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於世心有戚戚──沈戚(2)
戚戚哭红的眼睛,目送阿辛离去,擅自给了他一道祝福:「祝福吾兄辛宰冥此去一帆风顺,无x命之忧。」
远处的阿辛感受到了,回首与窗边注视自己的戚戚相望,默默地握紧拳头。
戚戚不知道阿辛去了哪里,只是默默地、乖乖地计算着哥哥回来的时间。约莫过了几十天,阿辛终於回来了,但是戚戚很生气,所以环抱双臂坐在原地等哥哥来哄她。可是,推开屋门的哥哥换上了从没穿过的白衣,衣上的大帽子遮掩住他的异瞳,戚戚感到困惑,没有任何动作。
阿辛拉下帽子,笑道:「戚戚,哥哥回来了。」耳朵轻轻动着,却听不见任何声响,若是戚戚知道他回来了,绝对会气呼呼地跑过来,一定会有声音。阿辛等了许久,仍察觉不到声响,温和的面容彷佛一张崩裂的面具,立马转身想出去找人。与此同时,阿辛总算是听见了细微的声响。
戚戚不敢置信,颤声道:「……阿辛,你瞎了。」她没有再唤他哥哥,因为她猜到了,阿辛出门前自己给了他一道无x命之忧的祝福,却没有祝福他不会失明她一下子不知道是该懊恼自己没有多想,抑是责怪自己的弱小。
这一刻,戚戚这个不愿长大的孩子,一下子就长大了。
於那之後,阿辛提出两人分开行动的主意,戚戚很快就答应了,因为她知道阿辛不愿二人皆成为标靶。几个月後,戚戚依然不晓得阿辛那几日究竟去做了什麽,於是旁敲侧击,方从其他除灵者口中得知。
「沈氏?我从未听说过有沈氏的除灵者,小妹妹你是不是记错了?」
原来阿辛那几日不晓得用了什麽方法,使得全都城的所有平凡人类、除灵者以及拥有皇室直系血脉外之亲信,全数遗忘除灵界曾经有言灵c纵的沈家,虽然不清楚遗忘时间是简单的十几年亦是好几百年,但至少……可以确定近几年无人能记起。
「难怪……难怪会瞎。」戚戚躲在巷弄角落,心脏疼得难受,她一手紧紧揪着x口、一手捂着脸无声痛哭。
悲伤过後,戚戚的内心彷佛被什麽填满,脑袋告诉她必须坚强起来,阿辛为了她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她不能再成为阿辛的负担了。
於是,在与阿辛分开的日子里,戚戚勤奋练习阿姆所教的所有术式,在她偶然听见皇室派人追捕阿辛时,她一人g掉了一整对守卫队,替阿辛减少负担,所幸守卫队的成员们皆有灵气,否则她也不会如此狠心。
将带血的绿se丝线以队员们的衣裳擦拭乾净,戚戚灵敏的听见了後来有急促的脚步声,人数不多、却也非一两人。
「在那里!」
戚戚将擦乾的绿se丝线重新缠绕於腕上,摆好架式,开始与追兵展开新一轮的攻击。
十五岁的戚戚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除灵者,绿se丝线也被她玩得炉火纯青。早些年阿辛不放心戚戚独自去接委托,总会领着她一块去,直至这一年多才慢慢地放手让鸟儿学会拍动翅膀。刚开始戚戚还会不敢去找别人来「委托」,本想p癫p癫的继续跟着阿辛身後,但在她瞧见阿辛简简单单就以瞳术催眠邪灵互相残杀时,心里不知怎地一热。
戚戚已经太久没有看见阿辛使用瞳术了,兴许是这些年仍不适应自己的眼盲,因此阿辛大多时间皆用非常平凡的术式。这回瞧见阿辛的异瞳轻轻闪烁着,戚戚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渺小,眼眶忍不住又通红起来。
