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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我跟别人了你就能离开做梦吧乔遇

 

乔遇知道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把怀里的女人撕出来。

没人比他更明白秦放是个多小心眼的人,这人睚眦必报,他做的事情暴露了本来就讨不到好,现在火上浇油实在算不得聪明人。

可扑进自己怀里的身体颤抖的厉害,乔遇呆站在原地,一时之间都忘了动弹。他想起来十三岁那年,自己躲在床尾的格子里听见的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喊,神智开始邈远,想象那天的卫兰是不是也像这样在颤抖。

一想起卫兰,乔遇就觉得自己日渐贫瘠的内心终于是有了点属于人的恻隐。他五指虚握两把,最后还是选择告诉秦放,“你放她走……”

“……乔遇。”

秦放面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这还得益于昨晚乔遇在床上表现出来的顺从。他一手扣着乔遇的腕子,声音压得很低,阴恻恻的用最后的耐心说,“你现在告诉我你不认识她,我就原谅你。”

乔遇愣怔一瞬,慢半拍的反应过来秦放居然是在退让。他回头看了看围在一圈的秦放的手下,无比清晰的意识到,昨晚上自己才想过的事情,今天就机会来了。

怀里的女人依旧在哭,乔遇分不清自己现在想做的究竟是保护这个因为自己落入糟糕境地的女人还是就是想刺激秦放而已。他只是看着秦放,缓慢的抬手搭在女人肩上,将人护在自己怀里。

“你知道的,我认识她。”

“……”

秦放忍了又忍,没有在外人面前冲乔遇破口大骂。他气得头疼,只能按了按眉心,冲手下示意,“把她带走。”

乔遇睁了下眼睛,像是没想到这种情况下秦放还能忍得住怒气。而不等他回过神来,原本站在四周充当背景板的黑西装都一拥蜂的过来将女人从他怀里撕出来。

他慢半拍的从这些人的动作中回过神来,意识到这次事情真的闹得挺严重,秦放应该是铁了心的要做腌臜事。

寂静的地下停车场,丁点的动静都能传得很远。可秦放的人一点没收敛,乔遇都能从女人扣着自己手腕的力度窥见事态有多严峻。慌乱中,他看见女人潮湿的带着恨意与祈求的眼睛,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只能无措的叫,“秦放……!”

“你闭嘴!”

秦放脾气阴晴不定,但对这个自己带回家的孩子,多是给面子的。他鲜少做这种在人前对乔遇撒气的事儿,就是担心秦家人觉得乔遇是他不上心的能够随便拿捏的小东西。可今天他实在是气得受不住了,现在被乔遇叫了名字,他还以为乔遇是想给女人求情而已,于是气急败坏的怒骂,“你他妈非要告诉别人你玩儿的花!往自己男人床上送人这种事都做得出!老子真想……”

“秦放……”乔遇仓皇打断秦放的话,“你放她走,我以后会听话。”

秦放面上表情短暂的空白了一瞬。

像是没有料到乔遇会突然这样,就算听见他亲口说出这话来,秦放一时之间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他只恶狠狠的瞪着乔遇,像是想要从乔遇面上的表情确认那句话的真实性。

毕竟乔遇从来不老实,隔三差五要气得他头疼。

想到这里,秦放就又觉得气得慌。他真想让那些说他招惹不得的人来看看乔遇,看看这人怎么什么都没有,还敢这么招惹他。

可最后秦放还是没能成功确认乔遇的话的真实性,他看着青年那双发红的眸子,有些诧异的发现里头都是惶恐。

但不是对着他的。

他一转头,看见被手下紧紧扣着胳膊的女人头发散乱,尚且带着青紫的眼睛在缝隙中隐隐约约,带着强烈的恨意的难以言说的哀求,定定的盯着乔遇。

秦放喉头哽了一瞬,一把抓着乔遇的手腕将人按在自己怀里。他抱着乔遇,扣着乔遇的后脑勺让人趴在自己肩头,然后用更加阴翳的视线迎着女人的恨意,咬牙切齿的吩咐,“弄走。”

女人挣扎的动作霎时变得更为激烈,但这次乔遇什么都没能说出口。他是罪魁祸首,但这会儿也只能缩在秦放怀里发抖。

扣在腰上的那只手十足用力,这是个紧密的不带一丝缝隙的拥抱,叫乔遇恍惚觉得自己依旧待在那个狭小的格子里。但和卫兰衣服上的香水味不同,四周是丝丝缕缕无孔不入的血腥气,叫他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变得更为糟糕。

