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菊花开过的秋天
序：
这是我听来的，一位网络朋友给我讲的故事。他说，这是发生在他们老家乡下，一个真实的故事。
1。
入秋时节，山里的野菊花都开放了，一片又一片黄橙橙的！山里的野菊花并不是用来观赏的，而是用来入药的。每年，入秋之后，是山里的野菊花开放的季节，这个时候，就会招来一大群蜜蜂和蝴蝶；同时，也会招来好些菊花贩子，他们是来收购干菊花的，然后再倒卖给中药商，从中赚取一些差价。
因为野菊花只是用来入药的，所以有时用量多些，有时用量少些，乡民们有的直接到田间野地里去摘采些来卖，有的则用空闲的农田种上一点点，因为销量一般，所以没有人敢大量种植。世世代代以来，这里的乡民，没有人敢做菊花的发财梦！
而且，每年的野菊花收成后，还得用炭或煤煨烘着，待烘干之后，才能卖钱！因此，这期间还得算上煤炭的花费，如果碰到不好的年景，卖个低价钱，不但得不偿失，还会影响一年的粮食生产，给一家人的肚子，带来实际性的问题。
不过，老成今年却把所有的田地都种上了野菊花。这些天来，他总是和老婆忙着煨烘生菊花，虽然这是一年到头来最忙的时候，但他的脸上却带着笑容。这笑容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因为今年的野菊花收成得特好，而且他又把所有的田地都种上了。按照年前他和那生意人的计划，这叫“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不过生意人和他说了，这只是一句生意话而已，让他放心好了，他说老成种的野菊花，今年是一定能够卖个好价钱的。
所以老成入春后，就把所有能够种上野菊花的田地，全都给种上野菊花了。现在，老成正满心欢喜地，烘煨他一年来辛勤种下的野菊花。他想着在不久之后的几天里，那个菊花贩子会提着一大捆钞票，把他这些烘煨好的，又大又黄又香的野菊花，全部给买走。
年前，他把所有的田地都种上野菊花的时候，乡民小友三就讥笑他说：“野菊花的卖价，可没你想象的那么好，而且每年都时有起落，这已经是历年来都有过的事了，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什么奇迹。你把所有的田地都种上野菊花，到时要是卖不出去，就让你和你的老婆孩子，去喝西北风吧！”
小友三虽然是在讥笑老成，可也是在劝他，为他好。确实，每年的野菊花价格都是高低不等的，所以乡民们总是留下大部分的田地，种上一些粮食作物，以防万一。
2。
老成虽然很介意小友三讥讽的话，却不当面反驳他，反倒在心里有些暗喜。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种这么多野菊花的理由。并且，老成当时心里就想：“嘿！你这小友三，不知天高地厚的，入秋之后，让你来看着我慢慢数钱吧！”
老成是个实在人，他没有和小友三计较，也没有告诉小友三，说他已经和一个菊花贩子有很深的交往了，并且签下合同，留下订金。只要老成入秋后的菊花全部收成煨干后，他就过来一起提走，价格也有明文规定，肯定是比别人的价位还要高些，而且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贷，叫他只管专心种好野菊花就是了，只要菊花好，就只等收钱吧。
老成和老婆正在烘煨着他们的野菊花，就听外面有人在叫他。于是，两个正在写字的小女儿，一个跑出去开门了；另外一个扭过头来，对老成他们夫妇喊道：“爸、妈！是买菊花的王叔叔来了！”
老成一听，赶紧走了出来，拉着那菊花贩子的手，弯着腰仰着头，满脸讨好地说：“哎呀，我的老祖宗啊！可把您给盼来了，我还以为您不来了呢！”
那菊花贩子稍稍有些矮胖，头发剪得奇短，远远看去，却像是一个大光头似的。不过，这菊花贩子却是笑容可掬的，他用一只手搭着老成的肩膀，说道：“兄弟，我这人说活从来是算话的，哪能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啊！我去年不也是从来没有失信过吗？别人给你15块钱一斤的野菊花，我可是给了你17块钱一斤哦！”这菊花贩子姓王，所以老成夫妇俩背地里都叫他“菊花王”
老成把菊花王引到茶桌旁坐下。他一边泡茶一边陪笑着说：“那是，那是啊！大哥对我还真是好啊！我这两年卖给您的野菊花，也就百十来斤重，真算不得什么啊！少种了，少种了”老成一边笑着一边说着，一边把泡好的茶送到菊花王的跟前。