那之後,戚戚收起眼泪这种无用的东西,彻底脱离阿辛的保护,独自接委托、独自除邪灵、独自帮助那些恶心的世人。
这一年,戚戚做了一个最大胆的选择——捡了一个孩子。
「所以你捡了一个孩子,现在才来告诉我?」戚戚瞧见了阿辛将银针紮进阿驭x道里的力道,可见他此刻非常非常生气。
戚戚索x不说话,佯装没事。
「你难道没发现他被诅咒反噬吗?」阿辛一开口,戚戚方理解为何不久前於阿驭家中所感受到的诡异感。
戚戚突然想起来阿驭手上那把模样诡异的武器,不禁道:「真的有如此厉害之人……可以这麽快就效仿诅咒吗?」
「这世间之人千奇百怪,也无不可能。」阿辛伸手自虚空划出一道缝,从里头拿出一包药材,递给戚戚:「在我调查完他之前,不要与他有过度的接触。不要惹我生气了,戚戚。」
戚戚抿唇,接过药材,回着:「知道了。」
阿辛浅笑,r0u了r0u戚戚的发。「我很快便会有消息,等着我。」
戚戚乖巧地嗯了声。
几日後,戚戚接到阿辛的消息,告知她沈驭的背景很乾净,若是一个人感到孤单,找一个伴亦未尝不可。另外戚戚还收到了小道具,一个可以侦测寻常人对除灵能力是否能够负荷的小娃娃,恰好阿驭也恰好醒来,通过小娃娃的侦测可以得知阿驭对於除灵非常有天赋。
「教我除灵术,从今尔後我便可以成为你的刀刃!」阿驭是这麽告诉她。
其实戚戚内心是有所触动的,於是她回到祠堂想徵求父母的同意,因为她知道言灵者本就命薄,即使知道近几年不会有人记得沈氏,但难以确保哪天会突然出现没有歼灭成功的邪灵与除灵者合作。
沈氏因言灵者遭剿灭,她不能放任沈氏无後代。
「想收他为徒?」阿辛笑道:「我的戚戚如今可是从跟在哥哥身後的小哭包变成一个懂得守护他人的伟大人物了。」他叹口气:「也好,多一个人和你做伴我也放心。毕竟我没法日日夜夜伴於你左右。」
戚戚牵紧阿辛的手:「一定要平安回来,阿辛。」
十八岁的戚戚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除灵者,但是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戚戚知道自己对世人的不信任,可她不想要孤独,所以她找了亡灵当朋友。但当她瞧见亡灵因为她的失误被其他除灵者利用受困时,她还是认不住出手相助,怎料所有一切败笔接是从此而起。
接了小狗的委托带着阿驭来到光明村。只一脚,戚戚便感受到了不对劲,立马给阿驭一道祝福。
「喔?言灵者?」村内传来了一道张狂的声音:「你和我家人的气息真像。」
阿驭於一旁心念着长刀,感受到异样的气息出现於身侧,甚至来不及反击或防御,他已然被一脚踹飞,身子狠狠撞破几家残屋漏瓦方停下。「呕──!」x口刺痛,阿驭忍不住呕出好几口鲜血。
但戚戚没有多余的力气管他,索x於阿驭所在之处圈了一个结界,使其无法被攻击亦无法出来攻击。
戚戚的手上缠紧绿se丝线,目光y鹭地盯着眼前的白袍青年,问道:「你是谁!」她不敢大意,因为她从未遇见灵气如此丰沛的除灵者。
「我是风稹,你叫做什麽名字?」白袍青年自我介绍完,又言:「如果你打算踏进去,我劝你不要。毕竟里面很多非常非常恶心的东西,我担心你会害怕。」他高举双手,示弱:「我没打算和你打,我们可是家人。」
家人?戚戚的脸se一变:「谁与你是家人!」直觉告诉她,眼前的家伙强得可怕,戚戚忍不住余光瞄了眼後头被困於结界内的阿驭,心想着:要是打不过就得跑,可是阿驭绝对跟不上她,那就先制造点混乱?