就算公司就在楼上,但这个班是怎么都不可能再上了。这会儿没有旁人,秦放是装都懒得装,直接把乔遇塞进车里,吩咐司机往回开。

过了早高峰的时间,回程的路格外顺利。乔遇缩在后座靠着窗户,想要咬手指头,被秦放狠狠剜了一眼,又只能放弃。

乔遇前脚出门秦放后脚就跟上了,所以房间床都没来得及收拾。

两个人回家,秦放直接扛着乔遇上了楼。身形单薄的青年被甩到床上,身子弹起一瞬,紧接着就被高大的男人给罩了个严实。

“现在知道害怕了?作妖的时候就没想到会有这个时候?”

回到家了,乔遇的情绪终于稳定一点。他缓慢的眨了眨眼睛,眼睫扑闪的时候,眼睑的红都能够被遮掩一点。他面色淡定,甚至有种不带情绪的沉静,看着秦放的时候,才会像是看见什么怪异的东西,眼里含着莫名的情绪。

被秦放拿话刺了,他还保持着原来的模样,斟酌着回答,“其实也还好吧……”

他从小就对女人的情绪极为敏感,是成长环境带给他的令他讨厌的能力。刚刚看见女人眼里的恨意的时候,他想起来很多东西。比如吃避孕药的卫兰回头告诉他不想再多一个小畜牲的时候,或者小时候的生日,卫兰把蛋糕扔到桌上的时候。

“还好?”

很明显,秦放对乔遇的这个回答非常不满意。他的声音抬高几个度,眼睛都因为诧异和愤怒睁大,他扣着乔遇的手腕压在床上,愤恨的质问,“你就不想知道?不想知道我到底有没有跟她睡?”

真正的答案在乔遇嘴里囫囵了一圈,最后被他咬着舌尖忍耐下去。他看着明显已经愤怒到极点的男人,故意说了火上浇油的话。

“这个还没有重要到我想要知道的程度。”

“乔遇!”

秦放狠狠一拳砸在乔遇头侧,他气得眸子都发红,拳头就算是砸在床上,也因为过于用力而生疼。他原本是想要忍耐的,可身下青年波澜不惊的模样明显是在他已经岌岌可危的神经上跳跃。

最后他忍无可忍,揪着乔遇的衣领口,伏在乔遇耳边咬牙切齿的低声说,“如果真不想让我发现是你做的,就不要教她该穿什么、用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我面前,更不要教她该用什么样的角度什么样的神情来看我……这些只有你知道的东西,教给她让她来勾引我,就会让你高兴吗?”

“你以为我跟别人上床你就能离开了是不是?做梦吧乔遇。”

这么说着,秦放的深情却久违的变得柔和。他眼睁睁的看着被桎梏的青年因为自己的话而眸子发颤,别扭的移开视线不敢看自己,尤不忘补充,“你不要把自己弄得这么可怜……你不知道你最近多反常是不是?”

“是我不在的时候,出了什么事?”

“……”

乔遇缓慢的闭上了眼睛,“什么都没有。”

秦放压根没想到,自己难得软化态度主动示好,最后得到的回应还是乔遇的抗拒。他抿紧了唇,试图从乔遇空白的面上察觉点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这次和以往一样,依旧以失败告终。

可就算如此,秦放依旧清楚知道,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是近两个月才回国的,准确一点,应该说是回秦家。

因为两个月前,他在外遇袭。那是场隐秘的行动,秦家是做腌臜生意起步,到他这一辈想要洗白,那已经是件尤为困难的事情。他不得不和京城的一些警政世家合作共赢。而两个月前他在行动中遇袭,为了揪出秦家的内鬼,他和宋家合作造成自己已经死亡的假象。

假死是完全临时的计划,所以他根本没来得及带乔遇走。而无论如何,为了叫秦家的人相信他确实已经死了,他也必须把乔遇留下。

秦家这种家族,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不为过。秦放当然明白把乔遇留下会有多危险,但是囿于自己的计划,他不得不这么做。

