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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犯

 

“好像有点印象。”妇人擦了擦手,“洛珩?是不是有些生僻的那个珩字?”

唐言章原本垂下去的双眸又在一瞬间亮起。

“对的。”她点头。

“喔,想起来了。哎呀老陈,你怎么连这个都忘了。”妇人适时往那个男人肩头挥一巴掌,“上一任屋主,那个瘦瘦高高的女孩儿。嗨,小姑娘名字特别,我一眼就记住了。”

“她……等等……”唐言章张了张口,声音艰涩,“这个房子,她卖了吗?”

“是啊,几年前的事儿了都,我们看装修挺好的,也没怎么改,就这样用下来了。”妇人掩嘴轻笑,“那女孩儿人挺好的,急着出都不讲价,大部分家具也留给咱们了。”

急着出?唐言章闭了闭眼。

“那你们知道…她去哪里了吗?有跟你们提过吗?”

“这我们就不清楚了,毕竟也算人家隐私不是。”中年男人插嘴,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哈。交易完后就没见过了。如果你要找她的话,我们这儿可能没啥头绪。”

“哎,老陈,这么冷漠干嘛。人小姑娘送这么多东西给咱们,多聊两句会掉层皮啊?”妇女似乎嫌弃极了那不懂人情的老公,侧过身,赶忙招呼她,“怎么称呼啊,要不要进来坐坐?我们刚做好晚饭,可以吃点。”

她下意识抬眼,顺着妇人的邀请往里一看。

熟悉的家具与装潢都并未大改。玄关处的置物架依旧摆放着,落地窗前还有柔软的地毯;大到不远处敞开着门的书房,细细看去,摆放在角落的沙发与花瓶都一如当年,而她曾在那里度过了大半个月;小到右手边望去的阳台栏杆,上面有岁月雨渍斑斑,隔开岁月,依稀还能看见那晚倚在上面的,几欲枯折的女孩。

唐言章胸口忽而涌起密密的刺痛。

“不了,谢谢……”她闭起眼,神色悲恸,“还有一件事……”

“那个女孩,当时状态怎么样?”

“啊……”妇人微微吸了口气,看了眼自己身侧的男人,似乎有些不好开口,“其实当时咱俩有猜她是不是生病了,才急着卖房子。那小姑娘怪瘦的,脸色也不好,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的。”

“……这样。”唐言章脸上泛白,紧紧握着手提包的袋子,五指蜷起,“打扰你们了。”

“诶,不打扰,咱也没帮上你什么忙。”妇人连连摇头,“对了,冒昧问一下,你是……?”

她是她的谁呢。老师?

半晌,唐言章垂下眼,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用告别代替了回答。

ava。

洛珩的微信名字还是没有更改,头像也依旧没有变化。唐言章深吸一口气,想给她发去些问候,指尖却停留在对话框,久久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该怎么开口。

你还好吗?你现在怎么样?你在哪里?

她打打删删,窗外的天色也随着渐渐沉寂,连带原本还算舒适的手机屏幕都变得刺眼。

“洛珩。”

她最后只发了这两个字。

出乎意料的,消息没有被拒收,也没有任何别的被删显示。她顿时心如擂鼓,呼吸变得紊乱,点开头像,朋友圈还保留着数张照片,仍旧对她开放,没有屏蔽。

是不是还能联系到她?

唐言章指尖回温,垂下眼,试图在等待回复时去窥探这些年她的踪迹。

其实她很少很少会看这些社交媒体,多年来,这些软件也不过是她处理工作与人交流的一种媒介而已。她生性冷淡,对他人的生活一概不感兴趣,也对自己的生活不感兴趣。

而此刻,她还是第一次觉得这种平台、记录,原来也是一种变相的情感寄托。

她深呼吸。

洛珩最新一条的朋友圈显示两年前。

照片是那条她奔逃时,两人并肩的江边。

尖锐的回忆碎片就那样猝不及防地割开了她的心口,温热的血液蔓延,喉间逐渐涌上淡淡的酸涩。一时间,她竟不知道此时自己欲哭无泪的心情,究竟是源自两年前封存的记忆被揭开,还是一切又回归的惘然。

是啊,张倩倩都联系不上她,这个微信号,她又怎么还可能在用呢。

唐言章紧抿双唇,从通讯录里翻找出了她的电话号码,眼睑微抬,透过不远处的沙沙叶隙来注目天上挂着的那轮弯牙。

夜色潮湿温柔,配合深秋的风,悄悄将她的发梢吹得扬起。像极了那夜洛珩并肩自己身旁,与她从面馆一路走到偏僻小巷时矜凉的月光。

她还记得洛珩低低垂下的眼,像烟般轻的那句“我好想你”。

对面的电子合成音不是未接通,也不是关机、正忙。

而是空号。

唐言章双指紧紧按压着发酸眼角,呼吸变得沉重而艰难。一股不知名的痛涩正寸寸挤压着她的血管,似乎要把她所有器官都一一碾过,从心尖,肺腑,胸腔,逐渐流窜到喉咙,鼻腔,眼眶。

她低低压住的喘息,被不小心流进嘴里的冰凉液体呛了个失声缺口。压抑一瞬决堤,颤抖的双肩难以自控,她躬起身子,膝盖弯折,微小的啜泣悲恸而清晰。

你在哪。

你过得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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