「欸等等,我在你面前,你怎麽还关注其他人呢?」风稹一个瞬步来到戚戚面前,一手g住她的腰、一手扯住她手上的丝线,面露怀念:「我婶婶也喜欢用绿se丝线,真想念她,我已经好几年没有遇见她了。对了,我婶婶叫沈葳,你认识她吗?」
嗡地一声,戚戚的脑里彷佛被什麽东西重击,眼眶一下子盈满泪水,绿se丝线感受到她的暴动,猛地sisi缠绕住风稹的四肢。戚戚用力扭动腰身,制造出一个缝隙,接着抬腿重踹其腰腹,後者因四肢被綑绑仅能生生接下。
戚戚将绿se丝线的一端绕至一侧的大树,用力一跩,风稹顿时被紧紧綑绑在树上,但戚戚知道,这家伙根本没有出力。
戚戚咬紧牙根,让阿驭去处理那些没有躯壳的邪灵,自己则抄起绿se丝线走近那些被附身之人,仔细查看後却感到怪异。邪灵们自然自是发现了他们,同样打量着戚戚。一阵轻音波袭来,戚戚连忙闪身躲过,映入眼帘的是一名身着破烂的邪灵……应该是说占据乞丐身躯的邪灵,那人脸颊两侧有着被锐利东西抓伤的疤痕,额上有着一条横越整张脸的黑se纹身,像是给脸戴了个面具似的。
那人瞧见戚戚,嘴里叼着一只小麻雀的屍首,无奈道:「怎麽还会有除灵者大驾光临呢?我明明让那个家伙出去拦了,怎麽这麽没用。」
戚戚可以确定於自己眼前的邪灵都散发着黑气,鲜少有这麽庞大数量的邪灵聚集在一块,她原以为他们可以g0u通,但是她错了,因为那只邪灵朝後招了招手,一大批占领着人类躯壳的邪灵一轰而上。
说起跟邪灵打架,戚戚自然是不怕的,但当绿se丝线贯穿人类的身躯,温热的血ye溅在她脸上,邪灵嘲讽地脱离身躯钻入旁边勉强可看的屋内重新抓了一个人附身冲过来。
戚戚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她瞧见了人们流淌着血ye,断断续续的开口:「救……救救我的、救救我的孩子……。」
「哈?」戚戚的脸se刷地惨白,恐惧占领她的脑袋。「这是……怎麽回事?」
方才为首的邪灵满意地笑了,继续朝身後招手,新的一波人们被邪灵窜入t内冲上来。
戚戚不晓得自己躲了多久、杀了多少人,双手、脸颊、甚至於全身衣裳皆遍布血红,不晓得是谁的,最终她终於承受不住放下武器,呢喃着:「诅咒我眼前之光明村所有邪灵,於此时此刻离开活人身躯,相互残杀永世不得超生,且不灭不殆。」
大范围的言灵本来就会消耗许多灵气,加上戚戚的心坎,导致她诅咒完更是呕出一大摊血,满身鲜yan的红se同样惹怒了正与邪灵奋斗的阿驭。
一众占据人类身躯之邪灵一下子便化为乌有,残存着少量邪灵是人们生前甘愿奉献身t的,那群邪灵正露出邪佞的笑容,一手一个啃食着终於脱离邪灵掌控的人们,彷佛在嘲笑着戚戚:看吧!即便你消灭了一些,总还有甘愿为我们所用之人!