可为了保护乔遇,他还派自己安插在二叔旁边的人在暗中看护。以及事发之后佯装倒戈的那些人,收到的的放空了。他无法回头看乔遇,只是说这些话的时候,无比清晰的想起来那天乔遇对他说他很缺爱的事情。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如果不是这次的事,其实我一直以为我们在往好的方向走。我说过,我以前是不会爱人的,我总想不明白人类这种生物,到底有哪里可爱……”

乔遇知道,秦放这话虽然疯狂,但确实是真的。

要说起依据,他又会想起自己被秦放从床尾格子里捞出来的那天。那天床板被掀开,他看着笑容诡谲的青年轻声感叹“又是一个小疯子”的时候,他就知道眼前的人不正常。

可他没有办法,他当时没有别的路。他只能跟着秦放回秦家,被当做小宠物养在秦放身边。

时间久了,乔遇可以很清晰的感觉到秦放逐渐的像个人了。像是因为终于遇到了同类,秦放逐渐剥开茧子,同时也更加猖狂。

乔遇印象很深刻的,是自己刚去秦家的时候,秦放看人的时候,眼神经常是冰冷的,像是看着死物。

当时秦放在学些他看不懂的课程,经常坐在回廊底下看书,同时勒令他坐在一旁跟着看书。

他看初中数学教材,秦放看经营学教材。

一般那个时间,秦家佣人都会特地避开那个路段。偶有不得不打扰的事情,佣人极尽小心翼翼的过来。一般佣人刚一走过拐角,秦放就会猛地抬头看过去,眼神冷得渗人,像是被侵犯了领土的狼。

那种情况过了几年才好转,乔遇知道秦放的意思,是那段时间和“手足”同吃同住,多少叫秦放有了点正常的感情。

可那远远不够的。

现在秦放清楚知道这一点,于是他说起“我明明已经有很大进步”的时候,声音里有难以掩饰的遗憾。

至于两个人为什么无法分开,秦放给出的理由是,“只有爱情和亲情一起,才会叫我们的关系更牢固,不管你还是我,我们和旁人是过不下去的。”

“你说我们都不是心脏饱满的人,这点我是承认的。但你说我们那个生存环境,要多天赋异禀,我们才能成长得像是正常的、你所谓的心脏饱满的人?你要知道我周边找遍了,也找不出你向往的那种爱情故事。没有那种案例,你叫我怎么学得会。”

乔遇听着听着就笑出了声,“这就是我们不能分开的原因?”

秦放终于回头看着他,应声,“这个只能一起学习,你不能不等我。”

其实在秦放看来,但凡是乔遇早个几年说要离开,他一定不至于这么死缠烂打的。可时间就是这么不赶巧,他好不容易有了点爱人的能力,对象居然就说要离开了。

他一个人,要怎么才能承受那个后果呢?

秦放想不通,他们真的无法分开,这个道理乔遇怎么就想不明白。

他们像是一块贫瘠土壤上两株互相依附的藤,分享那少得可怜的养分,又互相漏些阳光雨露。他们这样才勉强生长起来的,乔遇怎么会觉得自己可以顺利抽身离开。

秦家这个环境造就了他们两个的贫瘠,所以他努力在叫一切止步于他和乔遇这里。

这种情况下再失去对方的话,那之后那个漫长的道路,他们应该怎么走呢。

“所以我们就算是耗死,也要死在这里是不是?”

“你也可以期待点好的。”秦放眼睑垂着,因为连日来休息不好,眼窝变得更深了。“比如我能够学到你期待的能力,或者你逐渐靠近我,不再那么需要来自他人的爱意。”

乔遇不再说话了。

他终于反应过来,好多年前秦放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就注定了他们之后都不会好过。

明明只要那个时候错开,没有龌龊的血缘吸引,没有逐渐亲近之后重新活络起来的心思,就算他们一辈子陌生人,被秦家人的龌龊本性影响着或许永远都遇不到真正的爱人。

可至少生活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团糟,顶多只是像沉寂的河流,连前进都悄无声息。

