嘴。此後,她只能假装毫不在意这事,除了和尚悯的交集外,最多的就是和他们三个,但符离和路御曜知晓的,她一概不知。

那是刻意搭建起的空桥,她与他俩各处两方,以为自己看得透,然而只是被表面欺哄了。一乾二净的视界,他们的对谈被双层隔音玻璃拦阻着,她一句话也无法接听到。

黎晨帆很慢才注意到她的目光,可她看得太认真,浑然不觉有人正在看自己。

直到他微抬手,拉平了袖口,才让她七慌八乱地撇开视线。

怕露出破绽,旦曦搓了搓手,朝掌心吹气,心里不断默念:不要发现啊,不要发现啊……

看多了她那模样,就是好奇又不敢问,偏偏眼睛会说话,掩饰不住。每回和路御曜他们在一块,总能发现她时不时端详起自己的目光,她既然迟迟不敢问,估计是被下封口令了。

下达的人是谁,也只有他俩。

黎晨帆将袖口扣上:「走吧。」

旦曦起身,举止还有些仓皇。

这回,她走在前方,让他望着自己的背影。

是各怀心思,却无从出口。

他在想她中午哭的原因,应和良海旭脱不了关系;她则念着那袖子下,到底藏着什麽样的秘密。

回到教室时,是午休时间。

班导就站在门外,面有愠se。

旦曦觉得这是她的错,挡住黎晨帆,告诉他:「你先进去吧,我去和老师说。」说完,转身就要跑走,被他箍住。

黎晨帆不苟地说:「和你一起去。」

「这样你也会挨骂。」班导脾气不好,训斥起人不留情面,她曾见过他骂高三不上进的学长姐,那吼声足够震飞天花板,光看着,她都怕。

而这回确实是她的问题。

外c场的钟声虽小,但有电子钟镶在t育馆外头,要是多加留神,也不会耽搁到午休。

「旦曦,你看着我。」她满怀歉意地照做,对上眼後,他说:「我既然陪你了,就会陪到最後。」

旦曦眸波一闪,微生诧异:「刚才你注意到时间了?」

黎晨帆没接茬,因为班导正朝他们走过来。

没等大难临头,黎晨帆先发制人:「老师,旦曦身子不舒服,错过了午饭,我在半路碰上她的,请您别念她了。」

班导算是通人情,瞧她一脸委委屈屈,提醒她下回要先告知风纪gu长一声,便放人走。

回到他这,就没什麽好脸se了:「你呢?上哪去了?」

他如实说:「去c场了。」

「这时间给我在c场蹓躂?!」班导火上来,一时半刻熄不了,「晨帆啊,你学习好,家境也好,可怎麽有时就是管不住呢?」

黎晨帆一语不吭,他的余光里,还有旦曦每走一步就回头看一眼的画面。

「是要我通知你叔父吗?」

听言,他的眸光忽地颤起,抬眼後,已无一波一澜。

他能说什麽?就连校方董事无一不信任的人,他说了又能起什麽功效?

「你叔父很在意你的,你不也知道吗?你看他一个五十好几的都这麽上心,为什麽就不自ai点呢?」班导r0u着太yanx,心也烦,「行了,你进去吧。」

黎晨帆鞠了一躬,方要转身,班导补上最後一句:「这事我还是会和你叔父说。」又叹了口气,他拍了他的後肩,「别再这样了。」

黎晨帆轻抿唇角,进教室了。

旦曦尚未睡下,抱着自己的外套,终於等到他看过来。

她唇语问:没事吗?

他连着手势回覆:念几句而已,没事。

不安的心绪有了出口,她想,多余的话也无法弥补欠他的人情,便说:谢谢你。

接着,她虚握起右手,大拇哥朝他点了两下。

是谢谢的手语。

黎晨帆像是懂了,温和一笑,也就拉过自己的外套,做了个“我要睡了”的架势,明表着:你也睡了。

旦曦见他很快趴下,这才真正地放心。

然而,背对着她的那双深眸中,充斥着b乌鸦夜啼还沉郁的忧愁。

他失魂地望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失眠了整个午休。

敲钟了。

微凉的气候,无穷加深了人的睡意。

旦曦认为,上学最难熬的不是物理化学课,而是午休起後的那几十分钟,数次看见周公摆好棋盘了,却会被所有老师大声叫起。

公民老师最是奇葩,为了叫醒他们,甚至带了喇叭来放大悲咒……就连隔壁班也被那调子吓醒,跑来抗议。

所以她从不敢在公民课上赖床,宁愿自己挣扎至醒,也不愿被吓醒。

她套上外套,轻手轻脚地到黎晨帆桌边。

她知道,为何他刚刚不说他俩是一块的。班导很介怀早恋这事,男nv走得近了,即使谈不上情萌意动,他也会想尽办法去分割,要不听劝,叫家长到校也是经常有的事。

第二排的符离在一番鏖战後也醒了。她r0u着发痒的眼,为了让睡神散得快些,脱了外套,转身挂上。

正巧望见旦曦蹲在黎晨帆桌子旁的画面,自她角度看去,两人彷佛相依着。

她稍感惊讶。

作者悄悄话:

放大悲咒完全照搬我老师……

只差在他是拿大声公来播

题外,隔壁的如梦就快要开更了

怕有人木有注意到,到时情书的更新可能会暂缓,视我四月满满满的面试结果

总之一路以来谢谢你们的,最近真的很疲倦,但看见留言时总是很感动大鞠躬

我要继续去忙啦

「小符,」路御曜声若蚊蝇,「出来。」

到了门外,符离搓着双臂问他怎麽了。

路御曜左顾右盼了圈,拉着她到楼梯折角:「旦曦知道黎晨家的事吗?」

符离回想:「不知道吧,上回她想问的时候你也听出来了。」

路御曜皱皱鼻子:「可我老觉得……黎晨好像不排斥她。」他连b带划,做了个推的动作,「你懂吗?这够难解释的。」

「g嘛排斥?」符离拍下他的手,好笑地道:「曦曦跟那些缠人的学姊又不一样,一个单纯到不行,一个脸上写满我想跟你在一起,这能b嘛!」

路御曜歪嘴:「这我知道,反正我就是有种不祥的预感啦!」他懊恼地抱头。

符离忖度寸晌,换了神情,严肃地令路御曜呆了下:「你是怕黎晨喜欢上曦曦吧?」

「你别说出来。」听了就浑身不对劲。

符离瞥他一眼,刚刚纯粹是逗他玩,她重新挂上灿容:「我觉得挺好的,」她指了指他和自己,「这样,就代表黎晨愿意向更多人敞开心。」

路御曜可没被说服:「我还是──」话讲没说一半,他猛地被符离压住下半张脸,她近乎耳语说:「曦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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