「杀人犯……杀人犯!」人们si前的呢喃,si不瞑目的双眼皆朝着戚戚的方向紧紧盯着,就像是在怪罪她,为什麽要救他们。
戚戚突然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何要对这群恶心的人们伸出援手,浑身发颤,身t因过度使用言灵而痛得粗喘,谁可以来救她?戚戚的身子止不住地摇晃,最後瞳孔涣散,视线模糊。
「姐姐!」
这是戚戚在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後一句话,即便知道她尚有阿辛跟阿驭相伴,但她真的太累太累了。
二十岁的戚戚孱弱地躺在床上感叹着人生无常,看着阿辛隐忍的样子,她真的觉得很好笑,她可以感受到自己的生命飞速的流逝,但她不忍瞧见阿辛痛苦的神情,啊还有……她还想见阿驭最後一面,可惜阿驭被阿辛呼拢去深山采药了,等阿驭回来不发疯才怪。
「哥哥,戚戚还是很厉害的吧!」戚戚彷佛回到小时候,伸出手牵住阿辛,摇晃着他的手撒娇。
阿辛卸下温柔的面具,通红的眼眶积满泪水,好几次想开口说话,最後仅是亲亲戚戚的脸颊:「别担心,哥哥很快去找你。你不会一个人。」
「真想回到阿父阿母还在的时候,问问他们,那群恶心又自私的世人……到底有何可救。」戚戚忍不住自嘲着:「对吧,哥哥?」
阿辛轻柔地抚0戚戚的发丝,拭去她因疼痛而直冒的冷汗。「没关系,戚戚,只需要好好去找婶婶他们撒娇就好。」
戚戚身t疼得微微发抖,阿辛感受到了,於是捧住她的脸,直视她的眼睛。
戚戚不知道後来怎麽了,只知道疼痛的身躯渐渐不痛了。她记得阿辛的异瞳既漂亮又神秘,也记着当时光明村回来时阿辛哄她吃药的模样,她的哥哥真的是全天下最温柔、最温柔之人;她记得阿驭始终贯彻想成为她的刃这件事情,拚命练习的身影,也记着阿驭总是喜欢害羞地喊着姐姐与她邀功。
这辈子有他们二人伴於身侧,真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了。
人物小传於世心有戚戚──沈戚完
阿辛的童年不是持续的幸福,亦非逐渐不幸的回忆,而是断崖式的欢乐与悲怆。
八岁以前的阿辛生活在罕见除灵术式的世家──辛家,身受皇室ai戴,与平凡人相处融洽。当然,阿辛也不会知道这一切仅是假象……应该说所有辛家人都不知道,他们亦不晓得往日与他们融洽共处的人们居然会有一天制造莫须有的罪状告至皇室,更不能理解为何皇室如此轻易相信那群只会於危难时躲在除灵者身後的蠢货。
辛家人始终都清楚自己和皇室的差距,因为皇室的血派缘故,任何灵气於他们眼中压根儿无法使出来,皇室与除灵者的特殊能力说到底便是一山不容二虎之意。
阿辛忘不了阿父阿母是怎麽因被皇室禁制灵气而剜掉双眼扔入乱葬岗活埋、亦无法忘却自己是以着什麽心情盯着长老爷爷们一个个因奋力挣扎被皇室「驱逐」而化作粉尘消亡。皇室所做的桩桩件件阿辛都难以忘怀。
但阿辛心里相当明白,皇室直系血脉他是斗不过的,那麽……就从旁系开始,慢慢地奉还给他们。
阿辛站在乱葬岗崖上,摀着x口,脸上的脏w和血渍是他遵从遗嘱努力逃跑活下来的证明,通红的眼睛淡漠地注视着乱葬岗里每一具族人的屍首,他要用这双眼睛牢牢将他们记在眼里。
「晚辈辛宰冥,叩谢辛氏所有人的养育之恩,这世无法报答之恩,来世再报。」阿辛的意识恍恍惚惚,他不晓得自己在乱葬岗跪了多久。
直到他朦胧间察觉到乱葬岗里飘来许多白se光点,全部皆是他熟悉的气息,他抿紧唇瓣、握紧双拳,没有转头看他们。
族人们残存的灵於阿辛周身打转,像是在安慰他。
「远离皇室,阿辛。」
耳侧吹来父母的声音,阿辛下意识地扭头看去,才发现白se光点早已散去,他的眼眶盈满泪水,但他强忍着没有落下,即使有忍不住的泪珠亦被他狠狠的抹去。
「我不会逃的,至少得拉几个人下去跟你们赔礼。」阿辛面露y沉,充满si寂的异se瞳於此时显得格外可怕。
阿辛虽然不是辛氏这一代最优秀的孩子,却是最有毅力和耐x的,这点几乎全族认可。辛氏觉醒特殊能力时,会有一个特殊的开眼仪式,老一辈会将孩子扔入野兽群里,非濒si不救。那次的仪式中,阿辛是最後一个走出野兽群的孩子,但是他带回来的野兽屍t是最多的,这意味着他拥有十分优秀的耐心会等着猎物主动撞上来。
「好了,我马上就会带几个人去给你们陪葬,阿父、阿母,可别太放过他们。」阿辛的双眸微眯,最後呵地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