最后一抹黄昏还沉在天边,乔遇坐在轮椅上仰头,能够看见头顶的天空是灰沉沉的。他缓慢吐息,冰冷的空气灌进肺里,叫他控制不住想着,要是能够停在这里就好了。

时间停在这里,一切都是。停在他和秦放把所有问题都摊开说明白的现在,叫他不用再经历之后苍白的一眼可以看到头的未来。

如果能这样,那这大抵就是足以刻在他墓碑上的那种幸运事了。

——

出院那天小雨,做完手术不久的腿依旧不能走路。

乔遇还是坐的那把轮椅,车轮碾过湿淋淋的地板时发出淅沥沥的声响,将身后男人的脚步声衬得愈发分明。

经过中庭的时候,乔遇瞥眼看见许多人还在往医院里涌。不同年纪的男男女女为伴,还有一些是父母子女互相帮扶。

他看着,看着,不自觉地笑出声来,笑得惊动秦放问他怎么了,可他却说不出合理的字句来。

这天在下雨,这天却依旧纷繁多彩。他好像没多大的年纪,但已经见了许许多多不同样的爱。

那么多,那么多的爱,好像每一种都是他期待的模样。

可又每一种,都是他未曾经历过的模样。

快要跨年的时候,秦放借了块地。

郊区,面积很大,不高的小山头上绿化做得很好,他知道每年秋冬时候,朋友就会组织人去山里打猎。

每一年,每一年的初秋,运送猎物的车队会提前进到山里。在外地捉来的野生猪羊或者兔子之类的,都会被放进去。

野生的动物,玩起来有意思。毕竟还有在大自然里养出来的野性,不至于看见人类还主动蹭过来,逃窜或者扑过来的时候会叫活动有别样的乐趣。

而今年,活动已经结束,可又一辆卡车,在黄昏时候进到了山里。

深冬了,就算极南边的温度惯来要高一点,可进到山里的人,还是不得不做好保暖措施。秦放在后头,看着卡车停在栅栏口,等着雁行过来开了车门,这才戴好手套踱步下去。

卡车司机下车走到了后箱门,几个跟着雁行坐车过来的,也已经下车一字排开。

秦放挥了挥手,示意那些人不用太紧张,这才冲卡车司机一扬下颌,示意把车门打开。

用来运送猎物的卡车,箱门特地经过了加固。打开的时候沉重的双开门会有叫人牙酸的吱呀声响,秦放却眼都不眨,等着货箱里降下来滑板,紧跟着就是坐着轮椅的中年男人从里面被推了出来。

临海的地方,就算是山里也时时有风。

只很短的时间,秦放眼睁睁看着面色枯槁的男人出现在自己眼前,眼眶已经变得绯红。

飞掠的风在带走眼里的湿气,眼睛干燥之后生出一种热痛感。秦放不敢眨眼,只看着那个曾经将自己按在水里的男人眼里浮现出祈求,没忍住,掀起唇角笑了一下。

不管过去多久,看着秦烨的时候,秦放脑子里总是容易出现混乱。每每面对秦烨,他的眼睛就像是被浸在水里,穿过荡漾的水,清晰看着男人脸上不做丝毫掩饰的恶意。

小时候他心里满怀恨意和恐惧,可长大了就不一样了。

他成了秦家唯一说得上话的人,于是恐惧自然而然消亡了,只恨意还久久留在心里。

四周都是自己的人,但秦放还算克制。他先是叫了声“二叔”,等到秦烨眼睛红了很快泣不成声,这才低声笑着,俯身双手撑着轮椅扶手,从极近的距离看着那双浑浊的眼睛,低声说:“现在是我站在这里。”

“你带他走的时候,就该想到我会站在这里才对。”

说着说着声音变得哑了,秦放面上表情还竭力保持着稳定。他瞥眼,视线落在秦烨颤抖不止的手上,像是从男人的恐惧中得到了极大的愉悦,再开口时,声音都变得轻快了。

“您也是秦家人,肯定明白秦家的规矩。谁要让秦家人不痛快了,那百倍千倍的,我们得讨回来才行,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秦烨抓着秦放的衣摆在求饶,求他念着自己也是秦家人,是他二叔。结果冷不丁的,逗得秦放笑出声来。

笑过了,秦放先一点一点把秦烨的手掰开了。其实秦烨身体孱弱,但他动作依旧慢条斯理,像是想要男人从这漫长的过程中逐渐体会绝望,等到那双混沌的的眼睛都垂下去,这才笑眯眯补充。

“现在是法治社会,二叔以为我会做什么?”