菊花王接过老成的茶，满脸堆笑地说：“兄弟啊，你没听哥哥的话了，不是吗？前些年就叫你多种一些！你看，你看！是不是吗？”菊花王汲了一口茶，便哈哈大笑起来。那样子，看起来非常爽朗，倒像梁山上的英雄好汉似的。
老成这时确实有些后悔的，他尴尬地笑着，说道：“是啊！是啊！我后悔不听哥哥的话了！”他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地汲了一口，好像他刚刚偷了别人家的东西似的，有些不敢正视菊花王的脸。
只见那菊花王把剩下的一口茶喝完，又看着老成干疮瘦弱的脸，问道：“兄弟啊，今年可以收多少干菊花呢？”
说到收成，老成的脸又露出阳光来了，他乐呵呵地笑着说道：“托哥哥的福啦，今年我可是大获丰收啊！我把全部的田地都种上了野菊花，估算一下，今年的产量应该不下三、四千斤哩！全部都是干货！”老成正乐着，他笑着看着菊花王的脸。只见菊花王却突然拉下那张臭脸来，看都不看老成，不说话了。
老成那正笑着的脸，突然间凝结在半空中。他那怪样子，说多难看就有多难看。面对着财神爷突然间拉下的脸，老成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了。许久，只见菊花王微微地缓和了一下那张死人般的脸，说道：“兄弟，太少了啊，太少了啊，兄弟！”菊花王把背靠在背椅上，用手抓着他那颗大脑袋，两片厚厚的嘴唇紧紧地抿着，一脸无奈沮丧的样子。他对老成说道：“我可是叫了一部10吨重的大货车啊！”“大哥要10吨干菊花啊？”老成此时险些没有被吓坏了，他很是无奈的样子，呆了半天，最后说道：“对不起啊大哥，我已经把所有的田地都种下了啊！今年的收成，还是比较好的，才能有这个数啊！你要10吨，我哪里去弄啊”“这不能怪兄弟！”菊花王坐直起他的身子，又拿起那倒满茶水的杯子，汲了一口，继续说道：“不是要10吨啦，我叫了一部10吨的货车啦。这干菊花又轻又松，10吨的车子也就能装5吨吧！可问题是你连5吨都没有一个零头啊！叫我这部货车怎么装啊？”
老成有些傻了，他跟着菊花王端起杯子，也汲了一口茶，说道：“大哥！可我确实没这么多干菊花啊！”只听菊花王又说了：“我也知道你没有这么多干菊花。不过没事的，活人不会给尿憋死，不是吗？”菊花王笑着，又说道“我看啊，我们可以联手，搞个干菊花收购站啊！”老成点了点头，小心地看着菊花王，问道：“这个？怎么个联手收购呢？”
“哈哈，这个简单了！是这样的，我出钱，你出力，赚钱大家分红利！”菊花王把嘴靠近老成的耳朵边，说道：“你千万别跟别人说，按照我们的合同价格，你帮我收购，我每斤干菊花再给你两元钱的抽成费！如何？”
老成半信半疑，盯着菊花王的脸看了半晌。只见菊花王从后口袋里摸出一个大皮夹来，看了看皮夹里面，抽出一叠子钱，点了一下，递给老成说：“哈，兄弟！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你这没有那么多干菊花，不过没关系，按照我们的约定，你先帮我收购到位，我再给你两块钱一斤的抽成！放心啦，我们都是几年的好兄弟啦，这点，大哥我亏不了你的！”
他把钱递给了老成，并继续说道：“兄弟，这些你先点上吧，出门匆忙，我也没多带钱，二千块钱是太少了，就算是订金吧！哈哈，年前我和你签订合同的时候，不也是先预付给你五千块钱的订金吗？”
“是，是，是！”老成接过菊花王手中的钱，手有些发抖，他也知道，这菊花王没做生意前，可是先给了他五千块钱的订金的。现如今，他又下了二千块钱的订金，自己却一朵干菊花也没给人家。老成是个老实人，所以接过钱之后，心里总感觉有些过意不去。
老成用手沾着唾液，许久，他才把这二千块钱点好！然后，他把钱递给身后的老婆，老成的老婆接过钱，又细心地点了又点看了又看，许久，才把钱收到口袋里，算是放下心了。
“那就托大哥的福了！大哥可得说话算话哦！”老成对菊花王说道！
只见菊花王板起脸来，冲着老成责怪起来，说道：“你看你看？不相信大哥了是吧？我这前前后后可是先给了你们七千块钱的现金啊！到现在，我还没拿过你一朵干菊花呢！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这话一说起，让老成夫妇顿时惶恐起来！他们在那一直摆着手说道：“不是不是，大哥可不要生气哦！我是说，您什么时候过来拉货呢？”
“我说嘛，兄弟肯定是信得过我的！你看看，三年来我们一直在合作着呢！哪一年我亏过你一分钱啊？我还比别人多给你两块钱一斤呢，不是吗？”
