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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拜托也太惨了

 

阳光闪耀,铺洒在翠绿的草地上,奇花异草竞相开放。仙鹤振翅欲飞,引吭高歌,翩翩起舞。

云气缭绕间,一座仙宫拔地而起,恍如梦境。

真是像梦一样。

罗子瑛行走花丛间,低头摸了摸腰间一长一短的两把剑。

说是天资聪颖,修为飞速,怎么难渡心魔劫乃至如今无法挽回的地步呢?

她不知道。

望着面前高高的洞府,无视了警告信息,罗子瑛一脚踏了进去。

师尊在洞府里设下很多禁制,这是他不欢迎任何人包括他唯一弟子的证明。

数道寒刃迎面而来,罗子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早有准备,腰身一扭一送,长剑上撩,劈里啪啦地扫去攻击,脚下不停,在石壁上狠蹬一下,向上纵身,宛若大鹰,躲开了紧随其后的第二波攻击。

要不说怎么是熟能生巧呢,想她第一回要找师尊,连洞府的门都没摸到,就被外面的仙鹤撵得上蹿下跳满头包。

稍不注意的一个走神,锋利尖刺透掌而过,血液飞溅在侧脸。如荆棘般的痛楚瞬息间缠绕麻痹上来,而寒霜紧随其后,覆盖了撕裂外翻的皮肉,阻断灵力的运转修复。

罗子瑛冷汗津津,要拔,拔不出,温热鲜红的血液汩汩流淌。她猜,是卡住了,卡在骨头里,咯咯作响,酸痛无力。

无法,那就继续走吧。

罗子瑛是不怕疼的。

如果怕疼,她活不到十八岁的,早在三四岁那会儿就到阎王殿喝茶当小鬼。

虽说如此,换做以前,她早就嗷嗷着跑了。一码归一码,她也不是什么魔什么佛,疼起来不比别人轻。

不过,罗子瑛今天不能跑。

她是带着消息通知来的,是要宣布一个对她自己来讲无比残忍的事的——罗子瑛,死期将至。

她的师尊冷漠是冷漠了点,但该教的都教了,也磕磕绊绊将她拉扯到这么大,不曾残缺了哪一部分,她十分感激他,打心底爱戴他,愿意把师尊当作再生父母——虽然师尊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去孝顺的。

今日这一退不要紧,往后恐怕就再不能拜谢师尊教养之恩了。

罗子瑛吹了吹伤口,垂下眼帘凝视几秒,便大步流星地朝里走去。

师尊说过几回,吹伤口是最多余的动作。

修士交战,瞬息万变,凶险万分,稍有不慎就人头落地四分五裂,哪里有什么闲工夫去吹伤口。

便是交战结束,又有哪些伤口,是你吹一吹就能好,吹一吹就不疼的呢?

没有的。

————

“这是最无用的。”

他说这话,手拢在宽大的白袖里,神色像那仙宫中的云气,淡淡的清清的。

年幼的罗子瑛含着眼泪却不敢流,把血淋淋的胳膊腿放下来,乖乖地道了歉,接过师尊带来的丹药服下。

很圆很硬,她用力咽下去,挤得细窄的食道生疼。

偷眼望着仙人,孩子生怕遭了嫌,鼓起勇气,磕磕巴巴地解释起来。

这是……习惯。

乞丐遭了打,没有别的办法,就吹一吹伤口,瞪着眼,呆呆等天亮。

“你不是乞丐。”师尊打断了她,弯下腰,第一回将琥珀色的竖瞳放在孩子脏兮兮的脸蛋上。

“你是仙途的缘者,是渺渺修士之一,是我的徒弟,我衣钵的传人。”

男人的嗓音低醇悦耳,白色的发丝轻轻落在孩子的面庞,抚弄起奇异的瘙痒。

小小的罗子瑛呐呐不能言,最终点点头,又点点头,盯向自己的脚尖。

可是师尊啊,习惯哪里这么容易改变。

一个乞儿,一个东家嫌弃西家驱赶天下之大无所去处的乞儿,一个身上破破烂烂好了又坏坏了又好的乞儿,一个与人抢食与畜生抢食拔了草就能往嘴里塞的乞儿,纵使一朝被仙缘砸破了脑袋,蹬了洗髓阶,见了仙人面,成徒子成徒孙,短短不到十年的光阴,是洗刷不了那些肮脏痛苦的过往的,洗刷不了那些几乎成了本能的习惯的。

它时时刻刻告诉她,罗子瑛啊,你看看你是谁,看看你是由什么组成的,看看你从何处来,记住你最低曾低到哪里。

久而久之,苦熬苦熬,便成心魔,等着就此灰飞烟灭,天地间查无此人。

————

一道巨大的冰锥砸落下来,罗子瑛侧身闪躲,锋利的冰渣划过脖子,淌出一溜细细的血丝。

嘿嘿,这下可吹不到了。

她松快又自嘲地想着,完好的手腕一抖,长剑激射,凶恶地完整没入对面巨型龙傀的身体当中。

那是半步合道期的修为,长老来了也要废一番力气,更遑论罗子瑛一个金丹。

龙傀是否受伤不好说,不过兽目赤红,显然是怒气喷薄,无可抑制。

“砰——”

粗壮坚硬的龙尾横扫而来,命中目标。

心肺嵌入浓烈的血腥气,灵力在禁制的压力下断断续续无法供应,浑身骨头发出可怖的脆响。咬咬牙,将咳嗽咽下肚子,整个胸腔都淤积刺骨的痛意,弥散至四肢百骸。

罗子瑛从未在师尊的洞府当中走出这么远这么深,也不知道前头还有什么六亲不认的杀招在等着,只晓得似乎不需要那劳什子心魔劫登场,她随时就能死在这儿了。

细细想来倒也不错,死在哪里不是死呢,化作师尊洞府里头的一具枯骨,罗子瑛也乐得接受。

冷汗终于是淌下来,一滴一滴打湿了地面,咸涩的,掺了血,变粉。

罗子瑛咧嘴笑笑,压着眉目,拔出第二把短剑。

不就是拼命。

乞丐习惯拼命。

不怕的。

就在罗子瑛支撑着身体起跳时,一股强大的灵力流奔涌而来,把她往门口冲去。

她就像瀑布里的一尾小鱼,拼尽浑身力气往上游也无法抵抗地被冲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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