清楚知道自己越说越会叫秦烨心凉,秦放还停不下来。他知道秦烨肯定明白他的意思,法治社会么,搞出人命来肯定是不好的。

所以肯定只能往伤了残了弄。

秦烨一颗心已经沉到谷底,秦放还很是淡定。他推着秦烨的轮椅往里走了几步,终于到了稍空旷的地方,这才推着秦烨往后转,叫秦烨看远处的高台。

“这儿是陆铭家猎场,二叔好日子过惯了,按理这种有趣的活动也一定没少参加吧。”

只消这一句话,秦烨就明白过来秦放的打算。他清楚知道秦放将自己送来这里的意思——他已经成为了场内的猎物。

而相比于之前被他们追逐的野生动物,更为糟糕的是他现在腿脚不便,紧靠着轮椅,是很难在林场里活动起来的。

甚至于远处的高台,一看就是可以直指他所处之地的好地方。

看着秦烨面色变得灰败了,秦放终于满意到极点。他拍拍秦烨的肩膀,示意雁行过来看管秦烨,转身摘了手套,乘车往远处去了。

——

乔遇又被秦放强行从住处弄了出来。

本来他腿脚还没好利索,走路一瘸一拐的,他实在是不想出来。之前秦放倒也由他在家里窝着,但是今天,是说什么都不行了。

独自乘车出来,乔遇看着外头逐渐变得萧瑟的风景,忍不住问司机,“这到底是去哪儿?”

没等司机回话,他又掀着唇角讥讽,“你老板是终于决定把我埋了?”

司机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没敢说话。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乔遇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万幸是他刚刚准备下车,车门先一步从外面被打开,秦放探身进来,抱着他下车往旁边的高台走。

要是以前,乔遇一定得好好挣扎一番。他知道周边人都明白秦放和自己的关系,可青天白日的和秦放亲密接触,他还是很抗拒。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知道挣扎也没用,他索性只冷眼瞧着秦放,“你又在搞什么?”

秦放不说话,只抱着乔遇往高台上面走。三十来级的阶梯,他走得轻松。等登顶了,直接抱着乔遇去了栏杆边上,这才把人放下,还得仔细的圈在自己怀里。

身后有秦放,乔遇却没敢放松下来。他视线紧紧停在手边,在车上就隐隐有些心里发毛的,现在不安终于被放大到了极点。

“……你这是准备做什么?”

说话的时间,乔遇的视线仍旧没敢挪动。他是知道秦家有很多龌龊生意,但说实在的,头一次见着那么长一杆枪,还是叫他很是惊慌。

四周都是林地,但乔遇可不觉得秦放会无缘无故带着自己来打猎。尤其他现在腿脚不方便,就算秦放专横,也不至于会带着这种情况的他出来。

所以一定有什么,是不同寻常的。

正想着,乔遇视线游移,终于看见了远处那一块相对比较空旷的地方。

那里出现了一个坐着轮椅的人,看背影,应该是个中年男人……

男人没有回头,那个颓唐的背影也不是乔遇所熟悉的。但因为秦放这么一通折腾下来,乔遇心里还是隐隐有了预感。他不自觉地身子发颤,久违的回想起年中那段糟糕经历,于是紧跟着,眸子也变得绯红。

“秦放……”

乔遇忍不住叫了秦放的名字,声音发着颤,原本撑着栏杆的手也终于慌张的向后摸索过去,等到抓到秦放的手才终于稳定下来。他声音里带了哭意,颤抖简直停不下来,“带我走。”

意识到乔遇是害怕了,可秦放一步不退。他将乔遇圈在栏杆前,大脑难得的混沌了一瞬。

他忍不住想,乔遇被关起来的时候,是不是也像这样叫过自己的名字。

秦放清楚知道,在乔遇眼里,自己一定是无所不能的。所以当乔遇被关起来,叫了自己的名字却没能收到回应的时候……

心脏在一瞬间揪紧了,秦放被那种尖锐的疼弄得无暇顾及自己现在这种反应是不是就是因为乔遇所期待的那种感情。他难得有些无措,先舔了口唇瓣,再反复的深呼吸,才终于稍稍冷静下来。

“别怕,乔遇,你是秦家人。”

从乔遇住院,秦放就反复在向乔遇强调,“你是秦家人”。他不顾乔遇的抗拒一直重复,就是为了教乔遇接下来的——

“所以谁要是伤害你了,你就要百倍千倍的讨回来。”