“是，是，是！”老成夫妇俩站在哪里，一个劲儿着地解释着。是的，这三年来，这个菊花贩子总是向他们买干菊花，而且总是比别人的价格多上两块钱。这些，老成夫妻不会不记得的！可是，那时她们一年下来也就百十来斤干菊花，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大的买卖，夫妻俩难免心慌了起来！
可是，自从年前那合同签订下来之后，这菊花贩子先给了他们五千块钱的订金。今天，为了多收购一点干菊花，他又拿出了两千块钱做为订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不能让他们相信的呢？何况，老成到目前为止，还没给过人家一朵干菊花呢！老成夫妇俩虽然担心，却没有理由怀疑人家啊！再说了，家里这三、四千斤的干菊花，还等着他来收购呢！
末了，老成又重复地说道：“大哥，我们之间也有过三年的生意合作了，我哪敢不相信您呢？我是说，您什么时候过来拉货呢？”
“是啊，大哥什么时候过来帮我们拉货呢？”老成老婆也装着笑脸，点头哈腰地说道！
“拉货啊？货什么时候备齐了，就打电话给我！”菊花王说完起身，对老成夫妇说道：“你们放心吧，兄弟！我这还有好多的生意要做呢，你们先忙着，我走了！”说完，他站起身来，走出了老成的家。老成夫妇跟着他身后一起，把他送出门去！这个菊花贩子，开着一辆豪华的小轿车，一溜烟地就走了！
3。
这会儿，老成老婆从口袋里取出钱，递给了老成，让他再看看，是不是这钱有什么问题了。可是老成看来看去，这钱不但没有什么问题，而且还都是崭新的，又因为老成的老婆刚刚从内衣口袋里取出来，暧暧的还带有体温呢。但老成还是有些担心，他催促他老婆去信用社，把那钱给存起来。一方面，老成怕这钱有假；另一方面，乡下人身边舍不得放钱，怕钱丢了也怕钱花掉了。
不到一会儿，老成老婆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张存折，高兴地说：“真的，是真的！一张都不假！信用社老王还问我是不是卖菊花的钱呢？我说是啊，是啊！人家可真羡慕咱们呢！老王还说啊，准是碰上大客户了，那叠新钱，都是连号的呢！哈哈”晚上，老成正和老婆商量着明天收购干菊花的事呢。这会，菊花王又打来电话了，说他最近比较忙，希望老成一定要尽力帮帮他，生意将来还会合作的。并且，他对老成说，希望他不要和外人讲，因为生意中的人信息都很灵通，一不小心让外人知道了，就会有人争抢收购，这样价格就会抬高起来，没有什么利润可图的。另外，万一有人知道他要卖给哪家药材公司，别人也会跟着去卖，这样子生意就别想做了。
老成虽然一辈子在乡下，却也知道生意是这样的，做得越保密越稳妥就越保险。于是，他和老婆合计着，该怎样来收购干菊花。那边，两个正在做作业的小女儿问起时，他们就骂道：“小孩子家的，有耳没嘴，一边读书做作业去！”
第二天，老成在家里坐镇，老成老婆出去和人说收购干菊花的事！老成还交代说：若有人问起，就说是为别家人代收的，装车不够！钱的方面，较好的，信得过的亲戚朋友，就先赊着，反正老成在乡里也是有了名的老实人，从来就不会骗人的！实在是信不过或者边远一点的，或是死缠烂打一定要现金的人，老成也有办法。他叫老婆去信用社，把他们夫妻辛辛苦苦、十几年积攒下来的三、五万块钱，取出来先给垫付上了。
当然，老成就是再老实，也有他精明之处。虽然菊花王看似很有诚信的样子，但老成心里还是很不踏实。因此，能赊账的，还是尽量给赊着。
虽然老成也不想声张，但是他收购干菊花的价格，显得比别的菊花贩子还要高些，很快，老成收购干菊花价格高的消息，就在乡里传出名了。有人说他交到一个很有钱的菊花贩子，有人说他自己联系上了药材公司。总之，大家都知道老成做起了干菊花生意了。
于是，平时小看他的人，都开始巴结起他来，争着把家里的干菊花拿出来卖给他。也有怕的，磨蹭着要现金的；也有不怕的，说反正也就不过三、五天的时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怕什么？舍不得孩子还套不上狼呢，老成的价格可是比谁都高啊！乡民们那小小的算盘，可是一拨就响的！所以很快，这几千斤的干菊花就给收购齐了。
4。
这边，老成给菊花王打电话，说他干菊花收购到齐了，问还要不要更多的。只听菊花王说道：“够了够了！兄弟真是个会办事的人，谢谢了！”对方在电话那边，很高兴地把老成夸得像神仙似的，并且对老成说：“不要再收了！我这边暂时没有那么多现金，也没有那么多的药材商要买”后来，双方约定明天晚上，菊花王带人过来拉货！到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