秦放的话确实是清楚传到耳朵里了,但糟糕的是现在乔遇根本难以动弹。他身子僵硬,只瞳孔颤抖着,里头蓄满的眼泪已经岌岌可危,等到秦放强迫他拿起那杆枪,终于突破眼睫从苍白的面颊蜿蜒下来。

“我不行,我真的不行,秦放、你不要……”

怀里人的眼泪就啪嗒落在自己手上,但秦放没有停下来。他听出来乔遇的声音已经是几近崩溃了,却还是坚定不移的托着乔遇的手,强迫乔遇将枪举了起来。

瞳孔上蒙着厚厚一层泪水,眼泪颤抖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像是在为之震颤。乔遇隐约看见秦烨在推着轮椅往前跑,那一瞬间,他疯狂的想要催促秦烨快一点。

他被秦放箍在栏杆前,就算已经泣不成声,可身后的魔鬼丁点没有要放开他的意思。他哭得气短,埋头不敢看,可秦放还努力放轻了呼吸。

在校准。

上膛的声音是清脆的,乔遇却被那声音逼得要疯了。他回头看着秦放,结果猝不及防的发现秦放眼睛也是红的。那一刻乔遇脑子里混乱极了,可男人没有丁点迟疑,已经带着他的手,扣下扳机。

孱弱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长枪的后坐力,乔遇几乎要觉得自己的肩膀都会被顶碎。而更为糟糕的,莫过于他被那一声枪响吓得回头看过去的时候,正巧看见秦烨的身子像是被风击打的落叶,猛地向前扑过去。

就算扳机不是自己扣的,校准的也不是自己,但乔遇大脑一片空白。他苍白的唇瓣张张合合,像是有些不可置信。

“……我杀人了?”

“没有。”

秦放松手放枪的间隙,乔遇已经腿软的跌倒在地。他蹲下身,一手扶着乔遇脱力的身子,一手扶着乔遇的颈子吻了吻乔遇的发顶,“尾椎骨,不致命。”

而且他早就准备了急救措施,就是为了避免秦烨那么轻松就死了。他才不会给秦烨那么干脆的结果,他要的是秦烨下半辈子就连坐都坐不起来。

“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乔遇。不好的记忆,我们就让他留在这里。”

秦放说的是把不愉快的都留在这一年,但那天,乔遇莫名就觉得有一部分的自己也是被留在了这一年。

天气很凑巧。

他被秦放半扶半抱的从地上弄起来的时候,瞥眼正巧看见一线沾着夕阳红色的云将天空分成了两半。远方是沉重的灰蓝色,只他头顶,蓝天白云依旧铺开一大片,像是一切都在正好的时候。

但乔遇清楚知道事实不是那样的,因为他正如秦放所说的,愈发离秦家人近了。

临近年关,一行人加紧往回赶。久违的推开家里那扇门,乔遇站在玄关口愣了半晌,最后毫不意外的发现家里什么都没有变。

像是他从未离开,他们从未有过不愉快。

但要说有什么不一样了,其实也是有的。秦放走在前头,不再装模作样冲他笑了,只在客厅入口站了半分钟,这才回头对他说:“欢迎回家,乔遇。”

乔遇不觉得这是喜事,自然也不应声。只一瘸一拐走到里面歇下了,喘过气来,这才想起来问秦放,“江临呢?他还不出来?”

知道他们要回来,阿姨事先备好了很淡的茶水。秦放刚刚坐下一人给倒了一杯,一听乔遇第一件事居然是问江临,遂有些不快地拧了眉。

可没办法,这段时间乔遇的情绪依旧不高。于是就算不高兴,秦放也只有低声回应,“出来了,周沉出面接他了。”

听见江临出来了,乔遇这才稍微放心了一点。他也懒得管周沉是怎么死而复生了,只莫名松了口气,像是事情少了一桩,难得变得轻松了些。

两个人回来得急,路上饭也没来得及吃。乔遇躺在沙发上休息的时间,秦放打电话借了杏园的厨子上门。又因为乔遇身体状况不好,厨子直接从店里带了不少清淡的汤羹过来,一顿饭做得倒也很快。

玄关门关上的时候悄无声息的,只厨子的脚步声没了,秦放这才起身。他先是叫了乔遇的名字,没能等到乔遇的回应,便走得离乔遇近了,半蹲在沙发前去拨乔遇散乱的头发,“起来吃点东西,然后我们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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